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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六章 活佛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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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甲兒誤入裂隙在前,進入‘聾啞仙界’在後,幾次失算,沒少鬧笑話,但每次讓他失算的‘主謀’都是‘天地造化’,何時又被其他東西這般戲弄過,如雷大吼之中,額頭青筋暴露,動了真怒,攻勢陡然狂猛了不知多少,無盡拳影震碎蒼穹,向著小羅剎潑風般打去。

不止是蠻力猛攻,還有撕裂空間的絕倫魔功,一次次將空間剪碎。

小羅剎也不同凡響,他天目、天耳、他心三路神通彼此配合,讓他預知危險的本領遠勝普通仙魔,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提前變向,躲開謝甲兒的奪命神通。

可謝甲兒對魔功的運用,已經臻至化境,惡戰裏不單單是去一味撕裂敵人所在的空間,時而將自己遁入空間,突兀強襲,而是抓住敵人拉到近前……

在惡鬥中捕捉戰機,對謝甲兒這種高手而言,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奔襲或縱躍之間,幾乎不用動什麽念頭,就算去想也只是一瞬而過的心思,小羅剎能夠時時捕捉,卻來不及時時品讀。

霸王動用了真實本領,小羅剎立刻就處到了下風,幾次險些粉身碎骨,再也不敢強撐,手舞足蹈嘶嘶怪叫,佛光、符撰、韋陀化形、金鵬法相……

‘宿命通’,不知幾次輪回,過往前生裏修得的神通,盡數被小羅剎發動出來。

數不清的神通撐碎目光,於毫無征兆間現身,同時向著謝甲兒轟擊而至。

謝甲兒的立身之處,陡然炸起刺目強光,狂怒中的謝甲兒竟沒能及時避開,被一道道浩蕩神通打了個正著。

梁辛啊的一聲驚呼,只覺得全身熱血盡數沖到了額頭,正想撲出去拼命,不料強光之中,陡然響起了淬厲大笑,而下一個瞬間裏,只見那一道道神通突兀轉向,一起奔向坤蝶。同時師兄的偉身形也沖破強光,拼出所有的力道,向著坤蝶重重一擊……

小羅剎兇猛且奸佞,又能讀到他人的心思,謝甲兒想要偷轉他的力量,就只有一個辦法了:突然轉變念頭。

由此霸王把全副心意都寫在了一個‘殺’字上,集中精神再不去想師弟的事情,全神貫註對付敵人。

突然轉念有個極大的險惡之處:一定要等惡鬼的神通打到身上,才能施展魔功,若是早了半分都會被敵人洞穿心思,圖謀落敗。

先被神通加身、再轉念、施展魔功……看似一氣呵成,都在轉瞬間完成,但謝甲兒在‘轉念’時,已經明明白白,被羅剎喚來的神通擊中了。

雖然很快神通就被挪轉向飛蛾,可謝甲兒也硬抗了其中的兩成力道。

修成‘五神變’的赤涅羅剎,用出全部修為幻化的神通猛擊……便只是其中兩成惡力,也足以劈山斷岳而謝甲兒為了送走師弟,並未運足全部真元抵擋,他還把大部分力道留住、用在自己的那一‘推’。

這便是霸王的心性了,不是疼愛師弟之情有多深,不是心懷舍己為人的大根骨,他如此做,便只有四個字:一諾千金。

答應你們四個月後離開,到時候保證讓你們滾蛋。

神通法術,也是力量。小羅剎的八成之力;

謝甲兒受傷在先,再推出的力量也打了個折扣。以往時的八成之力;平心而論,這只羅剎的力道,比起謝甲兒來還要差上一些……兩個八成之力,就湊出‘一個半’謝甲兒的全力而攻。

巨響轟疊,坤蝶受力下,發出了‘嗡’的一聲震鳴,與以往每次都不同,它並未疾飛天際,而是猛地躍起三尺,就此凝立不動。天嬉笑的醜臉上顯出狂喜,大聲歡呼道:“成了。”旋即一個跟頭倒翻起來,手訣晃動,顯得很有些瘋狂地忙碌起來。

小羅剎看上去只是個‘娃娃’,目光裏從來都是和藹一片,可他才是真正的兇物,同在惡魔世界時,上次越界的雙鬼,從來不敢靠近他所在的千裏之內。

在有‘他心通’的情形下,仍被謝甲兒‘算計’了,這讓小羅剎勃然大怒,嘶聲怪叫著,凝聚去所有修為,發瘋般催動神通,一股腦轟響坤蝶。

一道道強大法力破空而起……但這些可怕神通,竟無法傷及坤蝶分毫。

不是坤蝶又多結實,而是無論什麽神通,都無法擊中它……巨大的飛舟就好像是一道天神幻化的虛影,什麽神通過來,從其中穿過,毫無阻隔,傷害更無從談起。

此刻飛舟的情形,與中秋惡戰梁辛被困於‘玲瓏偷天’時如出一轍。巨蝶已經進入了另一方空間,雖然肉眼可見,但卻分屬兩個‘乾坤’,憑著小羅剎,還也休想傷到它。

這才是魯執的設計,這才是坤蝶飛舟真正得以‘發動’的樣子,先凝化一片成稱方圓的小乾坤,再‘以小乾坤破大天地’,從容穿梭於十界之間。

只不過在魯執的設計中,飛舟經法術催動,能以坤蝶屍體的力量直接去‘自化天地’;但楚慈悲沒能做到這一步,所以才需要外力相加,再通過法術,借外力助坤蝶凝化小乾坤。

這也是必須要留下一個人在仙界的原因了。就算謝甲兒有天上人間在手,如果不靠外力轟擊,他也只能在同一片乾坤下游轉,一樣沒法從大世界中撕破壁壘,進入‘啟動’後的飛舟小乾坤。

飛舟將自身所在化為小乾坤的同時,梁辛幾人的腳下,忽然流轉出一道道細沙。

細沙層層流轉,很像漲潮的樣子,越積越多,一直‘埋’到了眾人腰際才告停息。

楚慈悲死前曾交代過,這一樁設置必不可少。飛舟破空時舟內巨震,就連頂尖高手也抵受不住,細沙中飽蘊土行的純厚之力,屆時能夠保護所有‘乘客’。

梁辛的雙腿都陷在細沙中,立刻感受到一股厚實溫暖的力量,穩穩托住了自己,但卻並不會限制他們的行走、移動。這份感覺,就好像走進了爹娘居住的那件屋子,打從心眼裏彌漫起的那麽踏實,那麽暖和、那麽安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細沙湧起後,梁辛等人的五感也被阻擋回來,無法再探知仙界中的惡鬥。

醜娃娃的神情異常認真,在飛舟裏前後縱躍,忙個不停。他現在的這份忙碌,已經和‘破碎天地’沒有太多的關系了,而是專註於‘細節’的調整,以確保目的地的準確。這是個細致且費神的活計,他們一旦飛起,就只有一次機會,容不得絲毫差錯。

坤蝶尚未離開,還在仙界中人的視線之內,但已經進入自化乾坤,任誰也休想再傷到他們,安全完全不用擔心……

小羅剎見傷不到坤蝶,沒有分毫的猶豫,立刻掉轉矛頭,沖向謝甲兒。

大魔君凝聚力道迎向強敵,再度與之鬥在了一處。

謝甲兒受傷不輕,單以力量而論,已經比不得羅剎鬼了,但乾坤挪移之術何其可怕,就算他的傷再重一倍,也絲毫不懼面前的兇魔。

可是謝甲兒萬萬不曾料到,這頭剛剛飛升到仙界的羅剎,竟然還有幫手……兩人才激戰片刻,遽然一串飽蘊殘忍之意的長嗥遠遠傳來,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一閃而至,同時攻向謝甲兒。

沖來的兩個怪物,相貌迥然相異,一個高大粗壯、凸目獠牙,醜陋駭人;另一個苗條婀娜、眉目嫵媚,美艷異常。可這一男一女兩個怪物,身上都長有紅色煞紋……正是上次越界而來、手握輪回天道的那對赤涅羅剎。

饒是謝甲兒生平惡戰無數,心智早已堅若磐石,乍見這對赤涅羅剎加入戰團時也大吃了一驚,不明白它們兩個如何能夠脫困……

那頭小羅剎的臉上,不知何時又恢覆了滿滿地笑意,用惡鬼的喉舌,再度費力地說出了三個中土漢字:“神…足…通。”

‘五神變’之中的最後一路神通:神足通,或又喚作身如意通,目之所見,法身而至、神通而至。

雖然小羅剎的‘神足通’,遠不如謝甲兒的‘天上人間’乾坤挪移,但卻有個極大的好處:能夠凝化出一枚蓮花分身,帶走本尊一成修為,飛遁遠行,隨主人心意而為。

在小羅剎剛現身‘漏日之地’時,他就發動了‘神足通’,凝化出白蓮分身,帶上他的一成修為遠遁而去……所為的,就是去‘殺’掉那對赤涅羅剎。

‘他心通’,讓他甫一入界就明白自己身處絕大危險之中;‘天目’、‘天耳’兩項神通,又讓他很快發現,在此間還有一對精通‘輪回’天道的同族被鎮壓。

小羅剎不用煞費苦心地去替同類解開符撰,只要殺掉那對惡鬼的今生,自然也就放出了它們的來世。白蓮分身雖只承載了本尊的一成修為,但要殺死兩個修為耗盡的赤涅羅剎,還綽綽有餘……

不知是小羅剎的法術使然,還是到這一世那對惡鬼本就是羅剎,這次在‘輪回’後涅槃重生,趕來參戰的,又變成了赤涅羅剎。

三個惡鬼世界的兇魔,一個凡人間的霸王,四條人影急速閃躍,半空裏盡是層層殘像,啪啪地悶聲如爆豆般連串響起,終於,隨著幾人同時怒吼,戰團倏然散開。

謝甲兒落在地面上,胸腹間破開幾個大洞,鮮血泂泂,一條左臂軟綿綿的垂在身旁,右足扁平、腳背上的幾根骨頭都被敵人砸折了;小修羅的半張臉被硬生生地撕下來,腮上沒了皮肉,露出兩排森森白牙,左腿齊膝之下消失不見;‘輪回’二鬼中那個男的,雙手十指盡碎,只剩下兩只光禿禿的手掌;那個女的幹脆被掰掉了下頜,一張臉長得再怎麽美艷,沒了下半張嘴,也只剩惡心。

三個羅剎身上,也布滿條條傷痕,深可見骨。

謝甲兒笑容狂放,嘴裏卻輕聲嘀咕了句:“我眉心顯煞紋?醜娃娃還真會看相。”

三個赤涅羅剎,那頭小的與謝甲兒實力相當,另兩頭‘輪回’在手,同時也坐擁飛仙之力。而自己卻受傷在前,被偷襲在後。猝然應戰下,看上去勢均力敵、兩敗俱傷,可謝甲兒心裏明白,這一次,自己怕是走不了了……

胸腹間破開的大洞都在要害處,傷勢著實嚇人,但真正要命的,卻是右腳和左臂的骨折。

無論是老魔君的天下人間,還是大魔君的乾坤挪移,都以身體的平衡、協調和迅速反應為根本,此刻四肢中損了兩個,又哪還談得上協調?身法沒了,魔功自然不再,謝甲兒再無法施展乾坤之術。

傷他手臂腳背的,正是那頭小羅剎,此物狡猾無比,洞悉了謝甲兒魔功的基礎所在,在上一輪激鬥中,由兩個同類掩護著,專攻對方手足,拼著重傷,終於破去了謝甲兒的身法、魔功。

大魔君的神通,除了天上人間之外,本來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西蠻蠱術,但仙界中的日月星辰,與中土全然不同,戾蠱自身攜帶的力量雖然還能照常發揮,但卻無法借應星辰之威引發諸般奇異法術,說穿了,霸王此刻,就只剩下一身蠻力了,而且重傷之軀,也無法將蠻力盡數發揮。

三個羅剎都疼得呲牙咧嘴,目中滿滿都是恨意,彼此對望了一眼,同時尖嘯一聲,又覆撲起。

謝甲兒從容大笑,舉手投足之間裹蕩風雷。自忖必死,卻也不妨一戰。

戰團再度成形,謝甲兒雖以取勝無望、逃生無望,但想要殺他又豈是件簡單事?這一戰還有的打……

可就在四人剛剛又開始相鬥的時候,大地忽然顫抖起來,謝甲兒餘光掃去,只見遠處塵煙滾滾,一支無聲鐵甲正奔襲而至,為首的正是那個請戰未果、被謝甲兒罵退的小將。

鐵甲退出了戰場,但並未真正遠離,身為土著,他們也有依靠鷹隼觀測戰局的手段,一見謝甲兒吃緊,全不去琢磨自己能不能幫上忙,立刻開始突襲……

長刀勝雪鐵甲如墨,傀儡馬踩翻大地,十萬雄兵沈默、沖鋒,鋪天蓋地。

傀儡馬的速度,遠勝中土駿騎,不一會的功夫,鐵騎殺到。十萬悍不畏死的雄兵,放在凡間足以掀起滔天大禍,但對上三個那三個絕世兇魔,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三個羅剎鬼確實在笑,殘忍,興奮,打從心眼中溢出的快活,鮮血越多越好,屍骸越多越好,送死的人越多越好又是一座修羅屠場,鮮血迸現,長刀兩段,一隊隊騎兵被惡鬼屠滅,鮮血融入泥土,讓明秀山崗轉眼變成一片血腥沼澤……謝甲兒臉色鐵青。

莫說只有十萬鐵甲,就是整座仙界的凡人全都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去眨一下眼睛,但他不願讓別人看見自己敗於三個兇魔。

謝甲兒可以敗、可以死,不過卻不願死在這群‘聾子’、‘啞子’面前,重重一腳將撲到跟前的羅剎女踹得倒飛開去,同時須眉怒張,對著鐵騎怒吼:“滾。”

沒人聽得見,更沒人理會,就算以謝甲兒之威,也沒辦法把一群本就是趕來送死的狂徒喝退。

謝甲兒縱聲長嘯,身體猛如鷹隼,與一頭赤涅羅剎換過一連串的猛攻,繼而又一回頭,第二次大吼:“滾。”而這次,在他面前卻並無鐵甲,只有一只懸空三尺,振翅嗡鳴,卻始終不曾遁離的黑色巨蝶。梁辛等人到現在尚未離開……

霸王怒吼之際,天嬉笑還在忙碌著,要想保證這次破空之行能夠準確到達中土,他不敢有分毫的大意,細心完成著諸般操控飛舟的細節。

梁辛等人正靜靜等待一旁,就連呼吸都改做內息,生怕會發出一點動靜,打擾到天嬉笑。飛舟自遁入‘小乾坤’後,他們就無法再探知外面的情形,連輪回雙鬼被釋出趕來都不知道,更毋論其他。

又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天嬉笑終於長籲了一口氣,饒是他平時性子沈穩,現在也忍不住笑道:“諸位仙長,都弄妥了,只待宗主一聲令下,咱們便重返中土……”

說著醜娃娃轉回頭去看梁辛,滿擬幫主大人也會滿臉歡笑,不料一望之下,天嬉笑大吃了一驚:不知為何,此刻梁辛額頭上青筋暴露,雙目染血,臉色更是猙獰憤怒,仿佛要擇人而噬。

尤其可怕的是,在他手上、頸上、臉上,所有裸露的肌膚處,都好像突然生了白癜風似的,悄然爬出一塊塊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斑,只不過這些斑不是白的,而是黃色。

土黃色的銹斑。

天嬉笑神情驚駭,閃身來到梁辛身前,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捉他的脈門,想要探查宗主‘中了什麽邪’。可還不等他碰到梁辛,小活佛就大吼一聲:“碰不得”說話間,一把推開了醜娃娃。

天嬉笑也一驚而醒,梁辛此刻的情形異常,不明狀況時萬萬觸碰不得,否則害人害己,當即轉目望向小活佛:“宗主的樣子有些像走火入魔,又好像被土毒侵染……”

小活佛眉頭大皺,接口道:“另外,還有點像被強行灌頂。”他和憨子心思相通,曾於對方殘損的記憶中,見到過大活佛當年入選十三蠻時,被門宗師長灌頂時的痛苦,和梁辛現在的情形的確有幾分相似。

天嬉笑長長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鎮靜了些,不再去毫無意義地揣測梁辛現狀,而是指了指飛舟,問道:“那咱們現在走不走?還請小佛爺做主。”走不走這件事,醜娃娃可不敢做這個主。

小活佛哪知道該走還是不該走,琢磨了片刻,彎腰去脫鞋:“待會扔起來,鞋面向上咱就走,鞋底朝天咱就留……”說著,扔鞋。

小佛爺忘了一件事,腰際之下都是柔軟細沙來著……

隨即小活佛楞住了,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等等看、等等看吧,要是一會他醒不過來,咱就再扔一次。”說著,他伸手,把直直插在細沙中的鞋子取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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