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一年時間，她在手術室門前等過陸芳菲；等過周采薇；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躺在手術室裏的會是顧北楊，而在門外等他的人仍舊是她。

除了等，她一點兒法子也沒有。

顧北楊被推出手術室後曾醒過一會兒，可只有短短的幾秒鐘。顧北楊張了張口，子青又喜又急，忙俯身去聽他說話。

顧北楊虛弱道：“別告訴我父母。”過了會兒，顧北楊一字一頓道：“我怕他們擔心。”

那時她辛苦忍了幾小時的淚不受控地落了下來滴在顧北楊身上，一粒接一粒，她清楚地聽見她的眼淚落在顧北楊衣料上的響聲。

顧北楊來不及說下面一句話便又睡了過去。

她看著顧北楊慘白到一點血色也不見的臉，心痛到渾身戰栗不止。她想著顧北楊剛才的那一句話，想著他一個人在那冷嗖嗖的手術室裏，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在漫長的等待裏是怎樣抱著這點意念撐到了見她的這一瞬。

直到這一刻，顧北楊還在擔心她，在護她！他怕他父母知道他受了傷，遷怒子青，所以他不想告訴父母他受傷的事。可他又怕子青多心，所以在他昏睡過去的前一刻他想了一個足以讓子青信服的理由，就只是為了不讓她多心。

顧北楊總是遷就她，她不會做飯，顧北楊就說以後她和孩子的一日三餐都由他來準備；她的一句玩笑話說不喜歡顧北楊家的裝修風格，他就一直記著，默默在心裏盤算該怎麽重新裝修房子；他怕她為難，偷偷幫她解決了他哥哥買房子的事情；他怕她難過，所以一直瞞著她他父母不滿意他們的婚事的事實；他怕她自責，所以蕾蕾犯的錯，他一個字也不向她提起。

現在回想起來，她才驚覺原來在這一年時間裏，顧北楊竟已經為她做了這麽多事。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些顧北楊默默在她背後為她承擔的苦。

顧北楊為她遮風擋雨，他把子青放在放在心尖上，舍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他想讓她開開心心的生活。

她明白顧北楊的心思，正是因為明白，所以她才會越陷越深，越來越依賴顧北楊。可她漸漸忘了，物極必反。

顧北楊閉上的那一刻像是也帶走了子青所有的精力和感官，那之後她便如行屍走肉一般跟著醫生護士進了病房。

醫生護士交代了一些註意事項後便離開了病房。

她坐在顧北楊的病床前，就那麽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蕾蕾和男同事擔心她便說要留下來一起照顧顧北楊，子青一一拒絕了。

夜深人靜，子青趴在床邊上，微微揚起頭來望著顧北楊。

她仔仔細細地看著顧北楊的眉毛，眼睛，睫毛，鼻子還有那張蒼白的嘴唇。她想把顧北楊的模樣刻進她的心裏，越深越好，最好能讓她這一輩子怎麽也忘不了顧北楊的樣子。

可顧北楊煞白的臉色就像是一張寫滿了她的過錯的狀紙，時時刻刻提醒她，她的那些無心之失。

後來她哭了。

她心裏的害怕，自責和不甘像是一個不透氣的密封袋，緊緊地套住她的臉讓她喘不上氣。

那天夜裏她時醒時睡，一夜不得安寧。她醒時，只要看見顧北楊的頭上的繃帶，眼淚就無聲無息地落下來；她睡時，夢裏全是顧北楊血淋淋的站在她面前的樣子。

子青這樣折騰了一夜之後，至天邊翻起魚肚白，她望著一道金色的陽關宛若一條金絲線橫穿半邊天，眼皮才慢慢沈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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