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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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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原詡入《迷夢月城》劇組已經一個多月了, 表面看起來似乎已融入了劇組生活, 但蘇惟清楚,除了演戲, 他根本不怎麽與人接觸。

這並非表示他有多不合群,格格不入。人心是最覆雜的東西,即便有胡天天這樣公私分明的導演擱著, 也無法阻止大多數人異樣的眼光和排斥的內心。

當年的新聞不可謂不轟動,隱婚出軌家暴, 任憑哪一條都遭人詬病。

原詡在他們心裏已經定型,不可能改變。蘇惟開始有些明白他為什麽不想再碰以前擅長的角色,那是一種失望, 多年辛苦經營的成績,多少人哭著笑著說愛他,可結果不過一則新聞, 就改變了一切。

他曾以為自己可以仗著那些喜愛, 任性一次。可就是這一次,讓他失去了全部。那些所謂的夢想、信仰、愛與希望都成了一個笑話。

演繹從前的角色, 只會讓他終年徘徊在過去的陰影裏,所以他寧可去接那些容易被辱罵的角色。最起碼, 觀眾在罵的時候最先看到的是角色本身, 而非原詡。

喜愛自己的事業是件好事, 但太過執著卻容易造成傷害。或許這份執著便是原詡和阮成澤兩人最大的區別,也是當年原詡看不慣阮成澤的原因。

蘇惟不知道那天兩人談過些什麽,但她直覺阮成澤對他幫過原詡這件事不會隱瞞。她只是奇怪, 事後原詡竟什麽也沒有問她。

這一個月裏,阮成澤數次現身,整個劇組很快便知道了他是投資人之一,眾人興奮自不在話下。他其實很忙,每次最多不過停留半個小時,但就這半個小時,也多少會對拍攝造成些影響。

又是一個艷陽天,進入五月後,天空始終保持著清朗的透藍。好天氣卻不見得有好運氣,和原詡對戲的女二號很不幸的第七次NG,胡天天宣布全場休息十分鐘。

原詡剛接過蘇惟遞來的水,便感覺到投射而來的視線。他擡頭,不遠處,阮成澤正和胡天天坐在一處說著什麽。偶爾有目光投來,並非落在他身上,而是朝著他身邊的人。

他打開蓋子喝了一口水,問道:“你們什麽時候開始的?”

蘇惟一怔,但很快明白過來,“最近。”

原詡微微皺眉:“他並不適合你。”

蘇惟笑了笑,“我知道。”

他能看懂那笑容所代表的意義:“你是認真的?”

“對。”她這個人,在感情方面從來不會試試玩玩。

她聲音清淺,卻帶著慣有的認真。原詡再次擰眉,聲音清寒了幾分,“我以為你不會喜歡他那種類型的。”

那天,阮成澤說他幸運,有個這樣為他的經紀人,要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幫他說話。當時他還以為對方不過是一廂情願,他沒想到蘇惟竟然也是。

原詡閉了閉眼,頭部傳來隱痛,那是困擾他多年的頑疾。之前一直在休息,覆發的也少,近來連日高強度趕拍,時不時會發作一下。

“又痛了?”蘇惟留意到他的表情,忙從包裏取出藥,“今天還有好幾條要拍,等會我找導演協調一下,看能不能把你的部分先拍完。”

“沒事,一會就好。”吃完藥,原詡閉眼靠向椅子,片刻,又緩緩睜眼看向蘇惟,眸色沈靜,“我不是要幹涉你,只是沒理由知道也不出聲問一下。有一些事……我不希望你被騙。”

“我很高興你關心我,但Yves這個人其實並不是你所了解的那樣。”她頓了頓,又道,“我承認他身上有很多缺點,感覺上也很不好相處,但他本質並不壞。我見過不少真正內心黑暗的人,他與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他的優點就在於他的缺點都擺在明處,不屑偽裝,甚至為他自己擁有這些缺點而驕傲。”

這是第一次,她向別人坦誠自己內心對阮成澤的感覺。其實她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自己的人,特殊的經歷讓她幾乎沒有什麽朋友,也沒有所謂可以談心的閨蜜。那年之後,原詡便是她唯一一個傾訴對象。她給他寫很多信,她的生活,她的心事,她每天的所見所聞。

所以,就算此刻他並不知道——或許以後都不會知道她是誰,她仍然可以非常自然的向他說出這些話。

原詡沈默了好一會,才淡淡一笑,“也許是個人觀點不同吧。”

蘇惟回頭看他,戲裏的妝容襯得他臉色默灰一片,即便如此,在不入戲的時候,旁人依然可以從他那頹廢蒼白的造型裏感受到他細致眉宇間那種優雅的清俊。

可一旦他入戲了,此刻眉目間的這些俊美都會神奇的化為虛無,只留森冷與陰郁。

“你介意他幫你嗎?”蘇惟還是問了。她知道他在演戲這事上有多固執和驕傲。

“我有時的確會介意別人的幫助,那是因為我不需要憐憫。不過這次不同,他是因為你。”略帶蒼白的嘴唇抿出一抹覆雜弧度,他的目光深幽了幾分,“換句話說,我接受的是你的幫助,我不想浪費你的心意。”

她這次什麽都沒說,就只是緩緩笑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一直沒對你說——抱歉。”

那天後,他一直沒找到機會和她道歉。她在他身邊全心全意幫助他,不該承受他沒道理的遷怒。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他想他或許應該學會忘記。

蘇惟取出粉撲,彎下腰一點點細心的替他補妝,“不用道歉,我根本沒生氣。”

“你應該生氣,你是我的經紀人,你有這個權利。”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手上有清淡寧和的幽香,淺淡的雙眸在陽光下猶如兩塊剔透凈澈的琥珀。

他看了一會,“你是混血兒?”

“你終於問了。”她說著,手上動作並不停,“你應該早就見過論壇上那些舊照了吧?對,我是混血兒,不過長相偏向東方人。”

“你以前住在法國?”他記得照片下面提供的關於安娜蘇的資料。

“是的。”簡單補完妝,她起身收拾粉撲。

“法國是個不錯的國家,我有個認識很多年的朋友也住在那裏。”原詡似乎陷入了回憶。

收拾的手指停了下來,蘇惟輕聲問道,“是什麽樣的朋友?”

“是一個認識很久的朋友。不過,很多很多年沒見了,有幾次想見面前都會因一些意外中斷,所以一直都沒見過她。後來……後來出了點事,我們沒了聯絡,現在她大概已經把我給忘了吧。”男人清澈的瞳底掠過一絲黯淡。如果當初他不是那麽驕傲,強硬切斷聯系,一些事可能會完全不同。

“如果我是她,無論距離多遠,變化再大,都不可能把你忘掉。”她的視線與他的對上,剎那間,他又有了那種奇異的感覺,他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裏見過?

胡天天在一側示意眾人繼續拍攝。

原詡起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朝她道,“謝謝你。”

直到後來,當他終於知道了她是誰,才會明白這屢屢出現的似曾相識並不是他的錯覺。

《迷夢月城》的城市部分拍攝將在六月底全部結束,之後劇組會去雲南以及西安等地取景,等到後期再重新按劇情穿插剪接。

如今在影城拍攝的劇集基本都是不連貫的,也許前一場戲還是剛剛初識,下一場就已經愛來恨去情感沖撞激烈了。

盜墓探險部分難免會用到特效,但胡天天也明白以國內現在的技術,以及制片方計劃撥給後期電腦技術的資金,做出來的效果不會比動畫片好多少。所以他一開始就和龐真商量,盡量不出現需要電腦技術的劇情。

懸疑探險盜墓這三個要點裏,以懸疑和探險為主。

而原詡所扮演的守屋人,在前十五集裏,始終維持著適度的神秘,同時伴隨著一連串離奇事件的發生,讓觀眾難辨好壞。從十六集開始,他的戲份會加重,主角眾人從雲南回來後,他在一次陷害事件發生時,出人意料的以其陰郁可怖的形象幫了主角們,讓一直以為他站在對立面的幾人大吃一驚。

隨後,守屋人這個角色也會慢慢呈現出更清晰的背景狀態,也將由他,引導眾人走向謎底的終點。

整部連續劇不長,只有二十五集,和如今國內動輒四五十集多則七八十集的劇集不同,講究的是緊湊的節奏感和扣人心弦的劇情氣氛,當然其中主角的幽默臺詞和搞笑愛情也是一大看點。

龐真一貫是寫電影本子的,懂得如何在開場十分鐘內牢牢抓住觀眾眼球,亦懂得搞笑處輕快幽默,動情處帶人入戲淚點煽情。

胡天天也是個有想法的導演,不想拍腦殘的裹腳布連續劇,兩人合作可謂天衣無縫。

之前龐真答應許慎把小說改成電影本子,也等於是和M&S有了合作,偶爾不用去劇組工作時也會去一趟M&S,當然前提都是原詡在劇組沒戲的時候。

她從蘇惟那裏知道,原詡近來沒有通告的時候一般都在M&S。其實公司裏一直都有他的專屬休息室,只不過他以前從來不去,便空置下來。

如今他算是重新開始了,蘇惟提議他日常去公司時,他沒有拒絕。

龐真開著紅色A5,一路風風火火駛入M&S的地下停車場,因為心急了點,在拐彎處差點撞上一個人,好在剎車及時,只是驚了下對方。她趕忙下車,一邊道歉一邊幫那人將掉落的背包和散落的物件撿起。

那人挺年輕,看模樣有些眼熟,應該是M&S裏的員工。對方顯然也認識她,恭恭敬敬喊了一聲龐編,收拾了東西,便匆匆朝樓梯口走去。

等到那人走後,龐真在一旁停完車,才發現地面上躺著一本黑色筆記本,應該是剛剛那人掉落的。

她彎腰撿起,拍去上面的灰塵後隨意翻了翻,卻發現入眼的字跡非常熟悉。

她和蘇惟之前討論如何讓原詡對角色感興趣時,曾坐在一起一頁頁紙的翻看設定和劇本,蘇惟有隨時記錄的習慣。她那時還讚嘆她明明是個海歸,可一手中文字卻比她這個靠寫字為生的人還漂亮。

本子上的字跡清雋纖長,毫無疑問,這是蘇惟的筆跡。

筆記本是蘇惟的?怪不得她看剛剛那人有點眼熟,估計是在原詡身邊做事的吧。龐真猜測著,拿著筆記本進了電梯。

片刻後,她敲開了六樓某間休息室的門。

房間內很安靜,原詡坐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翻看劇本,見她進來,朝她頷首打招呼,“龐編劇,蘇惟去了宣傳部,有事找她?等一下吧。”

在劇組時,龐真每次和他說話的借口用的都是商討劇本。次數多了,也實在是沒什麽可商討的。

所以她現在來M&S這裏,用的借口是找蘇惟。他一般都會禮貌請她坐,隨後繼續安靜做自己的事,完全沒有和她聊天的意思。

不過今天,她有了個不錯的聊天方式。

“這是蘇惟的吧。”她捏著手裏的黑色筆記本,朝他走近了些,“我剛剛撿到的,應該是她掉的。”

“放茶幾上就可以,謝謝。”原詡說完,又再度低頭翻看劇本。

這就完了?龐真實在有些抓狂,他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好歹她是他現在這部戲的編劇啊!

經過十分鐘的嘗試對話、對話失敗、沈默相對後,龐真陷入無語狀態。

“我先去辦點事,那個……等蘇惟回來了,你讓她打個電話給我。”她將筆記本擱在靠近他的茶幾上,起身離開。

龐真離開休息室還沒走幾步,身後傳來原詡略顯焦急的聲音,“等等!”

“怎麽了?”龐真半欣喜半疑惑的回頭。

原詡的神情有些奇怪,那雙素來淡漠的眼底帶著某種不可置信的驚色,這是龐真第一次看到他在拍攝以外的時候露出這種強烈的情緒。

他手裏舉著那本黑色的筆記本,開口時聲音竟帶了一絲微顫,“你剛剛說,這筆記本是誰的?”

“蘇惟的啊,裏面都是她寫的字,不是她的還會是誰的?”

原詡怔住了。耳旁仿佛響起什麽東西轟然崩塌的聲音,又好像是整個人瞬間被洶湧的海浪吞沒,一時間,他竟有些恍惚。

“你……沒事吧?”龐真走到他面前。

龐真問了第二遍,原詡才回過神,他的視線落下來,眸色深不見底,“蘇惟她……今年幾歲?”

她楞了下,之後才道,“我想想,她應該剛過二十六。”

他的臉色原本就略白,此刻就連唇色也蒼白起來。片刻,他朝她點了點頭,“謝謝。”說完,轉身進了休息室。

休息室乳白色的茶幾上,那本筆記本依然維持著翻開的狀態。白底黑字,一頁頁寫滿了有關阮成澤的所有生活習慣。這是一本助理筆記,即便剛剛不問龐真,他也應該猜到這是誰寫的。

那女孩,因為時常寫信,很早就練出一手漂亮的中文字。他常誇讚她硬筆字裏有書法的神韻,明明只是少女,筆觸卻清雋如少年男子。

原詡合上筆記本,來到窗前,緩緩閉上了眼。

二十六歲,從法國來,還有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所有一切加起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可為什麽?

她八歲之後,他分明再沒去看過她。

這麽多年,兩人彼此通信,她在他心目中卻始終是那個八歲女孩的模樣。

一開始,是他太過忙碌。電影播出之後的票房以及造成的轟動遠在他意料之外,他當時對未來原本有自己的規劃,他的確想讀藝術院校,但專業卻是雕刻。然而幾個月的拍攝下來,他卻對演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無關於明星藝人這類稱謂,他只想成為演員。

開始幾年,他一直忙於學業和專業課培訓,偶爾會參加一些通告,但並沒接新戲。他一直是個完美主義者,既然對演戲有興趣,那麽他希望在自己有了足夠的能力後再去真正進入這一行。

觀眾可能一時會因他的外貌而產生喜歡,但這種喜歡和崇拜並不會長久,而他是個男人,以色悅人這種方式是他最不喜歡的。

雖然距離遙遠,但他會定期給那女孩寄去禮物和信件。

她也總是有回信,筆跡從生疏到熟練。很多年後蘇惟再回顧,她的中文讀寫就是在那幾年練出來的。

大學畢業前的那個寒假,他曾計劃去趟尼姆,她應該快十二歲了,他準備了禮物,想陪她一起過生日。然而在出發前的一周,他駕車出了意外,他自己倒是沒事,被他撞傷的女孩卻在醫院躺了整整兩個月。

那女孩的名字,叫白夏虞。那年,她二十三歲,剛剛簽約一家沒什麽名氣的音樂公司,是個連三線藝人行列都擠不進去的新人歌手。

白夏虞傷的最嚴重的地方是腿,兩處骨折,醫院最初的診斷,表示她可能會留下後遺癥。他猶記得當她從昏迷中醒來,聽到醫生的診斷,臉上那種近乎絕望的悲傷。

那個寒假,他哪裏都沒去成,每天都去醫院看望她。

那時的白夏虞,剛從一座小城出來,還沒有被大城市的喧囂浸染,黑白分明的清晰眼眸裏滿是少年人的單純和直白。她雖然知道他是誰,但她並沒有因為這些而起任何心思。相反,因為車禍,她對他異常排斥。她長相柔美,性子卻烈,起初那幾周,他幾乎每天都被她罵著趕離病房。

他從小個性就安靜,性子溫文,就算再生氣,也罵不出什麽難聽的話。他一直以為,若以後找女朋友,他會喜歡那種乖巧懂事安靜的女生。兩個人相敬如賓,相愛陪伴,一路到老。

白夏虞是很美,年輕朝氣,可是骨子裏卻透著一股潑辣的野味。

他以為,他不會喜歡她這樣性格的女孩。

可人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的生物,你所有以為會發生的事,結果都沒有發生,你從來沒想過會遇見的人,卻遇見了。

他喜歡雕刻,可是他成了演員。

他喜歡安靜乖巧的類型,可是他最後愛上了性烈如火的白夏虞。

很多年後,當兩人滿身蒼夷站在不同的世界裏,因為曝光而遭到大眾的詬病時,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在他們兩個人裏,最先愛上的人是他,整整三年求而不得的人也是他。

那三年,她始終將他擺在朋友的位置。沒有想過要用什麽去向身邊這個已經在影界封帝的男人去交換什麽。她不想利用,她還年輕,抱有希望。

至少,起初那三年,是這樣的。

原詡最終沒有去成尼姆,他曾計劃過幾次,但臨了都會因一些事情而擱置,學業事業還有喜歡的女孩,這一切將他的生活填滿。他仍然會給她寫信,會寄送禮物,但那一部分隨著時間的過去似乎漸漸和他真實的生活隔離開。

她變成了一個紙上的女孩,用一日比一日漂亮的中文筆跡,向他講述她的心事。

他曾因為關心和好奇,讓她給自己寄照片,不知什麽原因,她並沒有寄來。他也試過數次打去修道院,想聽聽她的聲音,她只接過幾次電話,第一次是在她十二歲生日的前一天。電話裏,還是帶著稚嫩的童音,比起一般的女孩,那聲音要恬淡的多。

他告訴她,他過不去了。她沒有發脾氣,也沒有說任性的要求,只是異常乖巧懂事的表示自己一切都好,讓他不用擔心,只說等她長大,終有天他們會見面的。

後來數次通話,她在電話那端永遠是那麽乖巧懂事,似乎完全不必他擔心任何事。

他安下心來,加上那陣子四處奔波拍戲,後來便也很少打電話了。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兩人就只是通信。

他和白夏虞剛剛秘密登記結婚的那一年,他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電話裏是聽起來熟悉的女聲,帶著少女的清甜和恬淡。她讓他猜她是誰,他一下子就猜著了。她在電話裏很開心,比以往任何的通話聽起來都更愉悅,她問他最近有沒有時間,能不能去法國看看她。

她說她快十六歲了,想見見他。

他那時剛剛拿到了他第二個影帝大獎,又和白夏虞新婚燕爾,正是人生裏最幸福的時光。所以立刻就答應下來,打算去法國看她的同時,和新婚妻子享受一下兩人蜜月。

他告訴她自己可能會先在巴黎停留幾天,稍後再去尼姆。那時他似乎聽見她在電話那端笑了笑,可她什麽都沒說,就乖乖的說了句好。

然而,然而他沒有見到她。

那個手機號碼,他再沒有打通過。之後數年,他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那個擁有恬淡嗓音的少女也就此消失了。

沒有出現,沒有電話,連信也再沒有過。

等到數年之後,他從自己一個不常用的郵箱裏看到她寄來的郵件時,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的性格變得偏執而孤僻,甚至有些粗暴,他拒絕幫助,也拒絕見面,他根本不想讓她看到這樣的自己。當她希望見面的信件一再出現時,他用了最直接的拒絕方式——他註銷了那個郵箱,切斷了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系。

對他來說,從前的原詡已死,他希望她對他的印象可以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光裏。

他的人生已經變成這樣,他不想連最後一點美好回憶都失去。

他完全沒有想到,又是數年之後,那個曾經年幼的女孩會以這種悄然無聲的方式出現在他生命裏。

沒有一絲波瀾,沒有讓他感覺任何不適,就那樣剛剛好的,提著他的早餐,以助理的身份敲開他家的門。

深夜,原詡無聲驚醒過來。

往日如塵霧,迷蒙在他世界的天空上方已經很久。

巨變之後,他很少會像今晚這樣無比清晰的夢到那些過往。他最好的少年時代,一切都完美的像電影裏的劇情。

他見到了那個自八歲後就再沒見過的黑發女孩,她已經長大,他陪伴她過生日,她哀求他不要走,他卻始終看不清她的面容。然後,他又看見了二十三歲的白夏虞。清澈的黑瞳,柔美的外貌,爽朗而飛揚的笑聲,還有對音樂的執著和夢想。

他就像是兩個分離的靈魂,他看見自己愛上了她,也看見了年輕的自己是如何雀躍的承諾婚姻。

他突然明白到,自己那時或許也是清楚的,三年來,她一直拒絕,可當她在音樂行業屢屢碰壁後,卻慢慢對他有了回應。她的目光已不再單純,在那些明媚的笑容背後,也許隱藏了某些圖謀。

可是他難以抗拒。

即便心底隱約明白,也不想錯過她。

再然後,他再次跌入深淵。

沒有天光的暗夜裏,他獨自前行,麻木而頹廢。直到某一天,一雙手拉住了他。

有人將他從自我放逐的灰敗裏拉了出來,依稀裏仿佛看見那長大成人的黑發女孩。她輕聲對他說:這麽多年,我一直都記著你呢。有耀眼的白光襲來,他下意識的閉上眼,再度睜眼時,面前的人卻變成了蘇惟。

依然是初見的那個雨夜,她從暮色裏走來,神態寧和安靜。暈黃路燈下,細密雨絲被氤氳成大片水汽,她盤著發,清秀而美麗。她什麽都沒說,就只是徑自走過來,然後攀住他肩膀,替他細細整理圍巾。

整理妥當後,她沖他淺淺笑了笑,湊上前,然後,輕輕吻住了他……

驚醒的時候,他心跳的很快,胸臆間,有一種許久不曾有過的輕顫。

他伸手按住心口處,緩緩皺起了眉。

作者有話要說: 對。。。你們沒看錯。。我放了兩章。。。

其實,關於蘇惟和原詡,真的是個很美的故事,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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