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愛還沒到可以超越一切的地步。

“如果我沒去國外就好了，你也不會變成這樣。”

俞瑤聽李敬岳說過，林寺沐剛開始養傷，還會本能的進入書店買醫學雜志，後來右手真治不好了才認了命，開始鍛煉左手，開始學習如何經營公司。

林寺沐不願俞瑤一直困在過去，不想像許廷英一樣，成為阻礙俞瑤的人，索性將話說清楚。

“我是怨你負了我的情，但我手受傷從來都沒有怪過你，這是意外。如果沒有發生B國的事，我會去找你解釋清楚，哪怕去纏著你。但你知道嗎，在B國一名中國軍人為我擋了子彈，他死在我面前，我們中間隔著的不僅是你的誤會，還有一條性命。我無法坦然面對一廂情願的自己，我不再一腔真情地愛你，在我們離婚那天，我就結束了我的感情。阿瑤，你是個好女孩，我們只是沒有緣分而已。”

俞瑤的眼淚嘩嘩的流淌，她震驚地知道了原來他在B國發生了那麽驚險的事，她後悔當時說許廷英能為她付出生命的話，原來林寺沐為了她也差點死在國外。同時也知道，林寺沐這個人一次只認準一件事，認定了就再無更改。

“那我可以在你住院期間來看你嗎？”

林寺沐嘆氣，俞瑤這是何苦，再次因為愧疚而耽誤自己。其實他已經過了最難過的時候，談不上原諒，只當緣淺。

林寺沐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同一時間，陳少校給李敬岳打電話讓她來一趟地方部隊，但沒有告訴她是什麽事。

李敬岳卻明白，能和部隊沾上邊的肯定是她父親的事。她第一次走進部隊，看著軍人在操練，她想她父親曾經也是如此吧。她止住淚意，調整情緒，不想給父親丟人。

陳少校給李敬岳敬了一個軍禮：“敬岳，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李英雄同志在B國與恐怖分子戰鬥時不幸犧牲，在B國作戰的我國軍人屍體全部找到，已經可以召開追悼會。我知道你母親身體不好，我想先和你溝通，能不能由你和我們領導一起通知你母親作為烈士遺屬參加追悼會。”

李敬岳終是沒忍住，嚎啕大哭，她再也不能騙自己，或許李英雄還活著。

陳少校遞給李敬岳面巾紙：“對不起，這麽晚才通知你。一是因為部分烈士遺體沒有找到，二是因為洩密事件需要調查，希望你能理解。”

李敬岳止住了哭，心中一沈，猛然擔心起林寺沐來：“你們要抓林寺沐到軍事法庭嗎？”

陳少校鄭重解釋：“我們已抓住洩密者，不是林寺沐，他叫馬成。在恐怖襲擊期間，我們之所以救援不及時就是因為有人洩密，那個奸.細還讓維和部隊作戰計劃暴露，加上敵眾我寡，最終導致我們傷亡慘重。林寺沐剛回國時，我們懷疑的名單中也有他，因為他是為數不多生還的人。後來我們通過當地監控的緩存，恢覆了一些數據，也看到了和你一樣的視頻。當時我們很震驚，林寺沐的嫌疑大大加重，所以我們派人監視林寺沐，希望可以發現證據。但就在這時，我們在維和部隊房間裏的儲物櫃裏發現了，在停電斷網不久，使館用人力信件的方式給林寺沐的一份回覆，說明俞瑤在恐怖襲擊前後沒來過B國，而是一直在A國，因為背包被偷，在A國補辦護照，現已回國。”

“找到這個時，我們才意識到，林寺沐早已得知他妻子俞瑤回國的消息，那我們看到視頻中他為了妻子出賣同胞的事就不成立，這是一個將計就計的計策，為了拖延時間，聯系救援。加上在其他軍官的儲物櫃裏發現了一份機密作戰計劃，應該是沒有渠道匯報，先行自己保存。破解後發現，這上面詳細講述通過林寺沐、喬伊、馬成聯絡的便利，假意投敵，放假消息，迷惑敵人。”

李敬岳跌在地上，抖著嘴唇道：“萬一他貪生怕死真的投敵了呢？”

李敬岳極其矛盾，她都不知自己是希望林寺沐是清白的，還是希望他是兇手。

陳少校將她扶起：“我們也怕，雙面間諜很普通。最後一次恐怖襲擊明明放出的是假消息，可對方似乎對我們了如指掌，我們調查了那些沒有嫌疑的當地百姓，民兵，他們都說林寺沐是個很好的醫生，也很勇敢，每次都帶著監控去和恐怖分子談判，這就是視頻的來源。如果是帶著監控去談判，就代表沒有私下見面的空間，而他手上的資料都是由我方人員制作，全都是他本人不知道的軍事秘密，視頻裏林寺沐所作所為均是作戰內容，為了迷惑恐怖分子和那個奸.細，所以我們排除了他的嫌疑。在我們確定他沒嫌疑後，找他調查，他忽然記起在他昏迷前似乎看到一個人影，記不起是誰，但他肯定是那個人向李英雄同志開了槍，李英雄為了保護他，替他擋了子彈，那顆子彈穿過了李英雄同志的心臟射入林寺沐的右臂。由於救援花了些時日，林寺沐錯過最佳治療時間，導致神經壞死，再無法治愈。我們這才意識到，恐怖分子不是單純想要以人質威嚇，那時間拖的也太久了，我們向上級匯報，才知道我國一份絕密圖紙途徑B國的消息洩露，才引來了恐怖分子，他們要的是那份圖紙。我們又重新排查，看誰最有可能碰到虛假信件並換成真的，誰的行動軌跡與絕密圖紙有關，最後發現死的死，失蹤的失蹤，無法具體確定。所以我們放出假消息，以絕密圖紙為餌，那人果然上當。但他很狡猾，他沒有找去林寺沐，而是找到了你，想要誤導你。那時我們不知你已拿到那些視頻，直到多個鑒定機構出現該視頻，我們才發現，確實有這麽個人在你們身邊。”

李敬岳坐在椅子上，顫抖的手根本無法拿起水杯。

“到底是誰？我看到的最後一個視頻又是怎麽回事？”

陳少校嘆氣：“林寺沐跳——，他出事後，我們以為是那個奸.細回來害他，調查後才發現，是寰宇公司的董禹熒找到黑客高手拼接視頻，為了從你那裏拿到合同。林寺沐怕你洩露公司機密的事會讓你坐牢，便按下了這件事。”

陳少校拍了拍靈魂已被抽走的李敬岳：“你真的誤會他了，他是個真男兒。我同事告訴我，是他將林寺沐從死人堆裏救了出來，他對林寺沐印象很深，他記得林寺沐剛醒時哭得很傷心，他以為是林寺沐發現自己再也不能當醫生，留下終身殘疾的絕望，可林寺沐卻說他對不起李英雄，對不起你，他說，他至少活了下來。之後他身體剛有好轉又去了動蕩的B國，再次被困，只為將李英雄同志的骨灰帶回來。”

李敬岳轉身就跑，用盡全身力氣奔向醫院，心中不斷回想二人初遇時光，林寺沐的每一次幫助，再後來就是林寺沐每一次的絕望。她在心中不斷向林寺沐道歉，希望他能原諒自己。

李敬岳再次來到醫院時，也沒心思管為何寰宇公司的人都撤走了，直接進VIP病房看林寺沐。

林寺沐眼皮一擡，一看是她，閉目不言。

李敬岳撲到林寺沐病床前，哭著道歉：“我都知道了！木頭，我對不起你！求你給我次機會！”

林寺沐睜開眼，像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李敬岳：“不論你知道了什麽，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我說過，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李敬岳緊抓不放，望著如此絕情的林寺沐，真的好陌生，好害怕，她深知林寺沐變成現在這樣，她有責任。

可李敬岳不願放手：“木頭，為什麽你能原諒別人的傷害，卻不能原諒我？”

林寺沐終於露出了表情，呵呵冷笑：“我的初戀欺騙我的感情，甚至在我心臟插了一刀，可我不能怨恨她，因為我父親害她家破人亡，童年極其悲慘，我能去恨誰？難道說恨那個為了讓我出生付出生命的父親嗎？我是畜生嗎！俞瑤只是不夠愛我，是傷了我的心，但這是什麽不可饒恕的罪嗎？可你，我們朝夕相處，見你家庭，我有同病相憐之感，無條件幫助，你就算恨我，哪怕親手殺了我，我都不會怨你一絲一毫，因為我欠老李的。可你為何要傷害我最在乎人的公司，你明明知道我母親因我在法國地位尷尬，還做出這樣的事，如果最後沒有妥善解決，公司所有人都會失業，包括你那個前臺朋友，你如此自私，還來請求我的原諒？你知道我是怎麽進的醫院嗎？”

李敬岳放開了手，忽然不想再聽。她聽著林寺沐的痛斥，知道他是在發洩，那些曾經的痛。

“我為了讓他們改變合同內容，從寰宇公司22樓跳下。李敬岳，老李救的命我就當還給你了。”

李敬岳感覺全身血液瞬間凝結，陷入無比黑暗和絕望，她知道，她沒有資格再去祈求。

林寺沐一口氣說了太多話，情緒又過於激動，胸骨陣陣發疼，他開始喘不過氣來。他一直在忍，不願在人前示弱，到最後，他的儀器開始閃現紅燈，並發出警報。

李敬岳大驚失色，站了好幾次都沒站起來，她連滾帶爬按了緊急呼叫鈴，而後被醫生護士請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對那些軍人表示敬意。李英雄名字倒過來就是外號，雄鷹李。

☆、28.極限求生（一）

李敬岳靠著墻，坐在走廊地板上，蜷縮著身體，將頭埋進膝蓋，一直在哭。

她是知道的，她做的事不可原諒，她早就知道，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一切都不再重要。她是那樣悔恨，如此內疚，她報錯了仇，傷害了最不該傷害的人，她該如何彌補自己的過錯！

林寺沐，她失去他了。

“敬岳？”俞瑤來看林寺沐，發現墻角哭得不知所措的李敬岳，心咯噔一下，“難道是寺沐出事了？”

李敬岳抽咽道：“剛剛木頭太激動了，醫生在做急救，放心吧，應該沒事。”

俞瑤見專業的李敬岳這樣說，放下心來。

“那你這是為何？”俞瑤將李敬岳扶了起來。

李敬岳止住了哭，拉著俞瑤來到醫院大堂坐著，緩緩講了事情始末：“俞姐，你讓我別傷害他，好好照顧他，可我一樣都沒做到。”

事情講完，本想安慰李敬岳的俞瑤心疼極了，失控大吼：“你怎麽能做這樣的事呢！你是不是瘋了！”

“對不起。”除了蒼白道歉，李敬岳不知還能說什麽。

俞瑤心中劇痛，林寺沐承受了這麽多，絕望地甚至想放棄自己的生命，她和李敬岳到底做了些什麽！想想那時義正言辭地怒斥辛垣潔，她就想抽自己兩耳光！

看著李敬岳後悔得想死的表情，喃喃道：“我又有什麽資格說你，起因都在我。罷了。”

李敬岳聽完，更加難以自控，抱著俞瑤，二人旁若無人地哭了起來。

就在此時，醫院大堂的電視正在播放一條新聞。

剛開始二人沈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沒仔細看，忽然聽到旁邊的人在議論。

“這不是我們醫院以前的林醫生嗎？”

二人雙雙擡頭，黑暗畫面中，用手機打著光亮照出的人影果然是林寺沐！

這是一位微博網友上傳的視頻，內容是七個人被困B國，和同胞一起死裏逃生的視頻。上傳不久後雖立即刪除，但已被百萬次點讚轉發，引起廣泛關註，熱度持續不下，新聞將它轉發出來。

那是林寺沐被拉出死人堆，做完手術不到兩個月的時候，他不顧勸阻，硬是回到B國去尋李英雄的遺體。

誰知道，恐怖分子殘餘勢力又一次對這裏進行轟炸，林寺沐等人慌不擇路，走到一處當地人設置的陷阱旁邊，結果遭到轟炸，七人集體掉入陷阱，上面被滾落的山石封死，僅留若幹縫隙。

慘叫聲，□□聲，叫罵聲此起彼伏。

林寺沐死死護住用木盒子封存的瓷罐骨灰，但見沒出問題，心才落地。

一個女子胳膊疼的擡不起來，又疼又怕，嗚嗚大哭：“我會不會死在這？”

一旁的女子顫著聲安慰：“不會的，不會的。”

那時的林寺沐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死氣沈沈，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處境，只知道護住李英雄的骨灰。

民兵馬有志開口穩住局面道：“不要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先查人數，再查看自己是否受傷，能不能聯系外界。”

女子止了抽泣，按照馬有志的建議做了起來。

另一女子借著斑駁的陽光清點了人數：“我們一組十人，由於該地是最先搜救地，幸存者幾乎不存在，我們組的兩名醫生和一名護士去支援G組。我是留守的護士，耿慧敏。”

哭泣的女子抽咽道：“我叫鄧月英，25歲，是名記者。我胳膊好疼。”

該搜救隊伍是結合了官方組織和志願者組織，昨天才組隊完畢，各自並不熟悉，七人有二女五男。護士耿慧敏，記者鄧月英，大學生翻譯石俊，民兵王樹、馬有志，志願者白羽霄、林寺沐。

馬有志聽鄧月英喊疼，上前檢查後，將她脫臼的胳膊裝了回去，林寺沐就像聽不到鄧月英的痛呼聲一般，只是緊緊抱著骨灰盒。

“啊！”鄧月英猝不及防，感覺好多了後向馬有志道謝。

“不用謝，我是馬有志，C市人，在這裏當民兵不久，你們可以叫我大志。”

鄧月英凝眉，仔細打量馬有志：“好耳熟的名字。咦，你是不是那個上過新聞，辭了工作，和女朋友分手獨自去當民兵的馬有志？”

馬有志露出白牙：“不愧是記者，是我。”

鄧月英道：“我們同歲，當初就覺得你太任性了。”

馬有志笑笑：“人各有志。”

白羽霄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自我介紹：“各位難兄難弟好，我是白羽霄，是個浪子。”

大家齊齊看向白羽霄，此種情況，語氣也太玩世不恭了吧。

石俊摘下已經碎裂的眼睛，斯斯文文道：“我叫石俊，是B市W大學研一學生，在這裏負責翻譯工作。”

坐在最裏面的人讚道：“老子最佩服知識分子，你年紀輕輕就敢來這，是個好小子。我叫王樹，在這裏當了十年左右的民兵，你們可以叫我王大叔。”

林寺沐聽到王樹說話，眼睛裏多了些波瀾。

耿慧敏好奇地看著眼神空洞的林寺沐：“你呢，介紹一下自己吧？”

林寺沐就像聽不到一樣，沒有回答。

耿慧敏喊了林寺沐好幾遍，林寺沐的眼睛才有了焦距，簡短道：“林寺沐，志願者。”

耿慧敏撓了撓頭，這個林寺沐不會是嚇傻了吧？

白羽霄打斷大家：“現在我們手機沒信號，極少的食物和水，我學過點建築，我們頭上的落石如果再被震動，隨時可能落下，將我們活埋，這些都不考慮，還有更快的，我們再次被轟炸，肯定玩完。各位心態倒是不錯，我差點以為這是聯誼會呢。我才30歲，想想一生雖不怎麽滿意，但還沒活夠呢。”

此話一出，各自沈默。

石俊的心態很好：“他們會來救我們的。”

白羽霄嗤笑：“那也要我們有命等到他們來救我們才是呀。餵，那個護士，你給講講，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最多存活幾天？對了，別忘記將酷熱的天氣算在內。”

耿慧敏見人心浮動，還不如說實話：“理論上至少三天。”

鄧月英已然有了哭腔：“才三天？我不想死，我還有很多事想做，為什麽我會碰到這種事！”

白羽霄聳肩：“也沒關系，食物和水雖然少，但你們聽過洞穴奇案嗎？”

此話一出，鄧月英和石俊臉色大變，齊齊怒視白羽霄。

王樹好奇：“老子沒什麽文化，快給老子說說。”

石俊微怒：“白羽霄，你一再挑撥是何用意？我們身處困境，應當齊心合力，方能脫困。”

白羽霄不屑：“齊心合力？在生命面前，你敢說人不是極端自私的？如果短時間等不到救援，而食物和水只能維持少部分人存活，你猜大家會怎麽樣？”

王樹有些明白了：“姓白的，你不要在這胡說八道，你再胡說，老子一槍崩了你！”

說完，王樹舉起手中的槍，對準白羽霄。其他人大驚，不敢勸阻，急忙離白羽霄遠一點。

白羽霄悠悠道：“王叔這就迫不及待想鏟除我們，獨自偷生了？”

王樹大怒：“放屁！咳咳——”

林寺沐的本能勝過了一切，忽然開口：“王叔，你是不是受傷了，失血過多？”

耿慧敏急忙過去檢查，果然發現王樹左小腿上中了流彈彈片，氣道：“王叔，你傷的不輕，怎麽忍著不說？”

王樹苦笑：“這種環境說了又有什麽用？”

耿慧敏急道：“這怎麽辦呀，是不是要做手術啊？”

林寺沐神色一僵，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頹然嘆氣，單手將背包裏的急救藥箱拿了出來，看看裏面的物品，再看看這裏惡劣的條件，發現根本不足以給王樹治療。

耿慧敏試探問道：“你是醫生？”

林寺沐眸中痛苦神色更深：“曾經是，現在不是了。”

說完，林寺沐給王樹檢查。

耿慧敏催促：“林醫生，你快采取點措施啊！”

林寺沐左手抖得厲害：“我們困在這裏不知何時能出去，王叔腿裏的子彈萬幸沒傷到動脈，現在要早點將子彈取出來，否則這條腿怕是保不住了。可現在的條件，根本不能做手術，術後感染會危及性命。”

耿慧敏急道：“那也要試試啊，我背包裏有消毒用具和麻醉用品。”

林寺沐絕望道：“我的右手在不久前受了傷，已經不能再做手術了。”

眾人皆默。

王樹慘白著臉：“罷了，老子時運不濟，死就死，死在這老子是個英雄！”

這句牽動了林寺沐那根最痛的神經，怒吼：“胡說！活著才是英雄，現在放棄是孬種！”

王樹低頭苦笑：“我都快50了，這一生過的慘淡，因為賭博，妻子帶著女兒離開了我，我知道她們對我失望透頂。我來當兵是因為我窮困潦倒，實在不知還能做些什麽，只想重新做回他們的英雄，若是哪天壯烈犧牲，她們看到新聞還能來給我送終，死得其所！”

馬有志勸道：“林醫生，你試試吧，就像王叔說的，生死有命，我們選擇這條路早就做好準備了。”

林寺沐的左手越發顫抖：“不行，我做不到！”

石俊道：“讓耿慧敏幫你，不能讓王叔死在這！”

大家都紛紛勸林寺沐，他看了看王樹的狀態，只能咬牙，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我需要飲用水給王叔清洗傷口。”

白羽霄不合時宜地又開了口：“飲用水多珍貴，救的回來還好，救不回來可虧大了，你這是在犧牲別人的性命。”

但實際上，白羽霄身上什麽都沒有。

王樹聽聞此言，臉色一僵：“那混小子的話有道理，林醫生，算了吧，我們等救援吧。”

作者有話要說： 洞穴奇案就不介紹了，很引人思考的假設性命題。這裏終於寫到靈感的來源，不過就這一小段。

☆、29.極限求生（二）

林寺沐沈默著，淩厲地掃了一眼白羽霄，將包裏他最後一瓶飲用水拿了出來。

大家見他如此，馬有志也拿了出來，耿慧敏惡狠狠瞪了白羽霄一眼，將自己的水狠狠拍在地上，石俊猶豫了一下，也拿出了自己的飲用水。

這是大家全部的飲用水。

白羽霄帶著看戲的表情，不再說話，直接躺在地上觀望。

林寺沐讓耿慧敏拿出珍貴的消毒用品和水，給王樹消毒：“馬有志，你和耿慧敏一起幫我，我左手掌握不好力度和精度，我說步驟，你們幫我，我們慢慢來，一定要慢。”

二人一咬牙，只能如此了。

清洗傷口，消毒，局部麻醉。

林寺沐左手緊緊握住手術刀，汗水一遍遍在灼燒著他的心，他祈求上天，起碼這個人，一定要救回來。

他讓馬有志握住他的手腕，慢慢下刀割開王樹腿上周圍皮膚，用手在腿裏摸索，找到子彈，讓耿慧敏和他配合慢慢取出子彈。

林寺沐松了口氣，急忙又給王樹消毒，和耿慧敏聯合縫合王樹的傷口。

說起來容易，三人配合的汗流浹背，嚇得大氣都不敢喘，所有距離就是以厘米計算。這一系列做下來，天都黑了。

耿慧敏和鄧月英照顧王樹，害怕他出現感染癥狀，馬有志和石俊輪流守夜，林寺沐和白羽霄睡著了。

林寺沐看著李英雄的骨灰，又看了看王樹，他默默流了淚。即使右手廢了，他也做了一個醫生的本分，他終於救了王樹。這麽多天，繃緊的神經終於松了下來，林寺沐累得睡著了。

夜半時分，白羽霄見守夜的石俊打了瞌睡，偷偷來到林寺沐旁邊，想看看林寺沐緊緊守著的木盒裏面裝的是什麽。

還沒等靠近木盒，只覺一支槍抵在他後背。白羽霄舉起了手。

馬有志火道：“你做什麽？”

白羽霄轉身面對馬有志，隨身掏出一把□□對著馬有志：“我做什麽，你管不著！”

馬有志陰沈道：“我不想對同胞開槍！”

白羽霄罵道：“別裝他媽清高，我看我們在沒水沒救援的情況下能維持幾天！”

大家被爭吵聲吵醒，紛紛被眼前場景嚇到了！

林寺沐想到曾經和他在一起相處過的維和戰士，再看看眼前的人，怒其不爭，喝道：“你們鬧夠了沒有！”

“林大哥，是白羽霄這個小人，想趁你睡覺時拿你的木盒！”

林寺沐死死盯著白羽霄：“為什麽？”

白羽霄又露出欠揍的笑：“不為什麽，純好奇，什麽東西能讓你緊張成這個樣子。”

林寺沐輕輕將木盒打開，逼視白羽霄：“一名中國解放軍戰士的骨灰，他叫李英雄，兩個月前就在這裏，在一次恐怖襲擊中為我擋了子彈而犧牲！我這只手也是在那次襲擊中受的傷，你們這次來搜救的就是他的戰友，不，是我們戰友的遺體，在那個戰場，只有我一個幸存者！混蛋，你聽明白了嗎，只要我一個幸存者！”

大家肅然起敬。

白羽霄一楞，放下手中的槍，將子彈拿出，扔在地上。

鄧月英由衷讚道：“林大哥也是個英雄！”

林寺沐眼角一濕，喃喃道：“一個人幸存的感覺就是，你該死去。”

馬有志給李英雄的骨灰敬了個軍禮，將搶放下，子彈退了出來，而後又將王樹槍中子彈退到只剩一發，拿在手裏。

“石俊，我的槍你拿著，月英，子彈你收著，如果敵人來了，你們配合好。”

鄧月英聽話地將子彈撿了起來。

石俊臉一紅：“可我不會用槍啊。”

馬有志道：“當你想保護同胞時就會用了。”

林寺沐在馬有志身上仿佛看到了李英雄他們的影子，那些鐵血硬漢，他們的音容笑貌好似還在昨天，可如今再也不得相見。

王樹不知何時醒了，讚道：“好男兒本當如此。當了這麽多年兵，我從軍人身上沒學到別的，我們是保家衛國的底線，我們的槍口永遠不能對著同胞！”

“王叔，你怎麽樣了？”林寺沐聽王樹的脈搏。

王樹豪邁一笑：“老子現在可不能死，老婆女兒還沒見到呢！”

經過這一夜，除了白羽霄，大家對彼此完全消除戒備。

是啊，他們是幸運的，因為他們懷揣著同一個信仰來到搜救隊，所以不用見證人性的底線。

第二日，王樹發起燒來，可把大家忙壞了，竭盡所能照顧他，將所有的水和食物都給了他。

可能是又忙又累，或許是懷揣希望，大家對沒有得到救援一事都沒失望。

第三日，部分人員開始出現脫水跡象，耐著饑餓，心態變得消極。

耿慧敏好奇地看著鄧月英用手機記錄著什麽：“這不是前天我們救王叔的過程嗎，你用手機錄下來了？”

“職業病。”鄧月英笑得有些落寞，“只是想留下些什麽。”

白羽霄接話：“那我們就先留遺言吧，誰知道救援隊和死亡誰先到來。”

耿慧敏氣得想打死這個烏鴉嘴！

林寺沐卻覺得白羽霄本質不壞，知道用退子彈的方法消除戒備和隔閡，而且他說的也有道理。

隨即建議：“省點電，我們只留一個手機，其他人手機關機，一是用來等信號，二是錄視頻以防萬一。”

大家紛紛拿出手機，按照電量由大到小開始使用。

白羽霄一攤手：“我除了槍，什麽都沒帶。”

耿慧敏嘟噥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王樹的手機電量還有百分之八十多，就先用他的手機。

王樹向鄧月英要了鏡子和梳子，理了理頭發，讓耿慧敏幫忙錄制。

“老婆，囡囡，如果你們看到這段視頻，說明我為國捐軀了。老婆，那時你能帶女兒拜祭我嗎？告訴她，她爸爸是個英雄。老婆，我很後悔，不珍惜以前的日子，失去了你們。你帶著囡囡一直在躲我，其實我是知道你們住址的，但我不能去。老婆，十多年了，你帶著女兒很辛苦，她現在應該上大學了吧。十多年，我自暴自棄過，重新賭博過，但現在，我改過自新了，我像你說的，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人再回去看你們。如果我還活著，如果你心裏還有我，我們能重新開始嗎？我很想你們，真的想，有無數時刻想不管不顧去找你們，祈求你們原諒，但我忍住了，我沒有資格。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後悔，老婆，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王樹錄完了，老淚縱橫。耿慧敏去安慰他。

鄧月英看了看錄制效果，讓馬有志來。

馬有志拿著槍，淡淡地笑著：“爸，媽，一年多前出來時我就想到了這一天，沒想到來的這麽快，還來不及為祖國做些什麽。我知道你們很傷心，對我說了很多絕情的話，因為你們愛我。爸，媽，我也怕死，可我看到和平年代還有戰火紛飛，就無法平靜。這個決定做的不容易，我思考這些問題時每晚都睡不著，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們。對不起，兒子不孝。如果這次僥幸不死，我答應你們，30歲就回去你們身邊，好好孝敬你們。”

接下來是耿慧敏，本來開始說的還好好的，後來就哽咽起來。

“爸媽，當護士能救助很多人，也會看到許多生命的無奈。世事無常，沒想到這句話在我身上得到應驗。我本以為我已經麻木了，但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時，我還是害怕。我從小立志當醫生，可惜學習不好，所以成了護士。直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也不後悔幹了這個行業，只是太可惜了，我才23歲，我還沒談過戀愛，沒經歷過結婚生子，我舍不得你們。爸媽，你們千萬別傷心，也別告訴奶奶，就說我一直在國外，救了很多人，是中國的南丁格爾。你們和奶奶一定要好好的，要不然我在天上也不能安心。”

鄧月英安慰哭成一團的耿慧敏。

石俊接過手機給林寺沐錄像。

“媽，很抱歉讓你經歷這些，很抱歉在被救出來後又回到這個地方。但我相信媽媽能懂我，親身經過才會明白，就在那個時刻那個點，很多東西高於生命，絕不猶豫，絕不動搖。媽，你對我的愛讓我挺過了很多的艱難。其實，如果不生下我，你的人生會更幸福，也許爸爸不會死，你遇到埃德蒙也不用帶著我這個累贅。這一切，我真的很感激，上天雖給了我磨難，但它將媽媽賜給了我，那我可以原諒一切。如果我沒有回去，你不要悲傷太久，這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放下我，和埃德蒙，方斯幸福地過一輩子。還有一件事也要拜托媽媽，救我性命的老李是我最好朋友李敬岳的父親，希望媽媽幫我照顧她，替我跟她說句對不起。”

下一個是白羽霄，他是最灑脫的一個了。

“爸，讓您頭疼這麽久，看來我的報應來了。其實也沒什麽可傷心的，就我這麽一個敗家子，以這種英雄方式死去還挺戲劇化的，你也省心了。二孩政策都開放了，您也老當益壯，多努力，我弟弟妹妹就有著落了。爸，我想我媽了，她也孤單太久了，我先去陪她了。”

確實，悲傷的氣氛緩和不少，白羽霄果然是個異類。

石俊接著給鄧月英錄制。

“爸媽，小時候我總不服氣，憑什麽你們總覺得弟弟有出息，不就因為他是男孩嗎？我要向你們證明，我比弟弟強，比大多數人都強，做一個聞名全國的記者。不過好可惜，看來這個願望實現不了了，普利策獎是我下輩子的目標了。現在我覺得，有弟弟真好，就讓他代替我照顧你們吧。”

鄧月英紅了眼圈，緊咬牙關，無聲哭泣。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的求生沒有自相殘殺，因為他們不是意外被聚在一起的，而是懷著崇高的信仰來的。

☆、30.極限求生（三）

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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