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似乎很討厭陸郁。

陸雪很疑惑，只要有陸郁出現的地方，媽媽絕對不會出現，雖然陸郁出現的地方不多，但至少，晚飯媽媽再也沒出現過了。

而她想了想，還是把這個歸咎於產前抑郁癥，反正等到弟弟出生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對此深信不疑。

“媽媽，晚飯。”陸雪敲了敲門。

“是雪兒嗎，進來。” 溫柔的聲音傳來。

陸雪推開門，首先看到的就是媽媽巨大的肚子。

“是不是快生了？”她高興道。

“恩，他隨時都有可能出來。”陸母笑笑，摸著肚子，目光寵溺。

“他會不會踢你啊？”陸雪好奇的貼近她的肚子，耳朵聽了聽。

“經常的事，小家夥一點都不安份。”陸母無奈的搖頭，眼底帶著疼惜，隨後有些遲疑的叫道：“雪兒。”

“恩？”

“你以後……不要總去找陸郁了。”

“為什麽？” 陸雪不解。

“總之叫你不要去你就不要去！”陸母臉色奇怪，語氣生硬，不自然的別過頭去。

“我不要。”陸母的含糊其辭讓陸雪不能接受，她搖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覺得媽媽對陸郁有偏見，“媽媽，你為什麽那麽討厭她啊，她又沒做什麽，而且她可是我的妹妹，我有責任要照顧她，你以前不是常教我要做一個好姐姐嗎？等弟弟出生了我們.....”

“雪兒！”一聲厲吼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

陸雪驚疑不定的看著表情突然變得猙獰的媽媽，怯怯喊道：“媽媽？”

“你要我說幾遍才會懂？你連媽媽的話都不聽了嗎，陸郁她就是個禍害，她會毀了我們家的，把她趕走，快把她趕走！”陸母突然神經質的大喊著，青筋暴起，目含恨意，“我恨她，我恨她啊！”

“......媽...媽，放...手，快放手啊......”陸雪的臉漲成豬肝色，呼吸困難，恐懼的看著她，漂亮的眼睛閃現著難以置信。

聽到女兒微弱的叫喊，陸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無意識的掐住了陸雪的脖子，她‘啊’了一聲，連忙放開，楞楞的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表情迷茫痛苦。

“咳咳咳。”陸雪一得到自由，連忙往後退，不斷的咳嗽。

“雪兒...我...”陸母又愧疚又心疼，想伸手摸摸她的臉。

陸雪反射性一縮，目光警惕。

陸母的手一頓，受傷的看著她，“雪兒，我剛剛神志不清，不要生媽媽的氣好不好？”

“不好！”

陸雪生氣的看著她，她已經忍到極限了：“媽媽你到底怎麽了？自從懷了弟弟後你就變得好奇怪，動不動就發脾氣，剛剛還掐我脖子，晚飯也不和我們吃，也不陪我玩了，你到底怎麽了？”

“雪兒，你不懂，不懂......”陸母表情痛苦，不住搖頭，含淚道。

“你總是這樣，你不說我怎麽會懂啊，我討厭媽媽！討厭！”陸雪失望的大喊，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跑去。

“不要，雪兒，回來！快回來啊，回來啊......”陸母悲傷的叫道，想追上去，無奈挺著個大肚子，走都走不動，怎麽可能追的上動作靈活的陸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臉上掛滿了淚，“不要討厭媽媽......”

陸雪一跑出來就後悔了，媽媽還懷著個弟弟，她不應該那樣氣她，剛剛她說的都是氣話，她怎麽可能真的討厭媽媽嘛，可是要她這樣回去實在太沒面子了，還是過段時間就好了，等到弟弟出生，媽媽就會恢覆原樣了，恩，沒錯，一定是這樣

！

對了，現在還早，我去陸郁玩吧，這次我要把我剛買的芭比娃娃亮給她看，哼，讓她羨慕羨慕！

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她又屁顛屁顛的去找陸郁玩耍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剛剛在房間裏和媽媽共度的短短十五分鐘裏，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清醒的媽媽，以後的以後，無論她怎麽呼喚，怎麽流淚，都再也喚不回原來的她。

她後悔了，後悔當初為什麽沒有聽從媽媽的勸告，卯足了勁去接近陸郁。

她後悔了，後悔當初為什麽要和媽媽吵架，為什麽要說出那句我討厭你。

她後悔了，後悔當初為什麽要聽信爸爸說的生完弟弟媽媽就會好起來的漏洞滿出的謊言。

媽媽永遠都不會好了，正如弟弟永遠也出生不了一樣。

她清楚的記得那天，那天，是媽媽預產期的前一天。

她歡歡喜喜的往家沖，決定要陪媽媽去醫院，自從那晚和媽媽吵架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媽媽，因為媽媽再也沒出過房間的門，晚飯也由下人端過去，而她也因為賭氣，從來沒主動去找過她。

她想好了，等到了醫院，她一定要好好和媽媽道歉，一起期盼弟弟的到來。

還沒踏進大廳，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傳入她的鼻尖，她嗅了嗅，皺眉，捂鼻子，好難聞，這是從哪裏傳來的？

沒有想太多，推開門，她看到了她這一生永遠的都不會忘記的場景。

樓梯口下，她的媽媽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裏，觸目驚心，紅色的血花濺在白色的孕婦裙上，鮮艷奪目，她顫抖的摸著自己高聳的肚子，表情痛苦。

而陸郁一動不動的站在她旁邊，臉上不帶一絲表情，滿手鮮血，無動於衷的看著地上渾身是血的人。

“媽媽！”她瞳孔猛縮，撕心裂肺的大喊，忙了跑過去，狠狠的推了陸郁一把，紅了眼，“你對我媽媽做了什麽啊？”

“雪....兒.....”陸母嘴唇發白，虛弱無力，向她伸出手。

陸雪握住她的手，嚇得六神無主，想扶她又不敢扶，“你等著，我去叫人。”

“來人啊，快來人啊！”她無助的大喊，淚珠直往下掉。

“別喊了，今天家裏一個人都沒有，下人都放假回家，陸……叔叔也工作外出了。”陸郁淡淡開口道，表情冷靜的嚇人。

“你！”陸雪氣急，朝她大吼，“這是你幹的對不對？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媽媽哪裏對你不好？陸家哪裏對你不好？你說！說啊！”

她使勁抓住她的肩膀，不停搖晃著，淚水滿面，帶著強烈的恨意。

陸郁任她洩憤，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臉比以往還要蒼白，幾近透明。

“滴滴滴滴滴！”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救護車的警笛聲，幾個穿白大褂的人闖了進來，“病人在那裏！速度快！”

陸雪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她的媽媽被迅速的擡到了擔架床上，一個醫生走到她們面前詢問道：“請問你們是這位孕婦的家屬嗎？”

“我是她女兒！”陸雪急急的道。

“好的，你隨我們一起過來。”

“恩！”她連忙跟著她走，看也沒看陸郁一眼。

“看來，我們果然不適合當家人呢。”

她跨出大門時，陸郁突然在她背後說道，語氣含有淡淡的悲傷，她腳步一頓，然後頭也沒回的走了。

那天晚上，發生了好多事，經過搶救，媽媽的命保住了，但卻沒保住弟弟，還聽說，由於身體受到嚴重的撞擊，傷害到了子宮，恐怕一輩子都懷不了孕了。

陸雪呆呆的坐在手術室外，聽著醫生嚴肅的說著她聽不懂的名詞，內心恐懼到了極點。

她紅著眼睛，看著身旁自始至終很淡定的男人， “爸爸，媽媽會沒事嗎？”

“你放心吧，媽媽身體那麽好，一定不會有事的。”陸展羽笑笑，安慰她。

可事情卻發展的沒那麽順利，媽媽醒來後，知道自己沒了兒子，突然瘋狂的大叫，本來就有嚴重抑郁癥的她，徹底瘋了，神經錯亂，神神叨叨，不認識任何一個人，毫無理由的攻擊任何一個接近她的人，包括她和爸爸。

最後的最後，弟弟沒了，媽媽瘋了，她的家毀了。

而她，多了一個生命裏最恨的一個人——陸郁。

“所以，你媽媽會變成這樣全都是陸郁造成的？”陸緣聽後眉頭輕皺。

“哼，要不然呢？要不是她，我媽媽也不會變成這樣！”陸雪眼底燃起刻骨的恨意，媽媽說的沒錯，陸郁就是個禍害！

“可還有一點我不清楚，為什麽你媽媽那麽討厭陸郁，依你說的，根本就毫無理由。”

陸緣若有所思，這也是讓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就像當初不能理解陸雪和陸郁異常惡劣的關系一樣。

“我也不知道，不過肯定是在我不知道時陸郁哪裏惹到了媽媽，媽媽不是無緣無故就會討厭別人的人。”陸雪搖頭道。

“恩……”陸緣陷入沈思，想起陸郁以前的種種行為。

……

“離開這裏。”

……

“我希望沒有痛苦的死去。”

……

“我想變成另一個人。”

……

“那個願望……如果能實現就好了。”

……

她以前說過的話漸漸連成串，一句又一句的在腦海裏回響著，旋轉著，看似沒有關聯，卻似乎指向著某種真相。

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你考慮好了沒啊？”陸雪不耐煩的道。

“考慮什麽？”陸緣疑惑，思路被打斷。

“當然是合作把陸郁攆走啊！不然我跟你說一大堆廢話做什麽？”陸雪美目一瞪。

“我拒絕。”陸緣還是搖搖頭。

“為什麽？”陸雪炸毛，惡狠狠的看著他，“事到如今你還維護她？”

“我和她無怨無仇的，為什麽要幫你？”陸緣道：“再說了，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你不相信我？”陸雪豎起眉毛，不屑道：“我有必要拿我媽媽的事騙你嗎？”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你的眼睛。”

“你什麽意思？”陸雪瞇眼。

“也許是你媽媽故意自己摔下去，然後嫁禍給陸郁，這也是有可能的。”陸緣理智的分析道。

“不可能，我媽媽不是那種人！她為什麽要那樣做？”陸雪想都不想否定道。

“在經過那件事之前，我也不知道你是這種人。”陸緣輕描淡寫道。

那件事是指什麽，兩人心知肚明。

“我……”陸雪被他說的啞口無言。

“而且根據你講的，我差不多猜到了你媽媽為什麽討厭陸郁了。”陸緣望向被禁錮在床上癡傻癲狂的女人，不禁覺得很悲哀。

“我都不知道你怎麽可能知道？”陸雪懷疑道，可見他神情篤定，不似作假，又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這問題也一直困擾著她多年。

陸緣盯著她的眼睛，表情嚴肅：“你有沒有想過，陸郁或許不是你的堂妹，而是你的親妹妹？”

下卷 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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