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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風神之息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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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的任務結果吧,八位執政官都等著聽你的結論。”紅衣執政官中靠近教皇左手的那位開口,在場除了阿納爾就屬他年紀最大,也是執政官中資力最老的一位。

原來他們齊聚是為了聽我的報告,還真是高規格的待遇。維克多,我被你害慘了……深吸了一口氣,盧西恩開始匯報:“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維克多·伍德雖然修習亡靈術,但他還是活人,並沒有轉變成真正的巫妖。”

“這不可能!”

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紅衣執政官們對於盧西恩的報告采取了否決態度。

“你該不會是有心偏袒吧?聖騎士·晶曜!”

“無舌者想要說話只有一種可能,不要把我們當作無知的貴族!”

“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曾是家人,他已加入黑暗一族,對於已經墮落的邪惡者,你不該有一絲的憐憫和奢望。”

嘖……真是一群嘴碎的老不死,安逸待在後方就只會玩弄唇舌。

盧西恩保持半跪姿態低頭聽訓,雙拳不覺握緊。若不是資歷不夠,他早申請駐守北方了,留在聖都聽這群糟老頭子訓斥比打戰還累。

“好了。”阿納爾微擡左手,示意眾人安靜:“既然派盧西恩去極南是大家決議通過的,就不要心生抱怨。”

“陛下,我當初可是極力反對的。再怎麽優秀,盧西恩才只有十七歲。而且他與維克多·伍德是異母兄弟,這胳膊肘哪能向外彎。”執政官之首的拜雷恩特最討厭盧西恩,平日裏極盡打壓,就怕年輕的聖騎士奪了自己好不容易到爬升的地位。

教皇像是沒聽到首席執政官的抱怨,從法座上起身,徑直走到盧西恩身旁,將他扶起:“還有五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十八歲是值得慶賀的生辰,特準你一月假期,回去好好和父母團聚吧。”

“陛下……你怎麽……”阿納爾回首一瞥,散著銳光的雙眼把拜雷特剩下的話噎在喉間。

聽到要給自己放長假,盧西恩愕然擡頭。

“任務的事你就別擔心了。”

難道陛下打算換人?這可糟了,維克多雖有人型,看起來也像活人,可一旦使用法術就會露餡。盧西恩寧可監視任務還落在自己身上,寧可背負包庇的罪名,也不想教廷中途換人。

“我相信你一定會完成任務,不會辜負持有瑪拉之光的榮耀。”

教皇的話提醒了盧西恩,他決定把使用聖裁的事說出來,希望以此減輕教會對維克多的懷疑。

“你把聖裁用了啊……”阿納爾微瞇雙眼,難怪他覺得瑪拉之光的光輝弱了,原來不是信仰之力減弱的原因,而是使用了聖裁。

“是的,請陛下懲罰我擅自使用的罪責。情況危急,合三人之力也不是眼魔的對手,迫不得已,只能將聖裁用在那種地方。”聖裁的使用必須有教皇的許可,擅自使用有可能背上叛變罪名。在阿貝巴辛姆特沒一開始就使用聖裁攻擊眼魔,就是擔心回來要受懲處。

“唔……你仔細說說當時的情景。”阿納爾既是驚訝維克多可以在聖裁裏安然無恙,也對眼魔出現在中層世界感到擔憂。

位面之間如果能輕易穿梭,人類就有滅絕的危險,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的物種,對人類都過於強大,需要弄清楚的是,眼魔屬於偶然進入,還是特意穿過幽墜海來到中層世界。

“據同行的黑暗精靈解釋,古代阿貝巴辛姆特人向下挖掘魔晶礦時打通了阻隔兩個位面的空間,加上古代祭祀濫用神力,這才使眼魔毀滅了古城。”把克萊因和維克多的解釋結合在一起,盧西恩希望能用眼魔出現的事盡可能轉移教皇對維克多關註。只要他們認定維克多是亡靈法師而非巫妖,就暫時不會將他列入必須湮滅的危險人物名單上。

“黑暗精靈?就是你兄長手下的傭兵團團長吧,叫什麽名字?”雖然從歷史文獻裏已經知道阿貝巴辛姆特毀滅的真正原因,但這事從一個黑暗精靈嘴裏說出,阿納爾多少感到有些驚異。

“克萊因·紮伊爾。”

第一家族麽……他們這麽快就派人潛入了,不過這名字怎麽有點耳熟?阿納爾一時想不起,到底是何時聽說過。

“克萊因·紮伊爾?!那個著名的血色傭兵?”拜雷特不顧剛才惹得教皇不快:“陛下,您難道忘了,當年黑暗精靈以鮮血武技長被殺為由揮兵南下,這個克萊因就是鮮血武技長與人類混血的幼子,引發十年南北戰爭的元兇啊。”

“是他啊,我想起來了。”阿納爾的雙瞳有極短一瞬收縮了,連站在他身側的盧西恩都沒註意到教皇的變化。

阿西娜的兒子,沒想到他還活著,我還因為他已經死在戰亂之中,畢竟從南北戰爭後,就再沒聽過有關他的消息。

“啊……時間流逝得可真快,一轉眼,就八十年了。”沒頭沒腦的,阿納爾突然冒出這麽一段話。就在所有人都訝然看著他時,教皇擺擺手:“我只是感慨,南北戰爭已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沒想到那時的英雄還活著。”

“陛下,那家夥可是殺了不少盟軍,您怎麽能稱他為英雄。”

“戰場上講的是軍功,而不是貴族頭銜,我們就不要在這裏討論這些無意義的東西了。盧西恩,等你過完生日,順便把帶你哥哥帶回聖凡塞緹斯,我想親自見見這位讓阿爾貝雷希特都另眼相看的亡靈法師。”

這是今天第三次被驚到,盧西恩強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置疑。

為什麽……為什麽教皇會想見維克多。是要當面確認他的身份嗎?這比換人監視還糟糕,無論偽裝得多巧妙,都不可能瞞過光神在地上的代理人。

“是,我必定會向他轉達這份榮耀。”知道覲見結束,盧西恩躬身行了個禮,退出既是議事廳,又是教皇居所的大聖堂。

“陛下,您怎麽能親自接見一個亡靈法師,這事傳出去有損教會的聲譽。”

盧西恩才離開,八位執政官就七嘴八舌的叫嚷起來。

“太危險了,萬一他借機行刺……”

“如此重要的事,陛下您怎能不與我們商議後再下決定?”

阿納爾面帶微笑的說出讓八位紅衣執政官直冒冷汗的警告:“等我卸任後,你們再來追究我行事獨斷。”

執政官們趕忙表明,他們並不是要責備,只是擔心教皇的安危。

“我就是要試一試,維克多·伍德是不是善於潛伏的帕格洛特,就算是巫妖王,也不可能孤身一人在光明教廷大本營裏刺殺我。”這點自信阿納爾還是有的,作為最後一位存活的純血聖歌,他有的不僅是身為教皇的力量與聖物,還有祭司一族的聖眷。

“那……如果他不是呢?如果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亡靈法師,您又打算如何處置他?”拜雷恩特本想用包庇罪將盧西恩逼出教會,斷絕他成為教皇候選,不想阿納爾卻一點也沒有追究的意思。這讓拜雷恩特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普通的亡靈法師?南陸那麽多亡靈法師,阿爾貝雷希特怎麽就偏偏看中他了?能在短短三個月不到時間上升四個號碼,這可是顧問團成立以來最快的速度。至於如何處置……那就要看他的表現了。”阿納爾不認為維克多會是‘普通的亡靈法師’,就算不是帕格洛特,也是一個極具頭腦和手段的人物,如果能拉攏他成為雙面間諜,對十年後的大戰將會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助力。

“閣下!”

盧西恩剛退出大聖堂,就聽到自己的副官略帶焦急的呼喊聲。

“我剛聽說了一條消息。”快步走到盧西恩身旁,達維亞壓低嗓音:“西亞大公死了,據說是死於自己召喚的惡魔之手。但聖都傳聞是您的兄長暗中派人刺殺的。”

“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還是陰影公會傳出來的?”盧西恩覺得就算他今天聽到祖父覆位的消息也不會驚訝了,讓人吃驚的事是一件接一件。

“都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大街小巷都在議論呢。”達維亞有點委屈:“如果是小道消息我何必告訴閣下,不是找罵嗎……”

“知道了。陛下準我一個月長假,你若想與我同行就回去收拾幾件行裝。”

“誒……為什麽?”如果是回塔蘭探親的話,穿教會的制服就好了,為什麽要特地囑咐收拾行裝?達維亞一時沒想起馬上就要臨近的日子對於比他還年輕的上司意味著什麽。

“五天後是我十八歲的生日,到時會有各國政要前來祝賀,你總不能穿這身參加宴會吧。”盧西恩歸心似箭,心頭有難言的惆悵。

十八歲……過了這個生辰,我的人生將會如何……還能真的向父親所預期的那樣?向維克多所策劃的那樣?

生辰(二)

塔蘭大公名正言順繼承人兼諾因帝國第三順位繼承人十八歲的生日,不止是帝國貴族和西亞聯盟感興趣,就連一些平時沒什麽來往的國家也派人趕來參加這場充滿濃重政治色彩的生日慶典。

魔動飛艇的便利讓盧西恩在起程的第三天就抵達塔蘭,連續幾月的四處奔波與不斷變化的局勢著實讓他身心疲憊,安排副官住下後,盧西恩謝絕了所有訪客,一個人在已經空了幾年的寢室中倒頭大睡。

許久沒有睡得這麽塌實,盧西恩放松了警惕,直到他突然被一股陰冷的黑暗氣息驚醒,警覺地坐起身,這才發現太陽已經下山。視線在房內快速掃過,瞥見坐在窗畔的那抹身影,盧西恩沒好氣的開口。

“既然已經是貴族,就該學學貴族的禮儀,沒有主人的允許擅自進他人的寢室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即使在熟悉的地方也不能放松警惕,小心在睡夢中死去。”巫妖頭也不擡的專註於手中卷軸類的東西,並不時用沾有魔法藥水的魔法筆在上面勾勾畫畫:“容我提醒,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天。”

頭昏沈沈的,盧西恩倒了一杯置在床頭的請水灌下。

“你不該來的……”只會讓讓場面變得更混亂,那些從四面八方趕來祝賀的賓客可是等著看好戲呢。站起身,按壓著有輕微疼痛的額頭走至維克多身邊,發現他手裏的是一張地圖,更準確的說是米維拉鎮的地圖。可以隨意更改的魔法藥水勾勒出一個擴建的城市圖象,街道、廣場、市政、民居規劃得井井有條。

“父親指明要我到場,說這樣能鎮住那些嘴碎的貴族。”知道盧西恩一定會問,沒等他開口,維克多停筆,指著它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專註的工作:“以你貴族的眼光來看,這座新城怎麽樣?”

“它太大了。”盧西恩只看了一眼,就下結論。這樣的城市對一般的貴族來說值得誇耀的領地,但對一個隨時處在危險之中的巫妖只是累贅。“需要耗費很多年才能完成,而且也會消耗巨大的財力,你有時間完成嗎,維克多?”

“等魔晶礦開采出來,我會比父親還有錢。至於建成所需的人力,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塔蘭每年因交不起賦稅而坐牢的平民多到數不清,他們會非常樂意的接受做工抵稅的方法。”維克多根本擔心新城建造方面的問題。招募幕僚的公告才一貼出,短短十天就有上百人蜂擁而至,其中確實有一些人材,都是因為出身低微而難以施展抱負。

“父親知道嗎?”盧西恩真正煩惱的不是財力和人力,而是規模。

“給草圖作完最後的休整才打算給他看。”維克多準備在慶典正式開始前和費爾南德斯說一聲,免得疑心病重的公爵胡思亂想。

“你明知我在說什麽,以一座鄉下小城而言,它太大了!甚至超越了省城的規模。”盧西恩忍不住撫額,父親難道會沒有覺察維克多的意圖?他只是忍著不說,一如他隱忍母親的跋扈。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米維拉將會是塔蘭的新都。”維克多不打算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在建成之前還是讓世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晶曜好一些,畢竟自己準備在泰阿森林裏做的實驗還不到披露的時候。

“新都?以塔蘭目前的實力,還不能脫離學院的保護,不要亂來,維克多。父親和我一再縱容你的言行並不是想讓你給我們惹上無法處理的麻煩。”盧西恩自認騎士的教條與艱苦訓練把他磨礪得極富忍耐力,但維克多總能輕易挑起他的怒氣。

“魔法學院是個需要消耗大量魔晶來維持的蝗蟲,它只會停留在事物充足的地方。晶曜的晶礦維持不了多久,一味的依靠魔法學院不是長久之計,想讓塔蘭的名字繼續在地圖上繼續保持下去,就必須拋棄學院。”

“聽你的口氣,似乎已經選定了新的庇護者?”維克多的面部很少有表情,盧西恩只能從略帶自信的語氣判斷他早有打算。

“幫我想個容易上口又好聽的名字吧,作為阿佩爾的神臨地米維拉過於普通了。”

維克多的話讓盧西恩怔住了,極短的呆滯後,年輕的聖騎士一把揪住巫妖的衣襟。

“西亞大公是不是你派人暗殺的?”

“笑話,我用得著去暗殺他嗎,一個自以為聰明的膽小鬼,他是被自己的野心殺死的。”

“那霜狼怎麽回跑到貝羅約克?別告訴我是父親派他去的?”盧西恩一點都不信維克多的辯答,在他看來,異母兄長說謊話就和呼吸一樣容易。

“我說了,西亞大公不是我‘殺’的。我只是輕輕的在世人看不見的地方推了一把,幫那個可憐的家夥早早結束已經無望的生命而已。”見盧西恩面露不悅,維克多把早早想好的臺詞搬出來:“丟了號碼,不但要受其他同僚的恥笑,以往倚仗阿爾貝雷希特獲得的便利也會一並失去。神臨地這事是艾瑪祭祀親自找上門來自薦,連自古就庇護西亞的阿佩爾都拋棄他了,你覺得這位西亞大公能接受嗎?”

看盧西恩無法反駁,維克多收起地圖。

“在晚上的慶典開始前,父親要先和你談一談。”這才是維克多來找盧西恩的目的,傳達費爾南德斯的命令。

憤怒一點點洩去,盧西恩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你怎麽不早說,天都快黑了。”

“只是認為有些事得提前和你打聲招呼。”摸出狼頭面具戴上,維克多不想以‘伍德’的面孔和盧西恩一同面對八方來客,過於相似的外貌只會惹出更多的是非和議論。

“比如?”盧西恩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非常不好。

“你青梅竹馬的玩伴也來了。”

維克多沒有直接點明,盧西恩卻已知道‘玩伴’指的是誰。果然,當維克多拉開房門,一身禮服的少女面帶郁色的站在門外。

在心底無聲的長嘆,盧西恩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從小一塊長大的賽琳,尤其她還頂著曾經的未婚妻的頭銜。

“我想,在見父親和參加慶典之前,我們需要開誠布公的談一談關於我們之間的事。”交握雙手,坐姿優雅得無法挑剔的維克多面帶笑容,仿佛討論的不是自己。

“維克多,你不要把她牽扯進來!”隱約明白維克多說‘談一談’的意思,盧西恩有些氣急敗壞。

“親愛的盧西恩,早在我出現之前,賽琳小姐就已經牽扯進來了。她是緹迪斯的皇族,你祖父最討厭的事物之一,即使沒有我的出現,你們也不可能成為一對受祝福的夫妻。”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夫妻什麽的,我根本就沒考慮過,賽琳對我而言,只是親人般的存在。這些話盧西恩說不出口,尤其是當著賽琳的面,他說不出這樣傷人的話。

“已經沒時間了,今天是你十八歲的生日,而賽琳也已經十六,相信要不了多久,你那位偉大的祖父就會派人來催,讓我和她正式完婚。如果不借今天這個機會說清楚,我想你們以後恐怕都很難有機會再見面,至少十年內是如此。”

“盧西恩,你真希望我嫁給他嗎……一個亡靈?姑且不論我是否喜歡他,連子嗣都不會有的亡靈,如何延續緹迪斯的血脈。不要轉頭,看著我!”被晾在一旁的賽琳受不了空氣中尷尬和窒息的氣氛,沖上前一把扯住盧西恩的衣袖。

“這不是我能決定和改變的,賽琳。你知道……”

“不!我只知道你有宏大志向,請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如果能,如果可以選擇,你會娶我嗎?不是因為父母的命令,家族的枷鎖。如果不能,就不要給我虛偽的幻象,讓我好死了心,成為一個巫妖的妻子。我不奢望在我們這樣的年齡會有深厚到能稱之為愛的情感,至少,請你誠實的告訴我,你有喜歡過我嗎?哪怕是一點點,哪怕只有我喜歡你的百分之一……告訴我,盧西恩。”

看著淚流滿面的少女,盧西恩說不出話,他的視線越過賽琳,直直射在一臉無辜的維克多身上。

“哎呀~不要用那種目光看我,我可不是故意給你找麻煩或想你難堪。你若真喜歡這姑娘就乘早挑明,我想辦法制造一些不和的假象,好讓你們在十年後有機會還做夫妻,如果你對她沒有一點情意,那可就抱歉了,我不喜歡別人碰屬於我的東西,即使是掛名的。”

“你被克萊因傳染了,說話的語調越來越惡心。”狠狠瞪了一眼維克多,盧西恩低頭看向還在等自己回答的賽琳:“十年的時間太過漫長了,賽琳你我都還年輕,這種幼年時培養出的好感和屬於青春萌動而產生的喜歡不能支持一輩子。不值得為了少年時的沖動,讓今後的歲月都在後悔中度過。”

“我會一直等下去的!”賽琳猛地推了盧西恩一把,丟下讓人目瞪口呆的一句話,捂著臉跑了。

“夠了!你那副嘲諷的愚蠢表情還想維持多久?”咬牙切齒地看著維克多,盧西恩肯定他一定在心裏笑翻天。

“你不去當演員可惜了。”起身,維克多一點也不在意身後傳來的怨氣:“走把,父親大人一定已經等急了。”

生辰(三)

天色漸黑,已有部分賓客抵達舉行宴會的宴客廳,而在用做臨時休息場所偏廳裏,一身正裝的費爾南德斯正支著下巴出神,旁邊是臉色難看的藍蒂婭。

“父親,你找我?”

發現母親也在場,盧西恩多少有點意外。在他的認知中,母親是不參與政事的,加上討厭維克多的緣故,除了加封貴族那一次,很難看到她於維克多出現在同一場合。

朝盧西恩招招手,待他走到身前,費爾南德斯握住他的手,輕輕聲說道:“時間過的好快,明明是咿呀學語的孩子,一轉身,就長這麽大了……”

盧西恩默然,他太了解自己父親的脾性了,一個以利益至上的男人突然大打親情牌讓他很不適應。這就像剛才維克多用黑暗精靈的語調說話一樣,讓他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我知道這樣做太委屈你,可沒人能違背阿爾貝雷希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依附於他,一點一點擴張勢力,等大戰結束,一切都會重新回到你手上。”

盧西恩忍下發言的沖動,耐心聽完費爾南德斯語重心長的規勸。期間,他瞥了一眼站得遠遠的維克多,戴上面具後更像個傀儡,死氣沈沈,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雕塑。

“你真要把繼承權給他?”藍蒂婭比盧西恩還沒耐心,‘唰’一聲收起裝飾折扇,怒氣沖沖跑到丈夫跟前質問。

“這不是局勢所逼嗎……”費爾南德斯回了一個虛偽的笑。

“我絕不認同!讓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繼承爵位,我們會被其他貴族恥笑的。”

“說到名正言順,我的母親當年也曾是在神壇前發過誓定過婚的未婚妻,如果不是頭頂著帝國公主頭銜強行介入,這個男人未必會娶你。”

“你說什麽?!”藍蒂婭死死捏住折扇,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維克多身上已經被切為碎片了。

“如果不是未老先衰的話,你應該還沒到耳背聽不清我剛才說了什麽。”刻意發出類似鼻音的嗤笑,維克多的毒舌不會因為有旁人在場就會收斂:“若是真按照嫡長繼承制,費爾南德斯本身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竟然敢這麽說話,你……”藍蒂婭正要怒斥,突見維克多肩上的兩個狼頭動了起來,被充滿殺氣的鮮紅的豎瞳盯得心裏打鼓,藍蒂婭的氣勢頓時弱了下去。

“繼母大人,請認清局勢再發言,我現在已不再是剛離開偏遠山村的傻小子。維克多·伍德早死在你授意甘德爾·賈拉迪所派去的蹩腳刺客手下,而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已經投入你父親麾下的亡靈法師,一個沒有感情和道德的亡靈。最後容我提醒一句,做小動作要做得幹凈利落,被抓到把柄可就算不得高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驚慌只在藍蒂婭的臉上出現短暫的一瞬,她很快就用生氣的表情掩飾過去。

沒可能,這小子沒可能知道……

藍蒂婭的鎮定只維持了極其短暫的時間,就被維克多接下來的動作打散。

“不,你聽懂了。如果你不想承認,那我就幫你列舉一下這幾個月來的所作所為。”攤開從腰包裏取出的一張卷軸,維克多大聲念道:“收獲之月第三日,藍蒂婭·諾丁給甘德爾·賈拉迪送去一封施有魔法的秘信,不計一切代價也要殺死莉婭·伍德與維克多·伍德母子。這上面有兩份親筆簽名的供詞,以及附有宣誓咒的手印,分別來自當事人甘德爾與見證人埃裏克。”

緊接著,維克多又拿出第二張卷軸。

“這份上藍蒂婭公主寫給拉姆德的秘信,依然是要求找機會除掉我,手法越惡毒越好。供詞和手印雖來自已經逃亡的邪惡法師,但同樣附有不能說謊的宣誓咒。”

“這一份……我想你不會希望我念出來吧,繼母大人?”取出第三張卷軸,維克多笑得極得意,言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

藍蒂婭呼吸急促地瞪著維克多手中的卷軸,美麗的面孔扭曲在一起,費爾南德斯剛擡手,盧西恩搶在他前面從維克多手裏取走了卷軸。

粗略掃了一眼,盧西恩難以置信地擡頭,藍蒂婭在他帶著控訴的目光中轉開視線。

“不打算解釋一下上面的內容嗎,母親。”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驕傲的昂起頭,以冷酷的目光回望。這一刻的藍蒂婭不再是盧西恩和費爾南德斯熟悉的母親與妻子。

“雖然有所覺察,但我萬萬沒想到透露消息的人會是您,我一度還以為是父親。”盧西恩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從他懂事起,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麽難受,知道異母兄弟的存在和放棄帝位繼承也不能與之相比。

“我只是想把這個討厭的家夥除去,沒有真想害你。”因政治而結合的藍蒂婭對費爾南德斯並無情愛,她可以漠視丈夫表面的逢場作戲,卻絕不能容忍他真心實意愛去愛別的女人。

“藍蒂婭,我說過多少次,他不會對你和盧西恩造成任何威脅!!”一向虛偽的費爾南德斯猛地站起身,語氣是以前所未見的嚴厲:“維克多現在已經和門德爾,甚至是和盧西恩的將來綁在一起,不準再對他出手。”

“隨便你們好了,我再也不想管你們父子的事。”

看著急匆匆離開的母親,盧西恩面色黯然。去極南城執行秘密任務一事,他只告訴過正好寫來家書的母親。事後,他不是沒懷疑過,只是不願相信母親會把兒子推到險境,為的只是除去維克多。為了權勢,父親也好,母親也罷,都瘋了……

“夠了!”費爾南德斯疲憊地捏住眉心:“我欠你和莉婭的永遠也還不清,你若是想報覆,就再等十年,等我看到盧西恩坐上帝位,你想要用什麽殘酷的法術殺我都無所謂。”

“為了家族和王國,什麽都可以拋棄。盧西恩,你怎麽就沒遺傳到一星半點呢。”拍著手掌,維克多仿佛看戲般的語氣讓盧西恩的悲痛轉為惱怒。

“今天是我成人的儀式!我專程從凡塞緹斯趕回來,你們就想讓我看這些嗎?”真惡心……這個家、這樣的親人。世界為什麽不在幾百年前毀掉?瑪拉啊,人類這種生物到底為什麽存在?

絕望和憤怒瞬間占據了盧西恩的心志,直至佩在腰間的聖物發出“嗡嗡”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思維的紊亂和過激的情緒已經影響到瑪拉之光。

第一次,瑪拉之光不是因為黑暗的力量而發出警報。這種預警不是針對一旁的維克多,而是……我。

原來這才是界限,世俗的政治和權勢並不是正邪的標準,對神的質疑和世界存在的本身才是墮落的邊界。

握住瑪拉之光的劍柄,燙人的高熱讓盧西恩第一次被自己所持有的聖物灼傷,將一切收入眼底,藏在面具後的維克多露出一個無聲的微笑。

看了一眼滿臉驚異的父親,盧西恩轉身跑出偏廳,他甚至不敢去看維克多,就怕看到嘲諷和輕蔑的目光。

費爾南德斯正想說點什麽,卻被維克多搶了先。

“借這個機會,我也最後再申明一次,我對門德爾,對諾丁都沒任何政治方面的興趣,就連魔法顧問這層身份也只是為了方便行事才應承的。你也不必總是擔心我要報覆,還活著的時候,我確實恨過,恨你生而不養,恨你為了權勢拋棄母親,恨你眼裏只有能帶來更高地位的盧西恩。生命終結後,我的價值觀完全顛覆。沒錯,我確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我可以賭上靈魂發誓,我已不再想報覆這個家族裏任何一人,頂著你長子的身份也不過是為了達我的願望。所以,父親大人,能否請你在我冒著被湮滅的危險維護門德爾和盧西恩的時候,不要在背後捅刀子?啊~不要說是藍蒂婭做的,與你無關。推脫責任只會讓我更加看不起你。沒有血緣和感情作為基礎,那就讓我們用利益維系,十年之內,我們的利益都是一致的。”既然盧西恩不在場,維克多也就不用避諱,直接向費爾南德斯表明它屬於黑暗陣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十年之後的光暗之戰。

青色的魔法火焰騰起兩人多高,將維克多團團圍住,宣誓咒印在空白的第四張羊皮卷上,費爾南德斯接過維克多遞過的卷軸。

原來是這樣,我就奇怪一個人性格怎麽會發生如此大的逆轉。費舍爾不止一次說過維克多要報仇,怎麽變成亡靈後反而毫無怨言的支持他上位。扶持能力和威望皆不如阿爾貝雷希特的盧西恩,就是對黑暗陣營最大的助理,而且還能利用盧西恩的教會身份竊取關於戰爭的部署和機密,換做是我,也會作這樣的選擇……

當!

大廳裏的記時鐘敲響,昭示晚宴時間到了。

普雷西雅

生日慶典上雲集了南陸各國的使節與貴族,自從法蘭克爾身亡後,不止是原本支持西亞的盟國倒戈,就連許多原本站在中立的盟國也開始能力僅次西亞的塔蘭,對此費爾南德斯沒有任作出任何明確的表示。在他看來,維克多最近的行為已經夠高調了,如果自己接替法蘭克爾空出的盟主之位,之會招致阿爾貝雷希特的不滿。

等費爾南德斯與維克多來到賓客雲集的宴會廳,盧西恩早被前來祝賀的各國貴族團團圍住,沒興趣和喜歡耍嘴皮的貴族周旋,維克多挑了一個人相對較少的角落,靜靜地看著掛著虛偽表情的貴族向盧西恩道喜,恭賀他成年。

雖有心低調,但一身醒目的法師裝扮註定無法不被關註,沒一會兒,大廳裏就有人偷偷議論。

“就是那個吧,傳聞中的……”

“不要和他對視,據說靈魂會被抽走。”

“真討厭啊,為什麽這樣的家夥也敢明目張膽地出現。”

“還不是倚仗著那一位……”

“連這樣的人都能公然出現在大庭廣眾下,大戰果真是臨近了。”

有一句沒一句虛應著祝賀的各國使節,盧西恩沒漏掉針對維克多議論,由剛開始的竊竊私語變成了高談闊論。

這些個無能的貴族,不過是見維克多沒有攻擊性,就敢當著他的面議論,若是他稍微放出一兩個魔法……

正覺不耐,視線忽然捕捉到與貴族明顯不同的穿著。

那不是……風神殿的人嗎,他們來這兒幹嗎?

瞥見風神殿的大祭祀,盧西恩有些愕然。

四大元素不止是在陣營上中立,就連政治上也是如此,繼任、成人禮、加冕這一類的慶典從來都見不到他們的身影,為何這一次會……

費爾南德斯同樣感到意外,他以肘輕觸盧西恩,詢問是否知情。盧西恩連連搖頭,他從沒得到過風神殿要來參加的消息。

難道,是找維克多的?

艾瑪祭祀一行人徑直走向站在角落的巫妖,證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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