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懵。

一個小時前，她還在敷著面膜刷著微博，優哉游哉的。微博上雖然不是風平浪靜，但也都和她這個糊咖沒什麽關系。

一個小時內突然出現的話題，必然是背後有人在推動。

她放下手機開了外放，將牙刷從口中拔了出來，隨意地漱了口水，這才說：“是上次說我試鏡不認真的那撥人嗎？”

“上次是誰我還沒查到呢，”李燃明顯心情不悅，語氣中都帶著怒火，“這次就露了頭，我不用查都知道是誰。”

言罷，陳綿綿聽見那頭吐了口氣，顯然是在抽煙。

她用毛巾擦了擦臉，拿著手機出了衛生間，不疾不徐地打開了電腦，對著電話那頭說：“楚憐啊。”

微博一打開，熱門掃了一眼，陳綿綿並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那邊李燃楞了一下：“你怎麽也猜到了？”

“我現在這點熱度，沒人會想捆綁我，黑我也沒什麽用，除了楚憐這個老對家，還能有誰？”陳綿綿的表情十分淡漠。

她像是對於自己這些□□和形象毫不在意一般，連熱度這個詞也引不起她一絲的波瀾。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她心裏其實很清楚，這些東西在她看來……或許還不如姜聞星出現在她的面前能夠牽動她的情緒。

她再次將熱門話題也從上到下掃了一遍，說：“我怎麽沒看到我的名字？”

“當然看不到了，她團隊精著呢，那個#撿漏需要實力嗎#的話題就是，說你帶資進組，通過巴結導演，撿漏楚憐不要的女主呢。沒帶你名字，她怎麽可能帶你大名給你熱度？”李燃惡狠狠地道，末了還補充了一句，“楚憐真是不摁死你不罷休！”

陳綿綿順著李燃的話，在第八位的熱搜上找到了這個話題。

“我先看看。”她將電話掛了，所有的註意力轉移到了微博上。

她點進去，掛在最上頭的就是幾個營銷號說她空降女主的通稿，往下滑，大部分的微博卻在問“陳綿綿是誰”“這個女主有點眼熟啊”之類的話。

還有……

【搜索了一下才發現居然拿過影後，這個影後也太沒存在感了吧？這個獎拿和沒拿有什麽區別？】

【有區別啊，倒貼姜導就不會有人說她不看看自己的實力了。想想以前那幾個不自量力的流量，不全都被嘲諷得不敢在和姜導同框出席活動了？】

【這也不還是倒貼？看看這位的履歷，除了剛出道的作品，現在的作品都是什麽小制作天雷劇？】

【突然拿到姜導電影的女主，想想就知道有問題。】

誰都知道，姜大導演是娛樂圈標準的黃金單身漢，前仆後繼了多少女星想和他捆綁或者有點什麽關系，陳綿綿自然也被認為是其中一員了。

她那荒涼的微博都因此多了一些粉絲和回覆，少數的人提起了她曾經獲得的最佳新人獎和最佳女主角獎。

陳綿綿看著那些被營銷號引導著說她沒實力倒貼導演的言語，突然有些委屈。她巴不得和姜聞星撇清關系，安安靜靜地糊了也好，有戲拍也好，能在這圈子裏吃口飯就行。

李燃將公關團隊整理好的幾個應對方案通過微信發給了她，讓她選擇。

客廳的小夜燈照出點點藍色的光芒，讓面積不大的客廳變得更加溫馨了一些。她穿著家居服，頭上還戴著一條粉色蝴蝶結發帶，整張臉清爽地露了出來，隨意而又輕松，好像網上的硝煙都影響不到她。

她隨手刷新了一下，私信界面突然多了未讀消息。

陳綿綿下意識就點了開來，懷著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期待，看到了她意料之中的那個熟悉的用戶名。

棉花糖12345：【你一直都很棒，值得這個女主。】

頭像仍然是那搜索“棉花糖”三個字就會出來的第一張圖片。

這個賬號背後的人似乎是個嚴肅而又話少的人，就連發出來的文字消息，最後的那個句號也要一絲不茍地加上。分明是安慰的話，語氣卻直白而簡潔，堅定而有力。

陳綿綿發給“棉花糖12345”的上一條消息還是“謝謝”。

這個人是她的粉絲嗎？

但如果是粉絲，上次被她回覆之後，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位粉絲被偶像回覆之後這麽冷靜的嗎？

她盯著自己發出的“謝謝”兩個字，想著這次再回覆一樣的兩個字似乎太過敷衍了，最終再聊天框裏打下了六個字發了過去。

陳綿綿V：【謝謝你的支持。】

發出去之後，那邊立刻顯示了已讀。

卻再也沒有任何回覆。

陳綿綿：“……”這個妹子的冷靜，超乎她的想象。

……

姜聞星的工作室。

好幾個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工作室內氣氛緊張，來往的人都行色匆匆，坐在電腦前的人也眉頭緊蹙。

姜聞星最新籌拍的現代職場劇《風光》原定女主楚憐罷演，臨時換了本來通過了配角試鏡的陳綿綿，劇本和人設也在導演的要求下重新梳理，七七八八的雜事堆在一起，備案和開機的日子迫在眉睫，工作室自然而然就加起了班。

助理泡好了咖啡，敲了一下姜聞星辦公室的門。

門內傳來淡淡的一聲：“進。”

助理一手捧著咖啡，小心翼翼地輕聲推門而入。

辦公室的主人心情似乎比方才好了很多，連屋內的氣氛都緩和了不少。辦公桌整潔異常，除了擺在正中央的電腦屏幕，文件整齊地擺在一旁，角落的加濕器冒著淡淡的水汽。

姜聞星正低著頭看著手機，手機的界面似乎是微博的私信聊天界面，只是距離不算近，助理第一眼並沒有看到私信的另一方是誰。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的老板除了影視這方面的工作，似乎還有其他與工作室無關的工作，平日裏總是忙得沒影，沒有花時間玩手機的習慣，自然也是不玩微博的，連個賬號都沒有，頂多偶爾登陸工作室的官方微博看看。

他將咖啡放在了桌上，不敢看向姜聞星的手機屏幕，只敢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姜聞星的神情。

前額的幾縷卷發浸在冷光中，姜聞星垂著眸，烏黑的瞳仁中光影閃動。即便姜聞星沒有看著他，助理也只能感受到這人冷漠依舊，方才進門時那一瞬間的緩和仿佛錯覺。

“熱搜的事情查清楚了，”助理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開口，“楚憐小姐一開始聽說陳綿綿小姐通過了《風光》女配的試鏡，就賠償了違約金，罷演女主角。後來您將第一番位女主角給了陳綿綿小姐，楚憐小姐就……”

剩下的話不用多說，是個人都能知曉了。

手機屏幕上還亮著“棉花糖12345”和“陳綿綿V”的私信界面，過了半分鐘，姜聞星只是盯著手機，沒有動，等屏幕自動鎖上了，才總算將他的目光從手機移開。

他慢條斯理地舉起剛泡好的咖啡，輕輕喝了一口：“她自己放棄的機會，還見不得別人拿嗎？”

只一句話，姜聞星銳利的眉宇間，不悅之色盡顯。他只是拿起一側的文件夾，擡筆開始處理起了工作，筆鋒在質量上乘的白紙上游走，他的聲線清冽，卻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疏離：“去辦吧。”

沒頭沒尾的三個字，對於這次黑陳綿綿的熱搜，助理卻明白該怎麽做了。

夜色很長。

沒過多久，就在陳綿綿空降《風光》劇組獲得女主角的通稿越來越多，大家也喚起了當年陳綿綿曾經拿過影後的印象時，本來即將白熱化的黑話題#撿漏需要實力嗎#突然被姜聞星工作室的一條新微博熄滅了。

@星光工作室V：《風光》的選角，除了女主角之外，全都塵埃落定了。我們正在嘗試接洽適合的演員，如果對方也有意向，工作室就會立刻為大家揭曉哦！

黑陳綿綿的熱搜還沒有撤，這條微博迅速進入了大眾的視線中，評論也在迅速增加。

【所以《風光》劇組根本就還沒有確定女主角？那所謂的帶資進組是怎麽回事？】

【不是說陳綿綿是內定的女主嗎？哪有內定的女主還是“嘗試接洽”的狀態的啊……】

【感覺熱搜有貓膩。】

【只有我在好奇陳綿綿這個人嗎，搜了一下居然拿過影後，這是我見過最糊的影後了，噗。】

【路人說一句，感覺星光工作室和這位影後很有問題啊，出事了就立刻澄清，我們姜導高冷人設呢？】

【我不信這個澄清，想搭姜聞星順風車的人多了，花樣百出而已。】

【我相信姜導的註孤生人設，不會崩的！】

【……】

這條微博出來沒多久，就有自稱“知情人”的微博用戶透露出了楚憐在其中的關系，這一次黑陳綿綿的熱搜不但沒有成功，反而讓大家想起了當年陳綿綿曾經有過的輝煌。《風光》的劇本還沒有接，陳綿綿就刷了一波臉。

就在當晚，本來要宣布楚憐成為代言人的一個品牌官方微博安靜了許久，終於發了官方宣傳代言人的微博。

代言人卻換了，不是楚憐，而是另一位明星。

……

許久的寂寂無名，一朝處於風口浪尖，陳綿綿只是安靜地坐在書桌旁，黑色長發披在肩上。淡茶色的雙眸清澈，沒有一絲雜念。

她在看《風光》的劇本。

她的家不大，在這繁華的城市中只能算是能夠住人的水平，實在不像是一個曾經大紅過的明星的居所。客廳和廚房連在一起，連竈臺都小得只能勉強放下兩個鍋，餐廳裏只有一個小四方的餐桌。

面積雖小，但整潔幹凈。

空調嗡嗡地叫，唯一亮著的臺燈將暖黃的光灑在劇本上。手邊的玻璃杯裏盛著橙汁，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水光微動。

姜聞星以往拍的電影全都是基調沈悶的文藝片，票房向來慘淡，拿獎卻有一手。只是這次突然砸到她身上的大女主劇本《風光》不一樣，講的是一個舞蹈家從一開始不被人看好，到最終登上世界舞臺的勵志故事。

從劇情的發展來看，是個帶著點文藝因素的商業片。

李燃說的沒錯，只要這個電影能順利播出，拿出什麽好成績不一定，但是能改善她現在糊穿地心的現狀是肯定的。

她對姜聞星避之不及，不論劇本和劇組配置怎麽樣，她原先都是不想接的，只是……

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微信那頭，閨蜜成錦給她發來了回覆：【你之前不是說不接這個劇本嗎？怎麽突然又心動了？】

陳綿綿只是瞥了一眼消息提示，靜下心來將這一頁的劇本看完，這才拿起手機，實話實說：【想試試了。】

【哇，你不躲著姜聞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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