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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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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老夫技不如人,落入爾等宵小之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哪還有什麽可談的!”

蔣覆海冷哼一聲,怒聲喝道。

今天這個臉,他真是丟大發了。以至於,直到現在為止,蔣覆海的情緒亦未能完全的平覆下來。故而,剛才聽聞殷揚這小子又一次口出戲言,立時忍不住反唇相譏。

但是,某人卻不吃他這套。只見殷揚的臉上,緩緩掛起了一幅很有誠意的笑容,面對著蔣覆海快要噴出火來的怒視雙眼,相當自然的應對道:“既然是談判,那當然要平平靜靜,安安穩穩的來。隨隨便便,即興動武……豈不是太沒格調?”

不論敵我,只要是廳中還有意識的人類,聽到這樣的話語,皆不禁有種大翻白眼的沖動。心中均想,是啊,你這家夥是平靜了、安穩了。可這地上還躺著一地的“挺屍”呢!

竟然,還敢說什麽“隨便動武……太沒格調?”!

蔣覆海被殷揚的無恥噎得厲害,半晌沒有講出話來。

殷揚則依舊從容的繼續道:

“之前,我就早已說明——‘拳頭大者說話!’,而蔣老莊主一聲不響的偷襲於我,想比是讚成晚輩的淺見了。即是如此,勢單力薄,又身陷對手老巢中的區區在下,不以少敵多,以弱勝強,難道……還要我乖乖的束手就擒,被您蔣老爺子結結實實地打上一掌不成?”

前一刻,才剛鄙視過殷揚的眾人,這時又是一楞。按照殷揚的語意,細細想來,貌似、也許、大概、可能……他還真有理了!

蔣覆海氣得直想吐血,若非被這小子奇特的點穴手法定住,怕是要當場抓狂。殷揚話中所謂的“偷襲”字眼,更是惡狠狠地刮了一下他原本就已丟得差不多的老臉皮。

先前,他一聲不吭的出掌攻向殷揚,不過是因其言辭太過挑釁,神態太過囂張的可惡行徑所激怒了而已,哪有“讚成”他那“淺見”的意思?

只是現在,曾經的水上豪傑蔣老英雄,確是有嘴說不清了。敗於敵手,受制於人,誰還有空再解釋這些無關緊要的立場問題。

非常無恥的殷揚,用他一貫無恥的手段,將實際與道理上的明暗兩勢,盡皆拉到了自己這邊。滿意的看了看蔣覆海有口難辯,腦門上青筋直跳的陰沈臉色。對於尊老愛幼這一優良品質,並不能作到很好貫徹的殷揚,笑了一笑,接著說道:“蔣老爺子,您現在的日子恐怕並不好過罷?”

蔣覆海的面色難看至極,正想繼續死硬不去理他,卻聽殷揚又道:“據我所知,您老手下的一十八位寨主,可並未將您這位名義上的‘大首領’放在眼裏呢!”

這是事實,蔣覆海無話可說,只能擺明不配合的又哼了一聲。

殷揚笑笑,不以為甚:“前番,蔣莊主力留晚輩客居貴莊,可是與此事有關?”

原來是這麽想的,可現下鬧成這樣,確也沒有什麽情面好講了。既然翻臉,又哪還有合作的空間與可能!?隨著殷揚的逐步提問,怒火漸漸平息下來的蔣覆海,慣性般的無語再哼。

只是這次,某人的反應變了!

“你個老家夥就會哼麽?”

殷揚神色一變,笑臉一收,忽然冷冷道:

“本座在跟你談事,你就要給本座一點反應!”

蔣覆海被他態度的突擊轉變,給搞得一楞。反應過來,重呸一聲,剛欲倚老賣老的破口大罵,但覺喉頭一緊,呼吸困難,竟被殷揚一爪掐住了脖子。

殷揚的眼中再無一絲笑意,低沈的嗓音冰冷得像要掉渣:“要你有點正常反應,便這麽難嗎?這個世界上,從來不是由弱者說話。只有拳頭大的那個才有資格叫囂!殷某在你這破莊子裏已經磨蹭了整整兩天兩夜,今天,本座想要你給出一個確切的答覆。合作與否,速做決斷!”

說著,殷揚指頭一緊,竟是根本不給人正常說話的機會。一把年紀,但卻風範尤存的蔣覆海,此時此刻,再無半點江湖匪傑的大豪氣質,只如一窒息難忍,並且正面臨著垂死境地的普通老人。

“你看,嘴硬絕非是什麽好習慣。現在,我只要輕輕的動下一根手指,您老人家便要一命嗚呼,與世長辭……”

“呵……”、“呵……”的吸氣之聲,從他的喉腔裏艱難的絲絲傳出,漲紅老臉的蔣覆海只覺自己年歲雖大但是仍屬健碩的高大身體,正被眼前這個冷面冷眼的少年,一點一點的慢慢舉起,那種任憑自身努力完全沒用的無力感受,一波接著一波地沖襲著他的神經。

這樣的滋味,簡直比一刀殺了他還要難受!

自他十幾歲時,在那滾滾黃河上正式出道,打家劫舍以來,就從來未有嘗試過此般任人拿捏的不利感覺。

而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簡單。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指之力,可以救死扶傷,挽人一病。相同的,也能加之一指,取人性命……

就在蔣覆海自忖必死之時,突然間,已是掙紮力盡,解脫不得的他,頸前一松一空,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雙手緊捂喉嚨,正在貪婪呼吸著寶貴空氣的他,如同恍若隔世。甚至,沒有察覺到,那困饒了自己很久的閉塞穴道竟已被對方莫名解開。等缺氧時間過長,以至腦子混亂不清的蔣覆海,稍稍回覆了正常的思維能力,就聽見耳邊悠悠的傳來一句:“那些說什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白癡,不過是一些心理年齡根本不滿十八周歲的愚蠢莽夫罷了。你安然的能活到如今這麽大的年數,想必,應該也不全是僥幸才對。什麽事情要做,什麽事情要忍,怕是比我這個當小輩的還要清楚明白……所以,千萬千萬不要在我想要嚴肅談判的時候,弄出什麽事端。否則……你也看到了,本座的脾氣,其實並非你所想象的那般好呢……”

蔣覆海心緒覆雜的擡起頭來,眼神中閃過陣陣覆雜的色彩,終於,他咬了咬牙,對上殷揚冷淡的眸子裏,盡是不堪受辱的決絕,深吸一口氣,正想說話,卻被眼神憐憫的殷揚所打斷:“還有,你要知道,你的決定,可並不只單單的代表著你自己一個人。”

淡淡的話語,卻讓已經做好拼命準備的蔣覆海,頓時歇下了寧為玉碎的念頭。在此之前的短暫時間裏邊,經歷過狂怒、沮喪、暴躁、錯愕、痛苦、絕望、猶豫、無奈、不甘、決絕等一系列情緒的他,此刻只剩下了一種叫作“妥協”的東西。

殷揚揮了揮手,讓那站在蔣文蔣武身後,正擺出標準鄶子手姿勢的殷三、殷四兩人,重新收刀而立。自己則向蔣覆海,重新展示出其親和程度,宛若鄰家少年郎般的溫暖笑容:“晚輩的性子太過急切,乃至剛才的動作又過於粗暴,實在是頗有些施禮了,還望蔣莊主您,海量相讓!”

失魂若魄,仿佛一下子有老了近十歲的蔣覆海,高大的身形搖搖欲墜,聽聞殷揚的道歉,幹巴巴地回了句:“不敢。”,便即踉蹌坐下。

殷揚同樣回案獨坐,自斟了一盞水酒,秉舉敬道:“千金易求,虎將難得。此杯,就祝我紫市堂下,今日新添一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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