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鳳綰，總覺得特別的煩躁。

內心跟窩了一把灼熱的火，蹭蹭蹭的燒起來，將鳳綰所有的理智，都燒的稀巴爛。因是冬天的緣故，鳳綰的房裏四個角落，皆是放著燒紅炭火的火盆。暖暖的熱氣從火盆裏升騰起來，將整間房間，都熏的暖洋洋的。

鳳綰蜷縮著身子，窩在堂前鋪著柔軟毛毯的軟榻上。軟榻兩側放置的燈盞，點燃的燭火正散出盈盈的火光。輕柔的火光輕輕攏在鳳綰身上，仿佛在她身上，披了一層柔軟的鵝黃色輕紗。

翻騰好幾圈，鳳綰闔起的眼眸又睜開，睜開又闔起。最終被內心的火燒的整個人都煩躁起來，索性不再睡著，坐起身。下了軟榻，到一側的紗窗旁，伸手推開了紗窗。

天色早就暗了，又是冬夜，夜色沈的就像剛剛研好的新墨，濃稠的洩不入零星半點天光。

窗外的雪，還在飄著，洋洋灑灑的似鵝毛飛絮。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將外頭的空地，染上一層白霜。

下人們早就睡下，落滿地的積雪無人掃去，越積越厚。廊下掛著的幾盞茜紗風燈，也在寒風凜冽下，散下幾圈淡黃色光暈。落在雪光地，就好似石子投入到平靜的湖面，只能依稀瞅見，幾圈漣漪。

很快，就被風吹散，了然無痕。

風穿過紗窗的縫隙，將鳳綰散落在額前的碎發撩起來，撲面而來的寒意使得鳳綰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身上的衣襟。轉過身的時候，不經意瞅見外頭庭院角落裏，栽種的一株紅梅。

正悄無聲息的，在深夜裏綻放。

“沒想到，這樣嚴寒的天氣竟然還有這樣的美景。”深夜難以入眠，鳳綰心裏正煩悶的緊。偶然瞧見那株悄然綻放的紅梅，頓時來了興致。轉身回到內室，將掛在屏風上的披風拿下披到身上。鳳綰擡步出門，走出房門。

沿著門口的青石小道，鳳綰往谷中梅林走去。

莫看神醫谷只是深山荒原中的一處深谷，經過幾代人的經營。除了揚名天下的藥材生意及醫術，神醫谷內的風景，也是不容忽視的。尋常的春有牡丹，夏有芙蕖，秋有菊花，冬有寒梅應有盡有。因是鳳綰也喜好梅花，所以特地在谷中開辟出一片空地出來，栽種了滿園的紅梅。

眼下正是紅梅盛開的時候，鳳綰也不打燈，輕車熟路的，朝著梅園的方向而去。

神醫谷雖然只是類似於江湖幫派的存在，可是它的華麗程度，與皇宮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與皇宮的富麗堂皇風格不一樣，它更偏向高雅清新。蔓延谷中各處的，皆是用青石鋪砌的小道。

此刻下著雪，雪裏有夾帶著雨。經過一夜的侵蝕後，青石小道被雪水打濕。

若是往常，鳳綰是不怕的，可是如今的鳳綰，身懷六甲，挺著一個大肚子。在走過碧月湖便的小道時，鳳綰忽爾腳下一滑，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朝前跌去。虧的鳳綰反應敏捷，自己翻了個身。在小道上旋轉幾圈，雖然沒有摔出去，還是跌坐在地上。

“呀。”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鳳綰慢慢的攙著旁邊的欄桿，站起來。

在回廊下站了一會兒，鳳綰確定自己沒有不適後，才是轉過身很，返回雲淵白舍。

哪怕鳳綰的心再大，出了這樣的事情，也是不敢馬虎的。

回到房裏，鳳綰回到軟榻上，躺了下來。沒有驚動青梅等人，正想在榻上小憩一會兒，腹中卻傳來一陣一陣的陣痛。

頓時，一種不祥的預感漂浮上心頭，隨著腹中疼痛的愈發激烈，鳳綰再也忍不住，叫起青梅等人。

“青梅，青梅。”

“谷主，怎麽了？”聽到鳳綰的叫聲，青梅等人急急忙忙披著一件外罩衫，就闖了進來。走到堂前，看到鳳綰滿頭的大汗及蒼白的面容之後，也是急的滿頭大汗。急忙走上前來，扶住鳳綰的手，輕聲詢問著，

“谷主，這是怎麽了？”

緊緊咬著唇，鳳綰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清晰些，道，

“青梅，快去找穩婆來，我，我怕是快生了。我，我，我剛剛去梅園的時候，摔了一跤。”

“什麽，青霜，來人，快來人。”鳳綰的話，使得青梅臉上驟然血色盡失。雖然她們都學過醫術，可是替人接生還是頭一遭。一個個又全是黃花大姑娘，哪裏見過這樣陣仗，青梅慌張的叫起人。

聽到動靜，青霜等人火急火燎的跑入房裏來。

看到鳳綰身底下那濡濕的一片，無需青梅多說，也明白是怎麽一回事。當下誰的臉上皆是沒了睡意，吩咐著人去請穩婆，有吩咐著人去燒水熬藥，青霜則是拿出銀針，行針幫鳳綰穩下脈象，

“谷主，沒事的，沒事的。你放松些，脈象很穩，只是如今羊水破了。您就要生了，你放穩些呼吸，她們去請穩婆了。”一邊扶著鳳綰躺下，青霜一邊輕聲安撫著鳳綰。

盡管醫術高明妙手回春，可鳳綰到底沒有生過孩子。

若說不緊張不害怕，那是騙人，特別是當那一陣陣劇烈的陣痛傳來，鳳綰只覺得猶如萬箭穿心而過。仍是在青霜的話下，咬著唇平穩著呼吸。

青霜則是在一旁，接過已經端入內來的熱水，打濕毛巾，敷在鳳綰額頭上。又是接過下人們熬好的參湯，將參片拿出來，給鳳綰含在嘴裏。

“青霜。”鳳綰咬著牙，攀上青霜的手，

“青梅回來了麽，穩婆還沒來麽。”

鳳綰一問，青霜也是急了，抓頭看了一眼隔著擋風簾子的門外。卻只見的那厚實的擋風簾子，一動不動的，半個人影也見不著，更別說穩婆的身影了。可青霜心裏也清楚的很，眼下這個時候，是萬不能跟鳳綰說實話的，只能拉著鳳綰的手，寬慰著她，

“谷主你別怕，穩婆很快就來了。青梅姐姐，是青梅姐姐親自去的。你最相信青梅姐姐了，她的能耐你還不知道麽，她一定能及時請回穩婆的。”

“啊，啊！”青霜的話才出口，一陣劇烈的陣痛痛的鳳綰驚呼出聲。

“青梅。”

“谷主。”一邊幫鳳綰抹著額頭上涔出的細汗，青霜也急的落下淚來，

“谷主，你忍著點，忍著點。”

“好痛，好痛呀，真的好痛呀。”死死咬著唇，削薄的唇都被鳳綰咬出血來。劇烈的陣痛，使得她喝出聲音，

“青霜，我不行了，不行了。好痛，真的好痛。”

“谷主，別說傻話，你忍著些，青梅姐姐很快就回來了。很快就回來了。”青霜的醫術在所有的丫鬟中，是學的最好的。可是青霜自己並沒有接生過，眼前這樣的情景，她也是身為緊張。何況那人，還是鳳綰。

不敢松開鳳綰的手，青霜不時回頭，等著一同在房裏伺候的婢女們，大聲問道，

“你們都楞著做什麽，快去看看，青梅姐姐到底回來了沒。”

“是。”被青霜一喝，門內站著的幾人，紛紛退出去。

忽然間，鳳綰緊緊捏了一把青霜的手，喘著氣道，

“青霜，你聽我說。若是青梅不能及時回來，你就依照醫書上所說的，幫我接生。我信你。”

眼前的情況，著實的緊急，也容不得青霜過多的退縮。給自己打了打氣候，青霜也緊緊的反握住鳳綰的手，慎重的點了點頭，

“嗯，谷主放心，奴婢，奴婢一定不會讓谷主失望的。”似在給鳳綰勇氣，又似給自己勇氣一般，青霜眸光裏盡是堅定。

而後，青霜站起身來，朝著擋風簾子的方向喊道，

“來人，燒好熱水，熬好參湯。還有，準備好剪子，聽到沒有。”

“是。”緊接著忙碌的聲音響起來，有人接過青霜的。外頭又是一番，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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