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木水對這個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但也難以平覆自己的心情。

陸不詩的記憶空間隨著神啟那一刀下去已經完全潰散，段易看到她的一瞬間，心裏更加緊張,他把陸不詩從凳子上抱在懷裏，陸不詩依舊沒有醒過來。

“你對她做了什麽？”

單木水沒有回答段易，似乎還沈浸在這個巨大的信息量中，別說是他，在場的除了柳音之外,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難以置信。

特別是大雕，他是陸不詩以前的戰友,但對於陸不詩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也不清楚，如今乍一聽到，楞了半天，掰正了柳音的身體,“你說她是個什麽玩意兒？”

柳音開口,“是吧,難以接受，我起初聽她自己說的時候,也難以接受,但事實就是如此。”

“0100做的每一件事情，我們都無法做到，不是種族問題，是很難解釋的抽象問題。”

大雕開口，“真有你說的那麽厲害，她不是能起死回生？”

單木水聽到這裏，渾身一僵，柳音看著他笑了聲，“這你要問晉戈，為什麽要和我合作，我是0100早就制定好的計劃，他橫插一腳進來，為的是什麽，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他問單木水，“你是不是快死了？”

單木水沈著臉色，“閉嘴。”

柳音不但不閉嘴，他還要繼續說，“晉戈的想法他簡單了，就算陸不詩能起死回生又怎麽樣，她會這麽做嗎。”

“規律的本身是規律自己，違反規律等於拿刀子往自己身上捅，一旦規律被打破，就會產生新的制度，原來的規律還會存在嗎。”

段易開口，“你什麽意思？”

柳音，“你知不知道你死過很多回了。”

段易看著他，不解，柳音對他說，“你幾個月前應該死在酒店裏，可惜你沒有，因為陸不詩打了個擦邊球，盡管如此，也足夠她好受的了，第二次是世紀廣場，你還是沒死成，我勸過她，沒什麽用。”

“你已經非常厲害了段易，規律會對人產生感情嗎，這個問題我一直在想，規律如果認知了感情，後果是什麽。”

段易，“不知道。”

柳音沈默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

世間萬物皆有規律，叢林花開花敗，太陽東升西落，人有生老病死，行星圍繞著恒星轉，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運行的軌道上，日覆一日，遵循著規律從出生直到滅亡。

單木水想要的就是這東西，他確定了之後，心情無法抑制的高漲起來，他等到了，等到這東西了，他要改變規律，創造出新的規律，讓所有礙眼的，不堪的，汙濁的東西都從這個文明中消失，可是單木水不知道，這些東西也是規律組成的一部分。

陸不詩絕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去幹預這些存在的規律，否則她自己將被無形的客觀條件修改，直至毀滅。

大雕恍然大悟，“這就是她為什麽不受深淵的影響，因為她本身就是不存在的，她使用的能力全都來源於公式，以及公式所代表的恒定法則。”

“難怪不得沒有東西能反抗這些法則，這本來就是做不到的事情。”

單木水問他，“你和陸不詩那個計劃，到底是什麽。”

柳音道，“無可奉告。”

在柳音進來的時候，管理局駐守在這邊的大部分管理員已經被規則化，段易手上拿著神啟所使用的公式，是陸不詩早些時候強行讓他記住的，柳音路上過來的時候還感慨了一會兒，說真虧段易記得住，這串公式的覆雜程度難以想象，她也能這麽盲目的相信你。

柳音其實還有一些嫉妒，他和陸不詩認識的早，可惜陸不詩不信任他。

柳音說，“把陸不詩帶走，管理局不會這麽善罷甘休的，首都的封鎖到現在還沒有解開。”

段易抱著她，“走去哪裏？”

段易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他們已經走不住去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管理局的成員已經將這個不太大的天文站團團包住，段易固然有神啟，但是部分能力無法使用，而且用起來十分吃力，他現在抱著陸不詩，神啟落在地上，無人問津。

這把刀現在除了陸不詩就只有段易能用，大雕不敢冒險拿神啟，於是自己動手和管理局打上了，不過他一個打著十分吃虧，一行人往後退去，直到退到了單木水的身邊，這個少年身體十分單薄，但是跑的很快，知道一個人對付不了柳音他們，就地打了個滾往後面跑去，他跑的路線仿佛有規劃一樣，柳音頓時就反應過來了，“跟著他！”

單木水一定知道這裏的天文臺最安全的地方，他這種高智商反社會的人，就算是面臨生命危險，大腦也不會停止運轉，而且會保持高度的清醒，分析眼下情況，從而獲得最有效的逃亡信息。

柳音心說小兔崽子不是不怕死嗎，怎麽跑起來跑的這麽快，此時天文臺由於巨大的物理打擊晃動個不停，幾個人跑兩步就要停下來穩一穩身體，追單木水壓根追不上，前面那個小子拐了幾個彎就沒影了。

段易開口，“想辦法出去。”

段易目測他們已經往上跑了兩樓，單木水上面不知道還有什麽，但是他這兩樓和別的樓層都不一樣，這家夥兩樓建的比別人四樓還要高。

柳音開口，“下面不能去，窗戶外面也被包圍了。”他道，“先弄醒陸不詩，她醒了就有辦法。”

段易實際上不想陸不詩出去冒險，但眼下這個情況實在沒有辦法，他把陸不詩放下來，問柳音，“怎麽叫醒她？”

柳音蹲下來，也犯難了，“你搖一搖？”

段易眉頭一抽，“喝果粒橙嗎？”

柳音去解開陸不詩的上衣扣子，被段易阻止了，他臉色陰沈的看著柳音，“你幹什麽。”

柳音這才想起這個陸不詩和0100不一樣，尷尬的收回了手，“她胸口處有傷，我檢查一下。”

段易扶著陸不詩，柳音皺著眉頭，“難說，這麽長時間醒不過來實在少見，她的傷口都是自動覆原的，除非是z8。”

段易聽過z8，還是陸不詩跟他提起的，說這個東西是她的天敵，段易說，“為什麽這裏會有z8？”

柳音開口，“我之前趁她沒註意給她註射過一次，但是劑量很小，沒過多久她就自己掙開了，但是單木水怎麽拿到這些東西的，而且用的比我狠多了，陸不詩根本就失去了行動能力和意識。”

段易臉色更黑，“你給她用過？”

柳音看他手摸上了神啟，差點兒沒下的跪下，他靈機一動，“我不給她用，你能留得住她嗎！”

柳音死裏逃生，頓覺松了一口氣，“不說廢話了，我們得下去。”

段易做了個疑問的表情給他，柳音解釋，“外界叫不醒她的，陸不詩不是常人，我們得去她的記憶裏，她現在估計在記憶深處。”

段易道，“剛才神啟打開的那個空間？”

柳音，“沒錯，單木水在一樓有一個裝置，他應該用的是這個裝置進入陸不詩的記憶中，中途被我們打斷了，還不知道好不好用。”

他問段易，“你能使用神啟到什麽程度？四分之一可以嗎？”

段易想了想，“可以試試。”

三個人只好又往一樓走，到了一樓的時候，下面已經一片狼藉，大雕飛船上的戰士應該下來了，管理局和它們正式交手，好在兩邊打的天昏地暗也沒空管他們，裝置位於一樓的最裏面，段易把神啟放在陸不詩身邊，陸不詩坐在椅子上，果然神啟立刻在她周圍形成了一片光圈。

“神啟認主，放心，這把刀在這裏，它們誰都動不了陸不詩。”柳音對他招手，旁邊已經開始形成了銀黑色的空間，“準備好要進去了。”

段易沒回答，而是一步踏了進去，他立刻被一片黑暗包圍，就像單木水剛進來的一樣。

黑暗中那個溫和的聲音又開口了，“你又是誰？你也是人類嗎？”

段易聽見這聲音，分明是陸不詩的聲音，他一邊往前走一邊回答，“是你老公。”

那個聲音問他，“你為什麽回答的不一樣？你是人類嗎？”

段易心說還有誰回答了她，但一想之前單木水進來過，他也就想通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除了是人類，還是你丈夫。”

黑暗中的聲音消失了，如同單木水所見的一樣，這一片黑暗散開了之後，他所見的是整個宇宙的容貌，段易不得不感到震驚，但還沒有震驚多久，就看見陸不詩站在他面前。

“你的生物波我從來沒見過。”

段易看著她，陸不詩此時的雙眼中幹凈的一塌糊塗，用什麽來作比喻都無法形容這一片空白，段易道，“你……”

他想問陸不詩這是什麽時候，他隱約的感覺得出來，眼前這個生物和陸不詩有細節上的差別，段易不敢確定，陸不詩記憶深處的她，是現在這個世紀的。

段易左右看看，問陸不詩，“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

陸不詩回答他，“開辟鴻蒙。”

這是段易能把陸不詩說的那一串話，理解出來的四個字，陸不詩的發音十分古老，但他意外的能聽懂，非要用他的理解翻譯過來，陸不詩指的時間點，應該是宇宙大爆炸的初期，這也是他猜測的，他僅有的、涵蓋的知識面能告訴他的，無非就是這一個名詞。

段易開口，“陸不詩……”

陸不詩道，“陸不詩是什麽？”

段易，“陸不詩是你。”

陸不詩，“我？”

她晃著腦袋，抱著懷裏的神啟，探了身子看著段易，“我見過你嗎？”

她的頭發太長了，白色的一根一根，搭落在段易手上，陸不詩問他，“你和剛才的兩個生物不一樣，為什麽你身上有我的氣息。”

她伸出手指著段易心口，“這裏，十分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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