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註意力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周舟一邊把自己剛剛背的知識點往紙上寫，一邊想起了好幾個月前的那個早晨。

那是上學期的事了，臨近期末，天氣很冷，前天晚上剛下了一場大雪，路上的積雪還沒有掃清，周舟一邊踉踉蹌蹌地走在路上一邊捂著熱乎乎的早飯暖手。

他今天起得比較早，因為想去學校圍墻後面的那個小棚子裏餵小狗。

那裏有兩只小流浪狗，似乎是被遺棄的，學生們在午休時聽到小奶狗們的叫聲，紛紛下了樓圍過去，看見一白一黃的兩只小狗正瑟縮在學校圍欄外的墻邊。

少年alpha們立刻找了一些木板和鐵皮過來，問維修部的叔叔借了些工具，在圍墻內搭了一個小棚子，然後讓站在圍墻外的alpha把小狗們遞進來，把它們安放在這裏。

這一放就是半個多月，周舟和餘煬也經常拿著香腸包子去餵，但是每次去的時候都發現兩只小狗已經被其他alpha們餵得很飽了，於是久而久之，周舟基本都只是去逗逗它們，連吃的也不用帶了。

但是今天不一樣，周舟特意起了個早，他知道下雪天很冷，還專門從家裏帶了兩件舊衣服過來，準備給小狗們墊上。

他哼哧哼哧地繞過教學樓來到圍墻下，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卻已經整整齊齊地落了一排腳印。

有人比我還早！周舟不服氣地想著，然後順著腳印擡頭看去。

他看到有個alpha正蹲在小棚子前，雖然是蹲著的，可是周舟能看出來他很高。他穿著一件棉衣外套，露出校服褲，脖子上圍著圍巾，好像把整張臉都裹住了，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周舟往墻邊再挪了兩步躲在一棵樹後，終於看到了那個alpha的一點側臉。

他都不用考慮，看那優越的側臉線條就知道是程澈了。

程澈是整個學校都有名的alpha，成績好，長得好看，不像大部分alpha一樣身強體壯，但是身材很漂亮，高瘦挺拔。周舟從前就想過，如果這個學校不是專門的alpha培養中心，而是普通的高中，肯定有一大票omega追著程澈跑的。而事實上，就算這個學校裏沒有omega，也不妨礙其他學校的omega們慕名而來，在校門口等程澈，給他送情書送小禮物，甚至同個學校另一個區的beta們都愛在上學放學的時候等在校門邊看程澈一眼。

周舟以前沒有深究過程澈這個人，只覺得他離自己挺遠的，看起來冷冷的，跟自己這種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插科打諢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但是說實話，周舟確實很欣賞他，像程澈這種條件，既沒有端著架子臉色高傲，也沒有招蜂引蝶臭顯擺，在性格上就足夠讓人喜歡了。

程澈蹲在小棚子前，撕開一根香腸放進小盤子裏，又從口袋裏拿出一袋牛奶倒在小碗裏，牛奶冒著氣，看起來還是熱的。

兩只小狗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吃著東西喝著奶，程澈從身旁的紙袋裏拿出一件毛衣，越過小狗把手伸進棚子裏，擺弄了一陣兒以後他縮回手又拿了一塊毛巾墊上去，然後把兩只小狗往小棚子裏挪了挪，讓它們在更溫暖的地方進餐。接著他又拿出包子，撕成一小塊放進熱牛奶裏，看著狼吞虎咽的小狗，程澈臉上的神色似乎很柔和，他伸出手輕輕地摸著小狗的腦袋。那只手手指修長，膚色白皙勝雪。

周舟當時心裏只有一個想法：溫柔的人最動人。

而程澈一貫的形象跟他此刻的溫柔對比起來，讓周舟覺得不止動人，也很動心。

並不是什麽驚心動魄的場景，只是在這樣靜謐寒冷的雪地裏，周舟無意間瞥見了溫柔的一角，然後帶給他共鳴。

那時的周舟剛成為omega不久，還在糾結什麽時候去找學校坦白然後轉學，但是他站在落滿白雪的樹下，透過一地皚皚落雪看向不遠處正抱起小狗在懷裏逗弄的少年時，突然就覺得，我是不是也能離那個人再近一點，能不能也被他這樣溫柔地對待一次？

他嘗過分化時帶來的發情的折磨，雖然沒有很嚴重，也及時用了抑制劑，可是周舟仍然心有餘悸，他太明白那種受天性支配的無可奈何了，那種刻在骨子裏的基因會在爆發時讓人神志模糊，似乎此刻只要出現一個alpha，他都可以立刻交出自己，主動而急切地獻出一切，只為暢快淋漓地度過發情。

可是周舟不想這樣，他希望的是，自己在發情時，陪在身邊的是喜歡的人，是讓他不考慮任何其他因素，只透過心底感情去選擇的人，而不僅僅是因為你是alpha，我是omega，我需要你的標記，所以我們可以結合。

想要淩駕和超越於基因本性的感情。

周舟靜靜地看著程澈，心裏的情緒像是一場大雪，紛紛而起，最後緩緩落定，疊在心底裏，給了他一點勇氣。

程澈垂著眼看著懷裏的小狗，小狗仰起頭哼哼唧唧地朝向他，他看著小狗那雙漆黑潮濕的眼睛，想到一個人，然後不自覺地就笑了。

他的牙齒很齊，但是周舟卻隱約地看見程澈左側的乳.尖牙是虎牙的形狀，尖尖的，不像一般的虎牙那樣突出，卻很有種桀驁野性的味道。

周舟覺得後頸一涼。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如果程澈用這顆牙齒咬開我的腺體，那是什麽感覺？

操，周舟捏緊了拳頭，果然還是基因作祟，什麽事都能想到標記上。

但是如果是程澈……

周舟心裏只有三個字：我可以。

他在樹後安靜地站著，看到程澈把小狗安放回棚子裏，然後起了身，他的側影修長挺拔，像是立在雪地裏的一棵漂亮的樹，程澈收拾了一下東西，往另一個方向進了教學樓。

程澈走後，周舟心猿意馬地走到小棚子面前，拿出自己的舊衣服再小心翼翼地塞了進去，把裏面的空隙填滿，然後他蹲在地上看著狗窩，很想把程澈墊在裏面的毛衣拿出來偷回家。

好變態哦，周舟想，然後他笑了出來，蹲在狗窩前傻樂地吃著早飯。

程澈回了班級，書包也沒放，只是雙手插兜站在窗邊，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著樓下墻邊的那個身影，他蹲在大雪地裏埋頭吃著早飯，腦袋一動一動的，像一只小狗。

“是漂亮的小野貓。”程澈看著那個背影低聲自言自語，“也是聽話的小奶狗。”

然後他笑了一下，露出若隱若現的尖尖虎牙。

那天晚上

21:31

@ZZZZ舟：好溫柔，好想當他掌心裏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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