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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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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就在沙發上坐著, 蕭問水靠在沙發上, 雲秋靠在他懷裏,充滿憐惜地摸了半天狗,然後要給小薩摩耶餵狗糧吃。

不過小奶狗吃了幾顆就不吃了, 只是在他的手上嗅來嗅去。

雲秋問它:“蕭小狼,你是不想吃我的零食?”

他今天出來沒有帶零食, 因為嫌背書包太麻煩,於是只抱了一只熊出來, 在褲兜裏放了幾顆糖果,一小袋即食薯片。

蕭問水攔住他要給小狗餵零食的行徑:“它還不能吃這個,剛斷奶, 狗餅幹要和狗奶粉泡在一起吃。”

雲秋四處看了一下, 找他要狗奶粉:“那奶粉呢?”

蕭問水說:“一會兒有人送來,這只狗不喝奶粉,有人會擠犬奶每天送過來, 讓機器人開門就可以了。”

雲秋又說:“那我把我喝的牛奶給它喝好不好?它好像很餓的樣子, 送奶的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到。”

蕭問水說:“雲秋,小狗不能喝牛奶,喝了對身體不好的。”

“啊?”雲秋擡起頭, 有點迷茫地看著他,“為什麽啊?”

“你看這個。”蕭問水隨手在手機裏搜索了一下,把頁面打開給雲秋看,“牛奶裏高乳糖低蛋白,犬奶裏低乳糖高蛋白, 大部分小狗和小貓都是乳糖不耐受,消化不了這個。雲秋,你最近高中生物學得怎麽樣?”

雲秋趕緊說:“我知道的,我能聽懂,大哥哥,小狗就和以前的我一樣對不對?我以前,是不是也不能喝牛奶?”

蕭問水沒想到他還記的十三歲時的事情,點了點頭,說:“嗯。”

雲秋又擠得更近了一點:“那,還有沒有什麽小狗不能吃的東西?我不想它和我一樣生病,待在大玻璃罩裏。”

他說的是重癥監護室ICU。那時候,連蕭問水過來看他,都要全身套上紫外線照射過的無菌衣。

這一剎那,隨著他自己的話出口,雲秋覺得自己好像又想起了點什麽。

那是一段對話,發生在他醒來之後,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空氣很幹凈,是讓人有些心浮氣躁的幹凈,周圍都是消毒水味。

——是Omega都這麽嬌氣,還是他一個這樣嬌氣?

——是這樣的,先生,他還小,您要對他有耐心一點。

——我養條貓貓狗狗,養到十幾歲,它也會認人親人了。

——哥哥,我們要養狗了嗎?

冰涼刺骨的話語在這一剎那浮現又消逝,如同一個低迷灰暗的夢境片段,雲秋抓不住它,可是又隱隱知道了它的存在,真正理解了當中的意思。

小狗在他懷裏嗷嗚嗚地拱著,雲秋靠在蕭問水身上,漸漸全身僵硬,有點走神。

“雲秋?”

蕭問水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緊跟著又發現了一個突發狀況——他伸手把小狗臨走,攬著雲秋站起來,“去換衣服,它在你身上尿了。”

雲秋迷迷瞪瞪的,回過神後,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下擺和褲子邊多出了一灘溫熱的濕跡,他被蕭問水推著往浴室走,呆呆楞楞的。

“怎麽又不說話了?”蕭問水看他又像是困了一樣,於是親自動手幫他扯衣服,把臟衣服換下來,脫得光溜溜的,然後調水溫,放著水。雲秋到現在也不喜歡淋浴,需要把自己泡在浴缸裏。他放完水後,靠近雲秋,打算抱他進去。

雲秋卻猛地後退了一步,四下看了一圈後,恍然中發現還有個放了熱水的浴缸,於是撲騰進去,把自己縮成一團,露出個腦袋看著蕭問水。

他表現得非常明顯,這是他的應激反應。距離上次在超市的那一次,當中已經間隔了接近長達一個月。然而,上次是因為陡然被放去了陌生環境中,因為周圍有太多的陌生人,這次讓雲秋這麽害怕的觸發物是什麽呢?

自閉癥患者難辦的一點就是在這裏,很多時候,外界窮盡一切辦法,都無法分析出他們莫名其妙出現狂暴行為的誘因,尤其是在得不到患者本人反饋的情況下。

好在雲秋現在並不是這樣。

蕭問水頓了頓,稍微退後幾步,走到門邊,問他:“怎麽了,雲秋?”

雲秋把自己抱得緊緊的,小聲說:“我,想起來一個噩夢。你可不可以幫忙把我的小熊拿來。”

“好。”蕭問水說。

他出去拿了小熊過來,走進門後,又聽見雲秋喃喃地說:“小熊怕水,小熊是溺水死掉的,你把它放遠一點哦。”

蕭問水說:“好。”

他俯身把折疊兒童椅拉了起來,把熊好端端地放進去了,然後說:“我出去看看小狗,你洗完了就出來,如果想睡一下就睡吧。”

他釋放了信息素,空間中彌漫著令雲秋感到安和的氣息。

蕭問水退出了房間。

雲秋這次洗了很久,一個多小時,又把自己的手指泡得發白發皺。

他渾身像是吸滿了水汽一樣,潤澤地穿著一件單衣走出來了。地面很幹凈,他赤足踏在地板上,偷偷往外看,看見蕭問水正在給小狗餵奶。

送奶的人應該已經來過了。

蕭問水沒什麽表情,動作卻很細致,單手把小奶狗環在臂彎中,每一次都等小狗撲騰著爪子咽下去之後,再耐心地餵下一口。

雲秋有點想過來找他,不知為什麽又退縮了,只是爬上了大床,趴下來開始玩手機。

他認認真真查了許多餵養小奶狗的資料,還下載了一個APP,給他們的小狗註冊了一個“蕭小狼的成長檔案”,然後每一條餵養註意事項都記下來。

雲秋學習時總有個習慣,背下來的,才願意覺得是自己會了。這一點跟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掃一眼就能理解和會的、常識性和掌握性的東西,雲秋一定要背下來,才願意再去進行理解。醫生和教他高中知識的老先生都發現了這一點,也討論過了,結論就是雲秋因為處於全封閉的認知狀態中時間太長,在“理解”這方面的反饋上已經形成了嚴重的思維定式,雲秋自己不相信自己現在可以很快地理解周圍事物的意思,所以他選擇先背下來,完全掌控在自己的腦海中。

老先生說:“這孩子倒是適合學文,做事條條框框的,可偏偏他數學最好。”

醫生就說:“看他以後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小秋有蕭先生在,總之是不擔心前途的。”

他小聲背著。

“狗狗沒有汗腺,難以排汗,所以不能餵高鹽食物,比如火腿腸、腌肉等,否則容易造成狗狗的腎衰竭……”

——是他一個人這麽嬌氣?

“有的主人為了幫助狗狗在夏季散熱,有時候也會選擇給狗狗剃毛,但是狗狗也是有自尊心的,如果不是手術需要等情況,不要輕易地給狗狗剃毛,否則狗狗會因為自己不夠漂亮而感到自卑,甚至引發抑郁癥……”

——就是貓貓狗狗,養到十幾歲,也該親人了。

雲秋背著背著,幾次背錯,最後只能訕訕地停下來,盯著手機。

片刻後,他把手機丟到了一邊,然後開始玩ID卡裏的連連看。

醫生比較推薦他玩這個游戲,因為可以鍛煉註意力和觀察力,培養雲秋的圖形記憶,也因為這個原因,把連連看裏面的提醒功能也禁用了。

雲秋這個月以來,已經把排行榜前十中的前九全部頂替了上去,只有蕭問水第一的紀錄實在是太難打破了——這連連看游戲每一個關卡是六十個消除格的定例,一個關卡給兩百積分,雲秋最高只過了三十八道關卡,一共七千六百分,可是蕭問水最高的那個記錄足足有兩萬分,天知道他打出紀錄的那一次玩了多久。

雲秋又重新開始了一個隨機關卡,這一次他的成績不太好,卡在了某一個時間點,楞是再也找不出來相同的兩個圖形了。

投影屏右上方的倒計時滴滴答答地響著,眼看著已經要到最後三秒了,雲秋準備放棄時,從天而降一只手,把角落裏的兩個圖標點出來,刺啦一碰,消除成功,後面的圖形露出來後,又變得順利通暢起來。

雲秋回頭看了一眼,是蕭問水。

蕭問水跟著上了床,俯身壓在他身後,指點著:“快消,這裏和這裏,時間又要到了。”

雲秋於是回過頭去接著玩,劈裏啪啦點了一通之後,關卡通過,下一關開啟。

可是他卻不玩了,把ID卡關閉了丟到一邊,完完整整地趴了下來。

“不玩了?”蕭問水還是那個姿勢,俯身撐在他身上,把他整個人松松地罩在懷裏,而後去吻他白皙漂亮的脖頸上,那脆弱的腺體。

雲秋被他親得很舒服,蕭問水吮住了他的腺體,像是叼住了他全身的命門,讓他從發絲到腳尖都帶著過了電一樣的酥麻和戰栗,又輕輕哼出聲來。

“大哥哥,難受,你別親了。”雲秋說。

蕭問水輕輕說:“沒事,我再標記一下就好了。”

他張開嘴,先讓齒尖輕輕抵在雲秋柔嫩的皮膚邊緣,等雲秋適應這種微涼的溫度的尖利的威脅時,他方才咬了下去。

臨時標記再次覆蓋,信息素在這一剎那深深地釋放入體,不止蕭問水的信息素,連帶著雲秋的也是。

信息素的氣息是很難形容的,不能說是花香,也不能說是果香,因為沒有一個詞語能夠形容一樣之前沒有存在過的氣息,是他們彼此都獨一無二的香氣標識。雲秋的味道是雲秋的味道,是無數個孤獨的夏夜的氣息,自閉的小孩在叮叮當當的電視機前坐著,外面是黃昏,客廳燈關著,精致的臉被畫面映照得忽明忽暗。

是那種不自覺的,森然的寂寞,和在幽暗中悄無聲息生長的甜香。是被人們所背棄的陰暗角落裏,陡生的艷色花朵。

蕭問水的呼吸一下子也變得粗重起來,他把雲秋翻了過來,伸手掐住他的腰,把他緊緊地擁在胸前,又俯下身去,埋在雲秋的肩窩裏,深深吸氣。

雲秋很乖很乖,伸手抱著他,努力感知著他在此刻對自己的渴求,問他:“大哥哥,我們要來做生小孩的事嗎?”

“我想。”蕭問水說,“你要是累的話就不做了。”

雲秋說:“我不累,大哥哥,你來吧。記得拿避孕套哦。”

蕭問水低聲說:“好,乖。”

和蕭問水身體相擁,肌膚相親的時候,雲秋才感到今天彌漫在他骨子裏的那種悚然恐懼漸漸消退,因為蕭問水的眼神不會騙他,那是想要把他放在心底好好疼愛的眼神——是蕭問水畫畫時的眼神,沈淪溫柔。他身上仿佛能燒起來的熱度也不會騙他,是在微微有些涼的房間裏,給他唯一的熱源。

蕭問水不停地吻著他,吻過他的眼角、眉梢,吻他薄薄的唇。

雲秋的唇很薄,蕭問水用指尖輕輕按著,按出緋紅的顏色,說:“有一句諺語,薄唇人薄情,雲秋。”

雲秋睜開水汽迷蒙的眼睛看他,他沒聽清蕭問水的這幾個字,只是覺得自己又被罵了,小聲抗議著:“你不許說我。”

“好,不說你。”蕭問水把他抱起來,讓他跪在床上,雙手撐住自己,從身後重重地頂進去。這個姿勢進得很深,深得雲秋簡直要叫出來了,但是他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嘴唇就被蕭問水捂住了。

他從身後扣著他的腰,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把他的肩膀扳向自己,下面又死死地釘著他,讓他無處可逃。雲秋的脊背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腹,腰椎那一塊兒被生生勒出一個深陷的圓弧;穿衣鏡倒影著他們兩人交纏的身影,如同致命的誘惑一樣,令人血脈僨張。

雲秋被這種刺激弄得嗚嗚直叫,一聲又一聲甜膩膩的。最後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蕭問水才松開他,跟著他一起倒下來,讓雲秋重新面向他躺著。

蕭問水說:“一會兒睡會兒覺嗎?”

雲秋又被他哄好了,他沈浸在黏糊糊的身體交融中,覺得頭頂的烏雲被撥散了,十分開心。

他說:“好。”

同時,他也發現了,每一次蕭問水來接他,給他的周末提議都是睡覺。

結束後,蕭問水給他簡單擦洗了一下,然後自己去洗了個澡,再上床來,抱著雲秋開始睡午覺。

他睡得很快,也很沈。雲秋咕噥說:“大哥哥,你和我結婚,是不是就是想跟我睡覺。”

蕭問水半夢半醒中回答說,“嗯。”

雲秋又說:“是這個睡覺,不是生寶寶的睡覺。”

蕭問水還是說:“嗯。”

雲秋發現了他現在只會說這一個字,於是湊近了,心臟怦怦跳著,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小心翼翼地說:“那你不要跟別人結婚哦,你跟別人結婚,我就不能陪你睡覺了,跟我結婚,我還可以幫你養蕭小狼,你看,是不是很劃算?”

蕭問水還是說:“嗯……”

雲秋放下心來,縮進他懷裏,幫蕭問水掖了掖被子角,幸福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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