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25)

關燈
:“還有言行考績。大家別忘了,比武的排位會把言行考績分加入,所以請你們註意自己的言行,剛才說臟話的那位劍童,扣掉五分。”

此話一出,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無人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這一堂劍術課,眾人都上得小心翼翼。直到慕容燁英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口,殿內的氣氛才呼啦啦地重新活躍了起來。

莊園蹦蹦跳跳地跑到唐謐身邊說:“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的好朋友。”接下來,她指著跟過來的一個文秀女孩說,“她是周靜,江湖上說的‘獸王周’就是她家啦。她有一塊寶玉,可以用以與各種走獸飛禽溝通,很是神奇的,關於異獸和妖物的事她知道的不見得比殿判們少。”

然後,她又拉過來一個個子頗高、神氣十足的女孩兒道:“她叫李理,鯤鵬幫的老大就是她外公。江湖上的事沒有她不知道的,咱們這禦劍堂的小道消息也統統歸她掌握,無論什麽事你們都可以問她。”

唐謐笑著和幾個女孩兒點頭招呼,正要聊上幾句,忽聽門口有人喊道:“唐謐,小唐謐來了沒有?”

唐謐一聽到“小唐謐”三個字,頓時覺得雞皮疙瘩直往外冒,轉頭循聲望去,想看看是誰居然如此“親切”地呼喚著自己。

只見殿門口紅木輪椅上坐著一個蒼白的年輕人,正是藏書閣司庫兼禦劍堂殿判——祝寧。

還沒有離去的劍童們無論有沒有跟祝寧修習過機關之術,對這位藏書閣司庫的古怪脾氣都是有所體會的,見他這樣熟絡地稱呼唐謐,免不了都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她。

唐謐只覺得那些投來的目光中頗帶著些同情的意味,忽聽又一聲“小唐謐”傳來,身上再次一寒,硬著頭皮答道:“在,我在這裏。”

祝寧瘦削的面龐上掛著淡得不著邊際的笑容,口氣聽上去倒是挺愉悅的:“小唐謐啊,你的本事挺大啊,本以為要再等一年才能教你,不想你今年就跑來了。不錯,不錯,趕緊跟我來吧。”

“幹什麽?我這就要去吃飯了。”唐謐推脫著,心中猜想祝寧一定是還記得去年要收自己為徒、教授機關之術的事,而她對機關之術並不特別感興趣,只覺得吃飯才是當下最最重要的事。

“那你晚上來找我好了。記得麽,你們今年任何一門考試都不能失敗的,我可是你的殿判哦。”祝寧說話時,臉上仍然掛著那淡薄的笑容,讓人覺得很有點高深莫測。

唐謐看著祝寧轉動著車輪,緩緩離去,對剛走到她身邊的白芷薇說:“要是陸旭言在就好了。”

“啊?他在能管什麽用?”白芷薇不解地問。

“我想和他切磋一下預知未來的本事。現在,我怎麽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呢?”

當日夜裏,唐謐步入藏書閣,發現自己的第六感果然準確。

只見平日裏一進藏書閣就能看到的長幾上,目下壘著小山一般高的卷冊,祝寧從兩摞卷冊的縫隙間露出半張臉道:“小唐謐,你來啦。快來,幫你師兄整理借閱記錄。”

唐謐無奈地搖搖頭,眼睛一轉道:“哪有收徒弟時不教一點本事,也沒送點見面禮,就先讓人幹苦力的師父啊?”

祝寧這回倒是呵呵地笑了:“見面禮不是去年就送了麽,你還想要什麽,說吧,看看是什麽寶貝東西才能使喚得動你。”

唐謐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卻也想不出究竟可以要個什麽稀罕東西,唯一確定的是絕對不能是便宜貨,便笑咪咪地說:“師父你隨意送吧。您不是小家子氣的人,出手的見面禮肯定是金燦燦、光鮮鮮的好寶貝。將來徒弟拿出去,逢人便說這是師父給的見面禮,到時候師父該多有面子啊。”

祝寧看著唐謐笑得擠作一團的粉臉,明明知道這小丫頭是個小滑頭,這種話若是別人說的,自己肯定不會有好臉色,但對著她,卻生不起氣來:“好好,你等等,為師這就給你個好東西當成見面禮。”

說著,祝寧將輪椅轉後,在身後的菱花格子門前一停,兩扇門便向兩邊自行打開。他進到裏面不一會兒,在膝上放了個四角裹金的檀木盒子,緩緩駕著輪椅駛出來。

唐謐遠遠便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檀木香,心中不禁期待:“這麽好的盒子裏,不知放了什麽好寶貝!”

祝寧把盒子在她面前晃了晃,道:“先到裏面和你師兄幹活去,這個寶貝什麽時候幹完活,什麽時候拿走。”

“好的,好的,我就知道您沒那麽容易哄。”唐謐說完,嘆了口氣,認命道,“我那素未謀面的師哥,你在哪兒啊?”

唐謐跟著祝寧走進他身後的菱花格子門,才知道原來裏面是一個巨大的倉庫。倉庫中間的空地上,堆著一堆大大小小的零件,一個穿著術宗藏藍袍服的少年正蹲在那裏,不知道在組裝著些什麽。

那少年似乎沒發覺有人進來,眼皮都沒擡一下,仍然在擺弄著幾個部件。

唐謐看著他的側臉,發覺此人和祝寧類似,也是極瘦的,不南懷疑莫不是他們的體型都是因為廢寢忘食地制造消息機關而餓成的。

“歐陽羽,來見見你的師妹唐謐。”祝寧道。

那叫歐陽羽的少年轉過臉來,目光落在唐謐身上,反應了片刻,才慢吞喬地站起來,微微躬身施禮道:“唐師妹,在下歐陽羽,術宗門下弟子。”

唐謐這才發覺,這歐陽羽不但瘦,而且高,此時站在原地,真有些架著衣服的竹竿兒之感。她再看看同樣清瘦的祝寧,心中立時打定了主意:若是研究機關之術將影響到我的二次發育,我可堅決不能跟著他們瞎混。

“歐陽師哥好,不知道我要幹些什麽呢?”她問道。

歐陽羽走到一側的閣架旁,抱下一摞借閱錄:“很簡單。就是把借閱錄裏年頭超過二十年的都抽走。咱們藏書閣不需要那麽久遠的記錄了,然後再把剩下的重新縫訂成冊。”他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借閱錄往外走,口中繼續道,“我們搬到外面去整理,這裏師父要做事的。我都已經搬出去一部分了,剩的不算太多。”

唐謐聽了,便也去搬借閱錄,不想沒走兩步,迎面碰上剛剛放下東西回轉的歐陽羽。只見他也不多話,一伸手就接過唐謐手中的書道:“唐師妹,這種活不用你幹。”

唐謐心裏一樂,心裏琢磨:男孩子年紀大幾歲果然不一樣,真懂得照顧女孩子啊。

歐陽羽又來來回回搬了五六趟,將所有的借閱錄都移到了外間,擦了把汗,對唐謐說:“師妹,我的活兒幹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啥?你啥意思?不是咱們兩個一起整理麽?”唐謐看著長幾上和地上堆得到處都是的卷冊,差點驚掉了下巴。

“是一起整理啊,我幹體力活搬東西,你幹剩下輕生的。”歐陽羽回答,可惡的是,他的神色認真至極,竟然沒有半點在戲弄唐謐的意味。然後,他接著說,“師妹,裝訂用的棉線和錐子都給你擺在幾上了啊,我和師父還要趕制飛翼,就不陪你閑聊了。你今天幹不完沒關系,整理好記錄之前,藏書閣都是關著的,你一個人在裏面慢慢來就行了。”話落,他細長的背影便隱沒在了菱花格子門後。

唐謐瞪著緊閉的菱花格子門,使勁踹了二腳,才發覺那門竟然如何都踢不開了,氣得咒罵道:“小P孩,就知道欺負老實人,我咒你這根豆芽菜八輩子都娶不到老婆!”

好在此時的唐謐對這裏的文字已經相當熟悉,整理起來也不算太吃力,只是禦劍堂藏書閣的書實在太多,每一本都對應有一部借閱錄。有的熱門書籍,比如《兵策集註》,借閱錄足有厚厚的三百頁,唐謐隨手翻了翻,發現每一頁上都寫滿了誰於哪天借走哪天還回,而這書往往回不到兩三天,便又被人借出。

自然,茫茫書海中的大多數書是很少被人借閱的,薄薄的幾頁紙記錄著它們一百多年來與人接觸的寥寥機緣。

唐謐想:幸好如此,否則,光是借閱錄豈不是就要裝滿一個樓層。

整理的時間長了,她發現有一個熟悉的名字經常出現在記錄中,而且,多是些沒什麽人看的書。她不免好奇起來,開始留意那個人借閱的書籍。漸漸的,她發現了那人的趣味——原來,他最喜歡看那些與妖獸和魔物相關的書籍。

唐謐放下一本書名為《魍魎經》的借閱錄,臉上不覺浮現出憂懷之色,仿佛看見三四十年前,一個沈迷於妖獸與魔物世界裏的單薄少年,他有著一張嚴肅、淡漠的面孔,唯有在看到這些書的時候,一雙眼中才會有火焰在躍動。

她隱約記起陸徹說過:“如果世上有一個人看過藏書閣裏面所有的書,那個人肯定就是穆殿判了。”

也許不是所有的書,但大概是所有與妖獸和魔物有關的書。唐謐這樣想著,不知為什麽,心裏有一些說不出的不安。

一直等到禦劍堂晚間落鎖下鑰的鐘聲傳來,唐謐才知道已經很晚了。她看了看自己還算不錯的勞動成果,沖著菱花格子門裏面叫道:“師父,我要走了,回去晚了司院秦嬤嬤要揪耳朵的。”

“你走吧,記得明天晚上再來啊,小唐謐。”裏面傳來祝寧心不在焉的回答。

唐謐心裏一陣小不痛快,氣聚腳心,一腳踹在菱花格子門上。

想來唐謐這一腳上的功夫已算不弱,若是普通木門早就該被踹出個洞來,甚至震斷門軸,令整扇門轟然倒下也不為怪,不想那門只是晃了兩晃,便沒了聲息。

只聽裏面傳來歐陽羽關切的聲音:“師妹,小心腳疼。這門的材質是世上最堅硬的鐵黃檀木,門軸門插均是萬年隕鐵制成,沒有穆殿監那樣的武功,千萬莫要與它過不去。”

天敵!這兩人絕對是我的天敵!唐謐咬著牙這樣想,帶著無比的挫敗感跛著腳離開了藏書閣。

唐謐踏著鐘聲拐進梅苑,繞過秦嬤嬤堵在院門口的巨大身軀,回到自己的屋子。

直到躺在床上,她才覺得肚子餓得難受,對白芷薇說:“我晚飯吃得有點少,又幹了一晚上活,現在餓得很,要出去找點吃的,你先睡吧。”

出得屋來,她一縱躍過院墻,直奔食堂後院的竈間而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竈間的門居然沒鎖,推門而入,偌大的房內空無一人,漆黑一片。

唐謐伸手向前,摸著黑往前探路,借著透入窗子的微弱月光,依稀辨出竈臺和櫥櫃的位置。令人失望的是,她先依次揭開竈上五口大鍋的蓋子查看,每口裏面都幹凈得連一顆飯粒都沒留下。再一個個打開那排靠墻擺放的櫥櫃,竟然也是空空如也。

唐謐心中不免疑惑這竈間也忒幹凈了些,怎麽會連半根蔥都不剩呢?

突然,唐謐聽到外面似乎有極輕的腳步聲正在接近竈間,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屏住呼吸,藏到身邊那只櫥櫃的側面。

竈間的門“吱”的一聲被人輕輕推開,一個黑色的身影立在門口,似乎正在向內張望。

那人在門口略頓,便徑直向櫥櫃的方向走來。唐謐的大腦飛快地一轉,心想自己既然遲早要被發現,不如等那人再接近些,趁其不備將他擊倒再逃出去。

只見那人的目的非常明確,直接走到離唐謐藏身的櫥櫃不遠的一個櫃子,打開了櫃門。

唐謐微微探出些頭,想瞧瞧那人要做什麽。

她見那人異常熟練地取下有五層隔板的櫥櫃中最下面的一層隔板,接著再取下最上面的一層,然後將兩個隔板調換了一下又裝回去。之後,他又將第三層隔板和第二層也調換了一下,第四層則保持不動。

在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只聽櫥櫃後面發出“喀喇”一聲細微的聲響,似乎是什麽機關被打開了。那櫥櫃原本是緊貼墻壁放置的,這一響之後,那人竟把櫥櫃向墻裏推進。

唐謐聽見低低的輪軸滾動、摩擦聲傳來,櫥櫃隨著這聲音陷入墻裏,原來是一道暗門被打開了。

此時,那人低頭念了句口訣,指尖上躍出一朵顏色紛麗的幻火,他借著火光照明,一擡腿。躍入了暗門內。

唐謐心中暗暗稱奇,又等了片刻,伴著一陣食物的香氣,那人拎著只燒雞走出了暗門,隨即拉回櫃櫥,重新將隔板按原樣排好,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唐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家夥是個偷東西的老手,早已對這櫃櫥裏的門道了如指掌。她心中忍不住偷偷樂了起來,原來運氣好的時候想擋都擋不住。

於是。她快步走到那櫃櫥前,按那人的樣子重新調換了一遍隔板,果然,機關打開的聲音在黑暗中清脆一響,她推動櫥櫃,暗門被緩緩打開,一股食物的誘人香氣頓時鉆進她的鼻子。

唐謐躍入暗門,發覺由於裏面沒有月光,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隨即掏出火折子點亮,借著閃爍的火光,看見了滿滿一屋子的美食!

原來這裏竟然是一間巨大的食物儲藏室,一排排架子上整齊地擺放著從蔬菜鮮果到火腿臘肉等等各色的食物原料,另外一個長長的臺子上則是已經做好的饅頭糕點,以及一些晚餐剩下的燒雞。

唐謐走過去,挑了幾塊糖糕,又拽下一只雞腿,正要離去,就聽見門口處傳來一個男孩子的聲音:“要拿雞就整只拿去,剩下一只缺了腿的雞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有人來偷東西吃麽?”

唐謐倏地回轉身子,下意識地把“贓物”往背後一藏,喝道:“你是誰?”

那人的指尖燃著一團幻火,借著七彩變換的光芒,唐謐看到一張有些面熟的和氣面孔,略略想了片刻,不大肯定地問:“王動,你是和我一殿的王動?”

那人手裏提著半只吃剩的雞,溫和地笑道:“是我,你晚上也餓啊。”

唐謐和王動兩人迅速清理了“犯罪現場”,帶著燒雞和糕點來到禦劍堂一處僻靜的地方,席地而坐,邊吃邊聊了起來。

“這麽說,你是自己破解了這裏的機關?”唐謐口氣裏頗有些敬意。

“是,本來也想告訴別人,可是饞嘴的劍童太多,我怕來偷吃的人多了容易被人發現,那樣以後機關肯定會被重新設置。所以,我就經常拿出來一些分給大家,說是我晚餐偷偷留的。”王動一邊說,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食堂又沒有不讓你吃飽飯,你怎麽晚上還餓啊?我看你也不胖呀。”唐謐好奇地打量著中等身量、相貌平實的王動。

“嗯,可能是因為我每天思考的事情太多了吧,整日想著想著,就會覺得餓了。”王動想了想後回答。

“你老想些什麽呢?”

“太多了。比如萬事萬物的運行是不是有著什麽規律可循呢?樹上的果子為什麽會掉到地上而不是飛上天去?為什麽有的東西會浮在水上,有的則會沈下去?”王動說著擡起頭來,把手指向天空,繼續道,“還有;這些星星、月亮是從哪裏來的呢?千萬年以後的未來又會是什麽樣子,一定與現在大不一樣吧?總之,很多很多的事情。”

少年王動坐在深藍的蒼穹下仰望著星海。萬億年前的星光穿過浩瀚的宇宙,落在他的眼睛裏,於是那張平凡的面孔像是被施加了某種法術,變得靈動生光,讓唐謐看得一陣感動。

她知道這個世界和自己那裏的古代一樣,註重的是歷史和傳承,相信輪回與轉世,萬事以古為尊,而在這樣的文化中,竟然有一個遙看渺渺未來的少年,出於對這個神奇世界的無限好奇,獨立地提出自己的疑問並認真地思索著……她不覺忽生相惜之情。

“那麽,你想出來了麽?其實很多古人也在想這些問題,比如莊子,你覺得他們的答案如何?”唐謐問道,對這個少年的內心世界空前地好奇起來。

少年有些猶豫,似乎這是一個十分重大的問題,不願意隨便出口。

唐謐看出了他的顧慮,也指著天上的星星說:“你知道麽,我認為,星星和太陽一樣,是一個燃燒的大火球,非常非常熱,我們感受不到它的熱,只是因為星星離我們太遙遠了。就像我們在夜裏看到遠處的篝火,只能看見光,但是感覺不到熱。”

王動被這番新奇的理論吸引,扭頭看著唐謐,有些激動地說:“原來……原來你也想過這些問題啊?”

唐謐看著那樣閃爍而清澈的目光,想起自己在平凡生活的瑣碎中早已忘記的好奇心。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說:“嗯,那個,小時候想的比較多。”然後,她趕忙轉移話題道,“你還沒說這些問題你是如何解答的呢。”

王動忖思半晌。方才說:“我只和你說。唐謐,我的一些想法,可能……可能有點像一個人,但我覺得,你是一定可以理解的。”

唐謐只覺腦海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你說的人是魔王吧!”

王動的臉抽搐一下:“我……我可不喜歡隨便殺人,我只是和她一樣,也不相信一些前人的舊話罷了。我覺得,就算是古之聖賢的說法,也必須要有能夠說服我的,那個……那個憑據。”

唐謐感受到王動的緊張,便鼓勵道:“我也是這麽認為的,真的!”

王動受了鼓勵,發覺好不容易找到個志同道合的人,於是大膽地道:“很多時候,我自己想到的問題,就會去試試找尋解答的憑據,比如有一天我想,一重一輕兩塊石頭若是從同一個高度下落,誰會先掉到地上呢?結果我試了試,你知道麽,竟然是同時落地的!這個結果跟任何人說,他們都不信。”

“我信,真的。”唐謐努力地點著頭,真誠地讚美道,“王動,你真了不起啊,完全有成為一個偉大科學家的潛質。”

“科學家?”王動知道唐謐絕對是在讚美自己,卻不明白“科學家”是種什麽大人物。

唐謐發覺說漏了嘴,便含糊地解釋道:“就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王動聽了,越發感到遇見知己,忍不住更大膽地說:“我在想,歷代氣宗的先輩都在修煉長生之道,以求超越輪回,而術宗先輩中也有人試圖以艱深的術法窺探六道輪回的秘密,可是以現在的結果來看,這些人都沒有成功。自然啦,這可以說是他們的修為不夠,還不能達到窺破天道的境界,但是也可以有另外一種解釋,就是——嗯,嗯……”說到此處,他才發覺因為講得太過興奮而有些過火,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講下去,一臉憋得難受的尷尬。

唐謐卻已會意,頗無所謂地說:“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六道輪回啊,滿天神佛啊這些東西都沒有一定存在的憑據,又何談去超越或者窺探它們呢?”

王動見唐謐把如此禁忌的話題講得如此輕松,忽覺松了口氣,心上一輕,忍不住接話:“是啊,咱們蜀山派源出清源寺,自然是堅信這些的。可是你去問問白芷薇,她們楚國又有多少人這麽認為呢?她們是更相信巫蠱的,光是亂七八糟的大神就有一堆,若不是百多年前佛家勢力無與倫比,想必楚國連座廟也不會有吧。而至於我的家鄉趙國,那裏是百家言論興盛之地,再加上當年魔王封過寺院,所以雖然說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信一些,可是也有許多深不以為然者。”

“那麽,你是怎麽想的呢?”

王動再次擡頭,遙望著綴滿星鬥的夜空,好一會兒才說:“我想,這世界一定藏著什麽最終的秘密,但那又會是什麽呢?”

唐謐心有所動,也望向無盡深遠的天穹。那些閃爍的星子忽然不再只是一些或明或暗的光點,而是化為時間與空間呈現於她眼前的幻象,正以一種奇妙的方式隱喻著過去、現在和未來,以此告誡著她人類的渺小與無知。

唐謐動了動唇,緩慢地斟酌著開了口:“我想,不管最終的秘密是神佛或者別的什麽,其實都是一樣的。對你我而言所謂追求極致之道,不過是長久不懈的自我修行,不斷自省吾身,不迷惑於表象,不沈陷於情緒,所以這樣來看,咱們蜀山派的修行之法當真是半點不錯的。”

王動聽了,扭頭看向唐謐,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現出茅塞頓開的神情,嘴唇翕張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無從說起,好半天憋出一句話來:“唐謐,認識你可真好!”

這天夜裏,唐謐和王動都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一直聊了許久,直到兩人都疲倦困乏,王動才送唐謐回到梅苑。

兩個人走在寂靜的夜色之中,仍然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忽然,一個黑色的人影從天而降,驚得兩人倒退一步,雙雙把手按在佩劍上,緊張地盯著那人。

唐謐定睛一看,詫異地叫道:“李冽,怎麽是你?”

李冽似乎有些不快,聲音冷冷地說:“你們兩個三更半夜地幹什麽呢?”

“隨便聊聊天而已,他正送我回去呢。”唐謐答道。

李冽聽了,轉而以冷硬的口吻沖著王動客氣道:“那真是有勞這位同門了,不過現下不用再麻煩同門,我送她回去就好。”

王動雖然看出唐謐認識這個蜀山弟子,可還是覺得不放心,轉頭問她:“唐謐,這能行麽,不然還是我送你?”

唐謐偷瞧一眼李冽,見他面色晦暗,隱約有掩不住的疲憊,仿佛是剛做了什麽耗費心神的事,故而神情頗為不耐,眉頭低沈,一副強壓住煩躁的模樣。她可不想在這樣晚再生出什麽事端,便道:“沒關系的,他是我的好朋友,你就放心吧。”

等到王動走遠了,唐謐轉臉以禮貌卻保持距離的口氣對李冽道:“看起來你也挺累的,就不用煩勞相送了,這就告辭。”說罷轉身要走,卻被人一把揪住衣袖。扭頭看去,正對上李冽欲怒的面孔。

唐謐不禁沈下臉來:“你如果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想找個朋友聊聊天,我倒是可以奉陪,但是請不要隨便遷怒於人,只有不懂得如何解決問題的小孩子才會如此任性。”

李冽被唐謐的話一堵,神色微變,手卻沒有松,雙唇因為用力而繃成一條直線,僵持須臾,似乎終於緩和下來,輕吐一口氣,開了口:“抱歉,剛才遇到一些事,心裏煩得很。”

唐謐見他如此,語調隨即也柔和了下來:“那說來聽聽,也許我能幫些忙呢?”

李冽這才松了手,擡步緩緩前行:“你幫不上忙的,我的事從來都只有靠我自己解決。”

唐謐見他如此執拗,也不好多說什麽,看他是往梅苑去的,明白他還是有心相送自己一程,便不好回絕,只是跟在他後面慢悠悠地走著。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帶路的少年驀地轉回身,看向身後的少女。

她的面孔被夜色模糊去了輪廓,無法描摹掌握,唯有沈著星光的眼睛明亮閃爍,仿佛藏著無數秘密的夜空。

如此盯了一瞬,少年微微握拳,澀澀地開了口:“你以後別和其他男子聊到這麽晚了吧。”

“啊?為什麽啊?”

“因為……我喜歡你。”

剎那間,唐謐猶如遭受雷擊般楞在了當場,心想:我這是被表白了麽?可是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啊!

35、少年從明白愛情的那天長大

過去的一年裏,白芷薇已經習慣早晨走出梅苑時就看到苑門外的桃樹下站著一個大頭的少年。而此刻,那個大頭少年因為發育中的身體正在迅速拔高,所以,已經不再是原來頭重腳輕的笨拙模樣。非但如此,今日的桃樹下,並立著另一個藍衣少年,看上去頭發總是有些蓬亂,似乎永遠都無法梳理齊整。

“白芷薇,早啊,唐謐呢?”張尉依然如故地打著招呼,永遠一副很有精神的樣子。白芷薇瞟了一眼張尉身邊的史瑞道:“她昨天睡得太晚,起不來,說沒力氣爬山了。”

“這個唐謐,怎麽每年第一次去劍宗都沒力氣啊?唉,我去叫她,咱們現在是在死亡之殿啊,怎麽一點覺悟都沒有。”張尉說完,“噔噔噔”地往梅苑裏沖去。

白芷薇看著他的背影,臉上不覺浮起淺淡笑意,那樣的笑容看在史瑞眼裏,只覺得有說不出的好,仿佛可以久久凝視,永不厭倦。

白芷薇感覺到盯著自己的目光,轉眼去看史瑞。如今她已知道這少年喜歡著自己,便覺得相處起來少了一份從容,一瞟之後垂下眼簾道:“還沒恭喜你入了禦劍堂。”“都是因為遇到了白姑娘,所以運氣才會這麽好。”史瑞答道,甫一出口便覺得語調和聲音都有些微陌生,好像不是自己在說話一般,言辭因刻意而透著些緊張。

“這事可與我無關,恭維得過頭了,沒那個必要。”白芷薇故意有些刻薄地道。

她不明白眼前的少年為什麽會喜歡自己,暗道自己可從未對他好過,從何來的喜歡呢?即便是喜歡也該是最淺薄的那種,故而她看向史瑞的目光明銳無比,洞徹人心。

史瑞被這樣的眼光和言語弄得更加窘迫,愈發地緊張起來:“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遇到了白姑娘,我根本想不到要來蜀山。”

“叫我白芷薇吧,禦劍堂的劍童互相都直呼名字的。”白芷薇的柳眉微微一蹙。“好。”史瑞應道,心中暗罵自己窩囊,向來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史三少這當口怎麽會這麽沒氣概,若被兄弟們知道了,定會笑掉大牙。他這樣尋思著,心中一發狠,直直看向白芷薇大聲說:“白芷薇,以後我每天早上都來這裏等你!”

“請便。”白芷薇朱唇微啟,輕輕吐出兩個字,扭頭望向梅苑。

只見張尉正背著耍賴的唐謐往外走,唐謐依舊是一副嘀嘀咕咕、極不情不願的模樣,可是卻沒有真的掙紮搗亂,而是安然地任憑張尉背著前行,那情景恍若時光倒流,回到三人第一次上劍宗學劍的日子,看得白芷薇不覺微笑。

一旁的史瑞看著微笑的少女,模模糊糊覺得抓住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然而又不能一下子想通透,只是在心裏生出一個念頭:無論怎樣,我一直努力對她好,她便也會這樣對我笑吧。

這樣的心念一動,竟是讓他完全忽略掉剛剛一連串軟釘子帶來的難堪,一直將三人送出了禦劍堂的大門,這才心懷隱約的希望,往自己的大殿而去。

唐謐和白芷薇、張尉三人在青石階上沒走多遠,後面有幾個女劍童的聲音傳來。唐謐趴在張尉的背上回頭看去,原來是君南芙和另外兩個不認識的女劍童正從後面趕了上來。

她忙對張尉說:“大頭,君南芙在後面呢,快放下我。”

“她在後面為什麽就要放下你?”張尉不解地問。

“因為她看見了不好啊。”

正說著,君南芙三人因為步履輕快,已經到了近前。

其中一個女劍童瞥了一眼白芷薇的領襟,發現是比自己低一殿的劍童,便頗不客氣地說:“餵,讓一下。”

“抱歉,‘餵’不在這兒,你想和誰說話?”白芷薇一點也沒有讓開的意思。

“算了,張尉,讓一下,反正咱們走得慢。”唐謐不想起爭執,忙解圍道。

此時,君南芙早已看見了張尉和他背上的唐謐,話也不說一句,仿佛不認識一般從他們身邊走過。

倒是剛才那個有些蠻橫的女劍童有點驚訝地說:“呀,這不是張尉嗎?我沒認錯吧,你就是當年和我們一同人的禦劍堂,結果兩年都沒有考過第一試的那個張尉吧,聽說去年一下就過了兩試,可真是神奇!”

“就是他,就是他,要簽名嗎?”唐謐不喜歡那女劍童看張尉時,那猶如看到大熊貓的眼神,搶先一步扯開話題。

那女劍童沒有理會唐謐,只是沖張尉笑了笑:“張尉,你的朋友都好奇怪。”說完,便快步向前走了。

“你看,君南芙根本不理你,定是嫌和你的娃娃親丟臉。”白芷薇冷冷地說。

“不是,我和她回禦劍堂之前就說好的,我們的年紀還小,在禦劍堂要專心修習,這事先不方便讓外人知道。”張尉解釋道。

“她自然會如此鋪墊了,你簡直是被她牽著鼻子走。”白芷薇一說到這件事,就忍不住生氣。

“芷薇,不說這件事了。”唐謐對她使了個眼色,轉而問張尉:“大頭,我過去跟你講過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的,你現在是那樣喜歡著君南芙麽?”

張尉沈默半晌,嘆了口氣道:“自從你跟我講過那話,我就努力如此去做了。唐謐,你知道的,就是努力在任何時候都多想想君南芙,結果現在,我真的覺得她在我的心裏變重了很多。可是有時候,想她太多了,也會覺得很不好受。”

“為什麽會不好受?”

“因為我接著就會不自覺地想,她是不是也這樣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