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宏安話落，只覺餘延手中忽然閃了下白光, 便見那只本來打算偷襲的山魅就一下像卡機了一樣。

山魅也稱為山鬼, 乃山林中久積不散的怨氣所化, 傳說中具有呼風布霧之能, 厲害的大山魅，到了最後甚至可以完全如人一樣，多有妖嬈皮囊，藏匿在山林之中, 勾人魂魄，吸人精血，害人性命。

不過眼前這只山魅, 個頭只有楊綿綿一般高, 臉上的五官還沒完全形成, 就像是一張打平了的臉，乍一看有些嚇人，再仔細一瞧，又有些蠢。

一把寒光凜凜的手術刀正架在它的脖子上, 山魅脖子周圍的皮膚正滋溜滋溜的往外冒煙, 饒是如此, 山魅卻一動不敢動。因為只要一個不小心, 刀刃再往裏面進去一點點, 它的腦袋立馬就會和身體分家。

楊綿綿轉過身, 和這只山魅的眼珠子對了個正著。

別說, 這山魅雖然長得醜, 眼珠子還是挺漂亮的，眼位微微上翹，眼珠漆黑明亮，裏面像是藏著一汪深泉，泉底隱隱有珠光浮現，看久了，似乎都想陷進去看看，那泉底究竟藏著什麽寶物……

楊綿綿眨了眨眼，眉頭微微蹙起，面露不忍：“好可憐啊，你疼不疼啊？”

蔡宏安暗叫糟糕，忙道：“你別看它的眼睛，傳說厲害的山魅眼裏藏著深淵，能勾人魂魄的，快把眼睛閉上！”

可是他的提醒已經晚了，楊綿綿一臉迷茫神色，又朝那山魅邁了一步。

“怎麽能這麽對你呢？這太殘忍了，我放你離開好不好？”楊綿綿一邊對山魅低語著，一邊伸手按住了餘延手中的手術刀。

餘延楞了楞，瞄了一眼楊綿綿，手上松了力道，任由她結果手速刀。

山魅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噗——”如絲的黑煙，瞬間變成了濃郁的黑霧。

山魅：“？？？”

楊綿綿將刀往外挪了一點：“啊，不好意思，剛手抖了一下。”

這手術刀果然了得，剛才就戳進去一下，山魅大半個脖子就要沒了。

好在這山魅的身體是怨氣化形，不是真的血肉，也不會出現血流如柱的情況，就是這半邊脖子苦撐著山魅的大腦袋看上去有些吃力。

生怕這山魅腦袋一動，脖子就折了。

“我馬上就把刀拿開。”楊綿綿拿著刀又往外挪了一點。

山魅松了一口氣。

“哦，對了。”手術刀挪到一半，又頓住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剛才站在我後面做什麽呢？”

說話的時候，手術刀又再次戳了回去，正好杵在脖子的缺口裏。

山魅眨眨眼，再眨眨眼，眼裏留下兩行苦逼的淚水。

再蠢，他也瞧出自己剛才的迷惑術失敗了，看起來善良心軟的小姐姐其實是個冷血無情的大巫婆。

太可怕了。

山魅大餅一樣的平面臉顫了顫，嘴巴動了動，發出幾聲如嬰兒啼哭般聲響。

楊綿綿臉黑了下去：“再裝可憐，我就把你腦袋削了。”

山魅：“嚶嚶嚶……”

楊綿綿：“……”

身後，蔡宏安的聲音弱弱的插了進來：“未成型的山魅靈智未開，面醜身矮，聲如嬰啼……”

楊綿綿咻的轉身，陰惻惻的瞪著蔡宏安：“你剛才說誰矮？”

“我……”

蔡宏安楞了楞，看著和山魅一般高矮的楊綿綿，慘白的臉轟然爆紅。

“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嚶嚶嚶……”楊綿綿這一生氣，沒註意到手上的動作，那刀子不小心又往山魅脖子裏去了一點。

一陣黑霧閃過，山魅的脖子只剩下兩根手指寬了。

“沒事，這個高度剛好。”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放在了楊楊綿綿頭上，揉了揉頭頂細軟的發絲，語氣裏滿滿的寵溺。

暴躁的楊綿綿被成功順毛。

這山魅還沒完全成型，連話都不會說，楊綿綿也就沒有在和它周旋的興趣，看著對方在山風中左右飄搖的腦袋，正欲用勁……

那山魅似乎察覺了楊綿綿的心思，忽然嚇得一抖，也不在乎腦袋會不會蹭到刀了，忽然大聲嚶嚶怪叫了起來。

眨眼間的功夫，濃霧中忽然多出了好些黑影，漸漸朝他們包圍了過來。

“天，山魅！全是山魅！”

蔡宏安看清那朝他們湊近的東西，忍不住踉蹌了一下，後背抵在山壁上。蔡宏安和一旁的桑丹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皆是凝重神色。

他剛才以為那十幾只山魅已經是極致，畢竟山魅形成條件極其苛刻，可沒想到這山林裏居然還藏著如此之多。

看那密密麻麻的數量，就算是楊道友本事大也對付不過來啊。

“還會找幫手？膽子挺肥的啊。”楊綿綿看著那些山魅臉上毫無懼色，這些山魅沒有一個成型的，本事有限，她身上有純陽之力和功德護身，像這樣的東西再來一群她都不帶怕的，就是身後幾人有點麻煩。

對方以多欺少，這點楊綿綿就有點不高興了。

被楊綿綿用刀逼著的那只山魅見來了人，又再次嚶嚶的啼哭出來，眼力淚水不斷，竟是一邊哭，一邊叫，哪裏有山魅的兇悍之氣。

不過他這一嗓子似乎只是個引子罷了，它這調子一起，周圍的山魅也跟著啼哭起來，一時間，淒慘的哭嚎聲音響個不停。

蔡宏安只覺腦袋裏一陣眩暈，視線忽然虛晃了一下。

哪裏來的小孩兒的哭聲？蔡宏安循著聲音望去，原來是前面的山路邊躺著個嬰孩，雪白可愛，似乎是被家人遺棄在這。嬰兒細弱的哭聲猶如貓爪撓心，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好想將其抱起來，拍一拍，哄一哄才好……

蔡宏安腳下不由往前踏出了一步，這時衣袖被誰扯了一下，他回頭一看，是桑丹。

蔡宏安暗道不好，連忙咬破了舌尖，刺痛讓他終於在被迷惑之前，找回了一絲清明。

一旁的桑丹情況同樣不怎麽好，要不是早些年的雇傭兵生活鍛煉出了他非一般人的意志力，他怕也是早就著了道，現在也是在苦苦支持，才沒有暈過去。

這啼哭聲有極強的催眠效果，蔡宏安一陣後怕，再看楊綿綿和餘延，卻發現這兩人似乎一點不受影響。

楊綿綿只覺的這山魅啼哭的場面就如同幼兒園新生班開學第一天。

一個熊孩子就足以帶動全場，只想將其擰起來暴揍一頓。

楊綿綿這麽想著，也這麽做了。

她將手中的手術刀還給了餘延，另一只手動作沒停，順手一把拎起一只偷跑到她身邊似想偷襲她的小山魅。

這只山魅只到她小腿肚那麽高，看上去真的就如同是一個兩三歲的人類小童。皮膚沒其他的山魅那麽黑，身上圓乎乎的，五官……已經完整了。

楊綿綿看清這只小山魅的長相，眼底閃過一抹驚疑，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巴掌狠狠拍在了小山魅的屁股上。

發出“啪”一聲脆響。

楊綿綿這一巴掌打下去，小山魅楞了一下。

周圍的嬰兒啼哭聲也突然卡殼了。

一巴掌不過癮，楊綿綿又繼續狠狠的拍了兩下。

“哭！繼續哭！再哭我就揍得你你連親媽都不認識你。”

對付熊孩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揍一頓。

一頓不行，就兩頓！

小山魅被楊綿綿揍過的地方，慢慢的開始往外冒出了黑煙。被楊綿綿拽住的胳膊也是同樣的待遇。

這一下，小山魅也不哭了，忽然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綿綿，你看。”這時，餘延提醒她往周圍看看，這一瞧才發現剛才把他們包圍起來的山魅竟齊齊跪了下去。

包括剛才差點被消掉腦袋的這一只，呈雙手趴跪的姿勢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著陣仗……我不會一不小心拎了一只山魅王吧？”楊綿綿將手中小山魅提溜著轉了兩圈，見地上趴著的山魅們腦袋也跟著轉了兩圈。

楊綿綿輕笑：“那運氣還真不錯。”她又細細打量了一下手裏的這只小山魅，臉上有些疑惑：“剛才楞頭青不是說沒成型的山魅個子矮嗎？這山魅王還是個小屁孩兒呢，胡說八道。”

她已經記仇了。

“餵，小鬼，你會說話吧？”楊綿綿拽著小山魅晃了晃。

“……會。”小山魅的聲音也是和外貌一樣，奶萌奶萌的，只是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有些不情願，隱隱能聽到磨牙聲。

“那太好了，果然是智商決定高度。”楊綿綿高興起來又晃了晃，“那你告訴我，你們偷襲我們的車隊做什麽？”

小山魅頭頭：“除……暴……安……良……”

瓦特？！

楊綿綿晃悠的手頓住了，她將小山魅擰到眼前，看著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問道：“誰是暴，誰是良？”

小山魅繃著臉不說話。

楊綿綿意會了：“你的意思是我們是暴？你們是良？”

小山魅頭頭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哼唧聲，一臉傲嬌的表情。

“呵。”楊綿綿冷笑一聲，“我是抽了你的魂還是奪了你的魄？你信不信我馬上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才是暴？”

小山魅的身體抖了一下，可是臉已經繃得死緊，它仇視的瞪著楊綿綿忽然張開嘴，嘴裏發出了一陣奇怪的呼嘯聲。

有點像是風的聲音。

匍匐在地的山魅們似乎是得到了指令，也跟著紛紛發出了這個聲音。

楊綿綿捉住小山魅的手一下收緊，還以為他又要做什麽幺蛾子，這時卻發現，那圍繞在她們身邊遲遲不散的濃霧似乎忽然有了變淡的趨勢。

在此起彼伏的山魅呼嘯聲中，霧氣大散，隱約露出了周圍的面貌。

“看……嘔……”身後，蔡宏安不知道看到了什麽，驚呼了一聲。

楊綿綿臉色聚變，已然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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