精靈族的涉海之隊。

此番出來，率隊的是長老森班。

作為素有長明與不老慧明之稱的神秘種族。

看過了人間太多的悲歡離合與榮辱得失。

他們雖然有個弟子曾被疏光斷魂，但他們出世卻絕不是為了追殺那位白衣少年。

“你一心守護天下，可是，一旦出世，誰又來守護你？”

森班有些不滿。

心想族長啊族長，慧明族分明偏安一隅，與世無爭，任由千年又千年，一閃再一閃的淡過，那就一直蝸居即可，為什麽要再次幹涉這個越發難以理喻的世代？

風過長廊來就來。

雨落帝城下就下。

何必讓這許多的弟子葬送了性命？

好在，核心弟子都沒傷亡。

艾薇薇還是二十年前那嫵媚模樣。

狂放而喜歡獵奇的敏敏細容，還在懸崖邊上載歌載舞。

森班眼角掠過一抹艷羨。

敏敏細容是長明一族罕見的異類，熱情充沛，從不見消退，大概這麽多的族人，僅她一人可以活得這麽鮮活跳脫了吧？

朵鳴是越發出落得美麗動人。

再過一年，她就能登上神壇之巔，接下薇薇的擔子。

這很好。

他當然不希望艾薇薇畢生都被聖女的位置所累所束縛。

生命日覆一日已經足夠枯燥。

他希望艾薇薇自此以後不再呆在那個高寒孤獨之地。

並不知道朵鳴就是未來聖女繼承人的青雉，太不像個男孩子了，那麽的含蓄而羞澀，明明心心念念著朵鳴，卻決不敢給他透露只字片言。

但森班尤其喜歡他。

多像自己當年。

在他眼裏，朵鳴與青雉，那麽像當初自己與艾薇薇。

長明一族，歲月從來輕易饒人。

害羞不會是問題。

朵鳴將會在神壇之巔滯留很久很久，久到讓他徹底成熟起來。

敏敏細容跳啊跳，就跳到了朵鳴身邊。

“來來來！”

敏敏細容一襲緋衣，說道，“朵鳴，快與我合舞一曲紅綃不知數。”

朵鳴也無法想象細容短小精悍的身子裏會蘊藏著如許活力，卻又從來抗不住她的誘引，便和她一起跳了起來。

細容歡欣若狂，“曲塵世美紅綃艷惑！火雨滴答亂人思！”

朵鳴只聽得空中哇啦哇啦作響，同時流焱急墜，竟是飛天族艾裏夫駕馭那一頭堪稱翼龍之最的翼龍王展翅掠過，並且向自己與細容噴出熾熱烈焰，不由得大驚失色。

流焱如白虹貫日，浩浩煌煌墜落。

艾裏夫馭龍飛過，嘴角笑意浮盈，去死吧，慧明族昔年見死不救，今天我就讓你們死一個未來聖女，看你弗蘭娜悲傷不悲傷！

而細容猶不知道恐懼，只拉著朵鳴狂舞，嘴裏咯咯笑，“不知道乘龍是什麽滋味，可惜飛天族素來與我們慧明族不和，否則我定要尋上門去，好好駕馭一番。”

流焱迫在眉睫，朵鳴推不開細容，只覺得高溫籠罩而來，靈魂都快被蒸發出來，不由得叱喝道，“細容，你是想死嗎？走，快走！”

細容只覺得有趣，“你們整天埋汰日子枯燥，生不如死，怎麽這麽怕死？”

朵鳴這才怔住，細容說的沒錯，原來即便冗長單調乏味，都比死亡來得精彩啊。

只是流焱宛若彗星拖著長長的尾巴火速降臨，這時候逃都逃不掉了，細容竟然還能笑著，令她委實難以理解。

“朵鳴，細容！快逃啊！”

“該死的飛天族！這是故意的！”

遠處的艾薇薇，森班不由目眥盡裂，驚呼起來，縱身躍來。

但躲避與救援都為時太晚。

流焱徹底罩落。

倏忽之間。

光影爆閃。

崖邊崖邊劍意激蕩。

流焱碎為細屑。

光影再閃再閃。

細屑隨風飄蕩，與劍意對撞，暗淡，消失。

朵鳴死裏逃生，還沒回過神來。

“哇，白衣少年，好生俊俏，我定要和好好親近親近，告訴他們慧明一族並非為了誅殺他而來！”

細容瞥見崖底一襲白衣匆匆而去，已經松開她，縱身往懸崖絕壁下面躍下，

朵鳴真心嚇得亡魂俱冒，趴在崖邊大喊，“細容，細容！”

見她飛速墜落，又急急扭頭，帶著哭腔，“森班長老，艾薇薇聖女，細容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森班黑著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依這丫頭的野性子，是遲早要出事的！”

艾薇薇則手足冰涼的站在崖邊。

細容墜落速度越來越快。

她痛得撕心裂肺，卻無能為力。

聖女心慈，廣慧普愛，雖然她還是冰清玉潔之身，可慧明一族所有的年輕一代弟子，都被她視如己出。

於是光影再閃。

但這一會暴漲的是刀意。

有一道灰色影子，自崖底一路狂奔，沖到崖邊，長刀劈下，細細密密的刀意，便綿綿不絕的劈在峭壁上。

不快不慢，剛好足夠那人從峭壁借力，身子被刀意支撐，裊裊飄起。

某一刻。

那人手中刀，加快，猛然一躍，接住掉落的細容。

然後長刀再次砍在峭壁上，刀意再度炙漲，托著兩個人身子逐步升騰。

直至長風沙。

下方一路火花閃電。

風沙被劈出來，哇啦灑落。

直至抵達崖頂。

那灰色影子將細容一推，“姑娘，活著不容易，下次別自尋短見了。”

細容落在聖女懷裏，卻皺眉埋汰，“真臭，這人到底怎麽搞的，這臭氣熏天的，究竟多少年沒洗過澡了？”

艾薇薇急忙死死捉住她，“怎麽能這麽說救命恩人？還不快快謝過……”

她的話戛然而止。

只因此刻她擡眸，眼前卻沒了那人身影，再遠看，卻見那一襲臭氣熏天的灰衣，已經流星趕月似的沖下了懸崖，遠遠的追逐那一襲白衣去了。

這個臭氣熏天的灰衣少年，自然就是任姓。

他的名字大概會很合細容的脾性。

但味道太倒胃口。

只不過不知道她癡癡凝望的那一襲飄渺孤鴻影，不停不歇，終日奔命，此刻身上味道又如何？

艾薇薇愛撫著她的秀發，心裏滿是憐憫。

必然是因為憐憫自身的孤遙單調寡味，我們才會如此渴望接近。

若說刺痛與倒胃口，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就知道。

我們每個人究竟都是只張揚刺猬。

有時候靠近不一定就是好事，會被熏倒胃口，會被刺傷。

我們的刺，傷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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