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瑞斯坦把氣墊船的方向盤交給了巴克的那名手下——他還不知道那家夥的名字，從他們見面到現在，那人說過的話加起來總共還不到兩句。說真的，也許這樣也挺好，那人總是毫無任何怨言地惟命是從。所以特瑞斯坦可以完全放心地把船交給他，讓他沿著原路再把船開回到紐約。

特瑞斯坦則獨自回到了客艙，那裏當然要熱鬧得多。

馬頓和莎拉都已經蘇醒過來，面帶慍怒地癱軟在座位上，他們被電子鏈條捆著，動彈不得。巴克和莉麗坐在後面的座位上，靜靜地觀望。莫拉一個人坐在船艙的一側，眼睛半睜半閉地瞅著那兩個俘虜。特瑞斯坦看得出一定又有什麽事把她惹火兒了。

在船艙的另一側坐著吉尼亞，她冷冷地板著臉，一副漠然的表情，竭力裝出對她父親不屑一顧的樣子。有時候真的很難弄清這女孩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不過特瑞斯坦已經越來越能夠猜透她的心思。她雖然整天口口聲聲地嚷著要自立，可特瑞斯坦覺察到她實際上討厭孤獨，她很羨慕甚至妒忌他們過著正常的家庭生活。

現在特瑞斯坦的生活也不是很正常，他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到他的父母了，而且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想到這兒，特瑞斯坦心裏非常難過，他明白自己很想念他的父母。他曾經因為父母沒有告訴他有關他被收養的事情，而對他們大發雷霆，不過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完全可以理解他們了。父母一直對他無微不至，可他從來沒有替他們考慮過。特瑞斯坦真希望能見到父母，親口告訴他們自己已經原諒了他們，但是警察肯定在監視他們家的終端，所以他只能想想而已。至於莫拉，特瑞斯坦估計她的父母一定會因為這一連串的不幸而陷入了絕望，他們還被留在巴克的指揮中心。簡直難以想像威爾斯夫婦現在被折磨成了什麽樣——他們原來一直都是很和藹可親的，但那是在他們的生活沒有發生這些波折之前。特瑞斯坦感到惟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莫拉的妹妹瑪卡被送到她的一個姑姑家去了，特瑞斯坦打心眼兒裏喜歡這個小姑娘，當莫拉想出賣他的時候，多虧了這小家夥兒的幫忙。

所以，特瑞斯坦覺得吉尼亞嫉妒他和莫拉有父母、家庭，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吉尼亞還沒出生的時候，就被她的父親馬頓遺棄，她的母親在她還很小的時候，也去世了，這迫使她從小就要自力更生。她很好地應付了這一切，只是變得非常孤僻，很難和別人相處。

現在，吉尼亞正想向她父親證明，她從來就不需要他。盡管吉尼亞對於那個拋棄了自己、甚至還想殺害自己的人視而不見，特瑞斯坦仍然能夠從她的眼中看出她內心的痛苦。

巴克擡頭看見特瑞斯坦走進屋來，便對他說：“我們遇到了一點兒小問題，我們要審問這個卑鄙的家夥，可丘紮克已經用光了。”接著，他指了指莉麗說：“她建議用客客氣氣的方式，希望他能合作。而她——”他又指了一下莫拉，“建議對他嚴刑逼供。至於我嘛，我覺得這樣會費太多口舌，但怎麽才能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呢？”

“吉尼亞有什麽意見呢？”

巴克咯咯地笑了。他知道他們說的每句話馬頓和莎拉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太讓人不可思議了，她居然頭一回同意了莫拉的意見，條件是由她來拿鈦射槍。”

特瑞斯坦嘆了口氣，他認為吉尼亞不會真的這麽做，她這麽說只是想宣洩一下心頭的怒火。另一方面，他相信莫拉倒是會這麽幹的——她想折磨每一個人，為自己所受的痛苦報仇。盡管特瑞斯坦很鄙視馬頓，但是他生性不願意去惡意傷害任何人，無論那人幹過什麽。

於是，特瑞斯坦問：“我們為什麽不試著談一下呢？”

“因為那個狡猾的混蛋會騙咱們。”巴克回答道。

“我不這麽認為，”特瑞斯坦說。他走到馬頓面前，“你會說的，是嗎？”

馬頓盯著特瑞斯坦，一臉怒容。“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因為我不想威脅你說要讓你痛得身上每根神經都扭曲。”說到這兒，特瑞斯坦指了指吉尼亞和莫拉。“她們會的。如果你不和我談，最終就得和她們談。”他看得出這話對馬頓起作用了，馬頓的眼中流露出一陣恐慌。特瑞斯坦意識到馬頓其實也很懦弱，雖然這家夥曾加害過那麽多人，但他自己卻從沒經受過痛苦。也許這也有好處。“你知道我是誰，對嗎？”

“對，”馬頓懶洋洋地說，“你是失蹤的第三個克隆人。”

“第三個？”特瑞斯坦眨了眨眼睛，大吃一驚，“我想只有兩個——我和德文。”

“噢？”馬頓被逗樂了。“啊，你的情報早就過時了，你們一共有三個。”

“怎麽會有這麽多？”特瑞斯坦一時鬧不明白。“我在地球網上查詢過我的DNA資料，只發現了我和德文。”

馬頓嘆了一口氣，回答說：“因為第三個克隆人壓根兒不在地球上，他在火星上。老實說，我起初還把你當成了他。”

“火星？”特瑞斯坦被這突兀的事實弄得目瞪口呆。他還有另一個克隆兄弟？那家夥會是什麽樣？邪惡，像德文一樣……或者更像特瑞斯坦他自己？特瑞斯坦最擔心的是那第三個克隆人也和他們一樣是個電腦天才，但卻是像德文那樣的惡魔。如果是這樣的話，特瑞斯坦的麻煩可就大了，而且情況也會更糟。想到這麽可怕的命運，特瑞斯坦不禁打了個寒戰。“第三個克隆人也在替你們工作嗎？”

“我可不管他，”馬頓回答說，“我從沒和他說過一句話。我控制著德文，僅此而已。他是我的傑作。”

“是你負責教授那個魔鬼的？”特瑞斯坦厭惡得簡直不願再看馬頓一眼。怎麽會有人做出這麽傷天害理的事？

“他不是魔鬼，”馬頓生氣地說，“他是難以對付的人，這倒是真的，不過這是因為他現在的樣子正是我所期望的一個有獨到想法的人，具有超乎尋常的技能。”他上下打量著特瑞斯坦。“要不是你長期被忽視了，你也會變得和他完全一樣。”

“我和他一點兒也不像！”特瑞斯坦大聲嚷道。

馬頓不懷好意地大笑起來。“害怕變成那樣，嗯？好吧，當初我們是要把你設計成一個天才，我很高興看到我們終於如願以償了。你不應該與我們作對，特瑞斯坦——你比那些普通人要優秀得多，就像我們奎特斯的人一樣。應該成為我們的一員，為我們效力，而不是反對我們。”

這是特瑞斯坦所聽到過的最惡心、最可恥的話，他心裏的這種反應剛要脫口而出，吉尼亞卻把他推到了一邊，自個兒站在了她父親面前。

“那麽我怎麽樣？”她問，“我在電腦方面，具有和他一樣的天賦。難道你不想在你們的王國裏給我留個位子？或者你還是一定要殺我？”

“這不是個人情感的問題，”馬頓對吉尼亞說，“你只是礙了我們的事。如果你真想加入我們，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得力幹將。”

“那麽如果我不加入，我今後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是嗎？”吉尼亞不屑地朝馬頓啐了口唾沫。“嗯，這就是我對你和你的好意的回答。”她猛地轉身走得老遠——不過她仍可以聽見這邊的談話。

特瑞斯坦面帶微笑地註視著一臉尷尬的馬頓。他的手被綁住了，沒法去抹臉上的唾沫，只得讓吉尼亞的那口唾沫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我也要給你同樣的回答，”特瑞斯坦直截了當地說，“但我是不會朝你臉上吐唾沫的。我寧願看見你真的在監獄裏度過你的餘生。”

馬頓之所以能這樣坦白自己的罪行，可能主要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太感到自豪，還有部分原因是他意識到特瑞斯坦他們已經掌握了許多細節。要想從他嘴中再套出什麽新的情報，可就不那麽容易了，除非他覺得是他們已經知道情況。現在最困難的時候到了，因為許多只是特瑞斯坦猜測的事情，他必須說得有根有據，像真的知道似的。稍微一疏忽，馬頓就可能覺察出其中有詐。

“不管怎麽說，我覺得你們機構的辦事效率並不怎麽樣，”特瑞斯坦說，“我們幹得要比你們好多了，至少，沒像你們那樣，把德文弄丟了。”

馬頓的眼裏頓時閃爍出光芒，他對此事非常感興趣，但他竭力裝得不露聲色。“你在欺騙，”他說，但從他的聲音中可以聽出他迫切想更多地知道這件事。看樣子，特瑞斯坦把他唬住了。

“你就是他們稱的大頭目，對嗎？”特瑞斯坦問。

這只是一種猜測，因為蒙塔婭並不知道大頭目的真實姓名，但特瑞斯坦確信自己是對的：馬頓承認德文是由他控制的，而那回特瑞斯坦闖進德文在“俯瞰”號空間站的寓所時，那個控制德文的大頭目曾出現過。

“在‘俯瞰’號空間站的時候，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德文？”特瑞斯坦搖了搖頭，咧嘴一笑。“那是我，摧毀了德文的末日病毒的貯存。”

“你？”馬頓感到十分驚愕。

“是我，”特瑞斯坦說，“你穿著那件奇形怪狀的黑色偽裝袍的模樣顯得更好看，可比你現在這樣子更讓人難忘。當然，抓我這麽一個笨蛋也沒什麽用，對嗎？你把德文弄丟了，又讓我跑了，然後自己卻被俘虜了。”

“簡直是個大笨豬，”吉尼亞插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我想奎特斯一定很想把你找回去，這樣他們就可以殺了你，以祭奠這一不朽的失敗。”

這顯然大大挫敗了馬頓的氣勢。“我是奎特斯的核心成員之一，”馬頓咆哮道，“沒有我，他們寸步難行！”

“對，”特瑞斯坦戲弄地說，“一個徹底失敗的人？他們要你還有什麽用？”

“末日病毒。”馬頓洋洋得意地說。

這正是特瑞斯坦想要知道的。蒙塔婭說得對——馬頓確實有末日病毒的樣本！特瑞斯坦原以為末日病毒已全部被銷毀，但是如果奎特斯還有……幸虧聽起來似乎其他的奎特斯成員手中還沒有，馬頓為了證明自身的價值把它藏了起來，要毀滅它還是有一線希望的……

特瑞斯坦的身上已經開始冒冷汗了，但他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臉上露出一絲絲的恐慌。

“那對你又有什麽用呢？”他嘲諷道，“我以前摧毀過它，我還可以再摧毀它一次。我比德文聰明，同樣也比你聰明。這種病毒不能再造成什麽災難了。沒有德文的幫忙，你拿了它一點兒用也沒有，但你已經把德文弄丟了！你對奎特斯來說，已經是毫無利用價值的廢人。”

“這只是你的想法，”馬頓怒吼道，“我對計算機程序也不是等閑之輩，這種病毒的樣本是我引誘你覆制的。我已經把它藏好了，準備合適的時候釋放，我不再需要德文做這件事。只要奎特斯一向我的終端發信號，它就會再次釋放到地球網，我甚至都不需要在場。”他準是看見特瑞斯坦臉上的震驚和恐慌，他笑得更加狂妄。“實際上，在此之前它隨時都有可能釋放。你想，我已經設置好了它的程序，因此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如果想訪問我的文檔，末日病毒將會自動釋放。”他搖了搖頭，“既然我已經從防暴毒氣中蘇醒過來，監獄裏的其他人想必也醒了。你認為還要等多久就有人會去觸動我的設置呢？他們甚至可能已經開啟了末日病毒。”

特瑞斯坦渾身顫栗。馬頓顯然說的是實情，因為他沒有理由要編這樣一個謊話，而且他的計算機是設有陷阱的……

吉尼亞看見特瑞斯坦面如土色，趕緊輕輕地拉了拉特瑞斯坦的手臂，安慰道：“這沒什麽難應付的，對嗎？你的‘隱形獵狗’程序上次阻止了這種病毒，它們還會再管用。”

“不是這麽簡單，”特瑞斯坦神情呆滯地說，“我所有的‘隱形獵狗’都被病毒摧毀了。我不得不設計一些新的程序，而這要花幾個小時。如果這個混蛋說的是真的，那我們就沒有時間了。現在可能已經太遲了。”

“不，還沒有，”巴克肯定地說，“氣墊船的導航裝置是與地球網相連接的。如果網絡已經崩潰，我們早知道了。”

“所以我們可能還有一點兒時間，”特瑞斯坦說，“我最好趕快行動。希望還有時間讓我設計好‘隱形獵狗’。”他匆匆走進駕駛艙，在那裏他可以登錄終端，開始工作。

“白日做夢，小家夥兒！”馬頓哈哈大笑，“你永遠不會成功！不管怎麽樣，奎特斯勝利了！”

吉尼亞也過去給特瑞斯坦幫忙。“不會這麽糟糕的，”她信心十足地說，“也許他只是扯謊想嚇唬我們。”

“他不是在說謊，”特瑞斯坦深信不疑地說，“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企圖稱霸整個世界。他是一個可惡的大魔頭。”

“他是我的父親，”吉尼亞輕聲地嘀咕，“我想這無疑也就是說我也是有罪的。”

“你就是你，和他沒有關系。”特瑞斯坦安慰她說，“你曾經做過小偷，那是因為你迫不得已。而他成為一個大惡棍，完全是咎由自取。”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他的克隆兄弟——德文，甚至比馬頓還要邪惡。也許本來老天也是要安排他成為一個惡棍的。如果他真的變得比吉尼亞還壞，他又怎麽有臉去安慰吉尼亞呢？“不管怎麽說，這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我們必須返回極地，防止別人動馬頓的計算機。”他命令巴克的那名手下：“讓船掉頭，返回極地。”

“不行，”巴克在他們身後嚷著。他快步走上前來，敲了一下導航陣列。“你看這兒，特瑞斯坦。從上面看，有一批宇宙戰警剛剛到了極地。咱們不能回去，因為他們會立即逮捕咱們，況且咱們也不可能用相同的伎倆再混進去了。”

吉尼亞顯然沒了主意，她問：“現在我們該怎麽辦？我們既不能回去，又沒有能阻止病毒蔓延的‘隱形獵狗’。難道奎特斯就這樣贏了？”

特瑞斯坦真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好主意，但是他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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