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綿綿打算多晾著沈光臨幾天，沒想到他自己找上門來了。她收起舞蹈動作，起身推開門，對發楞的沈光臨笑道：“確實打擾到我了。”

沈光臨臉上有些尷尬，剛準備好的道歉也半晌才說出口：“對不起，綿綿姐，采訪的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

陳綿綿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你自己心裏清楚。”

沒想到沈光臨還委屈上了：“那話確實是綿綿姐說的，我沒想到媒體會……”

她好看的桃花眼眨了眨，笑道：“你去問問李燃，看以你這樣的情商和察言觀色的能力，她還敢不敢捧你。另外，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來誰要害我。我要練舞了，麻煩你出去。”

她和沈光臨上臺參加電視劇發布會的時候，就覺得沈光臨腦子裏缺根筋，什麽話都敢問。但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把“她親口說姜導演看不上她”在媒體面前暴露出來。

心思歹毒，卻又蠢得不會掩飾。

沈光臨被她這麽一說，臉色一沈，方才的委屈和“歉意”都不見了，目光有些憤憤不平：“不就是一句話嗎？陳綿綿，你至於讓李燃停了我半年的通告嗎？”

他又悔又恨，萬萬沒想到為了在媒體面前悄悄出口氣，就沒了半年的行程。

沈光臨剛出道就突然斷了行程，就算半年後覆出，之前的一切都算白幹了，還要從頭積累人氣。

“半年的通告？”陳綿綿一楞，隨即明白了。

陳綿綿清楚地記得，李燃看到采訪之後就破口大罵，後悔簽了沈光臨。他想必也受到了李燃不少敲打，才不情不願地來道歉，想要讓李燃收回決定。

“你確實應該在家裏好好想想怎麽說話。”不然紅了也只會給公司惹禍。

她把門一關，扣上門鎖，放了點輕緩的音樂，讓自己沈靜下來再次沈浸在舞蹈中。

舞蹈動作她和指導老師一起設計的，融合了她對女主角的舞蹈風格的理解和從前學過的舞蹈技巧。她一遍遍地重覆動作，直到夜深了才回酒店房間。

拍戲第二天回酒店之後，她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開門發現是演她兒子的小演員，拿著一支純白的玫瑰，見她出來之後高高舉起捧到她面前，笑得純真：“送給綿綿姐姐。”

陳綿綿沒想到小演員還有這份心思，驚喜地接了過來：“為什麽要送我？”

小演員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會兒，才說：“綿綿姐姐長得好看。”

陳綿綿：“……”小小年紀嘴這麽甜，以後有前途啊。

她笑問：“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白玫瑰的？”

聽到這個問題，小演員突然呆了呆，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會，才說：“……門口隨便買的！”

陳綿綿低頭看了一眼白色的玫瑰。

濃綠的萼柄上細膩的白一層層地卷著，幾滴水珠凝在花瓣上，格外清透。

隨後幾天，陳綿綿都能在酒店房門前看到一支白玫瑰。她對小演員提過不需要再送了，可是哪怕他當天沒有戲份，也會想辦法在門口補上一支玫瑰。

她覺得奇怪，但也不忍心拒絕小孩子的一片心意。

她和姜聞星只在片場交流，空餘時間幾乎不說話，直到有一天姜聞星和陳綿綿對劇本上一個小細節要如何表現發生了分歧。

姜聞星覺得可以保留原編劇寫好的動作，但陳綿綿對這段劇情有自己的理解。

而後姜聞星道：“我們晚上微信討論。”

陳綿綿模樣煩躁，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又問：“當面說不行？”

“晚上單獨見面不太好。”

陳綿綿心想，開機那天他敲自己房門的時候，可沒說單獨見面不太好。

望著那張表情平靜卻好看的臉，陳綿綿有點尷尬。他的微信她早在告白被拒那天就拉黑了，只是一直沒刪。後來也不知姜聞星有沒有給她發過消息，如果發了，應該看得到他已經被拉黑才對。

不懂男人在想什麽。

陳綿綿回到房間，思忖良久，把姜聞星的微信號從小黑屋裏放了出來，客氣地問：【姜導對白天提到的那場戲有什麽看法？】

男人回得很快，卻答非所問：【為什麽你說我看不上你？】

陳綿綿心裏的怒火慢慢燒了起來，這一看就是趁著她在線盯著手機，借機質問。

當初是這個男人拒絕她，推開她，連正眼都不給她就讓她滾。四年杳無音訊之後，姜聞星突然闖入她的生活，每句話都在傷口上來回碾過，非要讓她把暗戀不得的痛苦剖出來給他看笑話嗎？

陳綿綿不理會他的的問話，自顧自地說：【女主角不得意，好不容易得到在評審面前表演的機會，不可能完全平靜，她的緊張和對失敗的恐懼應該表現在她的動作中。】

那端靜默許久，才說：【好，明天現場看看效果。】

他們的房間一墻之隔，立墻隔音很好。打完字，那端沒再回覆之後，房間裏驟然安靜，空調嗡嗡地吹著氣。

但陳綿綿忽然聽到地板傳來輕微的震顫，像是一陣挺遠的腳步聲。緊接著她聽到隔壁房間的門打開了，自己這邊也傳來“咚咚”的叩門聲。

陳綿綿不知哪來的力氣，下床穿拖鞋奔到門邊，一氣呵成，將門鎖反擰之後還扣上了另一層鏈條式的鎖，轉頭在微信上打了一行字：【我這就睡了，姜導晚安。】

門外聽到鎖門聲的姜聞星：“……”

男人，多吃幾次閉門羹就習慣了。

習慣個頭。

姜聞星苦惱地在門前徘徊，陳綿綿輕手輕腳地躺回床上。一門之隔，兩份心思，姜大導演的手越不過門，琢磨不透。

陳綿綿仍然每天都看得到一支白玫瑰倚在門旁，花瓣細膩，香氣淡得很。

翌日晚飯時間之前，管楊又從片場入口處探了進來，說自己今天收工早，順帶路過，可以請劇組的人一起吃外賣。

這些天管楊來探班的次數不少，有時待得久一些，有時只是來和陳綿綿說兩句話。管楊活潑愛笑，一兩句話就能招人喜歡，前後拼湊起來沒在片場待多久，竟然和姜聞星劇組裏的人打成了一片。

他要幫大家點五星級酒店的外賣，大家自然無不應允。

人群朝片場的搭好的餐廳聚過去，等外賣送到之後，有幾個人已經悄悄察覺了管楊別樣的心思。

大部分人的都是一葷一素的普通套餐，但做得精致可口，食物在空調屋裏暖融融地入腹，大家吃得都很滿意。而管楊給陳綿綿點了切成塊的紅燒魚片，放在保溫罐裏帶過來，坐在對面和她一起吃。

恐怕是親自拿著容器過去取的。

管楊永遠帶著笑，淺色眼瞳映著細碎的光：“師姐愛吃魚嗎？要不要以後我天天給師姐帶飯吃？”

陳綿綿微笑：“不用不用，你忙。我們劇組夥食很好的。”

姜聞星坐在不遠處看到陳綿綿和管楊有說有笑，想起第一天拍戲時，管楊也說對這附近的餐館很熟悉，帶著陳綿綿出去吃。陳綿綿也對管楊態度不錯。

而他自己，不是被摔門，就是眼看著陳綿綿踩油門，昨晚想問清楚“看不上”是怎麽回事，還被反鎖了門。

難道想抓住女人的心，要先從口味抓起？

姜聞星工作結束之後，在地圖上搜索了附近的超市。暮色沈沈之中，司機目瞪口呆地載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姜少爺去買菜了。

姜聞星不太懂食材，甚至要問陪他逛超市的司機才能知道保鮮袋怎麽撐開。

劇組訂的酒店套房裏有簡易的“廚房”和一個小冰箱，燒水煮菜沒問題，覆雜的做不了。他索性折騰一趟回了家，面對整袋的食材又犯了難。

他很快發現，買來的肉都沒用，他不會處理。

姜聞星打開電腦和平板，一個放做菜視頻，一個放洗菜視頻，手機上還查著菜譜。

管楊請全劇組吃外賣的第二天，陳綿綿見到作息一向嚴謹自律的姜聞星眼白裏泛著血絲，更覺得不可思議了。姜聞星不是個會熬夜的人，他說過靈感不是靠時間打磨出來的，養足精神才能讓思維更敏銳。

沒想到午飯的時候，姜聞星從包裏拿出幾個外觀挺精致的飯盒和一個手提燜燒罐，在餐廳內眾目睽睽之下就這樣遞給了陳綿綿。

姜聞星手裏的幾個容器打開之後，是三菜一湯兩碗米飯，全是素食，看起來色澤溫潤，賣相非常好，聞著也香。

電影拍攝期間，各大媒體的記者會陸續探班，雖然不會影響拍攝，但午休時間記者分散著到處找人聊天，陳綿綿作為女主角當然是焦點。

閃光燈一下下地打過來的時候，陳綿綿差點忘記了表情管理。

“姜導，您這是……”

她直覺姜聞星今天的反常舉動免不了掀起風浪，只能盡力讓自己的態度客氣疏遠。

“我給你做的。”

陳綿綿：“？”

“嘗一嘗好嗎？”

他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陳綿綿，充滿了期待。

她的臉頰不受控制地翻紅，眼周發燙，熱氣上湧。姜聞星遞來筷子，她接過來夾了一口菜，差點以為自己的舌頭出了問題。

甜的，齁甜齁甜，不像有些江浙菜那樣是絲絲入味恰到好處的甜。好好的一塊蘑菇吃下去，像在嚼糖。

陳綿綿咳了兩聲，臉色很不好看。記者們把姜聞星方才溫柔的動作和詢問都錄了下去，攝影機還在旁邊。

姜聞星見她這樣，問道：“還合口味嗎？”

您這不是口味問題，這是故意把糖當鹽撒吧？

陳綿綿不想當眾讓姜聞星下不來臺，合上所有飯盒的蓋子，淡淡地說：“我晚一點再吃，謝謝您的好意。”

然後她走出餐廳，悄悄去問劇組人員，她今天的那份盒飯在哪裏。

當天晚上，#姜聞星給陳綿綿做飯#這個話題沖上了熱搜第一。陳綿綿點進去，映入眼簾的第一行字便是：這幾道菜色香味俱全，姜導演廚藝絕佳。

陳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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