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變得越來越煩躁。他曾經以為他成為月球的主人會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但他現在感到很失望。他把一個廢棄的新聞網站作為他在月球的首都阿姆斯特朗城的行動基地。他在裏面來回踱步，憤怒地盯著監視屏。

德文已經脫離了所有的人，全部由機器人來照顧他。他惟一聯系的人是大頭目。他從沒親眼見過這個人，只是在虛擬現實中見過他。當然，德文不需要其他任何人——跟他們聯系的感覺就像是在逛貧民區。但是他們俗氣乏味的生活也別有一番趣味。他喜歡看這些平凡的人忙忙碌碌的樣子。

他自從那個軟弱的總督手裏接過月球的控制權就發現月球上的居民不像地球上的人那樣信任安全監視器。這意味著德文看不到他們。他立刻命令總督在每家每戶都安上監視器。一開始有些抗議，但安裝工作已經結束了。不錯，人們因為總督強制他們安裝監視器而感到非常不滿，但德文對此一點兒也不在意。那個人是個傻瓜，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使德文心煩的是月球人並不簡單地遵守他們的命令。

他望著墻上的監視屏，每一個屏幕上都應該是那些乏味的人們淺薄空虛的生活畫面。但是每一個屏幕上都是一片空白。有的人在攝像機的鏡頭上刷了油漆，其他的人把帽子之類的東西掛在攝像機上遮住鏡頭。德文沒有找到任何值得一看的東西。

他憤怒地命令總督處理這種情況。那個笨蛋就派了警察去把鏡頭上的遮擋物拿掉。自然，警察一離開，那些頑固的居民就又把鏡頭遮起來。總督還能指望有別的結果嗎？

德文給總督辦公室發了個信號。那個汗流浹背的胖子回頭看著他的主人。他看起來簡直嚇壞了，但是他這種恐懼的表情已經不能再讓德文感到有趣了。

“你對局勢處理的不怎麽樣啊，總督。”他對著屏幕做了個手勢。“我還是收不到圖像。這讓我很生氣。你知道我的脾氣有多暴。”

“我能怎麽辦？”總督兩手一攤，低聲嘀咕道。“人們痛恨你逼我通過的這項法令，所以他們現在故意違抗。”

“那你就得讓他們明白他們贏不了。”德文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抓幾個送到監獄裏去，別的人就會明白過來。”

“監獄？”總督的臉更白了。“以什麽罪名呢？月球上沒有一個法庭會讓我這麽幹。”

“誰會管你那麽幹？”德文喊道，“我現在控制著一切。你要麽接受我的命令，要麽就得付出代價。你明白我能幹些什麽。”總督曾經派了一個小隊的警察去抓他，他很輕易地就把他們幹掉了，這個教訓已經證明是十分有效的。

“你不明白。”總督埋怨道。“不錯，是我在處理月球上的事務。但我的權力要受到司法的限制。法庭可以廢除我宣布的法令——已經有律師討論要廢除監視法令了。你知道，在法律上它是站不住腳的。”

“你這個白癡，”德文吼道，“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權力。法律只存在於書本裏，選民只存在於大街上。這些一文不值。”他在屏幕前伸開他的雙手。“就用這十個手指，我就能把月球上的每一個人殺死。這就是權力！我是你惟一該怕的人。警察一文不值。人民的願望一文不值。”

“並不那麽簡單。”總督表示反對。

“不，你錯了——就這麽簡單。我馬上證明給你看。我對這些不服從的人已經受夠了。從現在開始，人們就應該知道，要麽服從我，要麽就死，選擇就那麽簡單。”德文微微一笑。“月球上的每一個人還活著不過是因為我慷慨大度地讓他們活著而已。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該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了！”

他轉向那些沒有圖像的監視屏。其中一個接到一個名叫芒若的人住宅。

“芒若！”德文喊道，“根據總督的法令，命令你揭掉攝像機鏡頭上的遮擋物。”

“總督的法令？”監視屏上突然有了圖像。“你知道我對總督是什麽看法嗎？”那個人做了個粗魯的手勢，然後又把攝像機蓋上了。

“他瘋了。”

德文笑了，但是他搖搖頭，嘆了口氣。“你的態度真惡劣，芒若先生。我們不能讓你對我們親愛的總督如此不敬。既然你不想好好的生活，我認為就根本不該讓你活下去了。”

他在終端上鍵入了一條命令。“好了。門鎖上了，空氣供應也切斷了。”

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傳來了芒若驚恐的聲音，“你在幹什麽？”

“給你個選擇。”德文興奮地說。“要麽你遵守法令揭開遮擋物——要麽就因為你的違抗行為窒息而死。考慮考慮，但時間不要太長。根據我的計算顯示，你住宅裏的空氣30分鐘之內就會所剩無幾。”

“你不能這麽幹！”芒若吼道，“我要控告你！”

“向誰控告？”德文嘲諷地說，“通訊線路也被切斷了。只有當你開始遵守法令之後，你的空氣和電力供應才會恢覆。揭開遮擋物，要麽就死。這個選擇很簡單。”

芒若開始大聲咒罵，所以德文把聲音線路也切斷了。

“天哪，有些人真頑固，不是嗎，總督？現在，讓我們看看下一個是誰。啊，貝拉·托克……你好，貝拉，今天是判決的日子……”

德文對付首批二十個桀驁不馴的月球人的時候，總督一直在抽泣著求他住手。德文本來想切斷與他的通信線路，但看到一個人變成這副樣子使他感到很愉快，他索性讓他去哀號。所有的月球人都大聲地咒罵，但這不會持續很久。他們要麽屈服，要麽就死。但不管怎樣，他們都會停止咒罵的。

“總督，這就是你應該用的統治方法。這些小問題很快就會解決的。”

“你這個瘋子！”總督大喊道，“你以為人們會這樣了事嗎？也許他們會向你的暴行低頭，但他們立刻就會去起訴的，法庭肯定站在他們一邊。”

“是的，我知道他們會給你的生活帶來一點小小的麻煩，”德文不帶絲毫憐憫地說。“堅強點兒。你也知道，沒人會真正喜歡一個政客。但他們恨的是你，而那不關我的事。即使他們把你趕下臺，我也一樣不會關心。不管他們選誰坐你的位子，都是我掌權。”

“你這個魔鬼！”

德文打了個呵欠。“你知道嗎？你變得很乏味。你以前也這麽罵過我。你就不能想出個有創意的侮辱方式嗎？”接著他舉起一只手，“收起這種想法。我一會兒再跟你談。看起來有人恢覆理智了。”

是貝拉·托克。看起來她已經呼吸困難，她已經揭掉了蒙在攝像機上的東西。

“好了！”她喘不過氣來了。“現在把空氣打開吧！”

“你沒有說請，”德文責怪她，“你的父母沒有教你禮貌嗎？”

“請！”那個女人尖叫道。

“這並不那麽難，對嗎？”德文恢覆了她的空氣和電力供應。“現在你又可以開始呼吸了。只要你遵守法令，做個好市民，總督就會仁慈地讓你呼吸下去。下次你再把監視器蓋上，你的電力和空氣供應就會被切斷，而且再也不會恢覆。你聽明白了嗎？這種寬大只提供一次，下次再也不會有了。”

“我明白了。”那個女人用怨恨的聲音答道。

這怨恨是針對總督的，而不是針對他德文的，所以德文滿不在乎。

“這就是我們的宗旨。合作是關鍵。哦，對不起，我想又有一個人求我寬恕了……”他轉向芒若的監視屏。

那個人情況不妙。他大口地喘息著，臉已經變得青紫。他的手抖得很厲害，但他還是設法把遮擋物揭開了。很顯然他想說話，但吐出的卻是一串模糊不清的聲音。

“哦，聽起來你跟別人交流有些困難。”德文嘲諷地說，“好吧，我看你的態度已經改變了一點兒。我想這意味著你從此以後會規矩點兒，是嗎？喘息一次代表是，兩次代表否。”

芒若大口地吸著氣，朝著監視器亂抓。

德文嘆了口氣：“我想最好還是認為這是表示同意吧！”他恢覆了芒若的空氣供應。“但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芒若先生。下次我就會聽憑你死去。噢，我想又有人找我了……”

剩下的人屈服得比芒若和貝拉·托克還要快。最後德文恢覆了他們每一個人的空氣和電力供應，考慮是不是要再挑另外二十個人。最後他決定不再做下去了。一方面是因為這個消息肯定會傳播開來，另外的人很可能主動投降。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對這個游戲已經開始感到厭煩了。一天看這麽多人喘息著要求他給他們新鮮空氣已經足夠了。如果他喜歡的話，明天他可以再幹一次。

德文對總督甜甜地一笑。“看到了嗎，一個怎樣解決問題的實例。你知道，如果你聰明點兒的話，從我身上你能學到很多東西。”

“學習？”總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差點兒把那些人殺死！”

“但讓他們遵守法律了，不是嗎？”德文聳了聳肩，“一直就是他們在做選擇。我只是幫助他們下決心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市民而已。現在你去玩兒吧，我有工作要做。”他不再註意那些屏幕，開始繼續在全球網絡上沖浪。

奎特斯讓他感到有點兒失望，也有點兒心煩。他在“俯瞰”號空間站上從他們那裏逃脫已經有些日子了。他真的以為大頭目在此之前很久就開始追蹤他了。難道那個人沒有意識到德文對他們有多麽重要嗎？他們沒有動用他們所有的力量來追捕他對他真是一種侮辱。當然，他們抓不到他，但他們看來甚至連試也沒試一下，這使他感到相當失望。

他闖入了大頭目的私人線路。這有點兒危險。如果奎特斯發現與月球的連接，他們可能會來這兒抓他。但是德文已經開始厭倦一個人玩兒了。他需要一點兒挑戰。另外，他已經想出了一些讓他的“網絡教父”暴跳如雷的方法。

讓他大吃一驚的是，大頭目的終端崩潰了。他又做了點兒調查，他的眉毛揚了起來。

“不是崩潰，”他自言自語道，“是燒掉了。”

發生了什麽事？

他只能想到一個可能：特瑞斯坦，他那個愚蠢的克隆兄弟。那個孩子對電腦也相當精通。這一定是他的傑作。

德文感到很有趣，讓大頭目來對付那個孩子正合適。如果這能讓特瑞斯坦的註意力從他身上轉開就再好不過了。另一方面，特瑞斯坦證明他玩兒這些游戲比德文原先預想的要出色些。他知道，早晚他們之間還要再決鬥一次。當然，要等他有了時間。現在有比與他的克隆兄弟決鬥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總督的屏幕上出現了一陣騷動。總督的助手莫斯進了辦公室。德文好奇地註視著，當然，他們看不見他。發生了什麽事？

莫斯走向總督的辦公桌，那個胖子就坐在那裏。莫斯看起來很生氣。“有人向我投訴了。已經通知了警察，我必須告訴你他們正在起草對你的起訴狀，總督。你怎麽能夠因為那些愚蠢的監視器而下令向你的人民使用武力？”

總督像往常一樣汗如雨下。“我沒有授權使用武力。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了局勢。”

“現在他們就要把你送上法庭了！”莫斯吼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一心只想政治的白癡，但我不知道當情況不如你意的時候你會墮落到這種地步。我現在警告你，在這件事上我會盡全力把你趕下臺。”

“我不能怪你，”總督回答道，“但我下臺恐怕也改變不了什麽。”

“你在說什麽？”莫斯問道。他看起來疑惑不解。德文生氣了，顯然，總督就要告訴那個人有關德文的一切了。好，讓他說吧，那又有什麽壞處呢？

“這一切的背後是一個怪物，”總督說。他對著墻上的監視器做了個手勢。“很可能他現在正看著我們呢。他控制了所有的計算機，還威脅說如果我不聽他的命令，就要關閉月球上所有的熱力、電力和空氣供應。”

莫斯瞇起了眼睛。“你瘋了嗎？”他問道，“你以為我會相信這樣一個荒謬的故事嗎？”

“這是真的。”總督痛苦地說，“我根本對付不了他。是他逼我下達了那條有關監視器的法令。也是他，為了那條法令差點兒把那些人殺死。”

莫斯瞪著總督。“你這個可憐蟲，”他最後說，“你甚至不敢為你自己的行為負責。你真讓我惡心。”他朝門口走去，回頭說道：“他們大概一會兒就會來逮捕你。”

“謝謝。”總督虛弱地說。

莫斯惡心地哼了一聲，離開了房間。

德文大笑起來，隨後他接通了與總督的通信線路。

“那可不太妙啊，是嗎？”他嘲諷地說道，“他們根本不相信我存在。他們會好好收拾你的。”

“我寧可去蹲監獄也不願再跟你一起幹那些罪惡的勾當了。”總督終於發脾氣了，“至少我就要擺脫你了。”

“別傻了，”德文提醒他說，“我首先在監獄裏安上了監視器。在那裏我能清清楚楚看得到你，如果高興的話，我要收拾你也一樣簡單。從我這裏是跑不掉的。”

德文大笑著切斷了線路，開始思考。

失去那個總督沒什麽大不了的。也許莫斯會取代他。看起來對付莫斯要有意思得多。那可能會很有趣。

德文在椅子裏挪動了一下身體。說實在的，在這兒，他變得越來越不安了。月球有點兒太容易控制了。控制它已經不再是一項挑戰了。他抽出一張從月球表面拍攝的地球的照片。那個藍白色的球體就掛在一座環形山的上方，相當漂亮。那才是德文應該控制的地方。而不是藏在一個大鐵罐裏控制月球。月球變得陳腐乏味，就像是反覆循環利用的空氣一樣。德文必須再次出發，前去接管他的目的地——地球。

但是要控制地球可不像月球那樣容易。哦，他可以接過計算機控制中心的權力，幾乎控制一切。但是他永遠不可能像在這裏一樣擁有絕對的控制權。他不能控制人們呼吸的空氣或是飲用的水……

他能嗎？

他察看了一下太空船的情況。他們要麽停泊在城市的太空港裏，要麽在環月軌道上運行。

奎特斯在火星上制造了麻煩。德文知道奎特斯打算在毀滅地球之後逃往火星，所以他們調開了所有其他飛往火星的太空船。這些飛船中，有些飛到了月球，其他的要麽飛到“俯瞰”號空間站，要麽就返回地球。其中總有一兩艘德文可以找到用一下。

他需要的是找到一種方法迫使地球向他投降。當他查看過為港內停泊的太空船所準備的載貨清單後，他知道他已經找到了辦法。一種警方無法阻止的終極武器，它將使他成為世界之主……

當然，在他永遠離開這些討厭的月球人之前，他會收拾他們的。他們冒犯了他，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受到懲罰。嚴厲懲罰。

他知道要幹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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