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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十四歲的我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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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了房間,關好門,便迫不及待的拿出床底下的百寶箱,那裏面裝的是我從小學到初中最珍貴的回憶。明信片,賀卡,抄歌本,明星海報,千紙鶴,幸運星等等,這每一樣東西都牽動著過往的記憶,可就是不見那幾封信的蹤影。就在我動了想放棄的念頭時,那三封信從一個抄歌本裏掉了出一來。看著白色的信封,我心裏好一陣激動,打開信紙的手竟有些發抖。

那是初二時,我和一個筆友的通信。他就讀於一中初二五班,筆名叫楊懿。

那時候大家都喜歡交個筆友通個信什麽的,和後來的網友見面不一樣,筆友大多數都是沒見面便失去了聯系。

我把交友範圍定在重點中學的一中,就想了解一下他們的學習和生活。我從小學到初中從來沒上過那對我而言遙不可及的重點,真的很好奇重點學校和我們這普通學校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我當時寫了一封信,簡單的表述了一下想交個朋友和了解一下他們的學習生活的願望,貼上了一張綠色的郵票寄了出去,然後等待對方的回信。可信卻如同石沈大海,我本來都差不多忘了這事,可一個多月後,卻意外的收了對方的回信。

與其說是回信,更像是在像我這個陌生人訴說或宣洩苦惱。信的內容寫的全是他的家庭生活,那是一個成天生活在硝煙彌漫的家庭中,整日糾結著父母會不會離婚,以及離婚後和誰過的迷茫少年。整篇信件都是在敘述,沒有一個提問,他可能也沒指望我會給他什麽建議。

看完信後我多少有些失望,沒有得到半點我最初想了解的。合上信後,我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我也厭煩他們成天無休止的爭吵,我偶爾也會有離家出走的想法,甚至也會擔心他們會不會有一天就真的離婚了,他們離婚後我又該何去何從。

十四歲,對於我們而言還太稚嫩,我們無法決定什麽,但無論怎樣,我們都不能因為父母而讓自己失去方向。

我仔細斟酌了一下要回信的內容,然後開始給他寫信。信的大致內容是:我的父母也經常吵架,而且從我上小學開始就嚷著要離婚,可一直到現在也沒離,父母說離婚那都只是說說而已,不必太在意。我們現在的生活重心是學習,不要因為父母的事情而影響到自己的前途。

寫完信,我仔細檢查看了一下信裏有沒有錯別字,第二天上學經過郵局時,便將信塞進了郵筒。

這封信寄出後,不同於第一封信,我很想看到對方的回信。我想知道他看了我的信後,是怎麽想的?會不會覺得心情好點?可能那個時候,我真把自己當成了救世主,所以才會那麽期待著對方的回信吧。

那段時間我有事沒事便會到門衛處查看信件,以至於門衛後來直接將“今天沒你的信”變成了打招呼的方式,讓我很是不好意思。

他的第二封信是在十多天後收到的。

我真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收到我的信?或者說他到底有沒有看我給他寫的信?

他的信是以日記的形式寫的,記錄的是他這十來天的生活和學習。

九月三十日,今天我特意晚回家了,推門進來,家裏很安靜,正準備回自己房間,突然聽到低低的啜泣聲,聲音是從父母的房間傳來的。這時,我聽到母親哽咽卻聲斯力竭的聲音,“楊明輝,你這個小人!你當初和我結婚就是為了少奮鬥十年,如今你成功了,你不再需要我的支持了,你就想棄掉我這顆棋子!你這和過河拆橋有什麽兩樣!”

十月一日,我不知道昨晚是怎麽睡著的,他們吵得那麽投入,有沒有註意到我是否回來了?我走進客廳時,茶幾上壓了一疊錢,上面附了張紙條:我今天要去陪一個很重要的客戶,不能陪你了。他能給我的除了錢,也只有錢了。望著空蕩蕩的屋子,一種滲透骨的孤獨讓我想立刻逃離這裏。我無處可去,在街上瞎逛悠著,大街小巷一派節日的氣氛,可這份熱鬧和喜慶卻沒法掃除我心底的落寞,反而讓我覺得我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十月八日,我聽著周圍同學們談論著自己的國慶和父母在哪過的,特別的煩燥,起身狠狠踢了下桌角,然後抱著籃球離開了。今天一個都沒投中,難道球框也他媽的和我作對!我沮喪的扔掉了球。若雪撿了我的球,遞給我。她問我假期為什麽沒上她家玩?說她媽媽準備了好多我愛吃的菜。我沒有看她,接過來,默然轉身離開了。我能說,我不想到你們家蹭飯,是不想看到你們一家子溫馨幸福的樣子,不想讓自己變得更可憐!我寧願一個人孤獨難受著,也不願意像個乞丐一樣接受別人的同情。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所有的關心,憐愛都讓我無法接受!那太殘忍了!

十月十日,媽媽紅著眼眶,提著行禮離開了家。臨走時,她不舍的摸了摸我的頭,然後緊緊的抱住了我,“以後,媽媽不會經常回家,你一個人要好好的……”我面無表情的望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淚水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浸濕了我的整個世界!他們分居了!分居也就是間接離婚了,而正式離婚只是時間的問題。他們總以為我還小,什麽都不懂,其實真正不懂的是他們!我什麽都不說,並不代表我不懂,更不代表我不難過!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做一個乖孩子,每次考試都進入年級前十名,他們就不會離婚,可是我錯了,大錯特錯!我不是挽救他們婚姻的救世主,我只是一個累贅,是他們離婚路上的拌腳石!

十月十一日,我今天喝了點酒,不知道喝醉了沒有,但這種感覺真他媽的爽!今晚我沒有一個人對著天花板發呆到淩晨,也沒有半夜醒來睡不著,我居然一覺睡到了大天亮,看來酒真是個好東西,難怪自古就有一醉解千愁!只是早上起床頭痛的厲害!看來有其利必有其弊!

十月十二日,我昨天語文考試交了白卷,整個考試時間都在睡覺,直到考試鈴聲響起,我才不得不離開睡得正香的課桌;中午打籃球的時候和同學打了一架,原因是我在投籃時,他問我父母離婚後打算和誰過?我當時就火了,球直接砸到他臉上了!下午放學前,班主任終於將我那日裏萬機的父親請到了學校。他沒有問我原因,氣沖沖的就給了我一巴掌!我一點也不覺得疼,反而覺得很痛快!看到他生氣,我今天憋了一天的怨氣反而在一瞬間消散了!他打我不是因為我考試交了白卷,也不是因為我和同學打架,而是因為被叫到學校這件事讓他覺得丟人!這個世界上,什麽人,什麽事都比不上他的面子重要!

十月十五日,我今天在街上看到父親了,他和一個女人很親密的走在一起,但那個女人不是我的母親!大人的世界真他媽的覆雜!這個倒黴的女人一定有著可以利用的價值,因為我的父親是那種凡事付出必要有回報的人!不管對人還是事都一樣!當時我就想,那我算什麽呢?我對他來說又算什麽呢?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十月十六日,我今天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那麽我父母婚姻只是一座空墳。而可憐的我只是這樁婚姻的守墓者。此時的我不正一個人守著這幢墳墓一樣的空房子嗎?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你們誰他媽的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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