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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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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英倫風的掛鐘,無聲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滴答,滴答,滴答……在他心中刻下風霜足印。

回蕩,哭泣,深陷沼澤,黑白光影投射在riasquare。

五二三六,八度技巧,pedalandkeyboard。

誰指尖躍動,誰低首輕彈。

白色玫瑰花,黑色燕尾服。

散場燈關,幕布拉上,芭蕾舞臺上的黑白天鵝雙雙斷翅。

“不是要去彈鋼琴嗎?張梓游、張梓游?”

單徙站在床上,搖著他的肩膀。

“嗯?”他回過神,笑了一下,“對,你等等。”

說著便轉身去了更衣室。

“竟然會發呆,真奇怪……”單徙看著他背影,有點納悶。

不一會兒,張梓游拿了件深色睡袍,隨手給她披上,“別著涼。”

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小手軟軟的,暖暖的。

摸到的額角卻有點冰涼。

“你是不是冷血動物呀?”

“錯,”他把她抱下床,“人類不是爬行動物,是常溫動物。你得補補常識。”

“……”單徙穿上居家保暖鞋,小聲嘀咕,“開玩笑嘛,這都要較真……”

他牽著她往外走,想到什麽,又突然停下,“我拿個東西先。”

“哦……”

手被松開,她披著他的睡袍,在房門前站著。

他翻找抽屜,查看壁櫥暗層。也不知在找些什麽。

單徙拉開門,走出臥室,廊道燈光迷散,淡橘色的光亮籠罩著視線。

她朝右邊直走。要彈鋼琴的話,應該是去琴房。

一搖,一晃,輕綢質地的睡裙,貼著她的白嫩小腿。

涼風從閣樓窗口吹入,單徙一手攏著鎖骨處的睡袍衣領,一手推開琴房房門。

打開燈的開關,亮晃晃的光線拉回她的記憶。

前兩天,清晨時分,醒來時發現他已經不在身邊。她就是站在這琴房門口的……

那時候便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

就像是,有什麽東西被移動過,或者說,直接消失了。

現在她終於發現了。

是那架鋼琴。

第一次來琴房時看見過的那架中型三角鋼琴。

它本來是被擺放在琴房左邊的大塊空地,單徙第二次來時,它就不見了。

就像現在,她站在這裏———這裏沒有那架鋼琴。

單徙抓了抓頭發,仔細地再看了遍琴房裏的各個角落。

真的沒有。

那他要到哪裏去彈鋼琴?

琴房的隔音效果是最好的,關上門之後,一樓根本聽不見這裏的任何一點聲音。

單徙退出來,扭頭去看左邊,他的臥室。

怎、怎麽……?

燈暗了。

冗長寂靜的廊道,午夜時分的廊道。

涼風一直在身後吹,吊燈懸掛在天花板。

她一個人站在過道中間,左邊無人,右邊無光。

單徙蹙眉,壓著嗓子喊他的名字。

“張梓游、張梓游、張梓游……”

無人應答。

跑哪去了?

難道又回去睡覺了?

不太可能。

她捏緊裙角,步伐有點急促地往回走,回他的臥室。

臥室門根本沒關,長廊的燈光射進去,床上明顯沒有人。

單徙有點害怕,有點慌張,這幾天他總是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

“張梓游……你在哪?”她低聲問著,退出臥室,四處環顧。

空蕩蕩的長廊,靜得只有她軟糯的聲音,以及細細的風聲。

墻上的掛鐘顯示正好是午夜三刻鐘。

單徙輕咬手背,另一只手還拽著身上他的睡袍。

她急匆匆地朝樓梯口跑去,想下樓去找容姨。

很快就到最右邊的樓梯口了,忽而有悠長又短促的音符飄出,從某個不知名的方向。

心跳加速,腳步頓住。

單徙轉身望去,光影瞬間劃過。

長廊兩端,她在最右端,他在最左端。

廊道盡頭,常年緊鎖的那扇門,從未打開的那間房,鎖著她的少年wivin。

某年某月某夜,在鋼琴聲中向她敞開。

他坐在那裏,側身相對,低眉頷首,十指翩飛,肆意妖嬈。

銀色月光籠罩,黑白琴鍵交錯。

完美皮囊,覆雜靈魂。

她聽見了心臟綻放的聲音。

華麗的沈默,本不沈默。

張揚的獨奏,就是獨奏。

幽閉的高墻,一磚一瓦剝落。

倒放的沙漏,一絲一縷流逝。

過來,來我最隱蔽的世界。

閉上雙眼,屏住呼吸,聽我彈奏,聽我悲歌。

聽我深淺的心事,聽我盛開的狂妄。

越過與門框相齊的那條隱形直線,單徙踏入這個一直沒能進來的空間。

她順手關上門,還來不及去看周遭的擺設,光線來源已經被截斷,廊道裏的光亮射不進來。

他從一開始就沒開燈。

就著從落地窗射入的模糊月光,單徙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了兩步。

站在他旁邊,看著他躍動長指,跨過三兩琴鍵。

曳地的暗色睡袍輕晃,跟她身上的這件,是同個色系。

張梓游偏頭瞧了她一眼,比月光還淡,比海水還深。

肖邦的,降a大調。

不需要刻意絢麗的技巧,左手細膩,右手暢快。

他知道她在註視,也知道她已沈浸。

踏板上的幽靈在歡呼,琴鍵上的長指在顫抖。

錯了。

錯了。

又錯了。

音階輪指,和弦大跳,輕重力度,弧度速度。

每一處不完美都讓他心驚肉跳。

每一個小差錯都讓他痛苦不堪。

就像那些再也處理不好的線條。

再也無法在畫紙上準確渲染出來的情緒。

再不能被生動而完整傳達出來的設計靈感。

跌墮,折磨,淩遲。

靈魂苦苦煎熬,驕傲緩緩墜落。

停下。

停下。

操,還想怎樣?

低沈悅耳的琴音回蕩著,爾後消失,這個空間陷入寂靜。

他閉上雙眼,喉結滾動,問她:“好聽嗎?”

“……好聽。”單徙吞了吞口水,在昏暗月光中向他挪近一點。

張梓游抿著唇笑,沒有轉頭看她。

依舊坐在三角鋼琴面前,雙手輕放在琴鍵邊沿。

“看著。”他稍擡起手,跟她說。

“什麽?看什麽?”

張梓游沒答她,左手修長五指在琴鍵上輕按。

一,二,三,四,五,六,七聲。

他收回手,垂下眼眸,盯著鋼琴。

她不是很懂。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

單徙轉著眼睛觀察這個房間,房門被關著,沒有任何燈光照射。

太暗了,她只能隱約看見一些黑乎乎的擺設。

她重新看向他,“張梓游,你————”

話說一半,她被他打橫抱起,往門口走去。

躺在他懷裏,更看不清他面目。

但他的夜視能力似乎極好。

“回去休息,”他說著,歪了下腦袋,示意她拉開門,“明天去夏威夷。”

“哦……好呀!”單徙一手抓著一扇門的邊棱,往裏拉,光線湧進,有點刺眼。

他用腳尖輕輕勾了勾,面前的門完全被打開。他抱著她走出去。

單徙扭頭去看,身後的雙扇房門重新快速合上,那短暫一秒或者兩秒之內……她看見了五顏六色的彩繪墻壁、擺放淩亂的鼓架組合、縫紉機、鎖邊機、角落裏的成衣模特、堆放的布料、畫架畫筆畫冊……關上了,看不見了。

原來這麽大,應該是這套公寓裏最大的一個房間,堪比一樓客廳。

只是她從來到這裏那一天,直到剛剛,才第一次看見。

每次她站在長廊另一端,望向這扇門時,總感覺有幽幽的涼風刮過,悲傷,孤寂,冷清。

是不是鎖了很多很多年?

是不是一直找不到鑰匙?

“張梓游,你剛剛在臥室裏找什麽呀?”她摟住他的脖頸,睡裙的長衣袖垂下來,露出光滑細白的胳膊。

“找鑰匙。”

“哦……那你在哪找到的呀?”

“沒找到。”

“……那你怎麽打開那個房間的?”

“撬開的。”

“騙人!”單徙回頭看了一眼長廊最左端的那道雙扇門,突然有點錯愕,“它、怎麽……”

她才發現,那個房間沒有供給上鎖的結構,根本不能用傳統的鎖頭和鑰匙。

那是扇密碼門。

話語戛然而止,她安靜,他沈默。

他踏進臥室,燈光亮起,單徙突然湊上去親了他一下,吻在下巴處。

“張張張,你真性感。”

他把她扔在軟而舒適的床上,長指撥開她的劉海,俯身輕吮她側頸,低聲說出兩個字:“一直。”

“還有,密碼,我告訴你了。”

“啊?什麽?”

“沒什麽,小天真。”

晨光熹微,樓下花園的清新青草味飄在鼻翼,又或者,是那人身上的青檸香氣。

算了,繼續睡,她也分不清是哪種,總之很好聞。

可到底是什麽東西在她後背搗亂啊……

“別撓……”單徙翻了個身,卷著被子側向另一邊。

“癢……”她拉起被子,整個人縮進去。

“真的癢…哼……”她下意識踹過去,被抓住腳踝。

“你可真能,敢踹人了。”

“……”單徙立刻睜眼,半支起身子,迷迷瞪瞪地看著面前的人。

“你、你在幹嘛?”

“九點了,小迷糊。”張梓游抓著她小巧的腳踝,漫不經心伸出尾指,指尖在她腳心輕撓。

“別、別撓……”酥麻感從腳心傳遍全身,癢進心裏。

單徙差點叫出聲,條件反射地想縮回腳,可他不讓。

“張梓游……放開我……”她委委屈屈地看著他,怕他又突然撓。

他笑得淺淡,眉梢有流竄的寵溺,“你說放就放啊?”

“……”

他屈腿跪在床上,俯身逼近,“哪有……這麽簡單?”

“那你、要我怎樣……”單徙雙手支著上半身,偏頭躲開他的靠近。

握在她腳踝上的手沒有松開,她的腿被他緩緩折彎,屈在自己身前,睡裙隨之被掀開,露出純色的貼身衣物,姿勢暧昧。

她覺得羞。恥,又掙不開,紅著臉結結巴巴:“張、梓游……到底要我、怎樣,才放、放開我?”

“讓我想想先……”他惡趣味地輕撓她腳心,“或許是這樣?”

“不要撓……哼…求你……”她咬著下唇,細嫩的腳趾不能自控地緊緊蜷縮,又癢又麻,難受死了。

“那就……這樣?”他閑著的那只手撫在她臉頰,往下,滑過胸前柔軟的部位;再往下,指尖在腹部挑逗性地劃著圈……

單徙抓緊身下的被子,腰部以下的裸。露讓她極沒有安全感,“你、你……”

“我,什麽?”張梓游笑得純良,貼著她耳朵說話,“也或許……是這樣?”

手繼續往下,隔著一層衣物,在她最敏感的地方若有似無地輕觸、撫摸。

“張、張———”單徙咬住嘴唇,不敢再說話,再說就變成呻。吟了……

她臉頰緋紅,雙眼水潤地望著他,可憐巴巴地搖頭。

他偏頭笑,停下動作,“不要這樣?”

單徙立刻點頭,感激地松了口氣。

“小純情……”他輕輕啄了一下她的唇,低聲做著決定,“以後……我要每天教壞你一點。”

“……”她縮著肩膀,不敢說話。

張梓游終於好心地起身,放開對她的壓制。

他邊走出臥室,邊跟床上滿臉通紅的人說:“快起床,九點的航班。”

“……流氓張張張!討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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