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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能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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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鳳凰剛剛清點完上一筆訂單的結款,還沒來得及捶捶自己酸痛的腰,迎面就見紀晗怒沖沖地闖了進來, 手上拎著一大兜外賣, 悠得湯湯水水全都灑在袋裏, 一片狼藉。收藏本站

紀晗把那兜子東西咣當往桌上一扔,叫道:“把飯熱了,吃飯!”

上一次紀晗發火,大概是蔔達英拖欠尾款不還, 他打上門去了。但是根據鳳凰對自家老板脾性的了解, 紀晗是那種一個不爽提葫蘆就打, 打到爽為止的人, 生氣是和自己過不去, 賠錢的買賣他是不會做的。

於是小鳥夾了夾不存在的尾巴, 擠出一個諂媚的笑,提氣問道:“老板,您這是打哪兒回來啊?”

紀晗說,“蚩尤魂息在乾山覺醒了一支,我剛才去收了那畜生。”他說著想起什麽,手伸進褲兜裏摸了摸, 把那塊石頭掏了出來,往鳳凰腳底下一扔, “那老東西的殼子, 埋到葫蘆架下當化肥吧。”

鳳凰沈默, 花了足足半分鐘消耗這磅礴的信息量。而後深吸一口氣,回身戴上烤箱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東西,踏進院裏。

紀晗今天明顯氣不順,不宜招惹。但是這麽一直沈默著也不是個事,鳥心慌慌,過了好一會它才找到話題,閑嘮嗑似地問道:“老板,那蚩尤不是天地簡史裏的存在嗎,死了千千萬萬年的東西,還帶覆活的?”

紀晗嗯了一聲,“最近怪事是有點多。猼訑、魑魅、貍力,這些不該現世的老東西似乎都在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狂刷存在感。但是想想看,魑魅和蚩尤當年算是同時殞沒,既然魑魅出來了,蚩尤也未嘗沒有機會。”

鳳凰咂咂嘴,“話不能這麽說啊。魑魅是死於神農與蚩尤一戰,是戰死。蚩尤則是天地諸神、文史之皇合力封印,哪有那麽好出來的。”

紀晗聞言嘆口氣,“也有點道理。說起來我不也是八十年前醒來的嗎,雖然想不起過往,但看我現在這身本事,估計遠古之時我也不是什麽善茬。”

鳳凰嘿嘿一笑,求生欲極強地說道:“老板不要這樣想,保不齊當年您就是救世之神呢。只不過現在太平盛世了,大佬過得隨性一點又不是什麽過分的事。”

紀晗不過一笑,轉了轉手指上套著的那枚破海戒,說道:“算了我不吃了,睡覺去了。”

“啊?”鳳凰在他背後瞪大眼,“老板,你好幾頓沒正經吃飯了吧?”

“沒胃口。”紀晗懶洋洋地丟下一句話。

他關起門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褪去,黑眸中浮現一抹深遠的憂慮。今日降那蚩尤殘魂之時,殘魂隨口提了一句神農老兒。當年蚩尤戰敗,眾說紛紜,流傳最廣的傳說便是神農大敗蚩尤。蚩尤曾是遠古戰神,確實只有三皇能降得住它。這三皇便是伏羲、女媧和神農。

今日紀晗雖然胸有成竹,但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也沒想到那股魔魂竟然侵犯不了他一分一厘,反遭吞噬。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胸口,嘟囔道:“我還真是個銅墻鐵壁的葫蘆精啊。”

他說著,手指又突然觸碰到自己的葫蘆,便趁手拿起來把玩。

這葫蘆是河圖玉做的,河圖玉是萬古一玉,已經不能用珍貴來形容,那是絕跡了的東西。紀晗醒來時這葫蘆就在身邊了,驅使這葫蘆的口令也是張嘴就來,卻想不起緣由。

文史三皇如律令。他只知道自己日天日地,卻沒想過這神力的來源,難道真跟伏羲女媧神農有關系?

紀晗捧著葫蘆琢磨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自言自語道:“我可真是個厲害角色。”

深夜,紹原承諾的記憶入夢了。

不出紀晗所料,這家夥果然是在裝睡。他偷偷掀開眼皮,從一條縫裏看著那只黑乎乎的刺猬噸噸噸地朝自己走來,心臟跳得比刺猬走路的聲音還大。

刺猬停在枕頭旁邊,男人的呼吸屏住了。

一個有些堅硬,還噴著暖烘烘的呼吸的東西靠近過來,上唇一痛,有鮮血淌下,而後是下唇,再然後……

一個軟乎乎濕漉漉的東西印在了唇瓣上,那一瞬間,男人的心迅猛地往下沈了一下,如墜深窟。他手足無措,整個大腦都空白掉。紀晗想要知道他那時在想什麽,卻沒想到那時候男人大腦一片空白,且心亂如麻。

夢裏,刺猬噸噸噸地又走遠了。紀晗以為這個夢要結束了,然而在他從紹原的視角抽離出來之前,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天真的,狡猾的,充斥著盈盈的笑意。

那個聲音在他耳邊說道:“你這家夥犯了什麽錯?看看你身上這一個個的血窟窿,我一刺猬都紮不出這個效果來。”

記憶猛然結束,夢境與現實抽離,紀晗一下子坐了起來。

短短一夢,卻已到天亮。紀晗一陣恍惚,腦內又傳來那劇烈的痛楚。這一次的痛楚格外強烈,他幾乎在床上坐不住,一個翻身滾到床下去,嘭地一聲,把外面的鳳凰驚醒,哈哈也一路狂奔跑了進來。

紀晗額頭在床頭櫃腳上磕了一下,留下一片淤青。他氣急敗壞地罵道:“我看紹原就是故意的。”

哈哈聞言默默蹭了蹭腳,眼神無辜極了。

紀晗沒好氣道:“我不能再讓這家夥牽著鼻子走了,得改變這個局面。”

鳳凰幽幽道:“老板……”

紀晗一挑眉,“你有什麽意見?”

鳳凰默默把意見咽了下去,搖頭道:“沒。”

紀晗哼哼一聲,說道:“沒意見就少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把早飯做了,我要去討賬了。”

降服蚩尤殘魂當屬千百年來三界第一大單,紀晗跟紹原趕到微府時,不出所料地見到微府那幾間小破房裏擠滿了天界各位大佬。當今天帝坐在蔔達英平時的搖椅上,一身運動服,蔔達英和他的同僚們則個個西裝革履,戰戰兢兢地端坐在下首。

天帝一見紀晗來了,十分拼搏地擠出一臉友好笑意,長吐一口氣說道:“紀老板終於來了,聽下邊的人匯報,昨天覺醒的殘魂竟源自蚩尤,此言可真?”

紀晗點點頭,從葫蘆裏掏出一個卷起來的紙棍,一邊展開一邊說道:“當然是真的了。不真的話我哪開得出來這麽長的賬單,你瞅瞅……”他一邊說著,腳下鋪開的賬單就已經有四五米長,屋子裏擺不下,紙張又打著彎折在了一起,滿地都是一片白。

蔔達英像是打了過劑量的瘦臉針,笑容崩塌,滿臉抽搐。他正要說什麽,卻被天帝擡手制止住,天帝慈眉善目地看著紀晗,像在看著自己兒子,和善道:“錢不是問題,如果那東西真是蚩尤,再多錢我們也給你籌來。但是最近怪事頗多,紀老板有什麽想法?”

紀晗回頭看了眼紹原,見男人沒有開口的意思,於是說道:“八十年前不僅我覺醒,洪荒裏沈睡的仙神妖獸也醒了一大半。不久之前魑魅提醒過我,可我光想著這些小角色,忘了諸如蚩尤之輩。如果魔化的大神大妖悉數覺醒,恐怕三界必有一亂。”

紀晗這一番話戳中了在座大佬心中最深的恐懼,一時間屋裏嘆氣聲此起彼伏,人人臉上都是愁容,就連那天帝老兒都不例外。紀晗手上的賬單終於看見了頭,他本想直接把數字報出來,但看大家夥那一臉腦血栓前兆的樣子,很善良地委婉了一下,用手指輕輕捏住了最終的那個報價,只說道:“沒關系,反正來一個我打一個。蚩尤在洪荒裏也算數一數二的大魔了,它我都不怕,我還能怕誰?只要你們把錢準備充足,就沒有我紀晗做不來的事。”

蔔達英終於喘上一口氣,臉上的萬裏烏雲松開一個口子,緩緩道:“說得也是。微府常年跟紀老板拉鋸戰,但如果世間真有大亂,理應是能者為大,我們願意傾盡一切配合你。”

眾位仙家紛紛道是,唯有天帝不吭聲,臉上的愁容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一絲紀晗看不懂的沈重。

從微府出來,紀晗的葫蘆比之前又沈了不少,他只能在手裏攥著,如果放在褲兜裏,恐怕褲子都能被墜掉。他隨口問紹原道:“我怎麽覺得天帝那個老東西心裏有別的小九九呢?”

紹原說,“不要多想,他老人家應該就是肉痛,畢竟這麽大一筆錢,你報數字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

紀晗哦了一聲,想一想卻又搖頭,“我覺得不對。這一屆天帝在天地簡史中被評述為最有福氣也最中庸的天帝。他接手時三界格局已經平穩,人間少有戰事,天界地府各司其職。他雖然沒什麽建樹,但也出不了亂子。我之前去天上討債時他也很少面露愁容,反正花的是祖宗給他囤下的錢,他有什麽好愁的?”

紹原又說,“可能他還在擔心蚩尤一事。昨天那只是蚩尤的一縷殘魂,既然有了覺醒的先例,那麽還有那不知流散在何處的無數縷殘魂。天帝接手三界不久,恐怕第一次遭遇這種危機。”

紀晗哦了一聲,覺得挺有道理,雖然他還是覺得天帝看著他的眼神有點意味深長,不過他也不是那種會考慮別人感受的家夥,只要錢到位,他也懶得管那麽多。

於是紀老板掂了掂手裏的葫蘆,又高興了起來。

身邊的紹原突然問道:“林子裏的記憶,你收到了嗎?”

紀晗的臉一下子垮下來,哼一聲,“收到了。”

這個反應出乎了紹原的意料。男人楞了楞,問道:“怎麽了,我的記憶又惹你不高興了?你昨晚為什麽突然發作,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

紀晗心說,真巧,我也想不明白。

他眼珠子一轉,突然回過身來,一手抓住了紹原的袖子。

男人楞住了,過了好半天才問道:“你幹什麽?”

紀晗十分嚴肅,“紹先生能不能解釋一下,我做刺猬那晚上本來想要跟你去聊正事,結果你卻裝睡,是為什麽?”

紹原舔了下嘴唇,“你來偷親我,是正事?”

紀晗不要臉地說道:“你想多了。我是要去把你推醒說話,因為不小心紮壞了你的嘴唇,不敢輕易上手,所以才幫你舔掉了血珠子。”

紹原哦了一聲,“那就不能怪我了。我看你圓滾滾地過來,還沒來得及睜眼睛就被你親了,我還以為你暗戀我,怕睜開眼睛兩個人都尷尬,所以才裝睡。”

紀晗臉綠了,明顯氣得不輕。紹原卻風輕雲淡地笑道:“誤會說開了就好,對了,紀老板變成小刺猬確實很可愛,可惜那晚沒有拍照留念。我朋友找我有事,先不做陪了,下次有單子別忘了喊我。”

男人說著便欲轉身離開,卻不料剛剛走出去沒兩步,紀晗就在他背後喊住了他。

“紹原。”

紹原轉過頭去,笑問,“怎麽啦,這事還翻不了篇?”

紀晗神情嚴肅,“你的記憶編織出了岔子,留了不該有的東西進去。”

紹原挑眉,笑意在眼中逐漸退去,“哦?”

紀晗說道:“你曾經受過傷,受過重傷,結識過另一只刺猬。那天的化形丸是你給我吃的,我一個葫蘆本體吃了卻變成刺猬,實在荒謬。我查過天界的醫藥手冊,這種情況出現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我從前對著你變成過刺猬,命格裏留了記憶,再吃化形丸與你一起時便理所當然地又變成了刺猬。”

紹原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看著紀晗,輕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我說過,我的記憶也很破碎,假如我們從前真的認識,我也不記得了。”

“你又說謊。”紀晗果斷道:“別再跟我說什麽偶像包袱,也別說什麽積蓄功德。試問一個為了不抹去前塵往事而在無數個輪回裏甘願跳下忘川河的人,怎麽可能自己稀裏糊塗丟掉了過往的記憶?”

紹原不語,紀晗擡手設下結界,既困住了男人的去路,也讓結界外的一切生物都聽不見裏面的對話。

他雙眼一片清明,果斷道:“你早就認識我,你知道我沈睡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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