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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神座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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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所信仰的神只,我無需向您證明什麽。如果您認為我是個威脅,如果您不介意這樣的舉動被席維格視作破壞盟約,大可下令克萊因動手。”

【有意思啊……像你這樣的性格不是我的手下,真有點可惜……】魔神像的雙眼的紅光霎時熄滅,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維克多!”

是盧希恩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急切。維克多和克萊因對視了一眼,誰也沒動。

房門轟然倒塌,聖騎士手握瑪拉之光站在門外,焦急的目光掃過對峙的維克多與克萊因,隨後上前幾步,並肩站到了巫妖身側,見此情景克萊因不禁大笑。

“真是讓人感動的兄弟愛啊。年輕的聖騎士,你可知身旁所站之人並不是你真正的兄弟。”挑撥離間是惡魔的拿手好戲,再怎麽渴望戰鬥,克萊因可不想同時與巫妖與聖騎士交手,尤其他們都是持有聖物的選民。

“這話早說一天或許還有點用,現在麽……”維克多發出一連串冷笑:“他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想,也是時候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了。”

盧希恩眉頭一緊,即將知道克萊因的身份讓他既欣喜又焦急。他早就懷疑這個黑暗精靈的不一般,無論是性格還是能力,都與黑暗精靈大相徑庭。尤其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惡魔之力,僅只用黑暗精靈信奉塞勒斯托說不過去。

“重新介紹一下,他是克萊因·紮伊爾·聖歌。”

“聖歌?”維克多的話讓盧希恩倒抽一口冷氣。

這個外表完完全全是黑暗精靈的家夥居然是聖歌的後裔?這怎麽可能,兩個最不可能混血的種族的後代?還是說,他也像維克多一樣,是偽裝的……和亡靈相比,黑暗精靈要容易得多。只是,他身上的魔神之力又該如何解釋?

“他是貨真價實的黑暗精靈,也的的確確是八十年前引起南北戰爭的所謂元兇。只不過,世人不知他還有另一層身份,克萊因的母親與我的母親是雙胞姐妹。”

“什麽……”維克多的話讓盧希恩又吃了一驚,雙胞姐妹,那維克多和克萊因豈不是表兄弟?!

“沒錯,從輩分來說,他是我與阿爾貝雷希特的表哥,可算做是聖歌僅存的四位後裔之一。”

“你說的太多了,對於一個外人。”

雖然克萊因面部帶笑,可空氣中蔓延的殺氣讓身經百戰的盧希恩也感覺皮膚刺痛,他暗暗握緊手裏的瑪拉之光,提防隨時有可能發動的襲擊。

“他是我此次覆仇計劃必不可缺的一環,不要對他動手,即使是你,我也允許。”閃到盧希恩之前,以身阻攔克萊因一觸即發的殺意。維克多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它即將圓滿的計劃。

看到維克多刻意維護的舉動,克萊因大笑:“真沒想到你還留著人性,我本以為巫妖都是冷酷無情的亡魂。這才是席維格選你的真正原因吧,一個有缺點的墮靈比沒有缺陷的巫妖更容易控制,難怪亡者之書在那麽多亡靈法師手裏轉來轉去,就讓你撿了便宜。”

維克多沒有答話,它心裏清楚克萊因說的是實情。

如果不是擔心再度遭到手下的叛變,席維格早在幾百年前就有機會著手覆辟計劃。以他殘存的神格,要偽裝成一名新神並不難,關鍵是他無法再信任任何信徒。連阿爾貝雷希特都心存成神的野心,難保新吸收的信徒不會想帕格洛特一類的巫妖,死了惦念著如何成神。吞噬一位虛弱的神是最快的途徑,席維格確實不能冒險,直到他遇到自己——一個對成神完全沒有興趣的墮靈。

緊張感驟升盧希恩同樣沒有說話,從維克多和克萊因的對話中,他聽出了一些端倪。維克多成為神選者似乎並不是偶然和迫於局勢的選擇。等等……維克多還是沒說克萊因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

註意到盧希恩飽含疑惑的註視,克萊因也不再計較,先是大方地朝聖騎士一躬,然後再以既傲慢而張狂的表情發言:“既然你視他為盟友並讓他參與到這次計劃當中,那我就不得不重新介紹一次。紮伊爾和聖歌都只是我繁雜血統的附帶,我如今的身份是魔神塞勒斯托的魔晶使徒,暴虐的殺戮之刃,克萊因·墮靈。”

墮靈……

盧希恩對這個特殊名詞並不陌生,所有墮落的聖歌都會被冠以墮靈之名,維克多也是,自從他成為巫妖,他就不再是聖歌。

“老實說,我對瑪拉的底線還真是好奇。阿爾貝雷希特那個嗜親的家夥也就算了,連身為聖物持有者的聖騎士與亡靈結成同盟他都不視作褻瀆,難道非要明目張膽地舉著反對的大旗,他才會判定為墮落嗎?”自報了身份後,克萊因的殺氣迅速收斂。雖然對盧希恩還是有那麽一點挑釁的意味,但已經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這也是我想確認的……”維克多同樣感到郁悶,無論是阿爾貝雷希特還是盧希恩,他們都應該觸犯了神只所能允許的禁區,為什麽瑪拉還是不降下任何神諭。

“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你……”話題一轉,克萊因將討論對象轉到維克多身上:“你的願望竟然僅僅是想直面瑪拉,這真是出乎我的預料啊。放棄生命、榮耀,甚至不惜被罵做叛徒只是為了見上一面,你究竟想問他什麽?”

“這是我的私事。”對於覆仇的最終目的,維克多不想多談,它知道它的所作所為在旁人看來或許很蠢,但它絕不後悔。

“哼……”

不滿的鼻音在空氣裏迸出緊張的火花,可讓盧希恩擔心的事並沒有出現,克萊因將被銀鏈系住的魔神像從領口塞了回去,然後做出了雙手環胸的姿勢往墻上一靠。

“說說你的計劃吧,作為盟約者,我有權利知道。”

“既然嗜親、立亡靈為繼承人都沒有讓瑪拉親臨,那麽剩下的機會就只有即將開始的陣營戰鬥。由神只發起的戰爭豈是人類能左右的,如果以瑪拉為首的光明神只有所不滿的話,這場戰鬥還未正式開始,神罰就應該會降下,可如果瑪拉默許了阿爾貝雷希特的行為,那麽我就不得不另作打算。”

“哦……”維克多的解釋讓克萊因雙眼微瞇:“殺死他的神選者麽?”

盧希恩臉色大變,他清楚瑪拉的神選者指的不是自己,而是教皇阿納爾。難道維克多真的要對教皇下手?他將滿是疑惑的目光投向維克多,在如火的赤瞳裏看到了決然。

“如果連提前發動戰爭都無法讓瑪拉現身,我會嘗試這個方法。”

“你瘋了麽,這樣一來,你之前做的努力不就都……”盧希恩的話在維克多淩厲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我從來沒考慮過要以聖歌的身份奪回什麽,更沒有考慮過要繼承諾丁的皇位。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更接近瑪拉,只是為了覆仇。”世人趨之若鶩的皇帝之位在維克多眼裏什麽都不是,只是助它登上天梯的一道階梯。

“這麽說禪讓是真的了……”維克多竟然真的一點也不留戀皇權,那可是連祖父也曾經迷戀過的東西,他居然如此輕易的拋棄了。還是說,這也是演戲?不!我怎麽能這樣想,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將權勢放在眼裏,身份地位只不過他達成某種目標的手段與工具。

盧希恩覺得自己有點被父親的話影響了,維克多如果真的有惡意,根本不會留他活到現在。

克萊因站在不遠處,將盧希恩掙紮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揣測維克多留下盧希恩的性命究竟是單純的人性未滅,還是……他真正想殺的是盧希恩。

作為黑暗一族,克萊因很清楚無論是自己還是維克多,從他們嘴裏說出來的話可信度都很低。維克多說要殺的是教皇,未必真的如此。作為瑪拉之光的持有者,盧希恩也是選民之一,只不過地位沒有教皇那麽高而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小子豈不是很可憐?竭力維護一個要殺他的亡靈,瑪拉也會為他的愚笨而嘆息吧……

三人心裏想的各不相同,都在打著自己的主意,直到一陣腳步聲從走廊傳來,瞥了一眼地上已經支離破碎的房門,維克多朝克萊因投去一個讓他回避的眼神,惡魔聳聳了肩,消失在陰影之中。

“不好了,出事啦!”走進來的居然不是府內的仆役,而是塔蘭大公費爾南德斯。看他一臉的焦急,盧希恩和維克多對視了眼,不明白究竟是什麽事稱得上“不好”。

“教皇阿納爾遇刺,據說生命垂危,魔法傳訊已經直接送進皇宮,阿爾貝雷希特剛下了召集令,讓你們兩個馬上過去。”

時代的終結(一)

與盧希恩匆匆趕往皇宮途中,維克多邊走邊思索。

究竟是誰?有這樣的本事和膽量,敢刺殺光明陣營的領軍人物,雖說阿爾貝雷希特主導著這次的陣營大戰,但名義上領頭人還是教皇。

維克多見過教皇本人,對於那個看似老邁,實際卻一點也不輸阿爾貝雷希特的阿納爾還是心存顧忌的。連它都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一舉擊殺,究竟是什麽人,可以突破教會的層層關卡,近身到足以刺殺的範圍。

大戰臨近,不止是諾丁,聖凡塞緹斯早在十年前就加強了聖都的防備。連身為中立神殿的風神殿也暗暗加強了戒備,狡猾如狐的阿納爾不該會讓陌生人輕易接近自己。

排除了外來的刺客後,維克多將範圍鎖定在熟人。

沒錯,也只有和教會熟識才能通過外圍的警備。而且,可以斷定,這個實施刺殺的人,一定與阿納爾關系密切,否則那個老狐貍絕對不會大意到這種地步。

能近他身的本就不多,在這些人當中能破除阿納爾護身結界的更是少到五個指頭就能數出來。

“難道你也和我想的一樣嗎?”出人意料地,並肩走著的盧希恩突然丟過一句話。維克多知道,盧希恩所謂的“一樣”,是對刺殺阿納爾的人選的猜測。

在南陸,有膽子有能力做這件事的,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一個人——阿爾貝雷希特。

但是,真的是他做的嗎?在陣營大戰即將開始的時候搞內訌?阿爾貝雷希特並不是一個只會盲目地為了某個目的而不顧一切後果的人,聖凡塞緹斯雖小,卻足以影響整個南陸。阿爾貝雷希特是否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除去教皇,連維克多自己心裏也沒底。

先不說阿爾貝雷希特和阿納爾私地下有著不為人知的盟約關系,光是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這樣做是百害無一利。

“未必是他做的,但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畢竟目前就他的嫌疑最大。”

盧希恩也讚同維克多的看法,只不過他更想知道的是刺客的身份:“你認為會是誰實施了刺殺?”

“進入中層世界的除了我和克萊因,難保還有其他的黑暗生物。高階亡靈和惡魔有著非比尋常的力量,不是你們平人裏驅除的那些低階所能比擬的。”阿納爾不僅是記錄在冊的最後一位聖歌,也是光明教會的教皇。維克多心知肚明,刺客絕非等閑之輩。

如果不是我或克萊因的話,又是誰有這樣的本事,如入無人之境般行刺。

“這個我知道……”盧希恩明白維克多說的高階指的是什麽,陣營大戰的勝負關系著神祇之間訂立的法則,哪一方勝,那他們的力量相應就會得到提升,反之,輸的一方就要被壓制。

光明陣營已經連續六次勝利,黑暗一族的力量被打壓得與幾百年前有著天壤之別,能在人類所生活的中層世界裏活動的,不是普通的低級物種,就是像克萊因那般刻意壓制自身力量的高階。

想到克萊因,盧希恩原本就隱隱不安的心更加煩亂。

那個惡魔,他從來沒有展示過真正的力量,可就是他所表露出的假象也讓盧希恩擔憂。這個惡魔的實力絕對在他之上,沒準,比維克多還要厲害。連神選者也能戰勝,他的力量究竟強橫到什麽地步。而且,他從未聽說過魔晶使徒,這個奇怪的位階又代表了什麽……

“想什麽呢,臉色那麽難看?”見盧希恩陷入沈默,且臉色陰郁,看宴會廳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維克多也就多嘴問了一句。

“維克多,魔晶使徒究竟是什麽?”

不想得到的會是這樣的答案,巫妖略微一楞。

“原來你在煩惱這個……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算作是變相的神選者。”也難怪啊,光明一方連續六次勝利,使得他們對黑暗陣營的了解越來越少,對於身為聖騎士的盧希恩居然不知道魔晶使徒,維克多不得不鄙視教會,只是幾百年的時間,他們竟然連關於高階惡魔的文獻都丟失了嗎?主要戰力連對手的實力都不了解,如何在陣營大戰中獲得勝利。

“什麽?那個家夥也是神選者?”今天吃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盧希恩不知道接下來還會聽到什麽更駭人聽聞的消息。

“其實神選的稱呼千變萬化,不同的神祇有不同的叫法,神選只是相對統一的說法。魔神塞勒斯托和阿爾貝雷希特一樣,疑心很重,雖然他是最古老的黑暗神祇之一,號稱黑暗之後最得力的左右手,卻很少親自參與到戰鬥之中,即便……他被人尊稱為戰神。”說到這裏,維克多冷笑一聲:“塞勒斯托從不信任自己意外的惡魔,包括他可以用百來記數的子嗣。狡猾的魔神從不直接召見下屬,他的命令全部是由被稱做‘使徒’的惡魔傳達。所謂的使徒,就是將灌註了他神力的魔法水晶埋入某個惡魔體內,既提升這名惡魔的力量,又擁有絕對的控制權。這些使徒雖是活物、擁有自己的思想、靈魂,卻不能違背塞勒斯托的意志,是變相的傀儡,被體內代替心臟的希亞水晶操控著生命。如果抽象一點的形容,魔晶使徒就像一個觸須或眼睛,讓塞勒斯托看的更遠,手伸得更長而已。它們就像亡靈的巫妖王,表明風光,充其量也就是死神的走狗。”

維克多的解釋並沒有完全解開盧希恩的困惑。

“我註意到克萊因在介紹他真正身份的時候用的是暴虐的殺戮之刃。那個奇怪的稱謂又代表什麽意思。”

“知識貧乏真可怕……”

巫妖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目光註視提問的聖騎士,盧希恩惱怒的反瞪,他可不希望被稱為知識貧乏。

“你對位於深淵之中的惡魔領域了解多少?”這次,維克多沒有解惑,反問起盧希恩對惡魔的了解。

“我知道的不多,即便身為聖騎士,也不能接近位於聖都光塔最高層的絕密檔案閣,除了教皇,誰無權進入。關於高階黑暗生物的知識……”

果然是如此嗎?

維克多再度發出讓盧希恩倍感詫異的冷笑。

教會高層擔心公開資料會對普通士兵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尤其是在聖歌滅族之後,沒有能操控聖物的神之後裔,他們更擔心了解黑暗一族真正實力後,普通士兵會對陣營大戰的勝利不抱希望。

“惡魔所居住的血海只有一座城市,名為深赤。城主與惡魔王、惡魔統帥並稱魔神的三大心腹,算做惡魔中僅次於魔神的最高位階。不過,以墮落、殺戮、混亂惡魔三大罪狀命名的使徒魔晶使徒並不屬於這個位階。除了魔神,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也許是某個惡魔領主,也許是不起眼的低階惡魔,也許是根本不是惡魔的某種生物。”

“就像克萊因?”

“對。你看他,混了幾種血統,如果不是他自己暴露身份,幾乎沒人知道他不但是惡魔,還是魔晶使徒。那家夥經常自嘲他的血統混的很好,也許這就是塞勒斯托選他成為使徒的主要原因。既可以混入地面的黑暗一族,也能在人類社會裏潛伏。我不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嗎,在怎麽示好、偽裝友善,人類始終恐懼亡靈,然而他們卻願意花大價錢雇傭同樣邪惡的黑暗精靈。”

聽出維克多在暗嘲自己的父親,盧希恩沈默了。不但因為他無話可說,也因為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宴會廳到了。

在被阿爾貝雷希特臨時挪做議會場所的宴會廳外,執勤站崗的衛兵給盧希恩與維克多開啟了厚重的大門,安置有高級顯影術的房間裏站滿了人,不僅國內的重臣權貴都來了,還有不少已經抵達諾丁的外國元首。阿爾貝雷希特坐在最顯眼的主座上,目光盯著大廳中央特地從作戰會議室搬來的高級顯影裝置,此刻,碩大的水晶球正映照著來自聖凡塞緹斯的影像。

聖都教皇庭裏擠滿了人,個個神情慌亂,盧希恩凝神一看,在他熟悉的房間裏,教皇阿納爾此刻臉色蒼白地躺在平日裏休息用的躺椅上,身上的白色長袍染滿鮮血,看得出來情況倉促到不容祭祀給他挪位置。

被某人捧在手裏的魔法水晶球越過人群,來到氣若游絲的教皇面前。

“陛下,您要的魔法傳影。”

阿納爾睜開眼,以往精明的雙瞳此刻渾濁一片,他眼珠微轉,但沒有聚焦,似乎已經看不到東西。

“盧希恩……”蒼老嘶啞的嗓音讓其他圍觀者給盧希恩自動讓開一條道,阿爾貝雷希特略微點頭,盧希恩趕忙湊到水晶球面前。

“陛下,我在。”

從魔法傳影裏聽到盧希恩的聲音,阿納爾點了點頭,然後吃力地擡起枯瘦的手指,在半空中隨意地比劃著什麽。

“書記官……”話音剛落,一名年輕的牧師立刻走上前來,手捧一本厚厚的書籍。

“記下,傳位盧希恩·門德爾。”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向做足禮節的阿納爾竟然沒有將盧希恩的諾丁姓氏念出。以往,他從不會漏掉這個細節。

阿爾貝雷希特的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又松開,快的幾乎無人發現,除了一直緊盯著他的維克多。

將教皇團團圍住的紅衣執政官們齊聲哀鳴,低唱祈禱歌,把教皇微弱的嗓音淹沒。維克多眼尖,讀出了阿納爾的唇語——小心你的兄弟,他的野心可不僅僅是皇位。

這可真是只有當局者才能看動的警告啊,阿納爾……

維克多面無表情地將視線再度轉回端坐上位的阿爾貝雷希特。

世人都以為阿納爾警告的是盧希恩,可巫妖心裏清楚,阿納爾警告的,是自己。

魔法傳影裏傳來此起彼伏的鐘聲,聖都凡塞緹斯所有的鐘都敲響了,昭示著統治這座聖城的教皇離世。

史書記載的最後一位活著的聖歌死去,被稱為神之後裔所統治的教會時代,終結了。

時代的終結(二)

教皇的離世並沒有延緩戰前會議的繼續召開,不過,維克多依然沒有以繼承人的身份參加,在獲得阿爾貝雷希特的首肯後,它以帝國使節的身份,護送盧希恩前往聖凡塞緹斯,參加新教皇的加冕儀式。

輝光城有直通聖凡塞緹斯的傳送門,半天的時間都沒用,盧希恩與維克多便抵達了光明陣營的總部,南陸最著名的浮空島。

傳送門旁,恭迎的牧師、祭祀跪了一地,外圍被教會騎士圍得水洩不通。

盧希恩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但這次換他做主角,總有些不適應。

見盧希恩望著黑壓壓的人頭發呆,人群最前端,也是唯一沒有跪拜的紅衣執政官面清咳一聲,這才驚醒了已經陷入呆滯狀態的盧希恩。

“我想見見教皇。”盧希恩覺得阿納爾的死不僅僅是被刺殺那麽簡單,維克多分析過,如果沒有內應,想要在光明陣營總部內殺死教皇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就算刺殺者比阿納爾強,從外界是無法突破比風神殿還要堅固的結界。

“殿下,加冕儀式早已準備完畢,還請移步大聖堂。”紅衣執政官無表情地拒絕了盧希恩的請求。沒加冕前,職務聖騎士的盧希恩無法命令執政官。

【阿納爾的屍體我會親自去查看,你還是先順應這些家夥,以免他們起疑。】

肩膀突然被什麽東西輕輕碰了一下,冰冷的感觸隨著心靈感應在一同侵入,盧希恩頓了頓,便按照紅衣執政官所說的先前往大聖堂,把查看阿納爾屍體的事留給了還沒進入聖凡塞緹斯前就隱身的維克多。

人群簇擁著即將繼任的盧希恩離開,隱身狀態的維克多左右環視,目光很快鎖定在不遠處的一所建築。黑暗氣息正從建築的縫隙裏散發出來,雖然很淡,但在充滿光明力量的地方,這股黑暗氣息便得非常容易辨認,更何況維克多本身就是亡靈,對黑暗力量再熟悉不過。

繞過門口兩個毫無覺察的騎士,維克多潛入緊閉的大門,石床上放置一具已經清理梳洗過的屍體,正是剛去世的教皇阿納爾。而那股黑暗之力,正是從教皇屍體上散發出來。

確認這間小小祈禱室裏沒有任何陷阱或法陣後,維克多走上前,解開了華麗的外袍。揭開層層疊疊的裹布後,隱藏在胸口的秘密被暴露出來,雖然已經經過修飾和處理,但依然能看出心臟部位有一條細小的縫,像是鋒利器物割傷。這應該就導致阿納爾喪命的原因,混合的毒素凝聚在傷口附近,即使死去了,仍一點點侵蝕著皮膚與肌肉,肉眼可見黑暗之氣籠罩著傷口。力量的來源維克多非常熟悉——死靈之力。

亡靈下的手?還是說……阿爾貝雷希特繼立亡靈為繼承人之後,又再次挑戰瑪拉的底線,與亡靈合作了?這個可能不是沒有,如此一來,他知道我真實身份也是毋庸置疑了。

那瘋子到底想做什麽,想成神也不該做這麽多會激怒神祇的舉動,難道說我猜錯他的意圖了?不,不會的,如果不是想取代……

維克多抓住了腦海中突然閃現的靈光。

我知道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麽他要做這些奇怪的舉動了。他的的確確是在試探,但試探的對象不是我,而是瑪拉。該死的,他竟然瘋狂到會有這種念頭的地步。

煩亂的思緒被突然靠近的生命氣息打斷,除了給自己施展了一層保護結界外,維克多以氣化的形態從窗戶的縫隙裏擠了出去,就在它剛離開的瞬間,門被打開了,一名高階祭祀沖進祈禱室,如炬的目光在不大的空間裏來回掃視。

“埃蘭祭祀,確實沒有人進來啊。”

“不!我感到了一股不詳的氣息。你們立刻通知拜雷恩特大人,就說黑暗的潛伏者並未離去,還在聖城內,為防止二次刺殺,最好啟動聖祈之陣,以凈化城內所有不潔之物。”沒有發現入侵者的祭祀故意將這話說得很大聲,意圖警告潛伏在附近的黑暗生物。聖祈之光是大型魔法陣,集進攻和防禦與一身,雖然耗費極高,卻是連高階黑暗一族都難以抵擋的光明法術,不想死就最好快點離開聖凡塞緹斯。

維克多離開放置阿納爾屍體的地方,朝傳送門的方向走去。阿爾貝雷希特的命令比它和盧希恩先一步抵達教廷,自己遲遲不露面,難保這些教會成員起疑。

觸動傳送門的裝置,假裝出剛被傳送的摸樣,維克多大搖大擺地出現在留守的騎士團以及牧師面前。許多從未見過他的教會成員張大了嘴,楞楞地看著一名全身上下被死氣所籠罩的人類男性徑直走向正在舉行加冕儀式的大聖堂。

“站住!”回過神來的一名騎士疾奔上前,阻攔住維克多的去路,其他騎士也趕過來,將巫妖團團圍住,才發生了一起刺殺事件,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正在加冕的新教皇受到一丁點的傷害。而牧師們也急忙詠唱起各種防護結界與加持法術,準備協助騎士消滅膽大妄為的亡靈。

“都給我住手!”一聲大喝,讓已經做好進攻準備的騎士與牧師同時回頭。

“是達維亞啊,好久不見了呢。”看到來人,維克多嘴角不由上翹。來的正好,免去了不少麻煩。

“團長,您認識這個亡靈?!”盧希恩升職為總督後的第三年,阿納爾就將達維亞召回並提升為聖劍騎士團的團長,代替常年駐紮普雷西雅的盧希恩。

“他們沒有見過您,還請殿下不要怪罪。”一向對維克多頗有微詞的達維亞面色嚴峻的一躬,他的舉動引起一片嘩然。身為教會聖劍騎士團的團長,未來的聖騎士,竟然對一介亡靈如此恭敬。

已經有不少人猜出維克多的身份,劍拔弩張的氣氛立即消去不少。

“有點事耽擱了,沒有和盧希恩一起來,繼而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這是我的錯。”不過,即使面帶笑容,本身就是亡靈的維克多依然沒有給所有註視著它的人增加任何好感。

“盧希恩閣下在大聖堂,加冕儀式即將舉行,您請往這邊走。”達維亞一擡手,圍在維克多四周的人群立時散開。在騎士團長的帶領下走向人聲鼎沸的大聖堂,覺察到一抹特別的視線,巫妖回過頭,看到了先前被稱為祭祀的中年男子,只見他他眉頭的看著自己。

哼……認出來也不怕,頂著下屆諾丁皇帝的頭銜,再如何虔誠的信徒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對我動手的嚴重後果。更何況,‘新教皇的兄長’這層身份也讓那些激進派裹足不前。盧希恩與異母兄弟關系融洽的傳聞流傳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除了想阿爾貝雷希特那樣不計後果的瘋子,任何稍微有點思考能力的人,都不該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攻擊我。

一臉得意倨傲的表情,維克多在眾人的註視下來到大聖堂最裏端,見到它出現,盧希恩長舒了一口氣。從紅衣執政官手裏接過象征教皇的高冠與長杖。

鐘聲再次敲響,這次是為了慶賀新教皇的誕生。

作為諾丁的使節與未來皇帝,維克多站得比任何人都靠近盧希恩,以寬大的衣袖做掩飾,借著肢體的接觸,維克多向盧希恩說明了它剛探查到的一些情況。

【阿納爾是被亡靈所殺,我沒有在他的屍體上找到神聖之眼。】

【會不會是已經取下來了?】向教眾揮手示意,盧希恩保持面部微笑,誰也不會想到,他此刻正與身旁的維克多進行無人覺察的心靈交流。

【沒有弄錯。身為亡靈,我對光明之力極為敏感,阿納爾的屍體上光明之力很單,不像是長期佩戴神聖之眼應有的狀態,和我上一次與他見面時完全不一樣。】

【這就奇怪了,教會的第一聖物又教皇持掌是鐵律,即使是因為意外卸任,也該交由新任教皇。執政官卻什麽都沒有給我……莫非,他們就是內鬼?】對阿納爾的死,盧希恩一直抱有疑慮。在持有聖物的情況下,他都沒有自信戰勝的教皇,又是誰,能讓他自願摘神聖之眼?

【別發呆了,既然已經舉行過儀式,快點行使你的特權吧。】

加冕之後,誰也無法阻止盧希恩查看阿納爾的屍體。維克多蠻期待那群紅衣執政官會用什麽樣的說辭來糊弄盧希恩。

“拜雷恩特,我想看一看阿納爾閣下的遺體,他對我而言,形同祖父。”

紅衣執政官之首的老者這次沒有再反對,命令傳達下去後,如潮的人群立刻讓出一條道。只不過,方向並不是維克多先前潛入的那間小祈禱室,而是歷任教皇死後停靈專用的建築。

就在盧希恩剛踏出腳步,他腳下的石轉突然發出白色的光亮,整座城市也隨之微微顫動著,似乎要從半空之中掉落。

“維克多!!”意識到這股強大的力量來源,盧希恩慌忙看向身側的巫妖,卻發現他神色自如,沒有一丁點慌亂。

【放心好了,這點陣仗,還殺不了我,我的整個軀體可是又聖物構成,除了自身的意願和聖物的攻擊,沒有任何力量能瓦解我目前的形態。】

心靈感應傳來的信息讓盧希恩稍稍放寬心,這下,換旁邊的紅衣執政官臉色大變了。他們都沒預料到,身為亡靈的維克多竟然對聖光之祈沒有任何反應。

時代的終結(三)

不止是紅衣執政官們,所有站在大聖堂前的人都呆住了,無論是否認出維克多的身份,巫妖身上的死氣是毋庸置疑的,教會最著名的破邪法陣竟然對他無效,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在所有人心裏滋生、蔓延。

失算了吧,你們這盲目又愚蠢的信徒。

將嘴角的笑意繼續擴大,維克多以少有的狂放不羈的神色望向又驚又懼的紅衣執政官。

那幾個老頭原本是盤算著以清除刺客的目的啟動大型魔法陣,用聖光之祈的強大能量將我湮滅,然後再對付盧希恩,這計謀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想出來的。

【難道是祖父……】盧希恩雖然冷靜下來,但依然心悸。

【別傻了,阿爾貝雷希特的脾性你還不知道嗎,他真想要殺你就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輝光城,畢竟聖凡塞緹斯是阿納爾的地盤,他就算手伸得再長,也不可能想在帝都時隨心所欲。策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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