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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風神之息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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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面的黑暗精靈不見了,四周的空氣幾乎沒有流動,可似乎要割裂皮膚的殺意卻從背後傳來。還沒來得及驚詫,左半邊的對足就被齊齊削落,嘴角帶笑的黑暗精靈直立在身後。

“浪費在說話上時間的比戰鬥還多。或許我該先把你的氣門切掉,不能呼吸你也就不會廢話了。”

怪叫一聲後,食腦魔從最裏吐出一團冒著熱氣的黏液,克萊因剛避開,黏液就把他先前呆的地面溶出一個足有人寬的大洞。只是這一大幅度的攻擊,又被使食腦魔被克萊因削掉右邊幾只步足。

“都說拿出真本事了,非得讓我改變姿態才會認真麽。”無奈地把武器插回腰間的刀鞘,克萊因近似抱怨的自言自語。

食腦魔氣得渾身發抖,被削掉的部分重新長了出來。可就在它準備發動新一輪攻擊時,幾米開外的黑暗精靈消失了,這次他沒有快速移動,而是改變了外貌。原本體型纖細的精靈變成了高大剽悍的惡魔,渾身被黑色的火焰包裹住,除了犄角與雙翼,再看不到其他的顯著特征。

“惡魔?!”食腦魔狹長的瞳孔劇烈收縮,怎麽也沒料到一個渾身散發人類與黑暗精靈氣息的混血會是惡魔。但驚訝只維持了短短一瞬,隨即食腦魔發出刺耳的怪笑。

自從在中層世界進行的陣營大戰開始後,居住在下層世界的黑暗物種就被逐一隔離在幽墜海以下,要進入人類所生活的中層世界,要麽是低到沒階,要麽就是高到必須壓縮自身能量才能進入。無論是哪一種,它都有贏的自信。作為能力被壓縮最少的一階,即使對上比自己強的位階,也有很大的贏面。

還沈浸在自大妄想中的食腦魔得意的剝去偽裝,昆蟲般的外皮從頭脫落至腹部,裸露出它真實的樣貌——呈半透明、軟黏黏的膠狀體。

一道光在外殼脫落的瞬間從微張的口射出,掃射過的地方瞬間被腐蝕,相比之前的黏液攻擊強上百倍。

克萊因沒有動,站在原地,任由食腦魔的攻擊徑直朝自己射來。黑色光線切開具有保護作用的黑焰,就在觸到黝黑的皮膚時,奇怪的一幕發生了。

“嗡嗡”聲在空曠的洞穴裏回響,克萊皮膚表面浮現起一個個螺旋形狀的紅色紋樣,像圖騰又像刺青,就是它們擋下了食腦魔殺傷力極強的魔法攻擊。

“反魔法防禦壁!你……這不可能……”食腦魔又連續吐出幾道強光,都被克萊因身體表面的紅色神秘圖案逐一吸收。

“還是不行啊……”對著突然變得慌亂的食腦魔嘆了口氣,克萊因輕輕扇了兩下背後近似裝飾的翅膀,把環繞在周身的黑焰吹向試圖逃跑的食腦魔。

又一場無趣的戰鬥,一旦感覺到魔晶使徒的身份,無論多強的位階立刻都會心生怯意。這跟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啊,塞勒斯托……無論我有多渴望,沒有能與之匹配的對手,我根本無法暢快淋漓的戰鬥。

雙腳一蹬,輕松追上借攻擊逃跑的食腦魔。利爪剛按到它沒有外殼保護的柔軟頭部,這只魔怪立刻高聲怪叫起來。

“我剛才就說過吧,不全力戰鬥的下場只能是被當做禮物送給巫妖做標本。”

“我沒有觸犯法則!幽墜海不知被誰打開了一個通道,我是通過那裏進入中層世界。”食腦魔戰意全無,不是它不想反抗,魔晶使徒是直隸於塞勒斯托的神仆,九階以下根本無法抵抗魔神的神息,哪怕只有極少的神力,也能死死壓制戰鬥欲望。即使它能戰鬥,依然沒有勝算。所有使徒身上都魔神親賜的反魔法神銘,專門用來對付反叛心重的惡魔,像它這樣的純魔法攻擊的類型根本無法擊破由魔神的反魔法禦壁。

“法則?哼……黑暗一族向來都是以打破法則為樂,我會在這裏並不是想追究你擅自入中層世界。我正在執行由塞勒斯托交付的機密任務,不能被人類和教會覺察,所以……只有請你去死了。”

“呀啊啊啊……”

淒慘的怪叫聲引發的震動讓一部分已經松動的礦道發生崩塌,等維克多提著擬似膠狀物的食腦魔返回地面時,已是深夜。

“這、這就是食腦魔?”巴烈特壯著膽子湊近觀看克萊因手裏已不會動彈的奇怪生物,一半像蟲,一半像黏膠怪。

“黏糊糊的是本體,外面蟲皮是殼,就像類人生物制造的盔甲,它們可以變形為所吃生物的外形,只是因為喜歡吸食腦髓而得名食腦魔。嚴格來說,它是會使用幻覺的擬態魔怪。你們在礦道裏聞到的奇怪香味是它吸收了下層世界迷夢花的花粉造出的氣體,吸入後就會不由自主進入深度睡眠,然後在睡夢中被它吸幹腦髓。”克萊因剛解說完,四周的矮人紛紛拿起鐵鍬、十字鎬等挖掘工具,準備把殺掉他們同胞的惡心生物剁個粉碎。

食腦魔(三)

“嘿~這是我的戰利品。”意識到矮人的意圖,克萊因拎著食腦魔的屍體躍到一座木屋頂部。

“他殺了我們六個族人。”巴烈特與眾矮人的意圖很明顯,他們只想用屍體洩憤。

“維克多交代過,要把躲藏在地底威脅到采礦的東西帶回去。”克萊因面不改色的撒謊,他很清楚,即使維克多在場也不會戳穿自己,像食腦魔這種即使在下層世界也難得一見的魔怪巫妖一定不會拒絕。

巴烈特一聽說維克多要屍體,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作為族長,他當然想滿足族人洩憤的心願,可作為合作夥伴,他又不想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惹合夥人不快。

就在巴烈特和克萊因為食腦魔的歸屬權僵持不下的時候,剛參加完以甘德爾為首的當地政要所舉辦宴會的維克多趕到了。

“猜猜我在礦道裏捉到了什麽?一只食腦魔。驚訝吧,只可惜是幼體,完全體現不出六階魔怪的戰鬥力,我利用地形把它解決了。屍體當然有完整保留下來,絕佳的研究材料,只可惜我們的矮人朋友卻想把它剁爛了以祭奠被殺的同胞。”幾乎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明了,克萊因才把解釋權轉讓給矮人。

“巴烈特族長,食腦魔這種少見的魔怪的屍體還是留下更有價值。”看到克萊因手裏拎著的奇怪物體,再聯系他說的話,維克多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說這番話的用意了。

“抱歉,伯爵。雖說我們是合作關系,采集晶礦也是我們主動請纓,出了什麽意外也沒資格抱怨,只是這屍體,請您能體諒……為同伴報仇是寒冰矮人一貫的傳統。”即使面對巫妖的要求,巴烈特依然頑固。克萊因頗感驚訝,他本以為維克多一現身,矮人就會放棄食腦魔的屍體。

“既然如此,那我們雙方各退一步好了。主體隨你們處置,把外殼留給我。”即使外殼也是很有研究價值的,維克多不想與剛結盟的矮人鬧得不愉快,只能近一步降低標準。

這次巴烈特同意了,克萊因只得扒下昆蟲外表的褐色外殼,將裏面黏糊糊的主體拋到地上。矮人們一擁而上,將沒有保護的膠狀體剁得粉碎。

“真是浪費啊~聽說那玩意是很好的魔藥材料……”看著地上已經辨不出原像的稀糊黏液,克萊因連連搖頭。

“你從一開始就不該讓矮人看到屍體,明知他們的習性還大大咧咧的將屍體帶回地面就該遇見到這種結果。”維克多當然覺得可惜,迷幻花的效力都在主體,這外殼卻並非廢物。在下層世界時,它就對食腦魔可以隨環境改變自身顏色的能力很感興趣,為此還專門抄錄過具體提煉魔藥的方法。如果能讓伊斯菲爾的那群傭兵配備上具有這種奇特能力的裝備,在刺殺方面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甚至連一些必須克萊因親自出手的任務也可以放心交由他們去辦。

“你最近暫時不要回去,以免阿佩爾的女祭祀起疑。”維克多囑咐克萊因暫時不能回米維拉,哦不,是已經正式更名的普雷西雅。對此,克萊因有點不滿,他對自己的偽裝可是十分自信。

“希望你還記得我們為什麽結為同盟,請不要給我增加額外的麻煩。”

“我現在還沒撕毀協議的念頭,你不用刻意提醒我。”一提及初見時締結的同盟協議,克萊因表現出的不滿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這幾個月太無聊,有些抑制不住想惹是生非的欲望。”

“無聊的話,去礦井。我不希望不請自來的客破壞我好不容易得來的魔晶礦。”既然連已劃入禁止通過的食腦魔都能自由出入,那其他同階、甚至更高階的黑暗生物一定會經由通道來到中層世界。在維克多看來,這也是一個變相探察克萊因實力的方法。臉上永遠掛著微笑的惡魔從不肯在自己面前輕易透露實力,永遠都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在確信教庭不會找麻煩、阿爾貝雷希特專心覆位的如今,是時候探探他的底了……

※※※

深夜,淺眠中的費舍爾被一陣細微的響動吵醒。聲源來自煉金塔的一層。米維拉的治安雖然不怎麽樣,但一般的賊還沒膽子進自己的塔偷竊,學員更沒這個膽,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維克多。

披了件外袍,費舍爾舉著燭臺走下階梯,果然見到熟悉的背影,正俯身在長桌上搗鼓著什麽。空氣中漂浮著一股異樣的氣味,帶著點蜜香,又有點腥。

“那是什麽?”雖然光線黯淡,但隱約可見長桌上擺放著一個物體,費舍爾看不大清楚究竟是什麽。

“食腦魔的外殼。”維克多的回答讓還有些睡意的費舍爾驚出一身冷汗。

“食、食腦魔?!”這不是已經在中層世界絕跡的地下生物嗎?又驚又疑的費舍爾走上前,舉著手裏的燭臺一照,長桌上的奇怪物體在光源中現了形——一個半透明的黃褐色巨大蟲子,裏面什麽都沒有,就像是蛻了皮的空殼。

“你上哪兒弄來的……”伸手輕輕摸了一下,還有些濕,取材地點很近。費舍爾開始擔心小鎮的安全,這樣一只怪物出現在附近,別說是一般人類,就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也難以對付,尤其食腦魔最擅長在睡夢中殺死獵物。

“克萊因在礦井裏抓到的,主體被矮人拿去祭奠不幸喪生的同胞。”掰下一只步足放進盛有強效溶液的器皿中,維克多取出掛在墻上的專門施有低級火焰魔法的魔杖,直接在玻璃器皿底部點燃。加熱期間,它又投了幾片連費舍爾都沒叫上名的奇怪物件進去。

高溫將已經被溶解食腦魔外殼與其他東西煮沸,香味散去,整個房間裏充斥著讓人作嘔的惡臭,費舍爾捂住口鼻,等待著維克多實驗的結果。

維克多脫下自己的黑色法袍,將煮得稀爛的膏狀物倒在上面,施有魔法的長袍耐住了能將普通織物燒壞的高溫,等粘稠的半透明膏體完全冷卻後,維克多又將變得沈重的法袍浸泡到清水中輕輕搓洗。

正個過程,費舍爾一直屏住呼吸,可當維克多從木桶中拎出那件長袍後,他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還是沈重的黑色,徽章、式樣都沒有任何變化。就在他作出費解的表情時,維克多把長袍貼到白色的墻壁上。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黑色的長袍漸漸變了顏色,晶曜學院的徽章、藍色的繡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不仔細觀看,根本看不出維克多手裏按壓著一件袍子。

“主體雖然能煉制成強力迷幻作用的魔藥,但我更看好外殼提煉出的變色藥劑。”維克多松開手,法袍沒有變回黑色,依舊是刺眼的白。缺了幾份珍稀材料,如果能湊齊,就能隨四周環境的變化而改變顏色。不過它不準備把精力和時間花費在煉制藥劑上,這個活讓做了一輩子的煉金師的費舍爾代勞最好不過。相信這老頭兒也不會拒絕這個難得的機會,就算他是煉金總長,也不可能接觸到下層生物。

費舍爾的表情有些像沒睡醒,仿佛置身夢中。

“這麽貴重的材料讓我做肯定會浪費掉很多,還是得麻煩導師,至於實驗剩餘的部分,你想拿去做什麽都可以。”具體的材料維克多不會直接告訴費舍爾,它相信人類的煉金典籍裏肯定有相關記載,自己說了反而會讓費舍爾起疑,以一個只學了五年的學徒不該知道需要用到食腦魔作為主料的藥劑配方。

費舍爾沈浸在親手煉制食腦魔藥劑的狂喜之中,連維克多什麽時候離開都沒覺察。

煉金塔外,出現了一個意外的身影,從年輕旺盛的生命力,維克多原先猜測蹲守自己的是那位不自量力的小姑娘艾露,卻不想是沙牧帕多蒂的最後一位遺民。

“伯爵,我有話想和你談談。”少年一臉倔強的表情,大有你不同意我就死纏著的架勢。

“什麽事,魯瑪族長。”

族長一詞出口的瞬間,魯瑪的臉色極其難看。

“別取笑我了,沒有族人,族長的頭銜根本沒有意義。”

“你如果是為超度你族人的靈魂這事找我,恕我現在無法幫你完成心願,你也知道我目前的狀況,根本挪不出時間南下。等普雷西雅步上正軌,我會履行我對你作出的承諾。”一是沒有時間,二是維克多不想現在就滿足沙牧少年的願望。

魯瑪搖搖頭:“你猜錯了,我不是想讓你馬上就替我超度族人,他們的苦難已經受了,再多等上些時日又何妨。我找,是想你允許我加入你的傭兵團。只憑一腔憤怒根本無法覆仇,我想磨練自己,想親手解救族人的靈魂。”

“你的體格不適合做戰士。”巫妖心裏再清楚不過,讓這個沒啥頭腦又不聽指揮的蠻孩子當傭兵,不但會死的很快,還會給它惹麻煩。

“不,我不當戰士,我要當牧師。你說過能救我族人的辦法只有死神牧師,我要做的就是死神牧師。”魯瑪堅定的眼神讓維克多鮮有表情的臉也露出微訝,它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少年會選擇這種方式報仇。

侍神者

維克多和魯瑪帶回被它暫時當作棲身的鎮長官邸,除了霍克三人組隨艾露一同借宿在煉金院,其他跟維克多有關系的危險份子,伊斯菲傭兵團、莉薇婭、克萊因和沙牧都暫住在那兒。

就算敢當著艾瑪祭祀的面直接發言,維克多也不希望接下來要討論的危險話題被其他人聽到,死神牧師在黑暗一族連敗六百年的如今,已等同於禁忌。

盡管沒有對魯瑪出言諷刺,但它的眼神讓只剩光桿司令的少年族長很是不爽。那已經不止是單純的輕蔑,而是認為自己絕對不可能做到的目光。

“不要看不起人!”

“我沒有看不起你,我只是認為你做不到。”

繞口令似的回答讓魯瑪更加暴躁。

“我沒覺得這二者有什麽區別……”

“有,本質上的差別。和法師一樣,侍神者也有天賦要求。不要以為你努力過了,就算沒天賦多少也能有點成績,如果你是這樣想的,那也未免把操法者看的太簡單。無論是奧術還是神術,沒有天賦別說是學習,就連最基礎的起步都沒法做到。”維克多攤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左手,兩股僅有指寬的橙色火焰‘嗤’地一聲從它的掌心騰空躍起。

在魯瑪的眼中,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分別握住這兩股火焰的尾端甩動,火焰圍繞著維克多的手掌一上一下交替旋轉,形成兩個不是很規則的圓。

“這是什麽?”

“火焰。”魯瑪先是被問題問的發怔,然後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錯,這是四級法術火墻術·改。不要小看這看似簡單的法術,它的構成一點都不簡單。我分別使用了默咒、瞬發、能量壓縮和覆數召喚四種能力。這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靠的是什麽?是我的魔力,憑借的是什麽,是我作為能掌握或使用元素與神術的天賦,身為法師要想達到這樣的靈活運用至少得是進階法師。頂著天才的頭銜,我從學徒到進階也花掉了五年時間,而那些沒有天才頭銜的普通人至少要付出十年的時間,才能施展出你以為的簡單法術。”

“我不信,一定……一定還有什麽方法的,你不就是例子嗎,短短幾個月時間就法師變成牧師……一定有捷徑,你不想讓我知道而已,對,你一在騙我……”巫妖的解說讓魯瑪剛下定的決心立出現迸裂,他有些失常地喃喃自語。

大廳裏的說話聲引來了保持著高度警覺的其他住客。其實早在維克多與魯瑪返回的時候,感觀敏銳的諸人就從淺眠中驚醒,聽到二人的對話,地位較高些的莉薇婭與伊斯菲爾團長起身,躡手躡腳來到連接大廳的過道處偷聽。他們心裏都清楚,隱蔽對於維克多是沒用的,躲在暗處只不過是不想影響沙牧少年。

相比這兩位,安傑羅則是光明正大的聽。變成半亡靈後,作為彌補喪失以往靈活行動力,他的感官增強了不少。即使是隔得很遠,也能清晰的聽到維克多與魯瑪的每一句對話。

“看來我剛才的那番話白說了。”維克多收攏手掌,躍動的火焰瞬間熄滅:“我特意強調了兩遍,天賦!要想操法者需要的不僅僅是決心和耐力,天賦和機遇比努力更重要。而且,短期速成必須得舍棄與生命同等重要甚至是超過生命的東西。你真的做好準備了?”

反覆咀嚼‘舍棄’一詞,魯瑪猜不出維克多的暗示。不過,他也並沒有因為這略帶威脅和警告的言辭而退縮,還是在費舍爾的煉金塔外那份氣勢,這次還多幾分破釜沈舟的味道。

“帕多蒂族如今只剩我一個,我既沒有強勢背景的親戚,也沒有任何才能,只是個隨時有可能因為所掌握的秘密而丟掉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的可憐人。就算我按照安傑羅的安排躲到沒人認識的地方,帝國也不可能放過我。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爭取,至少……要讓因我的莽撞而慘死的族人安息。如果真能超度他們的亡魂,吃火刑也心甘啊!”

聽了這番話,維克多不禁拿魯瑪和過去的自己相比。差不多的年紀,雖然在身世背景上相差甚遠,但執意卻是完全相同。

褒獎的念頭還沒來得及竄起,就被理智硬生生掐滅。

雖然有不錯的覺悟,但這小子太弱了。快要成年才開始起步不僅晚,且動機也不純,為了某種利益而信奉的信徒是不可能獲得回應。

出身祭司一族,又有親身經歷的維克多比誰都清楚,抱著功利的心祈禱不會得到神眷,沒有神職者最重要的天賦,他又怎能成為牧師?

見維克多沒有像往常出言諷刺,魯瑪不由產生了些許期望。

“先試試看吧……”近似自言自語的話不但是說給魯瑪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維克多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它並非憐憫覆仇心切的魯瑪,只是想借這少年來做一個自己不敢輕易嘗試的實驗。

寄宿在亡者之書中靈魂,那個名字也不知道的、自稱是被奪取了神格的神,如果利用得當,或許能找出既不被曼格爾覺察又能再次改變信仰的方法。

具體的方法維克多還沒想好,不管用什麽辦法,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魯瑪必須得先投入死神麾下,必須得先成為死神牧師,然後才是尋找如何轉變所侍神祇。操法者天賦什麽的都不重要,維克多從不指望可以依靠誰,所以也不會對自己提出要成為死神牧師的少年有任何期待。

“這太危險了……”莉薇婭放棄偷聽,從陰暗處走出。她雖然不是正牌的神職者,卻因為學習過狂熱之舞的緣由,使她比普通人更了解人類成為黑暗神職者的危險。不但容易被狂熱的太陽教徒襲擊,稍有不甚就會在學習神術的過程中送掉性命。

接觸到少年詫異的目光,莉薇婭別扭地轉開視線:“我可不是擔心你才這麽說,只是怕這個笨蛋連累我們。”

即使沒有阿爾貝雷希特做靠山,伯爵好歹還有塔蘭大公私生子這個身份可以抵擋,作為一個沒有任何權勢與背景的普通人,被南陸各國當作蠻子與劣等民族的沙牧一旦走上信奉黑暗這條道路,就再沒有任何回頭的餘地。

真是笨蛋!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躲起來不就好了,幹嗎非得往火坑裏跳,我是為了生存不得不依附更強的勢力,有機會逃離的家夥卻……

有感而發的莉薇婭在心裏暗罵不懂得珍惜的魯瑪。

“隊伍裏有牧師總是好的,隨著身份逐步提高,我也和傭兵一起的時間只會越來越少。一個能治療同伴的光明牧師雖然不錯,但能操縱死屍、驅逐高階亡靈,熟練運用各種傷害神術的牧師作用等同於法師,而且在神恩的庇護下,自保能力比法師強。如果他真的選擇當牧師,至少在和你們一起行動的時候不會拖後腿。”看著尾隨在莉薇婭身後走出的伊斯菲爾,維克多說出了讓傭兵團長暗暗松口氣的回答:“最重要的一點,侍神者的成長速度是所有操法者中最快的,不需要長達數年時間的學習與實踐,只要有正確的指導和相應的天賦,幾個月甚至幾個星期就可以出師。這點莉薇婭應該深有體會。”

只跟隨獸人學習了過很短時間的莉薇婭僵硬的點了點頭。的確,神術與奧術的區別非常明顯,只要有神眷,即使新手也可能瞬間獲得或領悟超越自身能力的神恩,可法師就不一樣了,沒有成百上千次用失敗累積的實踐和訓練,根本無法完成法術。一次小小的犯錯、意外,都會帶來嚴重的後果,甚至有可能因此受傷或送命。

“真要做一名死神牧師,這城市就不能待了,你明天隨我去泰阿森林,深山密林裏人煙稀少,被發現的可能也會大大降低。”危險能激發潛能,維克多打算用捕捉飛行坐騎來訓練黑暗牧師最基礎的入門神術。

“誒……這麽近,就算是無人的原始森林,風神殿也會覺察到的吧?”莉薇婭誤會了,她以為維克多要為魯瑪施行轉化。

“亡靈只不過是操法者的一種形態,並不是成為死神牧師必須的條件。”從莉薇婭欲言又止的表情,維克多不難猜出她內心的想法。六百年的時間讓大部分黑暗神靈的信仰由公開轉為隱秘,連一些最基本的知識都無人知曉了。死神最初的信奉者,就是人類啊,高等生命體對死亡的恐懼遠沒有人類來得深切。

突然,維克多產生了一個怪異的念頭。

也許……死神並不是原始神靈,而是因為信仰才獲得強大力量的古代某個強大生物,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像魔神塞勒斯托就是典型的範例。因為足夠強大,在戰勝並吸納了一些古老卻沒有多少戰鬥力的原始神的神格,塞勒斯托晉升為神,之後他又憑借著狡猾和越來越強的力量逐步成為黑暗陣營中僅次於黑暗神後的存在。

古怪想法剛在意識中成形,維克多立刻感覺到不對勁。

夜風停了,莉薇婭、魯瑪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就連被風吹起的發絲也以靜止的姿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時間靜止!誰在施法?不、不可能是晶曜的法師,如果是活體,我不可能在這麽近的距離都沒有一點覺察。可如果是其他黑暗系的神職者,也不可能輕易就突破我的防線。

勝過龍族的強大威壓瞬間襲至,就像一只巨掌,一把捏住了維克多的喉嚨,讓已經不用呼吸的巫妖感到無比痛苦。這是來自靈魂的沖擊,能在受法則約束的中層世界發動突襲成功並讓維克多沒有絲毫覺察的強者並不多,亡者之書中寄宿的靈魂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時隔快兩個月,承諾過當自己成長到足以讓它給予力量之前不會再現身的神秘神靈再次現身。

席維格

不是說要等我能依靠自身的力量捕捉到神名才會再次現身嗎……

無名神祇的出現讓維克多又驚又疑,驚的是這位神靈的突然現身,疑惑的是自己並沒有達成對方當初開出的條件。

就在它思想走神的短暫瞬間,維克多感覺到身體出現異常,不但不聽使喚,還擅自行動起來。

身體控制權被奪去了!

這項認知讓維克多的緊張迅速上升為畏怖,雖然還沒弄明白原因,但多少還是能猜出發生了什麽——為自己制造出新肉體的無名神祇因為某種原因,決定收回它所給予的恩賜。

隨著控制權的喪失,靈魂被排斥出以強大神力制造出的肉體。維克多甚至能感覺到一股看不見的強大拉力,正在撕扯自己的靈體。是強制傳送……它即將回到命匣所在的神座。

看著使用還沒滿半年的新軀殼變為一地灰燼散落在地,巫妖既不甘又無奈。這就像好不容易找到瑪拉對話的天梯,卻剛攀到一半就被一腳踹回地面一樣,失意與憤怒充斥著心志,它想奮起反抗,可力量卻如同石沈大海,聚不起一絲一毫。無論是魔力還是神力,都像是憑空蒸發了似的,習慣了以強者角度俯看別人的維克多第一次嘗試到身為普通人的感受。

這就是世人俗稱的報應吧,當我打從心眼裏看不起霍克、魯瑪那樣本身沒有力量的人類時,根本沒預料到我也會有今天,連放棄生命時都不曾有過的不甘……

被法則之力從中層世界中驅逐的巫妖在一屋子人的驚疑聲中消失。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剛才還在眼前的維克多就沒影了,莉薇婭側身看向伊斯菲爾,只見他搖了搖頭。

“也許突然有什麽事離開了吧。”傭兵頭領對於雇主經常使用魔法傳送的行經早已見怪不怪,只是對地上的灰燼有些好奇。出於對法術的不了解以及對維克多的戒備,他還是決定不去碰那堆說不清成分的黑灰,沒準是某種邪惡的法術也不一定。

“那個……他人呢?”同樣感到莫名的還有魯瑪。話才說到一半,怎麽人‘蹭’地一下就沒了。

“不知道,你最好回屋準備一下行囊,像泰阿那樣的原始森林裏有很多危險的野獸,伯爵可不會撥出時間專門照顧你。”不知道為什麽要交代沙牧少年的莉薇婭郁卒地轉身,心想睡上一覺或許就可以從這奇怪的狀態中恢覆。

大廳裏的人逐漸散去,沒人認識到地上古怪的黑灰就是他們以為已經使用魔法離開的維克多。

沒有了肉體的制約,本該在幾個月前就回歸下層世界的維克多,正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飛向它剛離開不久的達沃村。克萊因閑著沒事,又一頭紮進礦道四處轉悠,突然他猛地轉身,朝身後迅速掃了一眼,什麽動靜也沒有,惡魔瞇起能看透黑暗的眼。

我明明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過去了,難道是亡靈?也不對啊,如果是亡靈我應該能感應到。同為黑暗一族,亡靈的氣息就像腐爛的臭肉一樣,老遠就能嗅到。

想到這兒,克萊因原本緊鎖的眉頭舒展開。

可別怪我看守不力啊,維克多。肉眼看不到的形態根本不在我的防護防衛之內,況且,沒有實體,就算是想作亂,也只能依靠附身和入夢,米維拉已經被正式納入阿佩爾的庇護範圍,普通的幽魂和夢魘根本沒法入侵小鎮居民的身體。

被法則之力猛力拉扯的維克多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景象,雖然在路經克萊因所在的礦道時感覺到他的氣息,但那也只是一瞬的交錯。眨眼的功夫,它就被拽入礦道與下層世界的連接點——幽墜海,這是個像海一樣綿延無邊的虛無空間,一個充斥著黑暗能量的純粹區域,即使是沒有肉體的亡靈,也很難保持自身的存在。如果沒有連接通道,無論是亡靈還是惡魔,都會被如同黑洞般的負能量吞噬、同畫。

顧不上和克萊因取得聯系,維克多凝聚著自己所剩不多的精神力,以便在接下來穿過通道時應付隨時有可能發生的連接斷裂。被召喚或強行打通的通道時常會發生空間扭曲,運氣不好的話,就會被傳送到奇怪的地方。幸運的是,維克多非常穩定的通過了不知是誰打開的通道。脫離幽墜海的虛空空間後,它看到了一片白色的雪原,冰一樣的國度上矗立著一座城池。

巫妖一眼就認出那座毫無生機的城市,是亡靈在下層世界最大的主城蒼白,高得似要通天的建築就是自己在下層世界待得最久的地方——萬骨塔。

居然回來了……

看著下方既熟悉又陌生的建築群,維克多忍不住感慨。

它原以為自己不會再回到這地方,想過進入中層世時遇到空間扭曲,想過沒利用價值後被帕格洛特遺棄,想過被以盧西恩為首的‘親人’背叛,想過潛伏失敗被教會湮滅,就是沒想過會再回到這座死城。

飄到死神大殿附近,維克多發現自己再無法靠近分毫,它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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