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 二哥，您也在啊。”楊雄捂著肚子揉揉, 喘口氣，擡起兇橫的臉。

“什麽意思？”王致一走到他面前微低下頭, 眼眸冷漠, “斷交就是永不來往，你他媽小學沒畢業嗎？”

楊雄哼笑一聲：“二哥, 實話告訴你吧，那天和客人吃飯你留下的東西, 不交出來，段鵬哥不可能放過你。”

“老子說了多少遍了，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楊雄道，“二哥, 識相點,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覆第二遍。”

楊雄慢慢直起身，用極不友善的目光盯著他，許久, 才道：“交易那天就你帶手機了吧？”

“楊雄。”王致一終於失去耐心，“大冷天的，要不咱去找個暖和點的地方說話, 從這條道穿過去有個巷子，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你。”

楊雄輕輕一挑眉, 看了眼他身後的李安游，才道：“行啊，只要你把東西老實交出來，以後兄弟們都不為難你，和你女朋友。”

王致一捏緊拳頭忍著心裏的火：“那請吧。”

楊雄四人往他說的那條巷子方向走去，他走在最後，回頭，咬了下唇，看著李安游，終於開口：“回去吧妹妹。”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破規矩了，對不住了。”

說罷，他轉身一頭埋進通往那條深巷的漆黑道路。

李安游心一緊。

走到巷子裏，楊雄四人剛轉身，正要開口問他要東西，就見王致一抓起墻邊靠著的一根硬塑料管，便朝他們身上掄去。

“你他媽的找死！”楊雄也怒了，四個人一起沖上去，對他猛地動起拳腳。

整條巷子只有五十米開外有盞小燈，能見度並不高，冬夜氣溫很低，每個人嘴裏呼出著大口的白氣，悠揚的雪花又灑灑落下來，砸在五個在巷子裏扭打成一團的人身上。

王致一選這個地方就是看準了這裏暗，沒有監控，家夥什多，而且他熟悉地形。

楊雄四個人圍上來時，其實他往旁邊閃幾下就能看花他們的眼，加之他個子高，掄著硬實的塑料管，把每個人腦袋敲一遍也不是難事。

“草，趙三，誰他媽叫你打我了！”混亂之中，楊雄捂著肚子疼叫一聲。

王致一掄著塑料管狂敲上去，又一腳飛起，按照自己尋常的辦法將他們絆倒，看起來雖然是一對四，但是打架還是占點上風的。

但楊雄也不是吃軟的人，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劣勢條件，並順手從一旁捏起一塊板磚，看了許久，對準人狠狠砸下去。

雖然有羽絨服的保護，但這一磚仍讓王致一招架不住朝前一倒，動作停頓的瞬間，那四個人立刻一擁而上，將他圍攻。

他手上的塑料管也被一下踹掉。

“王致一，就你那點小聰明，還敢跟我們耍！”楊雄狠命地朝王致一踹去，王致一卻忍著痛一把抱起他的腿將他撂翻在地。

但終究敵眾我寡，撂翻一個，剩下三個還是進攻挺猛。他只能先護好自己，找機會再撂翻其他人。

李安游頭一次親眼目睹王致一打架。

她躲在巷子口的角落裏，發現自己的手在不住地顫抖。

燈光很暗，但她依舊分得清他和那四個人，聽著那劈啪棍響磚劈的聲音，她頗感不妙。

打110時，她的手和聲音都是顫抖的。

“王致一，就你那點小聰明，還敢跟我們耍！”剛掛完電話，她便聽到不遠處的一聲怒吼。

糟了，他不會……

李安游顧不得多想，馬上走到巷子裏，站在那幾個人扭打的不遠處，她隨即看清，王致一躺在地上，幾個壯漢的腳像裝了馬達一樣一下一下不停地往他身上踹。

怎麽辦……她要怎麽辦……

李安游發現自己大腦亂了，她也來不及思考，只是憑借著本能，從一旁墻壁上立著的磚堆裏取出一塊磚頭，用盡畢生的力氣，砸過去。

“啊！”一個男人被磚塊在腦袋上擦了一下，重心不穩摔在地上。

“他媽的是誰！”男人捂著流血的腦袋，一轉頭，那雙兇惡的眼對準李安游。

“老子他媽弄死你！”男人氣沖沖地就朝她走過去。

王致一順著男人移動的方向看見了李安游。

李安游嚇得腿軟了。

她又迅速拿起一塊磚頭，一邊慢慢往後退，一邊盯著朝她走過來的男人。

“你們他媽動她一下試試！”

一聲怒吼響起，她看見地上的人忽地站起來，手裏拿著兩只礦泉水瓶一樣的東西，往那四個壯漢身上一揮。

沖她走來的男人被王致一拿著的礦泉水瓶在臉上灑了一身液體，不由得停住腳步。

下一秒，王輝一又擋在了她身前。

李安游不由自主抓住了他身後的衣服。

“這他媽什麽玩意！”楊雄吐了幾口唾沫，使勁聞著臉上頭上被澆的液體味道。

“媽的是汽油嗎！”他突然爆出一聲驚叫。

“是啊，雪這麽小。”王致一笑一下，從口袋裏摸出一只打火機，“今天你們不走，老子奉陪到底。”

“你他媽想燒死我們？”楊雄吼一聲，“都他媽把快衣服脫了！”

“雄哥，我臉上也有……”一個男人聲音弱弱響起。

“怎麽樣？一起下地獄麽？”王致一將打火機往前伸了伸，正想往前走幾步，突然感覺到身後一雙手拽了一下他。

他將另一只空手伸到背後，暗處裏，握住她的手。

李安游的心猛然撞了幾下。

他的手掌帶著些粗糙，剛碰到指節時覺得冰涼，但觸到掌心時，又覺得很溫暖。

“幹什麽呢！”巷子口突然有幾個男人聲音傳來。

“臥槽警察！”楊雄猛地反應過來，一轉頭馬上道，“走！都他媽跟我走！”

四個壯漢扔下轉頭棍子，一起轉身逃跑，消失在深巷中。

“書包給我。”王致一說著，從李安游肩上撤下書包背在自己肩上，拉著她的手，也迅速跑幾步，拐進另一條岔口。

雪忽然越下越密，他們奔跑許久，直到聽不見身後警察追上來的聲音，才停下腳步。

王致一帶李安游跑到的這另一條巷子，雖然地形覆雜，但也是他從前打架逃跑時經常躲避的隱藏地，怎麽走出去，他還是知道的。

“累嗎？”他問李安游。

李安游看著他搖搖頭。

“那再堅持一會兒，我帶你出去。”他說著，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兩人快步走在紛揚的大雪中。

拐了幾條路，一到巷子口，李安游便發現他們走出來了。

不遠處就是寬闊的馬路和林立的大廈居民樓，自己家的大樓也在其中。

王致一松開她的手，整個人靠在巷口的墻壁上，看著她，嘴角揚起一個笑。

李安游也同樣看著他。

“對不住了小妹妹，情況緊急，我違約了。”他一邊深深喘氣，一邊道。

李安游搖搖頭，擔憂地問：“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受傷？”

路燈下她隱約看得見他嘴角的傷口。

“我沒事，都是些皮肉傷而已。”王致一偏了偏腦袋對她道。

“那些人是誰？為什麽要和他們打架？”李安游依舊擔心，“我剛才看見他們下手好狠。”

王致一還是笑笑，一臉無所的樣子：“以前認識的，沒被我打服帖，放心，以後他們都不會來找你麻煩，我保證。”

“那他們還會找你的麻煩嗎？”

王致一看著她，深吸一口氣：“當然不會，我都要潑汽油燒他們了，你放心，看著是這樣，其實我們都是小打小鬧。”

李安游一雙憂郁的眼盯著他，抿了抿唇，才道：“你真沒事嗎？我剛才看他們往你身上踹，肋骨沒事嗎？”

“真沒有。”他說著放下手中的書包，解開外衣拉鏈，伸手往裏面摸去，雖然渾身是有點酸疼感，但他摸了摸肋骨，嗯，一切都還好，沒斷。

王致一對她再一次保證，“都是皮外傷，這次真的算輕。”

李安游還是不放心：“要不去醫院看看吧，我陪你去……”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被他取下鼻梁上架的眼鏡，從後面扣住腦袋，臉貼在了他胸膛上。

一時間大腦空白，除了自己的心跳，李安游還明顯地聽到他瘋狂的心跳聲。

王致一敞著羽絨服，將李安游的腦袋按在他懷裏，又兩手抓著外衣邊將她的背一攬，她整個人都被他的羽絨服包裹在溫暖的懷中。

她伏在他身上，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兩手不自覺環上他的腰，緊緊相擁。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抱著彼此，很久。

“妹妹，”王致一終於開口，“以後答應我，按時放學回家，行不行？”

“嗯。”李安游輕輕應了一聲，又道，“那你能不能也答應我，以後不要打架。”

“好。”王致一勾起唇角笑笑，“我保證，今天是最後一次。”

剛打完架，王致一只感到渾身乏力，他抱著李安游，聞著她身上那股清淡的香味，慢慢彎下腰，閉上眼，將額頭靠在她頸肩。

“妹妹，你剛才是不是拿磚頭砸人了？”他問。

“嗯。”李安游回。

“上次送我去醫院的，也是你吧。聽你媽說，你把家門砸了出去見我？”王致一又問。

李安游聽到這句話，臉刷地紅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我媽把我反鎖在臥室裏，我出不去著急才……”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聽見他靠在她肩上輕笑幾聲。

“怎麽了？”她忙問。

“沒怎麽。”他答，聲音很輕很溫柔，“我就是覺得，我家妹妹真厲害。”

李安游突然感覺整個人從耳根酥|麻到了腳踝，一瞬間窒息，她真正體會到，那種心臟的位置有一只不聽話的小鹿瘋狂亂撞的感覺。

“我才不是你家的……”她有點語無倫次。

王致一又輕笑幾聲，終於從她肩上移開下巴，慢慢松開她。

“妹妹，十二點半了，我送你回去。”他說道。

“不用了，我家離這很近，而且我們還有約定。”李安游說著，重新戴上眼鏡，彎身從地上擱著的書包裏取出一只筆記本遞給他。

“這是什麽？錯題……筆記……”

王致一接過筆記本，正翻翻著頁，李安游忽然踮起腳，快速在他臉上落下一個輕吻。

他定住了。

“藝考加油。”李安游笑笑，背起書包就跑出了巷子。

靠……要不是他反應得太慢，那小妹妹逃得太快，他真想追上去一把拉她過來再親一遍。

這小姑娘的嘴唇真他媽軟。

他不斷回味著剛才那個吻的感覺，默默跟在奔跑的她身後，直到見她走進大樓裏，才轉頭向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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