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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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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中翠有逾越之舉後, 思來想去也覺著不妥,溫庭容向來不許丫鬟近他身子, 內室也不許人成日待著伺候,她才來不久就這麽膽大妄為, 會給表哥留下輕佻的印象。

思量了好幾遭,施中翠下午在書房研墨的時候,雖難於啟齒, 還是給溫庭容鄭重地道了歉, 道她醉酒後一時沒拿捏好分寸, 以後再不會這般惹表哥生氣了。

溫庭容不喜不怒,只淡淡“嗯”了一聲。

抿著唇,施中翠紅著眼委屈道:“我與表哥雖有血親, 到底只是個奴婢, 本想盡本分伺候表哥, 卻不想是自作聰明,看來表哥還是怪我是個手腳笨拙的。”

溫庭容頓了筆, 道:“給我沏壺茶來。”

施中翠聞言換了笑顏,看表哥這樣子, 是沒有責怪她,擦了擦眼睛忙轉身出去沏茶了。

溫庭容冷著臉看著她的背影……朱素素把人留下,一是因為心軟, 二是替他的心情和婚事做考慮,三則是為了讓他和施家之間有個紐帶,將來不至於被施家那幫無賴用名聲給壓死了。

昨日他已經給了施中翠一次機會, 若是這個蠢丫鬟真做了不要臉的事,枉費朱素素一番好心不說,施家人教養出這等不知廉恥的女兒,溫庭容將來若要轄制住施家,也不至於沒有下手之處。

施中翠沏了茶來,眉梢帶著喜色,不似方才那般愁眉苦臉。

溫庭容讀書寫字喜靜,施中翠十分識趣,悄悄地退到門口,與碧梧和翠竹一處守在外面。

守了有一會兒,書房裏仍舊寂靜無聲,施中翠覺著煩悶了,沖兩個丫鬟低語一番,便自顧出去了。

才出了幽篁居,施中翠便被思柳堂的人給攔住了,綠染把她帶到了李拂慈的面前去。

李拂慈心思深,頭一回私下見施中翠並沒有把心意表現的很明顯,只與她熱絡了幾句,又賞了一對玉色一般的鐲子,和一對珍珠耳墜子。

施中翠出身貧寒,李府丫鬟的打扮和月例銀子已經讓她覺得體面了,不過來了這些日子,見諸位姑娘們穿著更甚,心中難免羨慕,只可惜幽篁居只有一個表哥,並無別的女主子,也無好的胭脂水粉供她使用,更不談貴重的首飾了。

這會子在李拂慈處得了好,施中翠十分歡心,半推半就地收了東西當即戴上,謝了又謝。

李拂慈躺在榻上虛扶她一把,沖紅染示意,把人扶起來,楚楚笑道:“我才知你是庭容哥哥的表妹,原以為你是個丫鬟,難免輕慢了你,這東西既是見面禮,也是賠罪禮,你可得收下。”

原是如此,沾了表哥的光,施中翠收得更加理所當然了。

李拂慈殷勤道:“難怪我在亭子上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的氣度不像個丫鬟,奈何你自謙為丫鬟,我竟差點真的錯認了你。不瞞你說,我深覺與你有緣,才特特打聽了你,才知你我果真有緣。我與庭容以兄妹相稱,你是他妹妹,自然也要喚我一聲——你今年十幾了?幾月裏生的?”

這一問,李拂慈才知道施中翠小她幾個月,便先開口喊道:“翠妹妹。”

施中翠一直以丫鬟自居,其實心裏並未把自己當個丫鬟看待,只因在李府,寄人籬下才有所收斂,如今有人把她當親妹子看待,還這般禮待,自然欣喜,腦子一熱也喚了李拂慈一聲“姐姐”。

李拂慈歡歡喜喜地拉著施中翠坐下,要她陪著自己好好說說話。

一直到流霞漫天,李拂慈才放人離去,並戚戚然道:“你不曉得,府上的晚輩們都是厭我的,煩我是個多病的,平常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若不嫌棄,明日還要來陪我說說話,若我身子得好轉,定要好生謝你!”

施中翠沾沾自足,竟不想三娘這般看重她,自然不肯辜負,摸著手上的一對玉鐲子,燦然笑道:“姐姐休要自輕,少爺小姐們不敢不尊重您的。若您不嫌我,自當多多作陪,以解姐姐心中苦悶。”

兩個言語上親昵一番,施中翠才真真離去。

施中翠一走,李拂慈臉上還是帶著笑的,只是原先友善的笑,換成了嘲笑。鄉野蠢人,也敢跟她以姐妹相稱,丫鬟就是丫鬟,難不成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紅染送李拂慈進屋之後,心有不甘道:“姑娘真大方,一下次賞了她那些子東西。”

李拂慈不耐煩地甩開紅染的手,皺眉道:“平日裏並未少過你們的,怎的一對鐲子也要去爭?”

紅染撲通跪在地上道:“不是奴婢要爭,只是姑娘得了新人,奴婢又被老夫人和二夫人所不喜,心有惶恐罷了。”

李拂慈親自扶她起來,看著紅染臉上掛著的清淚道:“好好的哭什麽,你看她那副粗鄙的樣子我瞧得上嗎?”

紅染這才放下心地站起來,明白了李拂慈的用意,施中翠不過是顆旗子,她還是主子面前最得意的人。

思柳堂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傳到了老夫人耳朵裏。

自紅染做出那等以下犯上的事,老夫人雖然不忍心拿女兒開刀,但不敢再松懈,派人時刻盯著了小女兒院裏的動靜。

今日施中翠什麽時候去,什麽時候走,朱蕓通通都知道。

丫鬟來回稟的時候,朱蕓才喝了藥躺在榻上,額上箍著抹額,美人尖處黑白兩色交織細密,白色已有壓過黑色的態勢。

溫庭容院裏的人,朱素素肯定清楚,正好朱素素在旁侍疾,朱蕓便問了:“幽篁居的丫鬟施中翠,是個什麽人物?”

朱蕓有些印象,溫庭容的外祖家貌似就姓施。

朱素素便把施中翠的身世說了下。

朱蕓聽罷也可憐施中翠與她姑姑一樣,被施家當做換財換勢的物件使,又深思一番,約莫猜到了李拂慈的念頭。

重重地往填了決明子的軟迎枕上靠下去,朱蕓長嘆一聲道:“不能再放縱她了……棠梨,去把大夫人請來!”

棠梨出去之後,朱素素疑問道:“母親,您這是……”

掐皺了大紫色的比甲,朱蕓手指隱隱發白,啞著嗓子道:“原先我體諒她身子不好,想留她在家裏多待幾年,就算拖到年歲大了,將來找個老實本分的人家,低嫁過去日子也好過。如今看來時候已經到了,你跟你大嫂兩個幫忙物色物色吧,依舊按踏實的人家找,盡快把她婚事定下來!”

如果放任李拂慈在李家越變越蠻橫,將來只有一條苦難的路等著她去走,若是趁著年輕嫁了人,在娘家稍稍吃些苦頭,這性子也許還能扭轉回來,以後走上正途,自有她的造化。

朱素素明白婆母的心意,“可是三娘這般性格,不與她好好說理,就這麽把親事定下,會不會適得其反?”

咳嗽兩聲,朱蕓無力道:“她是奶媽帶大的,我身子愈發不濟,府上已經沒有人管得了的她了。我教不了的,就只能等她婆家去教了。”

說到底,老夫人還是心軟。李拂慈將來若真尋了個惡婆母,只怕朱蕓還有苦頭要吃。

朱素素已為人母,自然明白做母親的心情,便不再多勸,隨著老夫人的意思去做,將來遇著了事隨機應變就是,盼只盼李拂慈能遇著好人家吧!

吳美卿來了之後扶起朱蕓替她順了順氣,愁眉緊鎖道:“母親這又是怎麽了?”

朱蕓一副氣不順的樣子,吳美卿瞧著也有些心疼。

朱蕓擺手搖頭,示意吳美卿自己無妨,強撐著道:“叫你來,是想讓你跟修潔一起說說慈姐兒的親事。”

心裏“咯噔”一下,吳美卿臉上的表情淡了下來,若說李府最難辦的事,李拂慈的婚事算頭一項,拖著拖著還是臨到頭上了。

左右還有個弟媳幫襯著,好不好,責任也不是她一個人擔著,咬唇思索一番,吳美卿便問了:“上回您同我提的時候我便留心過幾家,不過您身子不好,我便沒來回您。如今您可還是那個意思?”

欣慰頷首,朱蕓額上的銀絲十分刺目,她安慰地笑道:“難為你把我的話句句都記得清楚,你雖不在我跟前侍奉,我卻知道你是個極孝順的。我還是那個主意,不要權貴逼人的人家,妯娌婆母好相處,夫君憨厚老實最重要。”

吳美卿心裏早有了人選,眼下便提了幾家,有些人家朱蕓和朱素素都是知道的,略作考量之後都覺著可以。

朱蕓便道:“你眼光果然不錯,就這幾家吧,你看著安排,什麽時候把人請到府上來喝喝茶,或是賞菊都好,若你們妯娌兩個覺著好了,我再去見見。”

吳美卿忙脫責道:“那就依從您的意思,若三娘問起來,便說您應過了。”

朱蕓也明白李拂慈是個難纏的,吳美卿都怕她,便道:“她若有不高興的地方,你們都只管往我身上推,我畢竟是她母親,總不能忤逆了我去。”

並非朱蕓想做個獨斷蠻橫的母親,實在是女兒太不爭氣,如今她身體和精神都不好,只能在入土之前,再替李拂慈操最後一把心了!

朱蕓累了,便讓兩個媳婦都回去。

吳美卿和朱素素一同從千帆堂出來,俱覺肩上擔重,惺惺相惜地對視一眼,便分道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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