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達菲”號飛船的會議室裏，艾裏諾·摩根斯坦皺著眉頭，四下望望在座的人。她看到了本·奎恩，他一度是計算機中心的財政部主任；威德克·卡明斯基，前計劃部主任；兩位副主席：安娜·福萊德和馬丁·範·德瑞林。他們也都在扭頭張望。這些人都是奎特斯的成員，他們還是第一次這麽聚在一起。就連奎特斯的創立者摩根斯坦自己也不清楚她的同事中誰是她的同夥。保密工作頂頂要緊，它可以防止組織成員不幸被捕，又能避免叛徒給小組帶來的損失。

“首先我不得不告訴諸位一個消息：大頭目不能來參加會議了。”她說，“看樣子他已經被當局拘留了，他沒能在末日病毒散布之前逃離地球。還有，希默達會在‘俯瞰’號太空站上追蹤我們這個猜測應該不錯。謝天謝地，她被我們的替身飛船蒙蔽住了，沒有發現‘聖達菲’。我打賭，她正在詛咒我們，她會一直詛咒到地球網絡癱瘓。到那時，她可要被更麻煩的事搞得焦頭爛額了。”

“依我看你帶來的都是些好消息，”卡明斯基說，“可你怎麽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因為我一直在監控地球網絡，它居然到現在還沒有癱瘓。當然我不能直接接通它的系統，那樣的話飛船系統會感染上病毒，我們就死定了。不過我可以通過監測儀觀察地球上的動向，哼哼，還沒有一點點兒癱瘓的跡象。為什麽會這樣？”

奎恩聳了聳肩膀，“是不是大頭目沒有準時釋放病毒？”他說。

“他跟我保證說病毒已經被釋放出來了。”摩根斯坦急切地否定，“照這樣推斷，地球網絡現在應該完蛋了，可它竟然到這會兒還是好好的。”

範·德瑞林懶洋洋地發話了：“也許計算機控制中心設法暫時控制住了病毒。想必你沒忘記特瑞斯坦·康納設置過延緩病毒釋放的‘隱形獵狗’程序。我們還沒抓到這小子，他大概又故技重演了。他沒法消滅病毒，只能減緩它蔓延的速度。”

聽到這裏，摩根斯坦身上好像一下子輕快了。“一定是這個原因。”她讚成德瑞林的分析，“這樣看來，最終結果是無法改變的，不過來得慢一點兒。不過我還是要批評你，範·德瑞林，你為什麽要任命希默達當安全部主任？她的一舉一動都證明她是個危險的女人。”

範·德瑞林攤開兩手，好像他無可奈何似的，“我哪料得到她是這種女人！我撤了陳彼得的職，把這個又年輕又有魅力的女人換上去，本來的如意算盤是讓安全部因此而內訌，工作就無法好好開展了。大家一定會猜疑，覺得我任命這個女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呢，就故意不斷地、不斷地邀請她吃晚飯，來證實大家的猜疑。我敢肯定安全部每個人都認為我給她這個職位是為了討好她。我這麽做倒是的確產生了想像中的效果，但有些事情是無法預料的。看來希默達非常勝任她的工作。我們都在陳彼得的報告中看到了，她把對末日病毒的調查弄得一團糟，找錯了懷疑對象。我好像記得當時我們每個人都認為她是安全部主任的合適人選，她會完完全全被我們牽著鼻子走。唉，可是我們錯了。她很能幹。”說到這兒他狡黠地咧咧嘴：“可她還沒能幹到打敗我們的程度呢。”

“你憑運氣唄。”摩根斯坦嘟囔道，不過她心裏也認為他說得基本正確。希默達過去在處理問題上像個地道的白癡，她做的傻事讓他們所有人瞠目結舌。“好了，這事就說到這兒吧。我認為現在是討論我們最後一步計劃的時候了。我已經給火星發了信號，行政長官很快就會加入我們的會議。我想你們都知道從火星上發出信息到我們接收信息之間有個時間差，他沒法和我們直接交談，你不能指望他立即回答你提的問題。”

她話音剛落，行政長官的全息影像便在會議室中的惟一的空椅子上慢慢顯現出來，他看上去洋洋自得。“諸位好。”他邊說邊向他們微微點了點頭，“報告大家一個好消息：火星現在處於我的控制之下。我正恭候各位的到來。你們大概聽說了有關叛亂分子的傳言和報道，他們早已被徹底鎮壓了。所有叛亂頭目都在死牢裏呆著。我想讓他們在死之前看看地球遭殃的慘兮兮的樣子。”他停了一下，又補充說：“我很遺憾地告訴大家：查理·威爾遜和他的養子詹姆也是叛亂者。”

聽到這個消息，摩根斯坦大吃一驚。威爾遜有點兒理想主義，他誤以為奎特斯的目的是改善地球人的生活，所以才參加進來的。他死了沒什麽可惜，只是詹姆……

“詹姆是我們計劃中的關鍵人物。”福萊德急得要命，在這個問題上她的頭腦還不算糊塗。“他怎麽會成為叛徒的？你怎麽竟然連他也想處決？”

奎恩附和說：“我們已經失去德文了，我們需要一個由我們培養出來的電腦天才。詹姆·威爾遜萬萬殺不得，得留著他為我們服務呢。得弄到末日病毒的克星，這樣等我們回到地球去建立統治時才能有辦法解救地球網絡。詹姆·威爾遜必須為我們設計出那個東西。”

摩根斯坦又一次生氣地皺起眉頭。她選擇行政長官當火星統治者的主要原因是他野心勃勃，殘酷無情。不過現在她在想他是否過於無情了一點兒，感情用事，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威爾遜的父親在我們手裏，不怕他不聽話，”她說，“在我們抵達火星之前不許殺他們兩個，也不要殺他們家裏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詹姆有一個小妹妹。如果他不想讓他妹妹出意外，就得乖乖地聽我們的擺布。”

行政長官在幾分鐘後才聽到他們說的話並且有了反應。他顯然不同意。

“你們是不知道，”他說，“詹姆·威爾遜一度控制了城市的電力系統。這人對我們威脅很大。我們必須處決他，因為我們不能信任他。我敢說對我們有用的天才程序員不止他一個。那個阻止了末日病毒第一次釋放的男孩兒怎麽樣？難道我們不能把他抓來，給他施加點兒壓力，讓他為我們辦事嗎？”

“笨蛋！”範·德瑞林覺得行政長官簡直不可理喻，“他在地球上呢，恐怕在末日病毒摧毀地球時難逃一死。我們需要在火星上物色人選，這個人只能是詹姆·威爾遜。至於你說的威脅嘛，我看不必多慮，我們可以通過威脅他的家人施壓牽制他。別爭論了，就這麽辦吧。”

摩根斯坦意識到這可能是對付像行政長官這樣的人最妙的一招兒了。不給他選擇的餘地，讓他明白誰說了算。也許，在他們抵達火星以後，應該安排他在一個小事故中死掉算了。

“看來一切都停當了，”她說，“我的朋友們，共同慶賀我們的勝利吧。”她按了一下桌上電腦的按鈕，一個侍者端著放了香檳酒的盤子走進來。他熟練地在除了行政長官以外的每個人面前輕輕擺上一只玻璃杯，然後離開了房間。

摩根斯坦站起來舉起了自己的杯子，“女士們，先生們，”她說，“讓我們為我們的未來幹杯！奎特斯萬歲！”歡呼聲在房間裏響起來，她微笑地抿了一口香檳。

這時她註意到範·德瑞林絲毫沒有加入到慶功行列中來的意思。“你怎麽了？”她問，“你是想惹我發火，還是不想和我們慶祝啊？”

“說實話，兩者都不是。”範·德瑞林回答說。他站起來，嘆了一口氣。“唉，你們總有一天會發現真相的。我想現在是時候了。”他把手伸向玻璃杯——他的手直接穿過了杯子，一絲笑容掠過他的臉。“我恐怕得告訴你們，在你們面前的不是我的真人，你們的火星之旅中沒有我德瑞林。”

摩根斯坦萬分恐懼地瞪著範·德瑞林，那是一個全息影像！可……怎麽會這樣？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你怎麽會離開我們？”她問。“在太空站的是你的真人，我和你握了手。”

“是啊，我是到了太空站。”這是範·德瑞林的回答，“為了得到你的信任，我的真人必須出現。我得讓你握到我的手，準時和你們碰頭，這樣你就不會懷疑了。”他快活地笑了。“不管怎樣，我恐怕得告訴你們我是一個好人。”

摩根斯坦臉色煞白了。“你在說些什麽呀？你是奎特斯最重要的成員！你不可能——”

“這很可能，”他說，“我是你們尋找的叛徒。真對不起，我現在得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我保證如果你知道是什麽會，肯定不會開心的。”他正準備將自己的圖像關掉，又想起了什麽，便停下來。“啊哈，對了，我要是你們的話，就不會眼巴巴地等著看末日病毒毀滅地球的好戲。這樣的事才不會發生呢。”他的圖像消失了。

摩根斯坦和其他人傻乎乎地瞪著眼，相互看著。

這是怎麽一回事呀？他們的計劃會受多大影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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