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顧言看楚翊非的表情不對, 他湊上去, 直接打橫抱起了楚翊非：“抱歉, 我先走了。”

韓硎宇都看出了楚翊非此時的狀態不太對，他連忙也站起來：“要我送嗎？我的車快一點。”

徐顧言默默的搖了搖頭：“不用了。”生硬拒絕過後, 他補充了一句，“飛飛他不能坐汽車。”

韓硎宇低頭看了一眼那張慘烈的車禍現場圖：“那你們現在怎麽辦？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不用了，我會照顧好他，謝謝你。”徐顧言說完後，口罩也不帶, 直接就走了出去。

韓硎宇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那個新聞, 眉頭皺得死緊，他想起楚翊非以前從來不坐車, 要麽騎自行車, 要麽開電瓶車, 就是因為這樣, 韓硎宇以前才誤會他家庭情況不太好。

現在想想……似乎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韓硎宇給韓硎天打了個電話：“哥。”

韓硎天此事正陪著上門送禮的公司董事說話, 聽到鈴聲後, 二話不說打斷了談話：“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他走到一旁, 電話剛接起來, 就聽到韓硎宇悶悶的呼喚，他心裏一緊：“怎麽了？”

韓硎宇語無倫次的說了半天，韓硎天才聽明白他在說什麽，他為楚翊非和韓硎宇的關系震驚了三秒, 但到底是見慣了大風浪的，這點小事不算什麽：“別怕，陳凜有全公司最好的公關團隊，這件事和楚翊非本人沒什麽關系，只是他父母犯的錯而已。”

韓硎宇不說了。

韓硎天嘆了口氣，想摸出一支煙抽，摸了一會兒只摸到一盒口香糖，他失笑，這肯定是韓硎宇偷偷給他換的。

韓硎宇年紀小，從小嬌生慣養，從沒受過苦，周圍的朋友也大多都是不愁生活的富二代，這是他第一次直面人間疾苦，還是他最好的朋友。

小屁孩兒早該長大了，我二十歲的時候都能上商場談判了。韓硎天心裏冷酷的想著，嘴上卻說道：“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另一邊，徐顧言帶著情緒不太對的楚翊非直接開車，到了孫晉的家中。

孫晉被疾風驟雨般的敲門聲嚇了一跳，差點以為有人來尋仇了，開門才看到是徐顧言，以及他懷中的楚翊非：“怎麽回事？”

這麽多年來，孫晉早就將徐顧言和楚翊非當成了自己的後背，就連楚翊非去學心理系，都是他一手包辦的，楚翊非的老師是他的好友。

好不容易，他看著這孩子從自己的世界中走了出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楚翊非在走回去。

“孫叔叔，網上有人發了那件事。”徐顧言在手機上點出那條微博，將手機遞給孫晉，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

孫晉接過手機看了一會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當初要進娛樂圈，我就是不同意的。”

孫晉不了解娛樂圈，他只知道娛樂圈沒有秘密，萬一車禍這件事被挖出來，對楚翊非的傷害太大了。但楚翊非主意正，他也沒辦法勸，如今他心裏的擔憂也終於被爆了出來。

“非非，你怎麽樣了？”孫晉打起精神，極為輕柔的呼喚著楚翊非。

楚翊非呆滯的眼球略微一動，沒有回應他的呼喚。

徐顧言的臉色鐵青，這種狀態和楚翊非十歲時差不多，對外界沒有反應。

過了一會兒，楚翊非的眼睛動了動，慢慢的恢覆了光芒。不僅徐顧言精神一震，就連孫晉都松了口氣。

他們就怕楚翊非受打擊過大，又回到最開始那種自閉狀態，徐顧言花了整整四五年才將楚翊非從自己的世界拉出來，如果再出現同樣的狀況，不知道還會花多少時間。

“非非，我們聊聊好嗎。”孫晉微笑著，哄著楚翊非。

楚翊非想起剛才的事，臉色越發蒼白，他汲取力量似的在徐顧言的肩膀上蹭了蹭，跟著孫晉走到了書房。

徐顧言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他沒有跟上去，只是在原地焦慮的等待著。

“喝茶。”孫晉的妻子遞給徐顧言一杯熱茶，坐在了另一個單獨的沙發上，“好久不見。”

“梅姨，好久不見。”楊梅是一名精神科醫生，在公立醫院上班，平時比孫晉忙得多，最近過年才湊了假，想和老公休息一段時間。

楊梅長得非常普通，沒有任何攻擊性，她也是眼睜睜的看著徐顧言怎麽擔起一個家的，心裏很心疼這兩個命運多舛的孩子。

“別擔心，他既然能夠自己走出來，說明他已經沒事了。”楊梅安慰道，“以前他才十歲，心理不健全，受到刺激才會躲起來，現在長大了，抗壓能力也就大了。”

徐顧言眼巴巴的看著書房門，敷衍的笑了一笑。

並不是他不尊重楊梅，只是他現在實在是分不出什麽精力來。

楊梅嘆息著搖了搖頭：“你們兄弟啊……”

她擔憂的想著，他們如今這個情況，可怎麽成家立業啊。孫晉的嘴比蚌還嚴，幾年前就知道這對兄弟的愛恨糾葛，這麽多年一絲口風都沒透露出來過。

在等待的時候度日如年，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徐顧言才看到楚翊非和孫晉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

楚翊非的臉色好了很多，不再白得像一張紙一樣，他坐在徐顧言的身旁，怕生似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孫叔叔，飛飛他怎麽樣？”徐顧言安撫的撫摸著楚翊非的背，焦急的問道。

孫晉欣慰的一笑：“看來他選擇心理學專業是對的。他現在有自己的一套抗壓體系和自我排解功能，能自我開解是一件好事，以後他只要不再遇到什麽無解的大壞事，都不會再心心理崩潰了。”

這聽起來很好。徐顧言從剛才就一直憋在胸口氣舒了出來，他急急忙忙的道謝：“麻煩您了，孫叔叔，大過年還讓您幫忙……”

孫晉笑笑：“他已經停藥一段時間了，不過現在情況特殊，我又給他開了點藥，可以酌情吃一段時間，等他情緒再次穩定後，就可以停藥了。”

徐顧言急忙再次道謝。

孫晉看著他們，感慨萬千。

他第一次看到這對奇特的兄弟的時候，是在幾年前，他剛從自己的心理診所下班，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帶著一個少年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求他救救自己的弟弟。

徐顧言那時候黑了不少，一個勁兒的磕頭，磕得額頭上鮮血直流：“如果你現在願意幫幫我弟弟，我以後一定百倍的報答。”

孫晉拉住了徐顧言，他沒怎麽相信一個半大小子的百倍報答，只是看著他們可憐，答應幫忙。

當然，他只是免費幫忙看病，買藥的錢，還是得他們自己出，孫晉那時候才買了房子，負債累累，沒辦法再幫他們其他的了。

徐顧言年紀小本事卻不小，不知道怎麽做到的，藥錢一次都沒有少過，甚至買的還是國外昂貴的外國藥。

這麽多年來，徐顧言大大小小給孫晉打了不少錢，有些孫晉收了，有些孫晉沒收，他怎麽都沒想到，徐顧言會走到這種地步，也沒想到楚翊非會恢覆得這麽好。

“我做了飯，你們要留在這裏吃一頓飯嗎？”楊梅穿著圍裙，問了一句。

一直安安靜靜的楚翊非立刻擡起了頭，攥緊了徐顧言的手腕。徐顧言被他攥得手腕發疼，他忍下了這點兒疼痛，婉拒道：“抱歉，梅姨，飛飛他心情不好。”

楊梅沒有強留，又轉身進了廚房。

徐顧言拿出手機，又給孫晉轉了一筆錢：“過年的時候可能沒辦法來看望二老了，這是新年紅包，孫叔叔你收一下。”

孫晉眉頭一皺，剛要拒絕，徐顧言繼續說道：“這麽多年謝謝孫叔叔的照顧，這個紅包您必須收下。”

“你這麽多年，給了我不少錢了。”孫晉沒有接受。

徐顧言低垂著目光，看著地面：“孫叔叔，當年您對我們的幫助，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時候我們什麽都沒有，我跪在地上逼您，您才……您幫我是我們的福分，就算不提那些恩情，我心裏是把你們當成我們的長輩的。晚輩過年給長輩一個紅包，不是應當的嗎？”

孫晉無法，只能收了。

徐顧言拉著楚翊非走出小區門，手裏拎著孫晉和楊梅給他們的臘肉香腸等年貨。

楚翊非手裏什麽都沒拿，只牽著徐顧言的手：“我們回家了嗎？”

“嗯，回家。”徐顧言回答道。

楚翊非小小的呼出一口起，吐出一團白霧，他的口罩和徐顧言的口罩在兵荒馬亂之中不知道丟到哪裏了，面孔都暴露在空氣中。

他們也沒心思再關心什麽會不會被拍到，或者會不會被發現的問題，他們滿心的疲憊，一心只想回家。

他們牽著彼此的手，就是勇氣的來源。

楚翊非茫然的問：“咕咕哥哥，我進娛樂圈，是不是錯誤的？”

要不是因為他進入娛樂圈，他的父母也不會被挖出來再被眾人進行道德的鞭撻，那些早就應該壓在箱底的往事也不會被翻出來。

他不怕自己被罵，他只怕自己在意的人受到傷害——哪怕父母已經去世，也不該再被所有人斥責。

“不是。”徐顧言毫不猶豫的回答道，“這件事不是你的錯，叔叔阿姨是做錯了事，可他們也付出了代價，你什麽都沒做錯，你也付出了代價……錯的不是你。”

徐顧言在知道是楚爸爸酒駕之後，他怎麽都不敢相信，楚爸爸是一個很好的爸爸，他善良、溫和、有趣，對妻子浪漫溫和，對兒子寵溺溫柔，就連對收養過來的徐顧言，都是彬彬有禮。

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酒駕？

但監控視頻、屍檢、甚至他們去參加婚宴的同行人說的話，無不驗證了，確實是楚爸爸的全責。

楚爸爸的酒量很好，他在婚宴上也沒喝太多酒，或許是僥幸心理，自以為沒有喝醉的楚爸爸開車上了高速路，也開車上了黃泉路。

“我會讓那些翻出這些人的人，付出代價。”徐顧言冷冷的說著，他自少年的打擊後，脾氣好了很多，很少再生氣，這一次，那些人的所作所為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無論是誰，他都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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