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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後日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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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後日談 (1)

我在西北,一關接一關。

與你相隔,一山又一山。

最後只願我,知道你平安。

——《六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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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舞皺著眉頭從書架的縫隙裏頭扯出一封皺巴巴的信。

她沒控制住力量,一不小心就把信扯成了了兩截,面部表情一下子空白了一瞬間,最後憋屈的伸手去撓那串擠滿了書架空間,把信封卡的死死的的硬皮本子,內心對著離開了幾年的某個人無聲咆哮,撓了半天終於把剩下半截給撓了出來。

“……就是這個了。”拆開信,把兩截拼起來看了看,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雙手微微顫抖著,攪亂了了從窗戶透出光線裏顯形的落塵,垂下眼簾,緩慢的蹲下去,抱住膝蓋,大聲的深呼吸著,終於控制不住尖叫起來,咆哮著“蕭小狼你給我過來!!!”,刻意裝作活潑的語氣,假裝無視了自己長長睫毛上掛住的淚滴。

“幸不辱命。”身上掛著委委屈屈哼哼的兔子的蕭朗把這封信交給唐三之後,剛剛還用手撐著他肩膀探頭看唐三的小舞就像一下子被抽去了主心骨,徹底扒在蕭朗背上,扯都扯不下來,蕭朗無奈地笑著,托了托要掉下去的兔子,小聲安慰著不滿低聲哼哼的自己媳婦。

身上掛著個大型掛件的大灰狼體貼的拉上門把獨處的空間留給唐三,齜牙打算無視腰間被小舞狠狠擰了一圈的軟肉,最後終於沒忍住,砰的一聲,因為疼痛而重心不穩帶著小兔子一起栽在了地上。

距離她離開的那日,已經過了三年。

啊……三年啊。

三年其實不長,三年,生活還是那樣子打打鬧鬧的繼續著,就好像沒有人離開,但也只是好像而已。

終究是,缺了一塊。

小兔子終究是長大了,和蕭朗摔一起在地板上,當了肉墊臉著地的蕭朗捂住鼻子的苦笑一聲,覺得自己鼻血已經出來了,而兔子擡起頭呆呆看著這棟房子,終於沒忍住,就像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突然意識到,她原來已經離開三年了,這次她不會回來了。

只留下孤獨的兔子和這棟房子,在諾丁城的某一個小角落,懷念著某一日她從廚房裏走出來的背影。

邊上的狼舉著爪子,看著已經長大的兔子,手足無措。

很多很多年前,一個人說,這裏會是她最後的容身之地。

現在她回到了這裏,回到了家,可終究家裏面,少了一個人。

為什麽呢?為什麽只是離開一趟,再回來的時候,一切好像都變了呢?

“別哭了。”蕭朗說著,也閉上了眼睛,回憶起那個人。

“我還在。”一直都在,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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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以前,他並沒有跟隨著小舞他們去向那座神秘的島,而是選擇了與他們告別,留在了梵楊關。

陪她最後一程。

那個時候小舞擡頭瞇著眼看到了城墻上站著的人,半晌,抱抱他,沒有追問什麽,拉著其他人跑了,笑著揮手踏上了征途。

他和阿珂站在城墻上望著馬車的影子漸行漸遠,莫名有了一種送女兒出嫁的惆悵感。

唐三用手撫摸著被小舞撕成兩半顯得有些皺皺巴巴的信,發黃的信紙奇跡般殘留著新墨的香味,,一個字一個字讀過去,思緒卻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那樣子的惆悵感其實無錯,因為這一別就是兩年,兩年的時間,對於那時已經稍稍看淡的他來說,可能只是一句打招呼的刮目相看,而對於這些去了離世之所的孩子而言,卻不是簡簡單單的物是人非所能概括的。

如果當真要類比的話,就像曾經他落入這個世界一般,所有東西都不一樣了。

武魂殿沒了。

而鬥羅大陸,裂開了。

沒人能想得到比教皇的野心滋生的更快的,是比比東的力量,就好像無中生有一樣,人們恐懼於那份力量,甚至於逃難而來的流民提到一星半點就瑟瑟發抖,而當唐三親眼目睹武魂殿大軍開到梵楊關之後,他才理解為何強橫如斯的唐玉珂會認為把自己的命砸上去都不夠。

那絕不可能是人類的力量。

阿珂那些朋友曾經解釋過的不明所以澀會難懂的術語真實的的展現在眼前,所謂的虛無所代表的含義呈現出來。

站在梵楊關前的,雖然具有千軍萬馬的外表,卻不是由數個個體構成的軍隊,而應該是必須用什麽詞來形容的龐然大物,但卻找不出這樣子的詞綴,如果要類比的話,只能是“無”。

那下面有什麽,也什麽都沒有,那東西吞噬著存在,被那龐然大物肆虐過的土地,消失了,向上望不見任何東西,向下也看不見任何東西,頭頂只有虛空,足下只有萬丈深淵——能意識到那裏有過什麽,但是完全不記得具體情況,只能推測出那裏曾經有過東西——僅此而已,甚至可以察覺到對那處的關註的退去,想必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完全將那裏從未有過土地,有過東西,從來的什麽都沒有這件事作為常識記錄進腦海。

讓人下意識發抖的,存在的消失。

而懸浮在那樣子軍隊上方的比比東,只是一具空殼——裏面的東西不見了。

無法具體找出理由,只是可以這樣感覺——那裏的靈魂消失了。

而此時,距離小舞等人離開,不過兩月有餘。

“這就是虛無啊……”唐玉珂微笑,“無論看幾次,都讓人打心底發寒呢。”

她牽著唐三的手,語氣輕松。

“那麽,再見。”

“我會等著的,拉勾了哦。”

麗人微笑著,小指悄悄勾上:“拉鉤上吊,不許變。”

最後掙開他五指的那一瞬間,她回眸,笑容令人想起三月的桃,開的艷麗,極美,極絢爛。

就像她生命最後的那場蝶雨。

手中那盞燈籠破碎,化為多如繁星的蝶,緋紅的血色驅散迷霧,撞進那畏怖的“無”,長長的白發被狂風掀起,而她立於風中,屹然不動。

即使搖搖欲墜,仍如竹,毫不彎折。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敬告蒼天。”

“此即成道,不違本心,不離禦意,誓約忠誠。

“自此日後,此名即為‘人’,此身即為‘道’之宿體,征伐虛無。”

“——請降靈,‘混沌’之法。”

話音落下,熟悉的白麻雀出現在她身前,張開翅膀懸浮著 與她面對面。冥冥之中好像從虛空裏傳來辨別不出男女老少的聲音,詢問:“汝可為道乎?”

唐三擡頭,四下張望,意料之中發現,這聲音似乎只有自己聽見了。

隨即響起的,是一句不知從何而來,帶著笑意話:“善。”

而後,同樣是一道虛空中來的聲音,她說,“可。”

清清冷冷,屬於少女的音色可以輕易辨出主人,正是曾經給了他當頭一棒的姜漁。

最後一道聲音卻是來自於他身後,唐三回過頭,看見神出鬼沒的無常用扇子抵著下巴,倚在城樓女墻上,挑起一邊眉毛:“自是合適。”

第一道聲音沈默了一會兒,再次響起:“契成。”

生命耗盡,白發蒼蒼的身體化為千風,除了在空氣中的微塵外什麽都沒有留下,但是那成千上萬的紅蝶卻一下子光芒大盛!

那些留下來的,發著光的塵裏,漸漸凝聚浮現出一個提著燈的影子,頭上籠罩著長長的面紗,看不清臉,只有雪白的袖子在劇烈的風中獵獵作響。

人影將手中的提燈向前一揮,那些蝴蝶撲向城墻下的龐然大物,隨後靜靜的燃燒。

像花,盛開的熱烈,用盡全力掙紮生長,卻只安靜的綻放。

就是如此。

恰如人之一生,掙紮短暫。

不知什麽時候,火熄滅了,白色的人影伸出手接住墜落下來的比比東,轉身落在城樓,唐三下意識看向人影的臉部——那一瞬間,他好像看見了無數張面孔,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的醜的哭的笑的喜的怒的——就像這紅塵間所有的人,都是這個人,而這個人,又是這所有的紅塵一樣——直到她掀開頭紗,露出了笑魘如花,眼波洌灩。

即使化身為了千萬的人類,她仍然是她,不曾變過。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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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要珍惜這段記憶。”她消失後,無常用扇子敲著掌心,這樣對他說,“不是什麽人都能碰上一次‘概念’的就職儀式的,也不是所有碰上的人都可以察覺到這一切的發生——雖然你的靈魂成長到如今這個層次有我們的推波助瀾,不過你能真的接觸到這個境界,倒是令人驚訝。”

“看來……你有潛質啊。”天顏的美人似乎看見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綻開笑意,眼角的淚痣魅惑眾生,“這潛質也不是什麽人都有的,居然會一抓一個準,真有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後悔沒去海神島嗎?”

唐三搖搖頭,他並不後悔。

“你可知,假如你去了,命運線上,你就將是神靈,持有無上的力量,掌控海洋,攪亂這方天地。”

“與我無關。”

無常笑:“明智的選擇。”

“這世上有因必有果,你還真是有意思——你昨日的因,居然造就了這樣的果呢!”

“那麽作為朋友,我果然還是要幫她一把……兩年十個月零三天後,你去諾丁城,某個停留之地,那裏有一份機緣。”弧度消失,她面無表情,那種無機的特質又浮現出來,讓人不知不覺畏懼,心底發寒。

“也許某天,你的潛質能夠變成現實,而我能在一切起始之地看見你。”

“我期待那一天。”用手攏攏自己的袖子,她的眼神平淡。

“什麽樣的因造就什麽樣的果,你為自己爭取到了能有一個未來的世界線,那麽,等到再次見面,作為讓我見證命運這一命題的協助者,你可以稱呼我的真名。”

“吾名莫然。”

“祝君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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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手裏就捏著這份機緣——曾經唐玉珂給小舞留下的信。

那是她給自己心愛的小孩留下的最後退路,在萬念俱灰時逃避這個危機四伏人人欲誅其噬骨的世界——一道通往別的世界的門。

也是他的路。

唐三決定出發上路,離開之前,最後向過去的友人告別。

史萊克學院依舊吵鬧如斯,幾位老師聽了他的決定罵罵咧咧,卻面帶鼓勵,母親在某個花之魔術師幫助下恢覆良好,笑著摸摸他的頭,和父親一起送兒遠行,七怪聽了他的決定沈默了很久,註意力卻在別的世界上,相當躍躍欲試的樣子,天上樓的老板娘在他來的時候正在打包行李,聽語氣好像是想重新找地方開店,隨後相當嫌棄的一腳把他踹出來閉門謝客。

最後他來到星羅皇城地底最深的牢房。

比比東面向著墻壁,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一日,她被唐玉珂強虜下來,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喚回了靈魂,那之後,她就一直住在了這最深的地底。

並非是關押,而是她不願意出來。

成天坐在這牢房裏,面壁思過,除此外甚至什麽都不幹。星羅帝心酸的給她最好的待遇,她也不要,弄的星羅帝天天在自己書房裏自我爆炸,恨不得自己抄把斧頭砍死前教皇,最後又默默縮成一小坨畫圈圈。

唐三靜靜站在牢房外,這氛圍太過於寧靜祥和,這周圍便只剩下了低低的呼吸聲。

越安靜,那寂靜被打破的時候就越驚人。

“很多年以前,有個小孩,被大人物挑中了,她很高興,因為覺得自己要出人頭地了。”

“然後,她突然不是很想走那條路了,因為她突然發現了更好的人生。”

“大人物說,不可以,然後小孩就只能留在大人物身邊,直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大人物。”

“那個時候小孩害怕,即使自己變成了大人物,也會再有人,把她留在身邊,於是她伸手,最後夠到了不能觸碰的東西。”

“所以最終,小孩成了魔王,然後,魔王被勇者殺掉了。”

“……哈。”比比東捂住臉,最後自嘲一般笑了一聲——突然響起的太過於短促尖銳的笑聲,扭曲得就像什麽獸鳴,淒厲的過分。

“原來我這一生,不過就是個,這麽簡單的故事。”

“魔王被勇者殺死了的故事。”

“……真無聊。”

她站起身,轉過頭看他,憔悴的過分,白發蒼蒼,全然已是老人的模樣。

“我這大半生,雖然稱作是教皇,卻和其餘諸多教眾一樣,不曾信過什麽神。”

“而今卻想著要去信一下了。”

“我竟然已經不知道,除了像我以前未曾正眼看過一次的那些信徒一樣苦修終日妄圖上達神明以外,我還能求到誰來判決我的罪,來讓我去地獄了。”

“我不曾後悔,也不曾良心不安,只是有那麽幾分抱歉,卻也奇異的如同日日夜夜架在火上煎熬——我竟也不知道,我到底該走哪條路了。”

“她到底為什麽要救我?”她發問,“我這種人,就不應該活在世上,活生生被吞噬了才好——她果然是個傻子,太重情,當不得大事。”

話語間雖然諷刺著某個人,那字字句句裏,卻一筆一劃寫滿自嘲。

“因為在她心裏,雖然已經物是人非,你依舊是她看著長大的那個孩子,即使已經知道你會躲開她的摸摸頭,卻還是會伸手……因為你對她其實很重要。”

“她知道一切後,也曾怪你怨你,恨你仇你,甚至於欲殺你——但是她卻選擇了停手——因為她心太軟,所以早就原諒了你。”

“但是她不會寬恕你——你該求得的,從來不是她的寬恕。”

“哈……哈哈哈哈……我這種人……寬恕?我罪無可恕。”她幾乎笑出眼淚,“我都不會妄想去贖罪了——那樣子的罪孽,根本贖不清吧?外頭那深淵還擺在那呢!出賣自己世界的罪人……哈哈哈哈……”

“你如果不曾想過贖罪,又為何固執的要去往地獄呢?”

比比東僵住了。

“你和她一樣討厭。”半晌,她低低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說話怎麽都這麽難聽。”

“我自我感覺還是沒有阿珂欠揍的。”唐三微笑著說。

“……”前教皇沈默了很久,似乎又要坐在牢房裏,化成一塊頑石。

唐三耐心的等著,終於等到她開口:“我想……再去看看。”

“看看和她們一起走過的路……還留下多少。”

“海神島,極北冰原應該還在……星鬥大森林呢?”她問。

“沒了一大半。”唐三回答,“但是她的木屋還在。”

“是嗎。”

“……那就夠了。”

“想清楚了?”唐三問。

“沒有。”比比東回答,“只是,還想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

第二日,一位老修女踏上了路途,唐三在城墻上窺見她的背影,深知這一別就再也不會相見。

那背影背負著什麽,釋然著什麽,追尋著什麽,卻再也挺不直腰來。

也許有朝一日,她會沈眠於記憶的河流,夢中回到過去。

那卻與他無關了。

只是她的終末和旅程。

三個月後,唐三見證了小舞的婚禮,以父親的角色將小舞的手交給了忐忑不安的蕭朗。

“照顧好她。”他一身輕裝,凝視著蕭朗,咬牙切齒的說。

“我會的。”蕭朗點點頭。

小舞突然掙脫了蕭朗的手,撲過去抱住唐三的腰,把頭埋在唐三胸口,悶悶的說:“哥哥再見。”

“嗯,再見。”唐三默默她因為籠著純白頭紗而顯得有些毛糙的後腦勺,最後不舍的,輕輕推開她。

小舞沒有抗議,也沒有撒嬌,只是吸了吸鼻子,瞪著一雙兔子眼看了他很久,然後頭也不回,轉身奔向了站在牧師身前的哭笑不得的蕭朗。

唐三凝視著她越離越遠,靜靜的奔向自己的幸福,最後微笑著揮了揮手,轉身離去,分道揚鑣。

今天起,他們兄妹二人各奔東西,站在自己的未來邊,一個已經找到了幸福,而另一個將要啟程。

而推開諾丁城某個民居的某一扇門,恍惚間好像穿過了什麽‘門’,出現在面前的事是粉色包包頭和藍色雙馬尾,穿著精致洋服的人偶少女——“歡迎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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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嬌小的姜漁穿著華麗寬大的和服,窩在巨大白狼毛茸茸的尾巴裏,緩緩喝了一口清茶,而以守護之態臥在她身後的巨狼低下比人還大的頭顱,看著唐三,眼帶垂憐。

“我還未曾想過,你會成為我的客人。”姜漁往溫暖的白毛毛裏頭縮了縮,抱著熱乎乎的茶杯說,“這裏是次元夾縫之間的商店,我是第三任店主姜漁。”

唐三擡起頭與白狼對視,白狼額心的赤色紋路顯得神聖玄奧,他細細端詳著,最後想起幼時聽過的這個身材嬌小的少女曾經認真的話語,彎起嘴角,問巨狼:“好久不見,東華大人,可還好?”

巨狼咧開嘴,露出一個看起來軟乎乎的微笑,雖然有著獠牙,卻半點也不猙獰,讓人想起了一種叫做薩摩的汪來。

“……東華喜歡你……”姜漁仰頭看著那只傻狼,難得的有了明顯的笑意,“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

她歪歪頭:“這麽多年以來,我都不記得我曾經訓斥過多少人了,但是會真正聽進去並且做些什麽的,也不過十指之數——你會去嘗試著想她的想法,我真的很高興……但願你不要怨我太過於嚴厲,我其實並不怎麽會說話。”

“我等你很久了。”最後,她這麽說,“這裏是一家實現願望的商店,那麽,客人,請說出你的願望吧。”

“我其實……沒什麽願望。”唐三微微頷首,說,“只不過,我答應過她,要去找她。”

姜漁突兀的擡起那雙過於清澈,仿佛刺進人心裏的眼睛,直勾勾的與他對視,審視著他:“你確定?”

“嗯。”唐三抿抿唇。

“……唔……”少女模樣的店主緩緩直起身子,雖然並沒有顯得高大多少,卻散發出了一股沈重的威壓,“如果按照第一任店主,我曾經的老板的說法——這個世界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環環相扣的,命運有因就有果,你種下了什麽樣的種子便要開出什麽樣的花來……但是,我是‘例外’。”

“我是逆轉一切的‘莫比烏斯’,代表著命運中的‘逆轉’。經過我的手,命運會被完全顛覆,走上無數分支裏都不應該有的未來,將一切的因果破壞。”

“……冒味問一句,你和那位喜歡談論因果和等價交換的無常閣下,關系如何?”唐三感覺到了某些危險,僵硬著臉。

“……不是很好。”勢如水火。

老娘tm最討厭因果這種東西了。

相看兩厭呵呵噠。

語氣快要掉冰渣子了。

“當然你放心,雖然我知道你是經過那個神經病指點過來的,但是我可沒有那家夥那麽小心眼,遷怒這件事,我是不會做的——所以我們能不能不要再談論這個話題,回到正題。”

“如果是你的話……由我這個例外經手,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被世界所眷顧的天命之子,被命運照顧天命所歸的同時,一物換一物,一般都餘生不得離開那個世界,乃至於到最後終身修為不得前進半步——這是償還世界的代價。”

“你雖然因為自己的作為已經不在世界劃下的軌道裏……但是‘不得離開’這一點,卻沒有半點退讓……除非跟我做交易。”

“雖然我不喜歡ta那個調調,不過難得的ta會做一次好事……幸好你已經有了潛質……但是機緣不是呆在原地就能等到的……而你又要找到她……嘛……”

“……”唐三想要問到什麽,卻被姜漁阻止,少女微笑,將手指放在唇前,“噓……神曰,不可說。”

你已經知道的夠多了,剩下的,還是自己去想吧。

“我會為你提供幫助的——穿越時空的幫助。”半晌,她說,“但是,你會付出非常大,非常大的代價,人類不可承受的代價……你知道嗎?”

“唐三無懼。”他說。

“……很多年前,在我的兩位前輩手下,我看過太多的例子了……”姜漁嘆息,“你將要面對的,可不是簡單的物品可以權衡的……因為你所求的,也不是什麽能輕而易舉辦到的東西。”

“你知道世界樹嗎?”姜漁說,“你所處的世界,不過某個世界樹上的某片葉子而已。”

“曾經我們與你說的,世界,宇宙,次元的定義,不過是對世界樹體系的簡稱而已,既然你想要穿越時空,那麽我就必須跟你說清楚一件事。”姜漁說。

“最初,創世神在混沌中播下屬於自己的‘世界的種子’,然後種子生根發芽,就長出了世界的根本,最初的起源,最初的主世界。”

“然後隨著時間流逝,因為世界中的人不同的選擇分支,產生了不同的平行世界,隨之世界樹就生長出新的枝幹,新的葉子,平行的世界越來越多,世界樹就越來越枝繁葉茂——而距離越遠的枝幹,差別就越大,甚至於你會懷疑這是否是平行世界——但實際上上朔最初,它們確實有著同一個起點,也就是每棵世界樹最重要的根,最初最核心的主世界。”

“而有的時候,偶爾也會有幾片葉子從枝幹上落下,運氣好的與還在樹上的葉子匯合,最後變成新的葉子,成為伴生小世界,依附在還在樹上的葉子身邊,運氣不好的就被卷入虛空……也許會因為出現某個願意犧牲自己背負世界的家夥,而成功接受別的世界的命運線,成為其他樹上的葉子,也許就這麽漂流下去,最後粉碎——這並不是什麽小概率事件,世界樹能支撐起的世界是有限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秋天掉葉子掉一波了。”

“你要做的,就是在無數的樹上找出小小一片她停駐的葉子,或者在某一個鬼知道在哪的瀕臨粉碎的漂流世界,與她再會……僅此而已。”

“然而,難如登天。”

唐三沒說話了,他卻是望著她,靜靜跪伏下去,額頭觸及地板,心也跟這散發著寒氣的木頭一樣冰冷。

“莫要跪我。”姜漁說。

“唐三無懼於旅途,只求先生指點,如何上路。”唐三沒起來,他知道這事有多困難了,但是他還是要去做——約好了啊。

姜漁垂眸盯著他,最後嘆息:“這事不在我,在你——你當真願意付出代價?”

“第一任店主接過一單,是在樹上無數的平行世界裏穿行,那個時候,三個人分別付出了自己相當重要的東西,踏上了旅途……而今未有結果。”

“第二任店主也接過一單,那是一位妄想改變命運的客人,把自己的名字作為代價交換,從此失去了能停留的地方,雖然可以穿行在世界中,卻沒有方向,無法停留——而失去了自己真名的她,也從來無法被歷史記住真正的自己,只能在歲月的夾縫裏像幽靈般游蕩,或者頂著別人的名字茍延殘喘——她曾經也不後悔,但在回溯了時間十餘次也未曾改變命運後,她瘋了……最後迷失在了無盡的虛空裏。”

“我手下……也接過不止一單這樣子的願望……有善終的,卻也有至今無望的,等待你的不止是無止境的尋找與落空,還有無數的磨難與孤獨。”

“即使這樣,你也要去嗎?”

“嗯。”

“……那麽,作為代價,我將拿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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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漁凝望著唐三離去的方向,突然身體一顫,彎下腰去,劇烈的咳嗽起來,血花從捂住嘴的指縫裏湧現出來,一滴滴滴落在萱草色的羽衣上,開的艷麗刺目,半晌,她無力的窩在白狼懷裏,呼吸微弱。

“……我感覺我把我三年的話都講完了……”她囁嚅著。

白狼心疼的擡起毛茸茸的大尾巴蓋在她身上,嘴中穿出清朗的少年聲:“你又做虧本買賣。”

“……沒辦法啊……”我都問了那麽多次,他還是固執的要去呢,那就沒有理由不幫他了啊。

“人類的身份……”她的意識慢慢沈入黑暗……強行做交換,傷的比她想的還要深……

唐三所付出的代價,就是他身為人類的身份,從此以後,他將不會老去,亦無法死亡,就像唐玉珂在無數的輪回裏輾轉,他只能在無盡的世界裏漂流,直到得償所願。

而從此以後,他也將不再困於人類的短暫,有無盡的時間,去尋找,去等待。

次元的魔女將他的代價收下,所交換的,僅僅是等價的長生不死而已,而接觸到更加高層次的虛空旅行——僅僅是微不足道的買一贈一——姜漁如是說。

果然是虧本買賣啊……以後再做我就是小狗……

這是次元的魔女,無言的憐憫與仁慈。

這將是一段無限長的旅程,他將走過所有的生老病死,暮雪白頭,看這世間所有的變遷起伏,體會唐玉珂看過的一切,再在某一天再會。

即使多如繁星……但是世界仍然是有數的,即使看似無盡,時間也仍然是有窮的,永恒僅僅是一個小小的計量單位,而他將在永恒裏與她再會。

“與你而言,‘旅’是什麽?”而在某一日,他遇見了端坐於虛空中的少年,黑發黑眸的少年如此問他。

“是無盡的絢爛風景,與身後遙遙一盞家的燈火,遠游,只為了歸來。”唐三笑著說。

少年看了他很久,緩緩瞇起眼,說:“有道理。”

二八少年化作一只純黑的燕子,靜靜落在他的肩膀:“那麽,證明給我看吧,你所見證的道。”

他沒有阻止,也沒有回應,只是想起她肩膀上蹲著的另一只,小小的,純白的雀兒。

如何相像。

他的眼中,終於與她倒映著同樣的風景,潛質的種子在路上生根發芽,終於見到她所在的世界,感受到她所見的物。

在世界中巡游的法則找到了感興趣的‘代行者’,它想看看,這個人,是否能成為它的‘概念’。

某個地方,某位少女突然停下了腳步。

肩上的白雀仰起頭,在尋找著什麽。

“老珂兒ヽ(〃〃)幹啥呢?”頭頂著呆毛的少女一臉呆萌的轉過腦袋。

“……沒事,走吧,寧秋你不是說想買那個娃娃的嗎?”她快步跟上去,攬住寧秋的手,面帶微笑。

擦肩而過的某個人,突兀回頭過去,肩上的燕子撲扇翅膀。

時間有盡,世界有窮,而某一天,終將與你再會。

作者有話要說:

一年,大家再見。

這才是我想要寫的結局。

來,張嘴吃糖。

即使相隔再遠,也可以懷著對你的思念微笑。

即使相隔再久,也會相信著再次相遇的可能。

只要知道在某一個地方有人等待,在某一個角落他(她)在微笑,就能懷著勇氣走下去。

最後,這份情感,傳達到了嗎?

這個故事已經結束了,下一次再見就是拾起沒有勇氣再次描述的那本龍族。

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其實到底是什麽,但是總算知道了想要賦予那個孩子的真正的模樣。

這一次不會有什麽故意賣萌賣蠢,想要踏踏實實寫屬於自己的東西,也許那些太過於樂觀的東西和我實在畫風不相符,依舊是意識流與澀會難懂的描述,想要去寫一個萬千世界裏也許最普通的拯救世界的故事。

再次嘗試認真更新,不強求日更,然而想好好寫些什麽。

對的,原來那本會丟進垃圾桶,打算重開一本了,雖然知道這個決定可能會讓很多人離我遠去,但是仍然想再去從頭再來,從頭好好講一次這個故事。

最平凡的,最俗套的,拯救世界的故事。

最後……唔,我發現我真的很喜歡講這種輪回的故事。

因為很溫暖。

[龍族]救世指南

“真心話!”紅發的巫女拿筷子敲著碗,明顯興奮過頭,“來來來學弟!講一個自己覺得最勁爆的秘密吧!”

輸掉了游戲不得不接受懲罰的路明非摸著下巴想了想說:“我其實是活了很多輩子還沒喝孟婆湯的老妖怪,你們信不信?”

巫女露出一個鄙視的眼神:“得了吧,你要真這樣活了很多年,說什麽龍族譜系學都不會掛掉吧!”

“那是因為我每一輩子都在忙著拯救世界啊,怎麽可能有時間去在意歷史發生了什麽啊!”

“嗯嗯嗯我信你——才怪了換個秘密講啊啊不許敷衍啊啊啊啊!”諾諾跑去捏路明非的臉了。

唔……好吧小祖宗你開心就好。

雖然我真的沒說謊來著。

————

一點一點伸手去靠近,一輩子也只能靠近那麽一點點——但是,每一輩子都竭盡全力去伸手,總是能,夠到的吧。

想要覆興故鄉,想要拯救故土,然而並不是童話的主角勇者,於是逃不掉在過於漫長的征途中灰飛煙滅的命運,也找不到更改結局的正確解答,這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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