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雙方坐畢，穆經理雙手交叉撐著頭，並沒有太嚴肅的樣子，“夏同學你是怎麽樣想到這麽一個創意的。在這個行業裏，創意往往比一切都重要。”

“運氣。”夏如軒簡單粗暴的破去了穆經理的第一步。

在談判桌上，往往氣氛很重要，誰掌握了主動權就掌握了先機。穆經理那樣好像居高臨下的示好，則是在想辦法占得先機，如果夏如軒真的友好的和他交談起來，倒是有可能踏進他布下的局，面對夏如軒這樣的回答，穆經理絲毫不惱怒。

臉上掛起一層淡淡的微笑，讓人琢磨不透，“我相信秦碩同學已經轉達了我的意思，我之前在網絡上已經和秦碩同學交談過了，只是沒有找到聯絡你的方法。我們公司的意思是，這個‘朋友網’的一切都轉讓給我們公司來做，我們出五萬元。”

說著穆經理伸出左手五根手指晃了晃，剛剛那些為了五萬塊大驚小怪的外聯部幹事都沒有資格進入到這裏參與這場會，因為本來和他們就沒有關系。

所以這個數字報出來的時候倒沒有人大吃一驚，藍浚洋剛剛也被秦碩打了個預防針。

“穆經理。”夏如軒沒有正面答覆他，而是開口問道，“我想知道，想要收購這個網站的，是貴公司的哪一位，今天在不在場？”

穆經理臉上仍然是不變的笑容，收起手，似乎仔仔細細的盯著夏如軒看了好半天，這才堪堪開口，“正是我。”

“那我想問一下穆經理。你覺得五萬塊錢合理嗎？”夏如軒笑著反問，讓別人摸不清高低。

穆經理輕輕閉上眼睛，似乎在仔細思考著這個問題，旁邊的秦碩有些焦急了，要是價格談的太高他可就一點好處都沒有了，不免慌張開口，“上一屆計院畢業生裏一個好的畢業設計賣了三萬，夏同學，你不清楚這個市場。我覺得五萬是一個比較合理的價格。我看了你做的東西，創意的確不錯，但是做的太簡單了。”

簡單。夏如軒笑了。

什麽東西能夠流通？

即是最簡單最實用的！

在這個行業裏用簡單來說事就是扯淡，原本還只是覺得他目光短淺的夏如軒頓時看清楚了秦碩的那些小算盤，看他的樣子雖然裝作是為自己著想，但實際上確實在幫對方說情。

“我是在問穆經理。”夏如軒轉頭掃了一眼秦碩，沒有給他留一點餘地。頓時讓秦碩有些難堪的呆在那裏，倒是藍浚洋沒有出聲，跟著坐在夏如軒身邊望著桌上的談判進展。

“夏同學，”穆然沈思了一會兒，開口道，“我能否先問一問，這個網站是你一個人做出來的，還是你和幾個人一起工作室工作做出來的？”

“我自己。”

穆然的眼神裏陡然明亮了幾分，“這個我覺得，秦碩同學說的還是在理的，畢竟不是太成熟的作品。而且一個人完成的難免會有一些BUG，我相信你也明白這一點。而且我們還要承受市場的風險，能夠在大學裏面流通熱門的了，不代表能夠在整個網絡上紅火。”

“穆經理不需要給我打預防針。”夏如軒笑著搖了搖頭。這般成熟的舉動倒是讓穆經理似乎有些頭疼起來，“八萬，一個沒有做過分析規劃，以及市場考驗過的網站，這是我們能出到的最高價格。”

八萬。秦碩吸了一口氣，有些怪異的望向那個面色從容不迫的男生。到底是什麽讓他能夠如此篤定這個網站有著如此之高的期望價值？

八萬在他看來已經完全屬於一個成熟網站的價格了，這種鑲嵌在校園網裏試運營的網站，不過就是借了借校園網的人氣。

另一邊的藍浚洋則完全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雖然不知道夏如軒做這個網站花了多長時間，但肯定就是在暑假那兩個月裏面，用兩個月的時間做一個可以賣八萬的網站。

一個月四萬塊錢！

這種收獲在他看來幾乎已經算是極度誇張了，雖然他知道也許夏如軒並不缺這幾萬塊錢。

但是真的當這個數字直接湊到面前的時候卻也讓藍浚洋覺得喘不過氣。

“既然是穆經理看上的，我相信我也就不用過多的解釋和寒暄了。”夏如軒的手指輕輕地在桌子上敲了敲，然後直接站了起來，“我拒絕。藍浚洋，我們走吧。”

“夏如軒，你……”秦碩站起來想要留住夏如軒，穆經理卻很快不急不緩的開口說話，語氣裏有幾分讓人踟躇難以回絕的味道，“你想清楚了，沒有誰喜歡在一個自大狂手裏買東西。就這麽說吧，即便這個網站有很大的商業價值，但也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挖掘的出來的，這是需要一整個團隊去運作的，為什麽不交給成熟的大公司呢？”

“你覺得我自大也好，自負也好。這都是你們的看法。”夏如軒停住腳步，“我相信穆經理你是聰明人，”轉身望向穆經理，“如果是你，你自己想想你願不願意在這種不清不楚的情況下把網站就這麽全權出手讓給別人？”

會議室的氣氛一時間極其沈默，跟著穆經理來的兩個人都覺得這個學生是不是瘋了。

難道會以為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可以價值幾百萬上千萬？說到底現在不過是一個有幾千人註冊的一個社區而已。

“夏同學，”穆經理旁邊的一個助手忍不住開口了，“你這樣太缺乏誠意了，要知道我們公司正是為了大家的利益才來和你談這個問題，若是我們自己做一個同樣類型的社區放到互聯網上你覺得會比你的途徑差嗎？”

“隨意。”夏如軒聳了聳肩，不過心裏確實著實緊了一下，但是他知道他還有一些時間。而且他們不像夏如軒經歷過社交網絡盛行於世的那個時代。即便做出來，可能剛開始可以做到和夏如軒差不多的地步，但是他們沒有辦法和夏如軒一樣抓住時代的腳步。

……短暫而似乎又漫長如同一整個世紀一般的沈寂之後，穆經理語出驚人，“二十萬，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可以進入我們公司，並且負責與這個網站有關的所有項目。”他的雙眸陡然射出精光，直接刺向夏如軒的身上。

這個價格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驚詫了，秦碩一時間呆立在原地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話。他的腦海被這個價格直接刺激的一片空白。

二十萬，外加一份一聽就知道薪水不菲的工作。這幾乎是很多人努力三年，甚至於五年才能夠收獲到的東西。這個‘朋友網’真的有這麽高的商業價值？

藍浚洋停下腳步用力的拉了一下夏如軒，夏如軒微微蹙眉望向穆經理。

安靜的都能夠聽見外面走廊的聲音。

“穆經理，說實話，”夏如軒聲音仍然是那萬年不變的平靜，“我真的很欣賞你毒辣的目光。”

淡漠地讓穆經理開始以一個平等的角度去看這個年紀不過十九歲的大一學生，甚至於在男生說出欣賞這個詞的時候，他有一種被人俯視的感覺。他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心態，能夠讓他平淡的接受這樣一個無異於重磅炸彈的訊息？

二十萬，在這個年代對於一個十九歲的學生來說應該無異於算的上是一筆天文數字了吧。

“如果你們可以接受投放貸款的形式，我很願意接受。我也保證你們可以收獲一些不菲的回報，只是你們不是風投公司，所以很遺憾註定了我們不可能談攏。所以……我拒絕。”

夏如軒瘋了！

這是除了兩個當事人之外，在場的所有人腦海裏第一瞬間的想法。

秦碩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慍色，今天的這一切是他阻止的，結果沒想到夏如軒居然傲慢到這個地步，“你瘋了嗎，夏如軒？”

“太瘋狂了，太瘋狂了。”坐在穆經理身邊的助手連連搖頭，語氣裏是說不出的鄙夷。“像你這樣的人就只能夠接受失敗，因為你的想法實在是太不實際了！”

只有穆經理臉色沒有絲毫慍色，平靜的像是沒有任何波瀾的一抹靜水，就那麽靜靜地端坐著。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夏如軒在心裏默默的念了一句，自嘲的笑笑拉開門徑自走了出去。他的目標是建立一個足夠大的社交帝國，馬克紮克伯格可以通過Facebook成為第二個比爾蓋茨，他夏如軒為什麽不可以去試一試？

“夏如軒……”藍浚洋走著走著突然開口。

“怎麽……你也覺得我太瘋狂了？”夏如軒饒有興致的開口問道。

“不是……我是覺得剛剛你和那個什麽穆經理針鋒相對的樣子實在是太帥了！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和人牛逼哄哄的說這些話就牛了！”

望著藍浚洋臉上的羨慕，夏如軒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既然藍浚洋擅長去和人交際，口才又好可以把某些東西吹的天花亂墜的，或許把他培養成一流的談判人員也說不定。

……

是夜。

雷家。

“老爸，最近項目進展怎麽樣了？”雷濤小心翼翼的問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面色沈凝的父親。

“這些事你就別管了……”父親嘆了口氣，點了根煙吸起來。

“我已經二十歲了。”雷濤緩緩到，竟絲毫沒有那種在外面飛揚跋扈的性子，其實有些話說的對，一個人缺少什麽就看他炫耀什麽。像雷濤這樣從西邊某省帶著暴發戶名號過來到蘇南這種真正的富庶之地，又怎麽會不自卑？

“在蘇南這塊地方，果然是舉步難行，我們的根基太淺了，在這裏人人都把我們當鄉巴佬，有錢又有什麽用？沒權沒勢。”想著自己的兒子年紀也不小了，有些事是可以和他說說，他也就漸漸放寬了心。“一個小小的副處都對老子橫眉冷對的。在以前，媽的一縣縣長不都和我一張桌子喝酒吃飯的？”

雷濤臉色變了又變，醞釀了好一會，“爸，我認識了一個人很厲害的年輕人，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我們的情況的，但是他主動開口說可以幫我們搭上官方的線，就是……”

夜色裏，坐在幽暗的客廳沙發上的雷家父子久久沈默著。

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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