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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與狼共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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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嗚——”

剛剛走出沼澤踏進南荒大森林,就聽到密林深處傳來一陣狼嗥,夏風不禁縮縮脖子,隱隱感到後脊梁冒出一絲絲的涼意。偷眼打量身旁的庫乃爾,只見她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漠,似乎根本不知害怕為何物。夏風心中暗自慶幸:幸虧我洞悉一切天機,不然真要被這女佐羅給比了下去。

原始叢林濃密得遮天蔽日,正午剛過沒多久,就只有零星一點陽光從樹蔭縫隙間偶爾漏下來,不知名的鳥兒在舉手可及的樹枝上鳴唱,間或有一兩只野兔從眾人面前一閃而過,讓人一路上都充滿期待和驚奇。除了偶爾聽到一兩聲悠長的狼嗥,人人談之色變的南荒大森林,完全是一派祥和寧靜的氣象。

瘦而精健的向導谷峰老漢在完全沒有路的叢林中帶路,翼人王子在上方樹木枝條間跳躍滑翔,對他來說這比在地上行走要輕松多了。庫乃爾和三個幸存的帝國衛士霍裏、羅納、安東尼,則默默跟在谷峰老漢後面。眾人都不說話,只有夏風零星地哼了一兩句詩,卻又被林中的幽靜把後面的句子給堵了回去,最後隊伍中就只剩下眾人單調的腳步聲、沈重的呼吸聲和偶爾踏碎枯枝的脆響。

“啊嗚——”狼嗥聲似乎近了許多,走在最前面的谷峰老漢突然停下來,伏下身把耳朵貼到地上細聽,半晌後才在眾人詢問的目光中擡起頭來,對夏風和庫乃爾憂心忡忡地說:“前面好像有人遇到了麻煩,被人狼給纏住了,剛才那狼嗥就是它們召集同類的聲音。”

“人狼?那倒底是人還是狼?”夏風皺起眉頭問,“跟傳說中的狼人又有什麽關系?”

“人狼是狼,”谷峰老漢解釋說,“它們能像人那樣直立行走,前肢和人的手有點接近,像是猿猴的爪子,再加又比一般的狼聰明許多,因此被稱為人狼。傳說人狼在吃了足夠多的人,吸收了人類足夠多的魂魄後,會變得越來越像人,最後它們可能混入人群中,與人類女性交媾,並有可能令她們懷孕,生下的人狼混血兒是一種罕見的帶有狼性的人類,這就是傳說中的狼人。”

“原來狼人是這麽來的,”夏風恍然大悟,滿含期待地望向方才狼嗥聲傳來的方向,喃喃自語,“咱們這就去見識一下這些狼人的祖先,其它地方還看不到呢。咱們不有龍珠嗎,沒必要怕這些怪獸。”

“千萬別!”谷峰老漢連忙阻止,“盲龍的龍珠只能嚇退沼澤中的動物,對森林中的猛獸毫無用處。人狼兇殘無比,決不是常人可以應付,再加它們都想早一點變成人形,因此在所有獵物中,人狼對人有一種特殊的嗜好。人一旦遭遇人狼,很難逃過被捕殺的命運。咱們最好等它們享用完食物離開後再過去,求神靈保佑咱們不會遇到它們。”

“你是要我們見死不救?”夏風追問道。谷峰老漢點點頭:“遠離故土到這南荒來冒險的人,恐怕沒幾個是善類,先不說救不救得了,就連值不值得救都成問題。”

庫乃爾也冷冷地接口說:“咱們是來找‘楓樅之星’,不是大老遠跑來救人的。”

“救人還要問值不值得?”夏風心中那現代人的本能又冒了出來,不知是出於對庫乃爾的不滿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心中那原本不算強烈的救人欲望反而被庫乃爾的冷漠激發出來,還要再說什麽,樹枝上方的阿萊特已打斷他的話:“你們別爭了,我先飛去看看,待看清前方的情形再做打算。”

“那你千萬要當心,那些人狼可是最善於爬樹!”谷峰老漢忙沖著翼人王子遠去的背影高聲叮囑,這幾天相處下來,大家已經不再把會飛的阿萊特當成異類了。

阿萊特向老人遠遠擺了擺手以示感謝,然後如巨鷹般在林木間時而向前滑翔,時而從一棵樹躍到另一棵樹,轉眼之間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大家原地休息!”庫乃爾一聲招呼,三個帝國衛士立刻一屁股坐到地上,長途跋涉加上對未知前路的恐懼,即便這些大西帝國最精悍的武士也有點吃不消,一聽到休息的命令頓如天降綸音,哪還有心思管旁人死活,冒險去救什麽人?夏風見狀也只得原地坐下來,強壓下心中對人狼的好奇。

不一會兒阿萊特就飛了回來,在樹枝上邊喘氣邊向眾人比劃說:“前方兩三裏遠,有十幾個武士被五六個半直立行走的人狼給纏住了,他們已經精疲力竭,不少人還受了傷,大概支持不了多少時候。”

“他們是些什麽人?”夏風隨口問道,心中暗想,十幾個人都對付不了人狼,大概再加上自己和庫乃爾四人恐怕也無濟於事,再說還不一定能說服庫乃爾去冒險。

阿萊特見夏風問起,便歪著頭回想說:“聽那些黑衣武士稱那個頭領為‘南王’,其中還有兩個女的,一個是什麽‘南王妃’,她會點粗淺的法術,是她以法術在勉強保護著眾人。另一個少女被她稱作‘紀小姐’,叫什麽‘萱萱’。”

“萱萱?”夏風一跳而起,顧不得招呼旁人,獨自拔刀就向前方奔去,甚至對身後庫乃爾的呼喚都恍若未聞。庫乃爾見他轉眼就消失在前方密林中,只得發足向他追去,並匆忙招呼同伴也立刻跟上去。

在阿萊特的帶領下,幾人往前奔出兩三裏後,漸漸能聽到密林深處有粗重的呼吸,以及像惡狗護食時那種在喉間打滾的低沈咆哮。沖在最前面的夏風駭然剎住腳步,只見前方稀疏的林木中,一只比自己高出整整一頭的人狼猛然轉身盯住了自己。它的頭和狼沒多大區別,但身子卻和猿猴有幾分相似,雙腿半曲,前爪像猿猴一樣緊握成拳。只是它的身體比猿猴要粗壯精悍得多,只看它那魁梧強悍的體型就知道,它的身體裏蘊有能把虎豹熊羆也撕成碎片的驚人力量。

人狼和夏風相距大約十丈遠,中間還隔著幾棵參天大樹,一人一獸就這樣相互打量著。大約數息後,人狼突然向夏風撲來,敏捷如山妖鬼魅,兇狠如猛虎撲食,兩三個縱跳就越過十多丈距離,轉眼間就撲到了夏風面前。

夏風大驚失色,人狼的敏捷和速度遠遠超過人類,即便是以反應敏捷見長的夏風,也差點來不及作出反應,慌忙向旁邊一個側滾翻躲開,躲開前不忘一刀劃向人狼的腰部,雖然被它閃開,卻也阻住了它隨後的一記撲殺。

跟著夏風追來的庫乃爾忙擡起手中弩弓就向人狼發射,數丈遠的距離,電射而出的弩箭居然輕易被人狼閃開,它的敏捷遠遠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跟在庫乃爾身後的三個帝國衛士也紛紛端起弩弓向人狼射擊,那人狼立刻躍上樹枝,猿猴般靈活地逃開,數十支箭居然沒有一支碰到它一根狼毛。

見它已消失在密林深處,眾人剛要松口氣,陡聽上方的阿萊特突然高喊:“當心頭頂,它在上面的樹冠中!”

話音剛落,方才那只人狼已如猿猴般從上面飛撲下來,帝國衛士安東尼略遲鈍了一瞬,就被那人狼一爪抓碎了喉嚨,跟著便被它叼在口中向樹上飛逃。庫乃爾忙擡手一箭向它射去,這一次由於叼著個人,它身形遠沒方才靈活,沒有完全避開從後面射來的箭,被那支箭一下釘入了大腿,它身形微一停頓,依然叼著百多斤重的獵物,敏捷地消失在濃密樹蔭中。

“安東尼!”庫乃爾叫著同伴的名字,憤怒地把弩箭盲目射向人狼消失的樹蔭。直到夏風阻止她時,她才歇斯底裏地沖他大叫,“都是你逞英雄,讓我的夥伴一次次因你的愚蠢和莽撞而送命!”

“都是你的帝國要什麽‘楓樅之星’,咱們才不得不在這南荒來冒險!”夏風毫不示弱地沖庫乃爾一聲怒吼,然後丟下無言以對的帝國衛隊長轉身向密林深處奔去,那裏是方才那些人被困的地方,萱萱就跟他們在一起!

夏風剛沖出一片灌木叢,迎面便有一陣箭雨襲來,幸虧夏風反應敏捷,那些箭準頭也不太夠,總算狼狽躲過。夏風慌忙退入樹林中,只見前方是一片叢林中難得的開闊地帶,十幾個黑衣武士已如驚弓之鳥,手執弓箭四處張望,只要樹叢中稍有異動便胡亂放箭,根本無暇理會目標是什麽。他們圍成一個圓圈,圈外燃著一圈火焰,圓圈中央除了南王妃沈丹和依然不失威儀的南王顏恭海,還有一個身著天青色武士服的少女。

“萱萱!”夏風遠遠就認出了紀萱萱,忙沖那些黑衣武士高叫,“別放箭!我不是人狼,我是來幫你們的!”說著舉起雙手,緩緩從樹叢中走了出來。

“醜八怪?你是醜八怪!”紀萱萱也認出了夏風的聲音,忙驚喜地向他揮手高叫,“你別過來,這些不是好人!他們綁架了我!”

紀萱萱越是這樣說,夏風心中越是擔心,再顧不得自身安危,忙向那些黑衣武士大聲道:“我不管你們是誰,現在我都先過來,你們現在被人狼圍困,最要緊的是先逃過人狼的狼吻再說。”

“好!你先把刀收起來,然後高舉雙手慢慢過來!”南王顏恭海目光炯炯地盯著這個膽大的年輕人,方才人狼和他搏鬥時的嗷叫南王也聽到了,實在不明白是什麽使他居然敢在人狼包圍中救人。直到他來到近前,顏恭海才驚異地發現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年輕,一點也不像一個武藝高強的武士。

“你是誰?”顏恭海不斷審視著夏風,很想從他衣著打扮上看出他的來歷,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成功,對方有東軒人的膚色,大西人的容貌,衣著打扮則是東西合壁,不倫不類,讓人難以看出其真實身份。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齊心合力才能逃過人狼的捕獵!”夏風沒有直接回答顏恭海的問題,而是望向被禁錮在馬鞍上的紀萱萱。這一個多月不見,她明顯瘦弱了不少,原本明艷照人的臉上多了不少仆仆風塵之色,讓人心生憐惜。夏風不禁柔聲問:“你不是跟你舅舅回去了麽,怎麽會在這裏?”

夏風這一問,終於讓紀萱萱眼中的淚水再按壓不住,撲簌簌滾落下來,這一路上的艱辛和被人綁架的委屈在這一瞬間爆發,化作點點淚珠洶湧而出,立刻把所有的帳都算到夏風頭上,對他恨恨地連聲埋怨:“都是你!都怪你!都是讓你這醜八怪給害的!”

“怪我?為啥?”夏風莫名其妙,一臉委屈。紀萱萱臉上一紅,當然沒法說出心底的秘密,只好繼續蠻橫地埋怨:“就是你就怪你!你還來救我做什麽?幹脆讓這些強盜把我賣到遙遠的希臘做奴隸,或者幹脆讓我餵了人狼好了!”

一向容不得別人在自己面前使性子的夏風,此刻倒顯出了從未有過的耐心,正要仔細解釋,一旁的顏恭海已打斷二人道:“現在還不是你們談心的時候,咱們還都在人狼的包圍之中,能不能活過今晚還不一定呢,到了陰間你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聊。”

“好!咱們先逃過人狼的包圍再說!”夏風立刻顯出了他的決斷,轉向顏恭海,“我還有幾個同伴,咱們合在一處定能多些勝算。不過在合作前,我希望你能把這女孩還給我。”

顏恭海微一沈吟,原本把紀萱萱扣在手裏就是一大麻煩,照本意原是想殺了滅口,以免她洩漏了自己行蹤,只是礙著王妃的面子不好動手。不過如今遠離南陵城,已經沒有必要掩飾什麽了,能把她還給眼前這年輕人贏得一個盟友,這倒是不錯的選擇。想到這他擡起頭來,對夏風微一頷首:“沒問題,我們本來也不想把她怎樣,能交給她信任的朋友,這當然最好不過了。”說著對一個隨從使了個眼色,那隨從立刻把紀萱萱從馬鞍上解了下來。

“大家過來吧!”來不及細問紀萱萱別後的情形,夏風立刻向遠處的叢林中揮了揮手,庫乃爾立刻帶著兩個帝國衛士霍裏和羅納,以及向導谷峰老漢和翼人阿萊特,小心翼翼地向眾人靠過來。尚未走近,顏恭海的幾個隨從便看清了他們的模樣,不由一聲驚呼:“是大西人!”說著紛紛拿起了弓箭,庫乃爾和她那兩個同伴立刻伏倒在地。顏恭海連忙低聲喝叱隨從收起弓箭,只見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在樹枝間縱跳飛行的阿萊特說:“現在無論大西人還是翼人,都是咱們的盟友,大家共同的敵人是人狼!”

見那些東軒人都收起了弓箭,庫乃爾這才帶著大家心懷戒意地來到顏恭海面前。顏恭海目光熾熾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冷艷絕倫的大西族美女,然後對她一抱拳:“東軒國南王顏恭海,還沒請教小姐芳名?”

庫乃爾對東軒禮節向來不感興趣,再加對東軒語言也不是太熟練,便胡亂點了點頭,簡單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大西國庫乃爾。”

“啊嗚——”狼嗥再次響起,四周頓時傳來此起彼伏的回應。眾人一聽這狼嗥,不由盡皆變色,聽四周這狼嗥聲已經不是五六只人狼了,數量至少已經在十只以上。就連夏風也勃然色變,從方才和那只人狼的交手中他已知道,人狼的兇悍和敏捷遠不是人類可以匹敵,十只以上的人狼,足以殺掉場中這不到二十人的隊伍。

“它們還在呼喚同類,咱們這次真的是無處可逃了!”向導老漢面如土色,不由自言自語起來。顏恭海也不禁把目光轉向身旁的沈丹,低聲問:“愛妃,你的術法還能支持多久?”

“最多支持到天黑前,”沈丹的嗓音也顫抖起來,邊手捏印訣催動圈外那些虛假的火焰,邊回答說,“這等障眼法越到後面越騙不過那些聰明的畜生,它們遠比我們想象的要聰明得多!”

眾人都在為自己性命擔心受怕的時候,紀萱萱卻沈浸在與夏風重逢的喜悅中,甚至都來不及向他說起自己被綁架的經過,就只悲喜交加地拉著他問長問短,全然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也忘了少女應有的矜持,直到看見夏風神情有些古怪,她才陡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想要重新扳起面孔挽回時,卻已經遲了。一看夏風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紀萱萱就知道,自己心底的秘密是徹底暴露在對方面前了。

見紀萱萱突然紅著臉閉上了嘴,夏風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臉頰,裝模作樣地自語:“我突然發覺自己一點也不醜嘛!好像有人還滿在乎我這醜八怪的呢!”

“呸!美得你!誰稀罕你這醜八怪了?”紀萱萱握起拳頭作勢要打,不過終歸還是不好意思,只得恨恨地瞪了夏風一眼,心裏一分薄怒,兩分羞怯,三分欣喜,四分甜蜜,聚在心裏令人分不清是喜還是怒,是甜還是羞。

就在二人旁若無人地竊竊私語的時候,庫乃爾已經指揮幾個人在眾人周圍燃起了一圈篝火,以代替南王妃沈丹以心力凝成的幻火。沈丹終於得以收起法術放松心神,頓時疲憊地委頓在地,靠在南王懷中半晌說不出話來。

天色漸漸朦朧起來,眾人在火圈中央味同嚼蠟地分吃著幹糧,火圈外的樹林深處,隱約可見有人狼朦朧的身形在閃動,由於天色漸晚,它們那幽幽的眼眸在黑暗中也漸漸清晰起來,像一對對在朦朧樹影中晃動的螢火蟲,粗粗一數竟有十二、三對之多。

“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顏恭海憂心忡忡地望著那些越來越近的幽幽眼眸,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向旁人尋求答案。夏風此刻一門心思都在紀萱萱身上,根本沒註意到顏恭海在說些什麽,其他隨從也不敢輕易接口,只有庫乃爾淡然道:“只有先熬過今夜,天亮後再想法往前闖。”

“也只好如此了!”顏恭海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分派自己的武士分批值夜警戒,一旦人狼靠得太近就用弓箭對付,其餘人則抓緊時間休息,養精蓄銳以待明天的惡戰。只有紀萱萱無心睡眠,甚至對近在眼前也危險也全不放在心上,直纏著夏風要他吟詩給她聽。夏風這一路憋了一肚子的詩興,現在總算有機會發洩出來,自然滿是興奮地把記得不記得的詩都在紀萱萱耳邊小聲吟了一遍,甚至還耐著性子教會了紀萱萱幾首情意綿綿的抒情詩。

這一夜就在平靜中渡過,天快亮的時候,人狼終於趁著篝火火勢稍弱的機會發起了一次進攻,幾只膽大的人狼躍過篝火先後沖進火圈,從眾人眼皮底下生生叼走了三名黑衣武士,它們在不遠處爭搶三人屍骸時的咆哮和利齒咬碎骨頭的聲音,讓幸存的人們聽得頭皮發炸,渾身寒毛直豎。

“快看!那邊有一個人!”天蒙蒙亮的時候,阿萊特的眼睛漸漸恢覆了敏銳,翼人只有在白天才有鷹隼一樣的目光。眾人順著阿萊特所指望去,只見在遠離眾人的密林中,一個東軒族服飾的人正在向眾人招手,黎明前的密林中有薄霧籠罩,讓人看不清對方的臉,不過那肯定是一個東軒族的同類,危急時刻能看見一個同類,這讓大家十分興奮。沒人留意到這樣一個奇怪的現象,對人類這種獵物有極端偏好的人狼,沒有一只對那人表現出絲毫的興趣。

“他在招呼咱們!”一個黑衣武士興奮地指著那人對大家說,“咱們該跟著他去,他或許能救咱們!”

眾人紛紛站起來,凝目望向那人,只見他果然在沖眾人招手,明白無誤地要大家跟他前去。顏恭海和庫乃爾對望一眼,顯然二人都沒有擺脫人狼的好辦法,只好遵從大家的意思。庫乃爾還想征求一下夏風的意見,不過看他還在專心致志地教紀萱萱吟詩,根本沒心思理會自己,她只得悻悻地轉開頭,對兩個幸存的同伴霍裏和羅納一揮手:“咱們跟著他去,大家路上定要小心,留意人狼可能的偷襲!”

“我還可以以幻火保護大家,大家不用擔心。”經過一夜的休息,南王妃沈丹的法力又恢覆了一些,當即手捏印訣,在眾人周圍幻起一圈火墻,眾人這才跨出篝火圈,擠在一起向密林中那朦朧的人影靠過去。

那人見眾人跟上來,他便在前面為眾人領路,與眾人不即不離地保持著十多丈遠的距離。顏恭海幾次出言相詢那人俱充耳不聞,只默默地在前方帶路,時不時停下來等眾人片刻,待大家要追上他時,他又加快步伐把眾人甩開一段距離。

雖然他的舉動透著幾分怪異,不過在周圍人狼緊追不舍的威脅之下,大家也無暇理會這怪異,只跟著那人望沒有任何道路的密林中摸去,只有顏恭海示意一個隨從沿途在樹幹上留下記號,以免迷路。途中人狼克服對火的本能恐懼,發動了幾次小規模的突襲,又有兩個顏恭海手下的黑衣武士被幾只人狼叼走,它們為爭搶那兩個武士而發生搏鬥,總算讓眾人暫時緩了一口氣。

樹木漸漸變得稀疏起來,人們跟著那人漸漸向一座平緩的小山攀去,山上林木稀疏,野草灌木也十分稀少,到最後竟寸草不生,只剩下一山的嶙峋怪石,這在南荒這片原始叢林中,是個難得一見的怪現象。

“看!前邊還有人!”目光敏銳的阿萊特第一個發現山上那些稀稀拉拉的人影,有東軒人,也有大西人,甚至還有黑皮膚的塞姆人。只見他們在嶙峋亂石間或坐或立,似乎在百無聊賴地等待著什麽,又或者完全無所事事,遠遠見到眾人時,他們都站了起來,殷勤地沖眾人招手,然後也開始望山上而去,邊走邊回頭等候,似乎在殷勤地為眾人領路。但奇怪的是,他們沒一個人過來招呼大家,更沒一個人說一句話。

這情形透著幾分詭異,庫乃爾和顏恭海都意識到了這一點,不過回頭看看又追上來的人狼,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只得暗自警惕地跟著那些人往越來越荒涼的小山上攀去,沒走多遠便註意到,在山腰處那光禿禿的巖石上有一個巨大的巖洞,最先到達的那些人就等在洞口,遠遠地沖眾人招手示意。

這座小山從半山腰開始就光禿禿不長一草,顏恭海和庫乃爾登上這裏後意外地發現,那些人狼追到這沒有草的地方都停下腳步,在山腳灌木叢中躑躅不前,暴躁地來回踱步,卻不敢越過那些不長草的巖石。似乎不敢再前進一步,卻又不甘心就此離去,只遠遠地瞪著眾人低聲咆哮。

山上沒有林木荒草,清晨的霧氣就稀薄了許多,前方那些領路的人影就越發清晰起來。阿萊特突然指著他們恐懼地大叫道:“不對!那些人走路腳不沾地,他們的腳離地面始終有一兩分高,他們……他們是飄在空中的人!”

眾人仔細一看,只見那些領路的人走路姿勢果然有些怪異,像是輕飄飄地在地面飛行,他們的腳浮在地面一兩分高,完全不像正常人那樣走路!

“快看這邊!”眾人正感奇怪,卻又聽最前面一個武士一聲大叫,聲音抖得完全變了調,眾人趕上兩步,順著他所指望去,只感到心猛一下抽緊,渾身冰涼徹骨,全都楞在當場。

身旁眾人的異常反應終於把紀萱萱的註意力從夏風身上引開,不由問了句:“那是什麽?”說著把目光也轉向眾人凝視的地方,不以為意地淡笑道:“原來是一堆骸骨。”接著猛然省悟過來,一下子躲到夏風懷中,驚恐萬狀地重覆了一遍:“一堆……骸骨!”

那可真是一堆骸骨,就在山腰那山洞前的山坳中,層層疊疊不知有多少,最上面那層還帶著凝固的血汙,卻幹幹凈凈沒有一點皮肉內臟,只是一具具殘缺不全的骸骨。

“是巴虎!”領路的谷峰老漢面如土色,一下子軟倒在地,“咱們……咱們到了巴虎的地盤,全都要被它吃掉,一個個都要變成像那些人一樣的……虎倀!”

“原來那些人是……虎倀!”顏恭海的聲音也完全變了調,面色剎那間變得煞白,“原來它們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種冥靈,難怪走路腳不點地。快退!大家快退回去!”

話音剛落,就見一只巨大的虎爪從山洞中探了出來,越過幾丈距離一下子拍在人從中,兩個沒來得及躲閃的黑衣武士頓時被拍得血肉模糊,只見那只虎掌肉墊中緩緩探出兩根巨大虎爪,像兩柄尖利的彎刀,輕輕戳在地上那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上,像叉子一樣把兩具屍體叉了起來,然後悠然地送進山洞。片刻後就有兩具血淋淋的骸骨被拋了出來,扔進山洞前那山坳中,成為那堆骸骨中最新的兩具。

眾人見狀發一聲喊,驚恐萬狀地向山下逃去,一路上連滾帶爬,全然顧不得山腳下那些依然還守在灌木叢中低聲咆哮的人狼。如今在眾人心目中,與其不明不白地成為巴虎的點心,還不如跟人狼決一死戰,好歹那還有一點活命的希望。如果面對巴虎,光那只一爪拍死兩名武士的巨大虎掌,就能讓人失去一切鬥志。

山並不高,從山腰到山腳也並不遠,眾人轉眼便到,還驚喜地發現巴虎並沒有追出來。眾人拿起兵器,打算一沖到長有灌木的地帶,就跟那些依然還守候在那裏的人狼做殊死搏鬥。但奇怪的是,那些人狼並不做任何拼鬥的準備,依然在不甘心地來回踱步,對越來越近的人們完全不加理會,只是饞涎欲滴地瞪著眾人,眼裏滿是那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垂涎表情。

眾人已經快逃到山腳,腳下在飛奔,地面在飛速後退,但眾人漸漸發現,自己始終到不了那一條長有荒草的分界線,從那裏往山上是光禿禿寸草不生的嶙峋亂石,往山下是草木茂盛的荒草地和原始叢林,那些人狼就守候在草叢和灌木中,沒有一只越過界線半步。

夏風也拉著紀萱萱在逃,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永遠到不了山下了。無論自己如何飛奔,腳下的地面如何在飛速後退,但自己與山腳下那條界線的距離,始終不見縮短一分。明白這點後他幹脆停下腳步,不再做無用功。只見南王妃沈丹也跟著停下了步伐,拉住依然在逃的顏恭海苦澀地說:“王爺,是‘畫地為牢’,我實在想不通巴虎怎麽也會用‘畫地為牢’的法術來拘禁它的獵物,咱們不用逃了,沒用的。”

顏恭海依言停下腳步,惶然無依地追問:“愛妃,咱們怎麽才能破這法術?”

“我破不了,”沈丹苦澀一笑,“這是東軒玄門一種非常高深的法術,我都只聽說過,從來沒見過。”

片刻後眾人先後氣喘籲籲地停下來,一些人是明白了其中關節,知道逃也沒用。更多人是實在跑不動了,不得不停下來,一下子倒在地上直喘粗氣。就在這時,只聽山腰的山洞中傳出一聲悶雷般的咆哮,震得眾人耳鼓發痛,遠處的樹葉也簌簌發抖。跟著山洞中探出一只巨大的虎爪,優雅而舒緩地踏在山洞前的亂石上。依然圍在山腳下的十幾只人狼一看,驚恐地往密林中就逃,轉眼間便逃得無影無蹤了。

眾人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只虎爪探出山洞,然後是巨大如一間房屋的虎頭,粗闊如巨樹的虎腰,長有數丈的虎尾。最後,巴虎那巨大的身軀也完全跨出了山洞。只見它足有數人高,體型超乎想象的龐大,即便大象在它面前也顯得有些渺小。

眾人驚恐萬狀地盯著巴虎,只見它懶洋洋地舔著嘴唇,那上面還有新鮮的血跡,然後它像貓一樣在山洞前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接著開始像貓一樣活動著爪子腿腳,巨大的巖石被它像球一樣撥拉滾動。跟著它又在亂石嶙峋的山上緩緩巡視起來,像是驕傲的帝王在巡視它的國土。到目前為止,它都還對落入它地盤的眾人視而不見,甚至根本就沒正眼看上一眼。

眾人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呼出一口,暗自祈禱別讓巴虎看到自己。這時,巨大無朋的巴虎突然一個虎躍跳到眾人面前,靈活得像一只貓。在眾人慌忙四下逃開前,它已一爪拍死一個反映稍慢的黑衣武士,然後趴在地上,用兩只前爪抱著那武士津津有味地啃食起來,全然不顧其餘眾人的感受。直到把那具骸骨啃食得幹幹凈凈,它才從口中吐出一個形若虛幻的人影,那人影落地後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依稀是方才那名黑衣武士的模樣。做完這一切,巴虎才伸著懶腰緩緩踱回山洞中,對眾人全然不加理睬,似乎完全清楚這些獵物再逃不出自己的地盤一樣。

山洞前的虎倀又多出了幾個,從服飾打扮依稀能認出就是方才被巴虎吃掉的那幾名黑衣武士,此刻只見他們混雜在其它虎倀中間,模樣和生前沒多大區別,只是臉上不再有任何表情。他們茫然地守候在山洞前,像在等候著什麽,又像全然無所事事。

怎麽辦?剩下的幸存者面面相覷,互相用眼神詢問著,希望能從他人的眼中找出一絲希望。但大家都失敗了,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恐懼和茫然,在用了片刻功夫走遍這座光禿禿的小山後大家就都明白,“畫地為牢”的法術沒給他們留下任何缺口,他們無法離開這小山重新回到那危機四伏的叢林,現在他們反而懷念起這片近在咫尺可望而不可及的危險叢林了。

“我試著把你們馱出去!”阿萊特從空中撲下來,躍躍欲試地向大家示意。眾人一陣欣喜,可惜還沒高興出來,就聽南王妃對阿萊特苦笑道:“你自己試著先飛出去看看,‘畫地為牢’的法術不光能禁錮地面的動物,就連空中的飛鳥也飛不出它的範圍。”

阿萊特將信將疑地展翼而起,向山下飛去,這小山並不大,在平時該一振翼就飛出去,但今天連續振動雙翼,卻怎麽也飛不出它的上空。落在地上眾人眼裏,就只見翼人王子在拼命扇動雙翼,卻像一只被拴住了的大鳥,始終飛不出這小山的上空,那情形顯得十分的怪異。

“大家不要慌,我還有辦法!”夏風說完拉起披風罩住自己全身,然後念起“隱身咒”,他的身體突然就在眾人眼前憑空消失,眾人正驚詫莫名,前方不遠處傳來夏風裊裊的聲音:“我去巴虎的巢穴看看,你們先找個地方躲一躲。”

眾人依言躲在一堆亂石後,然後使勁向方才夏風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卻怎麽也看不到夏風的半點蹤影。

山腰處那山洞異常巨大空曠,躲在隱身披風內的夏風悄悄來到山洞前。總算有機會在近距離觀察那些虎倀,也只有在這樣近的距離,才能看出它們與真正的人完全不同。它們其實只是些虛幻縹緲的影子,足不點地地飄浮在空中,就像是全息電影的影像,一陣風吹來也能讓它們的身體泛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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