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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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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傍晚,朱璧和東方神韻藝術學校的一批同事們,一起來到某五星級酒店吃校長嫁女兒的喜酒。

在這種星級大酒店辦喜筵,男女新人的雙方家庭至少得有一方有雄厚財力作支持才能勝任。朱璧他們藝術學校的校長固然經濟實力不弱,而他那位乘龍快婿聽說家境也很優越,是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因為雙方家庭的經濟條件都很好,所以這場婚事辦得體面風光之極。據說現場所有裝飾用的鮮花全部自荷蘭空運而來,只此一項費用的支出就昂貴不菲。而新娘的婚紗說是在法國量身訂做的,想來應該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和朱璧坐在一起的兩位已婚女老師,忍不住嘖嘖有聲地議論起來。

“和人家一比,我結婚時的婚禮簡直不叫婚禮。”

“我結婚時就更寒酸了,就是兩家父母一塊吃了一頓飯,都沒正經辦過婚宴。”

“結婚還是應該要好好操辦一次。女人一生中最幸福也最榮耀的時刻就是這一天,不辦得像樣一點實在是一種遺憾。如果能辦得像這場婚禮一樣的奢華浪漫,好像公主似的出嫁,那就更完美了。”

“唉,我們已經是沒有機會了,但求下輩子吧。對了,朱璧你這麽年輕漂亮,還有大把機會。倒是要睜大眼睛好好挑一挑,挑個好男人風光體面地嫁出去。”

朱璧淡淡一笑,淺笑下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蒼涼:“我不打算結婚,我是獨身主義者。”

同桌有一位男同事,曾經追求過朱璧卻著實碰了釘子,這時半真半假地開玩笑:“朱璧,你真是獨身主義者嗎?有人說你是同性戀,不愛男人愛女人,所以你一直都不找男朋友不拍拖。”

朱璧一臉無所謂的淡漠:“那就算我是同性戀好了。”

喜筵正式開始不久後,常秋芳給朱璧打來電話。看到來電顯示是母親,她就不難猜到她要說的內容。果然,電話裏小心翼翼的聲音說:“囡囡,我和你奶奶今天去監獄看過你爸爸了。他問你最近怎麽樣,好不好?他很想你呢。”

朱璧無動於衷:“媽,您要是沒什麽其他事我就先掛了。”

掛了電話後,她都沒胃口吃東西。一萬八千八一桌的奢華喜筵食材豐富又新鮮,鮑魚龍蝦燕窩魚翅輪番上桌,同事們都吃得不亦樂乎。唯有她淺嘗輒止,胃裏像堵著一塊石頭,什麽都裝不下。有同事奇怪地問她幹嗎不吃,她勉強一笑:“哦,我最近胃不太好,不怎麽想吃東西。你們吃吧,我去一下洗手間。”

五星酒店的洗手間裝飾設計得奢華又高雅,空氣中有絲絲香氛繚繞。朱璧正想找一個地方清靜一下,就在裏面多逗留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洗過手後,又從包裏拿出一把梳子對鏡梳理著長發。

洗手間裏除了朱璧外,還有兩位精心裝扮過的時髦女郎正在一邊對鏡補妝,一邊閑聊著。其中一個五官比較平淡的女郎,帶幾分羨慕的表情對另一個眉眼嬌美的女郎說:“你今天收獲不小吧?我註意到你已經接到好幾位男士遞的名片了。”

“當然,我是誰呀。只要我想要,就沒有要不到的。那幾位男士都是新郎倌的好朋友,以龍交龍鳳交鳳的定律來說,肯定也都是條件不錯的富二代。參加這種有錢人的婚禮就是物色男朋友的最好機會,所以我才說咱們一定要來參加婚禮。哪怕和新娘已經是八百年沒來往的小學同學也要來,不然就要錯良失機了。對了,你怎麽樣?看中什麽合適的男人沒有?”

“嗯……看倒是看中了一個,但是我想沒有希望了,人家肯定看不上我的了。”

“你看中誰了?快說啊,別磨磨嘰嘰的。”

“就是和新郎一起在英國留過學的那個人。”

“你是說那個穿白色Armani西服的帥哥嗎?好眼力啊!我也看中他了,只是還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他攀談。”

“是啊,他看起來很受歡迎。在婚禮上一出現就一直被人包圍著,好多人搶著跟他打招呼,圍得快要連針都插不進去。”

“他當然受歡迎了,你知道他爸爸是誰嗎?我聽說他爸爸是……”

嬌美女郎壓低聲音對同伴說了一句話,聲音太小了朱璧聽不見說的是什麽,但是聽見的那個女郎驚訝地“哇”了一聲:“這麽說來他是個官二代呢。”

“是啊,有這麽一個官爸爸,他自然是走到那裏都受人歡迎、都有人搶著跟他打招呼了。更何況他的自身條件也很不錯,英國一流商學院深造歸來的金融碩士,一回國就被一家外資銀行高薪聘請。這位Armani帥哥無論軟硬件都堪稱一流。一會兒出去了,我一定要想辦法跟他搭上話,看有沒有機會爭取進一步的發展。”

朱璧本來想在洗手間多呆一會兒,但是這兩個女孩子嘰嘰喳喳說起來沒完沒了,讓她沒法清靜。她不可能限制別人在公眾場合的談話,只能自己轉身離開了。

從洗手間出來後,朱璧正打算走回原座位,斜地裏卻走來一位穿著白色西服的年輕人,笑容可掬地擋住她的路,一雙會笑會放電的大眼睛朝她一眨巴:“嗨,這麽巧,又見面了。”

朱璧不覺一怔,怔過之後,才認出了眼前有些面熟的英俊面孔,就是那晚被她追尾的跑車車主。她脫口而出:“是你。”

“是我,向千峰。”年輕人再次自我介紹了一下姓名,又問:“你也是來喝喜酒的?是新娘那邊的朋友吧?”

聽這口氣,向千峰應該是新郎那邊的朋友。朱璧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隨便他怎麽理解。他把她模棱兩可的表情當成了默認,笑著說:“我是新郎的朋友,和他在英國留學時認識。”

“是嗎?”

朱璧才不關心他和新郎什麽關系呢,漫不經心地虛應了一句後,心裏才忽然有所觸動地回想起片刻前在洗手間裏聽來的對話:那個和新郎一起在英國留過學的人;那個穿白色Armani西服的帥哥;那個父親是……的官二代;那個英國一流商學院深造歸來的金融碩士——咦,原來他就是那兩位時髦女郎談得興致勃勃的男人啊!

一邊回憶著聽來的談話內容,朱璧一邊下意識地多瞟了向千峰一眼。但也僅僅只是一眼。或許他在其他女人眼中是個魅力值爆表的男人,可以見之不忘、思之若狂的那種。但她的一顆心早已如同古井水,清寒冷冽,不起微瀾。

盡管朱璧淡然以對的樣子無形中透露出她不願意與自己多作交談的信息,向千峰還是想多問她一句話:“對了,聞江潮什麽時候回上海?他媽媽的病不要緊吧?”

朱璧聽得微微一怔,聞江潮的媽媽生病了嗎?難怪他這次走了好幾天都沒回來,也沒有任何電話聯系,讓她前所未有的清凈自在。原來他是回北京做孝順兒子去了。

“我不知道,他的事情我不清楚。”

對於聞江潮,朱璧實在了解不多。除了知道他是北京人,在上海開公司外,其他的均一無所知,也不想知道。

朱璧淡漠的語氣令向千峰有些訝異,這種訝異在他的表情中流露無遺。但他很有教養地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朱璧也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直接說:“不好意思,我要先回座位去了。”

一轉身,朱璧正打算快步走開時,兩個小孩打打鬧鬧地跑過來,猛地撞了她一下,撞掉了她拿在手裏的手袋。剛剛在洗手間時她打開手袋拿過梳子,再放回去時忘記拉好拉鏈了。這一撞,手袋裏的東西零散地掉出一部分。她忙蹲下身去撿,向千峰也幫忙一起撿。

“東方神韻藝術學校,美術部,朱璧——原來你是新娘爸爸那間藝術學校的老師呀!”

朱璧擡頭一看,向千峰手裏撿到的是她們學校的教師工作胸牌。從他手中接過那個胸牌,她客氣地道謝後就轉身離開了。

喜筵結束後,朱璧和同事們一起離開。有兩位老師開了車,可以順便載上一些人,但畢竟人多車少,還是有坐不下的,只能自己解決交通問題。

朱璧自然是不會去搶免費車坐的,她寧願一個人去乘地鐵。獨自一人慢悠悠地朝著地鐵站踱去時,馬路有輛氣派十足的跑車在她身邊放慢了速度。駕駛座上,向千峰朝她仰著一張英俊的笑臉,熟絡地叫她的名字:“朱璧,怎麽你沒開車嗎?我送你吧。”

朱璧平時開車開得少,因為聞江潮那輛豪車比較醒目。除非趕時間上班的情況下她才會開車出門,還會謹慎地把車子停在學校附近的停車場。另外就是晚上一個人駕車外出兜風散心。除此以外,絕大多數時間車子都是停在地下車庫裏。

和同事們在一起時,她自然更加不會開一輛百來萬的豪車出來,否則就等著聽閑話滿天飛吧。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職業收入不算特別豐厚,憑什麽開那麽名貴的汽車?不用說,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狐貍精”,靠迷惑男人得來的好處。

“謝謝你,不用了,我坐地鐵很方便。”

朱璧禮貌地一口謝絕,向千峰自嘲地搖頭笑道:“我好像一直在碰你的釘子,一次又一次。其實我沒有其他意思,你是聞江潮的朋友,我和聞江潮也是朋友,看見你一個人走夜路回家怕不安全,就想著送你一程。純屬一片熱心,你千萬別誤會。”

向千峰一番話說得很誠懇,但朱璧前行的腳步卻走得更快了。她甚至都不再朝他看一眼,執拗地筆直地走進了地鐵站口。地鐵裏明亮的燈光四面入方投射過來,映著她一張蒼白的臉,那種蒼白讓人聯想起深冬的月光與浮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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