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施可棠生氣的是，她就低頭吃個肉的功夫，再一擡頭，那倆人都不見了。

而最後還是李藝希自己回來的，柳振嶼幹脆沒再出現。

於是，她這告白，還沒出生就胎死腹中了。

她就搞不懂了，這柳振嶼天天冷著個臉，脾氣又不好，上學那會兒就跟一黑道大哥似的，怎麽就那麽招女生喜歡？

關鍵是，也並不帥啊，還有點黑。

人家郭子勰又高又帥，雖然也吊兒郎當的，但好歹對女生很照顧啊，招女孩喜歡是理所應當的，他跟人家鮮明對比，擱誰不選郭子勰呢？

也就她，像張微說的，近視得太厲害了。

當年自從施可棠拒絕柳振嶼後，他們就再也沒說過話。

高二下學期很快過去，高三重新分班，重點班都變成了三十個人的精英班。

施可棠還留在老韓班裏，張微、柳振嶼、劉偉都被分走了，高珩也被家裏送去北京，沈越去省城學美術了。

水深火熱的高三，班裏同學個個恨不得紮進書海裏，施可棠身邊沒有張微的陪伴，每天的生活三點一線，枯燥單調無味。

倒是周伊鸞也和她分到了一個班，所以偶爾，施可棠會看到郭子勰來班裏找她，有幾次順帶著柳振嶼也會出現在樓道裏，慵懶靠著欄桿，不時地搭劉偉他們幾句話。

張微分到了六班，他和劉偉分到了四班，郭子勰和睢延年在五班。

施可棠有一次去樓上找張微，剛好碰到下樓的柳振嶼，一上一下，樓梯不寬，倆人就硬生生對視了有一分鐘，他雙手插兜，低垂著眼睛，施可棠呆滯地仰著頭，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

很快，他收回視線，長腿一邁，直接下樓了。

留她一個人兵荒馬亂。

還有一次是在辦公室，她跟同桌去找張亞楠問歷史題，他也正好在，四班班主任是教歷史的，當時正在訓他，具體內容她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後來同桌說那個看起來很兇的男生一直不看他班主任，而是往她們這邊看。

她只顧著跟張亞楠探討問題，他看沒看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她平時也會在食堂見到他，還是和他那一幫兄弟，有時候他獨自走在前邊，有時候和劉偉勾肩搭背的。

高三的學生基本都去一樓，省時省力。而她們班的同學都是在路上吃點東西，或者直接拿回教室，邊吃邊學。

劉莉娜是她分班後在新宿舍結交的朋友，也是一枚學霸，經常和她一起去吃飯，邊吃邊吐槽班裏的不良風氣。

她們經常坐在靠食堂靠近東門的位置，隔著三排就是柳振嶼他們吃飯的位置。

也就這點時間，她能偷偷地看他一會兒，發現他好像比之前愛說話了，也愛笑了。

直到某一天。

她清清楚楚得記得那天，他生日前的第三天。

他身邊坐著的不再是劉偉，而是李歆歆。

他雖然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她分明從他臉上看到了濃情蜜意，他給她夾菜，低頭耳語，甚至還摸了摸她頭發。

而李歆歆呢？俏麗地坐在他旁邊，笑得花枝亂顫。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去過那裏吃飯。

小劉姑娘為此還譴責了她好久，“合著人家有女朋友你就夾著尾巴跑了啊？”

劉莉娜跟郭子勰關系不錯，因為和周伊鸞從小就認識，郭子勰為了追周伊鸞，經常從她那兒收集情報。

劉莉娜跟她完全相反，是典型的理性思維女生，腦子轉得比嘴快，又非常聰明，那段時間看她沒精打采的，索性找了個機會從郭子勰那給她打聽了打聽柳振嶼和李歆歆倆人是怎麽搞到一塊兒的。

她假裝並不想聽，但卻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

倆人分到了一個班，又是前後桌，李歆歆熱情大方，跟男生關系都很好，沒用幾天跟柳振嶼也熟了，倆人就日久生情在一塊了唄。

她第一次覺得，日久生情這個詞這麽令人討厭。

那麽，他對她呢？

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呢？

她無法再得知，只知道，沒有誰會等誰到永遠。

未來的生活裏，她仍然只有自己，馬不停蹄地奮力向前奔跑。

從那以後，她在學校見到了他，挺直腰板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不再去想那些沒有答案的令人煩惱的事情，她的生活本來就該是一汪平靜澄亮的湖，他只不過是輕輕打了個漣漪。

柳振嶼再次打破她本已經恢覆平靜的心態是在高三寒假。

學校補課臘月二十三，等她回家後，家裏已經置辦好了年貨，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除了跟施子豪鬥智鬥勇以外，就是吃和睡，以及被念叨著覆習。

施子豪自從上了初中越來越像個小混混，跟一幫狐朋狗友鬼混，甚至還有了女朋友，她跟她媽每天輪番監督他也不管用。

臘月二十六的晚上，她不經意間翻到了施子豪的小女朋友寫給他的信，字裏行間都是藏不住的喜歡，真是可愛得不行。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那天晚上夢到了上課跟柳振嶼傳紙條被老韓抓到，然後老韓嚴厲批評他倆，還沒到結束，她手機響了。

迷迷糊糊地接起來，那邊是男生粗粗的喘氣聲。

她疑惑地看了眼手機號，不認識。

“可可。”這一聲，她的心理防線全部坍塌。

柳振嶼低緩磁性的聲音通過手機傳來，她緊緊咬住下唇，不敢出聲。

第一次，他第一次喊她可可，只有最親密的人才會叫的名字。

他那邊很亂，有人高聲呼喊，還有酒瓶子亂碰的聲音。

他接著說:“做我媳婦好不好？”，聲音更加粗啞沈醉。

到這裏，施可棠已經完全明白了，他這是喝多了。

冷靜下來，她說:“那你女朋友怎麽辦？”

不是不行，我就是看看，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聽到那邊有男生起哄的聲音，所以斷定他應該是過年和煙城那幫兄弟們聚會，所以才沒人攔著他。

“我喜歡你，只喜歡你……南瓜頭。”他斷斷續續地說。

“可是你有女朋友了啊，李歆歆。”

那邊不說話了，只剩下他輕微的喘息聲。

就這麽待了兩分鐘，她輕輕說了一句“再見”就掐斷了通話。

又是一年冬天，她躲在被窩裏，小聲啜泣，緊緊攥著手機。

很是疑惑。

她怎麽就跟冬天過不去了呢。

——

李藝希跟柳振嶼一前一後來到遠離人群的空地。

“你應該知道我喜歡你吧。”李藝希先發制人。

柳振嶼安靜站著看她，沒說話，點了點頭。

“所以，你呢？”

對面的男人終於有了反應，冷漠地說:“不好意思。”

李藝希早就想到這個結果，“那之前你為什麽答應柳爺爺會好好照顧我？”

“他年紀大了，我不想讓他不高興。”

心涼，“那我呢？你想過我嗎？”

“……”

“我千裏迢迢跑來這裏，為了什麽？”

柳振嶼還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我沒讓你來，跟我無關。”

“還有，答應爺爺的，我會做到，我保證你會毫發無損的回去。”

李藝希眼睛濕潤，生平第一次不顧形象地大喊:“用不著！”

跑了兩步，她背對著柳振嶼說:“柳爺爺一直對我很好，你放心，他那邊我不會亂說什麽的。”

假裝不在意地擺了下裙擺，“再見。”

他站在原地，眺望遠方，回憶過往。

柳振嶼情商並不高，跟郭子勰比起來算是很一般，他是一直男，做什麽事也喜歡直來直去，很少會顧及別人感受，什麽時候察覺到李藝希喜歡他呢？

是在煙城。

高三畢業就直接去了部隊，李歆歆沒過多久就提了分手。他也沒挽留，覺得自己註定是要上交國家的人，何必讓人家青春貌美的小姑娘等他呢。

有次休假，他去看望爺爺，還沒進門就聽到屋裏有說有笑的。

爺爺看他來了，趕緊給他介紹，“這是我老戰友的孫女，希希。在煙城大學呢，你們小時候還經常在一起玩呢。”

禮貌地跟對方打招呼，他也沒在意。

哪成想，從此，李藝希這一有空就跑去部隊借著爺爺的名字看他，吃的穿的都帶著。

郭子勰有次也在，私下跟他說:“這姑娘八成是看上你了，嶼哥哥~”

柳振嶼受不了，“滾，瞎說什麽呢。”

郭子勰不服，“憑借我多年的經驗，保準沒錯。”

他仔細回想了倆人多次見面的場景，好像對方總是不好意思又試圖多跟他說點話。

再加上，她確實對他過度關心了些。

礙於爺爺，他也不好直接讓人家別去找他。

而且，他並不是沒有私心。

既然爺爺喜歡，他不討厭，何必去破壞這份關系呢。

成年人的世界，順從多過選擇。

總之，事情發展到今天這種局面，也是他，太粗線條，總覺得男人不該想那麽多，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該沖鋒陷陣拿起東西就上，該動筆寫文章也得有那麽兩下子功夫，不然，拿什麽談那套人生理想呢。

但是，這一切，在見到施可棠的那一刻，全都亂了。

她笑一笑，他的心就砰砰亂跳，她跟別人說話，他忍不住想把她拉進自己懷裏。

他又像當初那個毛頭小子一樣，想時時刻刻看著她。

晚風吹過，清醒了很多。

柳振嶼沒再回去，直接回了工作間。

這邊，李藝希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位置上。

劉洋看只有她自己回來了，問:“柳振嶼呢？”

李藝希微微一笑:“他有事。”

在場的人意味不明地“哦~”一聲。

童夢多厲害啊，當下就問:“李老師跟柳幹事是什麽關系啊？”

施可棠在旁邊偷偷捏她胳膊，示意她適可而止。

李藝希氣場全開，“童小姐覺得呢？”

“我哪知道呀，我跟你們都不熟。”童夢三兩撥千金。

施可棠算是學到了。

李藝希沒回答，說了一句“你們繼續，我也有事，先走了。”

然後就落落大方地離開了，紅裙搖曳生姿。

施可棠洩氣。

她這告白，算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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