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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萬載玄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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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衍心念微動,道:“弟子遵命,只是弟子除了一點三腳貓的功夫外,什麽都不會,要是萬一耽誤了仙長之事,豈不罪過,不如請仙長將弟子這鐵戟拿去,親身前往,也遠勝弟子前去。”

孤雲老人欣然道:“小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手中鐵戟,乃是日月精華凝煉之寶,名為血戰天戟,所蘊的先天罡煞之氣尤重,來歷極大,為前古九大神兵之一,威力無窮,早已通靈變化,更經前主人行法禁制,算準未來,遺賜有緣之人。不是累世修積,具有極大福緣之人,萬不能到手,要是外人巧取豪奪了去,也無意自尋死路,遲早死在戟上。而且一經過認主,無論新主人法力高低,永遠相隨,除非主人心許,不然外人拿去也是無用,所以此事,必須是小友親身前往,才能成功,要是我跟了去,反而沒有任何用處。而且此戟上的太陰月華,對老朽頗有大用,老朽還需暫時借用一次。”

羅衍雙手前舉,將剛得來的鐵戟呈了上前。

孤雲老人也不見動作,指尖一彈,飛出一點銀星,落在戟尖之上,只聽亢然一聲脆響,那片若有若無的月牙突然騰空飛出,兩尖齊射出萬點銀絲,不過與羅衍第一次所見大不一樣,銀月飛出,僅是虛懸空中,也不向兩頭暴漲,反是緩緩旋轉起來,開始速度甚慢,但一眨眼,就如同螺旋一般,急旋不休,化為一個渾圓銀亮的光球,如同一輪圓月,朗照空中,光華也不十分強烈,從中心射出一道寒光,光僅寸許粗細,徑直朝孤雲老人口中射出,他早化為僵石的嘴唇略為張開一條細縫,寒光一透而進,口中銀光閃閃,好似也包著萬道銀光一般。

呸!

一聲地喝,一顆綠豆大小的珠子從孤雲老人口中噴了出來,停在空中,徐徐轉動,小珠通體無光,晶瑩剔透,剛一現出,銀光照在珠上,宛如萬流歸宗一般,光華全數被珠子吸去,越過了一盞茶時光,珠光漸漸明亮起來,珠身也蒙上一層淡淡的銀白之色。

孤雲老人猛然一吸,珠子依然朝口中透去,一閃隱去,銀月光華也隨同隱去,戟身卻轉成朱紅之色,槍尖飛出尺許長的紅芒,好似怒起發威的神氣。

一團白霧中孤雲老人口中噴出,裹著鐵戟轉了兩轉,戟身紅光才重新消失。

“想不到此戟尚內藏先後天兩儀妙用,陰陽同流,水火同源,倒是出乎老朽意料,老朽自從六百前天劍大成之後,自信不輸於天下任何神兵,可惜一直未曾得見這傳聞中的幾件絕代仙兵,今日一見,方知老朽實屬夜郎自大。”說完長長嘆了一氣,頗有英雄氣短的意味。

羅衍見老人如此心胸氣度,越發敬佩,要知讓一心高氣傲之人低頭服輸,有時比殺了他還要難。就不知道老人口中的天劍,究竟是如何神奇玄妙?他心中倒有幾分悠然神往起來。

孤雲老人功力高深,羅衍心頭所想,哪裏又能瞞得過他?當下哈哈一笑道:“小友欲學我劍道不難,但需知:劍者,兵也,在仙家僅為防身除魔的小術,並非先天大道所在,小友萬不可重蹈覆轍,步了我的後塵。”

羅衍遲疑了一下,問道:“那仙長口中的大道,究竟又是什麽?”

孤雲老人雙目銀光頓時射出幾丈開外,目光中泛起神聖的光輝,一字一頓地徐徐道:“先天大道,清靈無為,無形無相,旦古永存,得者能出入六合,遨游宇宙,與天地齊輝,日月同光,更甚者能超然物外,萬劫不壞。因大道飄渺虛無,非語言文字所能描述,故不能心口相傳,只是修煉大道的諸般法門,倒是有痕可依,有跡可尋,所謂‘修道’,就是依循著有相的法門,追尋那無相的大道,其間過程悠久而漫長,猶如寒夜飲冰水,點滴在心頭,故難以言表,不可名狀。”

羅衍一聽,雙目寒光四射,與一剎那間好似抓住了什麽關鍵所在。

孤雲老人停了一停,繼續道:“天下修行法門千千萬萬,多不勝數,但按心法不同,可分正邪兩道,正道釋道兩家,皆以清靈無為為大道根基,致力於返本還原,重返道生無極時的初始狀態;而邪門諸派,則認為天生萬物,一切隨心意為之,無拘無束,萬物憑我之用,只要道法高強,就百無禁忌。兩道雖然起點不一,但到達某一階段,又重歸於一,超越善惡正邪之分。所以為正者先難後易,為邪者先易後難。老朽所學,雖非邪道,但也不是玄門正宗,只能算是旁門左道而已。小友遲早是我道中人,老朽癡長多年,倒可作為一識途老馬,略為指點門徑。”

隨後就將劍訣傳授,並一一指點訣要,羅衍本身早有根基,一聽就明白大半,當下就在山崖陪住下來,一同隨孤雲老人學習。

羅衍見這裏高出雲天之上,谷內滿是積雪,但也不覺十分寒冷,而且更為奇怪的是,此處雖然名為“天風崖”,但這麽多日來,卻沒有一絲天風吹來,向孤雲老人一問,才知這山谷中一年僅起一次大風,此風是從九天之上靈空仙界與人間交界處刮落而下,風力浩瀚無匹,尋常人遇到,立刻硬生生地吹散,就算是普通一點的修道之人,也禁受不了,所幸那風每年端午才刮一次,他到此時剛好是六月剛過,倒不擔心遇上。

一晃就過了三月,孤雲老人除了初見時的長談和指點羅衍劍訣外,其他時候很少開口,而且也不傳授羅衍其他任何法術,僅是叫羅衍按照他從沈半峰處學來的功訣修煉,羅衍也從他口中知道凡人修仙成道,雖然法門千奇百怪,路數眾多,但無一不要經歷“築基,結丹,凝神,成嬰”四個階段,凡人只有煉就元嬰,脫離了本來軀殼,才算略有小成,勉強可算一介散仙,但要真正飛升紫府,成就天仙位業,則需內外功行圓滿,方才有成。

這四個階段在元嬰成型後,在修道過程中循環往始,無有窮盡,更因各門各派心法不同,各有側重,所以光以一個人所在階段來判斷他的功力深淺,是無知而可笑的。

這座山谷三面環山,谷口就是萬丈懸崖,霧氣繚繞,深不見底,非仙靈中人根本無法達到此地,而且大雪永不停歇,若不是羅衍已經修到避谷之境地,恐怕生存都是問題。這日羅衍定中醒來,望著漫天鵝毛大雪飛舞,天地一片銀白,僅有放置血戰天戟的黑色長石上,飛舞而下的雪花一靠近丈許開外,就化為一團水霧,騰空飛起。

要不是這柄古怪的前古神兵作梗,說不定他早拜在這位孤雲前輩門下為弟子,就是因為這東西的緣故,認為他大有來歷,讓這位隱修多年的前輩仙人斷了收徒的念頭,將他當成了忘年之交。羅衍心頭暗嘆一氣,再過三日,他體內先天真氣就將體外凝聚成型,修成有形劍氣,要是他要是再有一柄仙兵利劍在手的話,他就可達到傳說中的禦劍飛行的地步,可惜他家傳的寶劍已經在長春谷口被昭華的先進同門所毀,而眼前這柄鐵戟則如浩瀚無際的大海,他體內真氣根本無法遍布戟身,自然也無法達到“戟”由氣轉,收發由心的地步。

孤雲老人所創的天劍之術,在某一種程度來說,簡直就是為他天設地造一般,不僅路數與他家傳心法暗合,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剛好函接了他自身的修為狀況,就像一個大海般把所有川漢河溪的水流容納為一,讓他把以前所有領悟回來的心得,化為圓滿而又創意無窮的體系,令他爬上一座更高的山峰,看到以前未見過的事物和境界。

要是他不遇到沈半峰和孤雲老人兩人,那他將在一二十年後,攀登上人間武道的頂峰,成為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人,但二人的出現,將他帶離了“人”的範疇,邁向了更為恢弘廣闊的天地。

他此刻的心情仿如一切重新開始,因昭華公主的分離而帶來的失意已成為遙不可及的陳年舊事,只能占據現時他心靈中極小的一部分。現在他倒想看看,這浩瀚宇宙,茫茫神州,到底有多少東西是他沒有見識過。

天空的飛雪越來越大,羅衍連起身去活動手腳的心腸全被打消掉了,正準備繼續打坐入定,孤雲老人陡然睜開雙目,兩道銀光閃電一般照在他臉上,經過這三月的苦修,他雙目才能正面對視這兩道奇異的目光。

說來也古怪,他唯一見過一次此老出手,就是救他那幢銀光,除此之外,他再也沒有見過此老顯示任何法力,但他心中卻隱隱覺得,他這些天來所見的仙人異士中,就以此老功力最高,就連攆他出谷的長春仙宮宮主,都比不上此老功力深厚。這雖然只是他隱約間的一種感覺,其實確是半點都不差。

孤雲老人沈吟了一下,道:“小友還記得我三月前所借重之事嗎?現在時辰正好,小友只要順著我引路神光,到此山萬丈之下,搜尋一只萬載玄龜,用你手中寶戟,斬斷系在他後腿上的鎖鏈,再替我求取三滴它的靈血,就算大功告成。只是那龜已經有萬年功行,法力尤在我之上,玄功變化,外人恐難找到,你只要在山腹下的地底下的烈火熔漿內,見到一座玉山,就是系此龜的地柱,那只老龜也就在左近。此龜雖然容貌猙獰,但生平從未傷生,所以你無論遇見多麽奇怪的事,不可害怕。可惜好些話不能預言,全仗你量力而為,你有這寶戟和我化身元神所寄的巽風珠護身,即便身有險阻,也能成事,此行如成,你我三個,都有天大的好處,你也能憑此機緣,歸入玄門。”

羅衍聽老人說時語氣十分淩重,說完就見他口一張,噴出一顆寒輝四射的珠子,飛到自家頭上,發出一層淡淡的冷光,將全身罩住,緊接著手中多了一片巴掌大小的石片,中心龍飛鳳舞地畫了一個奇異的符號,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羅衍當下就收在懷中。孤雲老人再從僵直的指頭上飛起一圈黃光,出手加大,轉風車也似急旋不已,朝地面鉆去,轉眼間地面便被沖開一洞。

羅衍見整個山崖全是漆黑如玉的山石,老人所發所發光圈,方圓不過丈許,光也不強,仿佛亮晶晶的黃圈,一面急轉,發出稀疏疏的銀色光雨,隨同下沖之勢,電旋星飛,越轉越急,而四邊山石泥土,竟如溶雪向火,紛紛消散,晃眼沖開一條深洞。

孤雲老人望了他一眼,道:“去吧,要是萬一遇到什麽奇異之事,萬勿驚慌,我自有道理,小友萬不可出手,以免生出其他事端。”

羅衍將身邊鐵戟提過,剛要答應,就見整個身體在一層淡淡的銀光籠罩下,朝石洞中飛了下去,速度雖然與前次相比,差了許多,但轉眼就降落下了百餘丈,回望來路,洞內山石已經逐漸封閉,前面盡管沖成一洞,身後來路相隔丈許內外的泥土,竟是由分而合,逐漸還原。心頭倒有幾分奇怪起來,老人堵了來路,又是什麽意思?

銀輝連帶黃光下行了約個把時辰,陡然眼前一亮,羅衍擡頭一望,只見人已經落在一個廣闊無垠的巨大穹頂之下,下方紅霞萬丈,煙光四起,現出一個由熔漿烈焰構成的火海來。所幸全身裹在這團銀光之中,不僅沒有任何炎熱之感,就連四周冒起的道道黃煙,一挨近身前,立刻被銀光蕩開。

羅衍見衍前這個地焰烈漿所化的火海,居然一望無際,要想在這裏尋找一只烏龜,恐怕與大海撈針一樣困難,究竟有什麽該死的烏龜,能夠生活在這個地方?!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這裏只有三樣東西,烈火,熔漿與山石,此外再無他物!

誰又能想得到,原來昆侖山底,是一片火海熔巖!

羅衍縱使平日心志堅定,這時候也是戰戰兢兢,突然間頭皮發麻,幾乎停止了呼吸,心神激蕩,震撼不已。

天地之間,竟然有如此玄奧所在!

在那濃稠如粥的火海熔漿中,不時冒出根根火柱,沖宵而起,噴出幾十丈高下後,化為漫天溜熒,反卷而下,如同浪花一般,此起彼伏,倒為這空寂無人的地方帶來了一絲活力。

羅衍見頭頂那顆龍眼大小的銀色光珠,簇擁著他的身體,緩緩在火海上飛掠,而開始所見的那圈黃色光華,則消失得沒有了蹤影。

他正在觀望間,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喜的聲音道:“又有好吃的東西送上門來了!”

羅衍聽那聲音柔嫩,宛如兩三歲嬰兒,乍聽甚近,好似就在耳邊,但仔細一聽,竟然聽不出相隔多遠,甚至發自何方都未覺察,語氣倒是十分愉悅歡快,就如同小孩見了好吃的糖果一般。

緊接著前方火海中突然現出一點金星,如緩實急地電射至他身前十丈開外,突然爆炸開來,一圈光暈在前方擴散,由淡轉濃,散發出一團耀眼而柔和的光芒,非常奪目。

羅衍心中生起了萬分古怪的感覺,按道理來說,如此強烈的光華早將他雙目射得睜不開來,但實際情況確實完全相反,他的眼睛十分受用空中的那團光華,並沒有生出耀眼欲盲的感覺來。

光暈一閃,現出一只璀璨絢麗的大鳥來,毛分五彩,赤若丹霞,身高六尺,尾長丈餘,全身光華萬丈,閃爍不定,兩翼在空中徐徐拍動,劃出道道祥霞,美麗不可方物。

一時間,羅衍看得呆住了。

天下間哪裏有如此模樣的烏龜?

“又來了一個貪心鬼,小子,你是準備讓我生吞還是拷熟了再吃?”那只大鳥在空中扇動了兩下五色斑斕的長翅,拿著一雙翠綠色的眼睛,瞟了過來,說到最後一個吃字,還裝模作樣地仰了一下青綠色的脖頸,大有垂涎三尺的味道。

羅衍見這只異禽好似在什麽地方見過,突然想起這個模樣倒與幾分與昭華公主手中的那快玉佩有幾分相似。

朱雀!

此鳥乃是前古仙禽,四靈之一的朱雀!

羅衍一下認出了這只異禽的來歷,心中不由得越發驚奇。

朱雀狹長如劍,通體朱紅色的長喙突然朝空中一探,朝他頭頂所懸的明珠吞去,羅衍大驚,想也不想,揚戟就往前擋去。

空中銀光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間,微微朝下一沈,羅衍只覺頭頂一涼,明珠就突然隱去。

“你這打不死的老殘廢,給我滾出來,不要在這裏弄鬼!”朱雀頭頸優雅地一扭一折,躲過激劃而過的鐵戟,揚聲道。

羅衍心中一奇,一團銀光從身上飛起,就地一卷,現出一個尺許高下,仙風道骨的男子,渾身上下散發出淵亭岳峙的氣度風範。

羅衍立刻認出他就是山崖外坐著的孤雲老人,雖然他並沒有真正見過孤雲老人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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