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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慘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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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天都城

魔冰老祖(蘇芮)拖著劇痛的身子,沈重地走進天福客棧,把兩塊一直捂在手心裏,帶著汗漬的下品仙靈石放在櫃臺上。

這家客棧從外面看就很簡陋骯臟,她站在外面觀察了很久,進出這家客棧的人多是衣著不甚講究,滿面兇悍卻修為低下之徒。但這裏對她而言卻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能開客棧的至少算是地頭蛇,一般找茬的會避開這些地方,在這裏面的都會守規矩。

兩塊仙靈石不為住宿,只為一個短暫的庇護。

不過蘇芮心裏還是有一絲緊張,雖然得到了原主的記憶,她此時的境況卻是不容再出意外了。

兩塊仙靈石出現在櫃臺上,坐在櫃臺後面的中年男子眼皮一擡,看似隨意,蘇芮卻敏銳地察覺到一股若有如無的壓力落在了自己身上。

蘇芮竭力保持鎮定,但男人的手伸出來,用一根手指頭把仙靈石推了出來。

“不夠,他也要兩塊。”

男人的聲音落入耳中,蘇芮才松了口氣。身後裹著厚重披風的蒼狐,耳朵在帷帽裏動了動,但男人卻似乎沒看到一樣。

蘇芮很快又取出兩塊下品仙靈石放倒櫃臺上,這次男人將四塊靈石一塊扒拉到櫃臺下面,扔出一塊竹牌,同時道:“到明天辰時。”

兩塊下品仙靈石只夠一個人住最下等的客房一晚,是以那男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一人一妖落魄到什麽程度了。

不過看那頭雜毛狐貍,妖力比主人修為高的多,大約是定下契約之故才沒有拋棄主人。

這些念頭在男人的腦中一閃而沈,畢竟他見過的人多如牛毛,這一人一妖著實沒什麽起眼的。

與此同時,蘇芮手持那竹牌已經找到了房間,乃是一層靠裏陰暗又潮濕的一間房子。甫一關上門,蘇芮就重重坐在了地上,一縷血順著她的手腕流出染紅了衣袖。

“主人。”蒼狐按照蘇芮所言檢查完外面,確定無人尾隨兩人,又布下一個結界,回頭看見魔冰老祖倒在地上,大驚失色,險些現出原形。

蘇芮沒有理會蒼狐,而是先取出一瓶藥粉,倒在有些支離破碎的胳膊上。蒼狐盯著她胳膊上那個亮起的印記,這些日子,他發現無論主人的肉/身如何開裂,那印記總是完好的。

藥粉倒上,一陣清亮之意暫時減緩了蘇芮的痛苦,但她心底長嘆了一聲,其實沒有必要用這些靈藥,左右她也死不了,就是這種痛苦太難以令人忍受。

當日重見天日,尚未來得及高興,她便發現一處遺漏。就是她乃女身,而這具“重生”或曰“奪舍”的身軀是男體。這種情況若是凡人,那此人一定天生羸弱,經脈不通,不及成年便要死亡;若是修士因奪舍出錯,誤入與自己相反的軀體,那就等著元神消亡吧。

當日因重生時,便在與那妖女生死搏鬥,蘇芮尚能調動魔冰老祖體內的仙力,故而一時沒想起來。等到離了巖獄範圍,魔冰老祖的仙力便迅速潰散,不過七日,修為盡失。

對此,蘇芮並無多少痛心,畢竟那不是自己的東西。可她嘗試以魔冰老祖之法重新吸收外界仙靈氣時,才發覺這女借男身之體根本沒法修行,每吸入一縷仙靈氣,都會引發經脈斷裂混亂。後來,魔冰老祖的仙力散失完後,出現了更嚴重的情況,魔冰老祖的肉身與她的元神相克,失去仙力支撐的肉/身開始崩潰。

她之所以沒死,不過是因為這雙生印借來的壽元罷了,但每一刻肉身都在破裂,同時又凝聚生長,十分的痛苦難耐。

蘇芮思來想去,雖然自知有愧於玄天,但這時也只能向他求救,畢竟這損耗的是他的壽元。若是能見到他,說不定還會有蘇白的下落。屆時能覓得材料,重新打造一具肉身,換過來便是。

好在有這雙生印,她不難感知玄天的大致方位。這一個月來,都是蒼狐背負著她一路東行。

但七日前,她忽然失去了對玄天的感應。好像黑暗中的那一點希望忽然被人掐滅了。不過她並沒有迷茫多久,仍叫蒼狐背著她繼續東行。失去感應,可能是玄天出了什麽情況,但她仍活著,說明他並沒有大礙。

如此又行了三日,直到三日前,她望見下方山林中有一片天雷竹,想到天雷竹是煉制軀體的必須材料,臨時起意叫蒼狐停下去采一些。

不想剛落地就遇到兩人偷襲。她形同廢人一個,多虧蒼狐以命相護,她再度死而覆生驚煞那兩人,這才殺了一人倉惶逃走,留下的那人卻一直緊跟在後。

蘇芮懷疑他已通知了同黨來圍殺他們,見前方有座城池,便命蒼狐落下。

幸好前頭擊殺那人之時得了他的儲物袋,翻出幾塊下品仙靈石,兩人暫時覓了這處藏身之地。但即使在這裏不能動手,一旦出了這客棧,出了天都城,可以想到必然有一番血腥廝殺。

想到此處,蘇芮不由眼皮一擡看向蒼狐。

蒼狐似心有感應似的,立即在她面前跪下搖頭道:“主人,蒼狐不走,蒼狐誓死保護主人。”

這狐貍有些靈智不足的樣子,從魔冰老祖的記憶中,蘇芮翻出蒼狐已經修行了七萬餘年,當然在真靈界凡人的壽命都有千餘年,蒼狐這個修行時間不算長,但對比同期早到了墨妖級別妖修而言,蒼狐差的不是一丁半點。

蒼狐還是被魔冰老祖養大的,魔冰老祖這麽做只是看中了蒼狐的一項天賦本領,這蒼狐天生有一雙能裂金碎玉的爪子,能夠鉆透一切巖石,包括巖獄下方的烈火巖。

難道魔冰老祖早就知曉自己要被關在巖獄裏?

蘇芮起了一絲好奇,強忍著周身刀割火燎的疼痛凝神翻閱魔冰老祖的記憶,看到眾多可怕的魔頭之後,盡頭竟然是一片死寂的黑暗,這表示連魔冰老祖自己也不敢去想那是什麽。那是什麽可怕的東西,連想也不敢想……

“噗——”的一聲。正緊張等著魔冰老祖回話的蒼狐看見主人在自己面前猛然崩碎,血霧濺了蒼狐一臉,蒼狐差一點就嗷出來了,這時,血霧極快地凝聚在一起,魔冰老祖又覆活了。

看來不能繼續想下去了。

蘇芮定了定神,對蒼狐道:“伸出手來。”

脫掉披風的蒼狐是個年約十五六歲的瘦弱少年,和他的毛色一樣一點也不好看,臉上這一塊那一塊的黑斑,但聽蘇芮說完,頭頂的耳朵動了動,便老實的把手放到蘇芮掌心。

蘇芮強行控制著手臂維持完整,用鮮血在蒼狐掌心畫了一個形狀覆雜的圖案,最後一筆畫完,蒼狐的掌心猛地散發出白光,白光中浮現出另外一個她方才所繪圖案的鏡像圖,眨眼便裂成了碎片消失在白光裏。

最後,白光也消失了。

蘇芮輕輕呼出一口氣,原本還擔心這從魔冰老祖記憶裏翻出來的解除契約的法子不管用。

“好了,你我現在已解除契約,你可以走了。”蘇芮認為蒼狐拼死保護自己的原因是因為這契約。她將最後三塊下品仙靈石放在蒼狐面前,沒有自己拖累,蒼狐從傳送陣離開這裏逃出追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在真靈界,人修與妖修地位堪當,離開這裏,普通人修不會輕易對妖修下手。

蒼狐默默收起仙靈石,開門走了。

蘇芮松了口氣,開始她對蒼狐很戒備,後來發現蒼狐有點笨,修為不高,魔冰也沒有教過他什麽,有點純天然的死心眼。但現在看來,不管多笨的生靈,對自由的渴望都是一樣的。

蒼狐走後,蘇芮一個人坐在屋內的地上。她並不懼怕那人尋仇,天都城內也禁止鬥法,離開天都城她也不怕,玄天的壽命幾乎與天地齊長。她只是想找個地方靜靜的想想,梳理梳理過於的種種與當下的局勢。

前世那與瑤光的最後一戰,玄天放手不再幹涉,千神絕被瑤光碾成碎片,她在最後關頭領悟到大煉器道,與千神絕合為一體,在最後的一擊中……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她應該是死在了那一戰裏,那一戰應該也戰勝了瑤光,否則真靈界不應該是現在她所見到的樣子——雖然有人在後頭追殺她,但大致是有序的,這魔冰老祖不也是從巖獄裏逃出來的嗎?

只是真靈界無恙,卻不知下界如何。阿弟、慕瑤華、金光……諸人,還有蘇白,她都能覆生,那蘇白呢?可蘇白與她又有不同……蘇芮閉了閉眼,猛然聽到門外有些聲音,擡頭一看,嵌在墻壁上那扇小小的窗子透出些朦朧的白光來,原來不知不覺間一夜過去了。

蘇芮拉開門,一個東西猝然倒在她腳邊。那東西倒在地上,四肢不動,只是一條毛茸茸的尾巴不耐地晃了晃。尾巴尖掃到蘇芮的腿,驚醒一般跳了起來:“主人,不要不要蒼狐!蒼狐可以什麽都不吃!”

蘇芮腦中出現了魔冰老祖最先發現這只狐貍的情形,魔冰老祖無意在一個地洞裏救下幼狐,吃沒有二兩肉,賣也不值錢。對魔冰老祖簡直一無事處,所以魔冰老祖打算給它個痛快,卻沒想到幼狐抱著魔冰老祖就叫“媽媽”,幼狐意外激起了魔冰老祖的一縷人性,加上發現這幼狐爪子的異常,魔冰老祖才留下了它。

“我已經不是你的主人,不要糾纏,去吧。”蘇芮有些理解蒼狐對魔冰老祖的孺慕之情,可她已非魔冰老祖。

蒼狐討好地用嘴來叼她的褲腳,冷不丁一塊肉砸在蒼狐頭上,蒼狐本能張嘴去吞,發現那是魔冰老祖的肉急忙閉嘴。

蘇芮撿起那塊肉按回原位,壽元的消耗越來越厲害了,卻仍舊感應不到玄天的方位,難道玄天沒有察覺嗎?

蒼狐一驚之下讓出個位置來,蘇芮邁過它向外面走去,她對著這個世界的了解僅限魔冰老祖的記憶,還是親眼去看看,尋找一下有沒有別的破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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