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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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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綠源”廣告公司,蘇眉的資歷非常淺薄,她甚至連像樣的文案都寫不出來。起初她很賣力地求教老員工,但她們總是互相推拖。慢慢地,蘇眉意識到就跟上學時一樣,她被這些人排擠了。

經理倒是對她還不錯,不僅沒有為難她,還給了她一個文案做。

“後天給我交兩個文案上來,沒問題吧?”經理問道。

蘇眉看著手上的自行車的廣告,她對這方面的知識所知甚少,覺得頭疼,卻又不能拒絕,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磨了兩天只交上去兩個感覺平平的文案,經理皺眉看了一下,對她說道:“把你們組長叫來。”

蘇眉怔了一下,走出去叫了組長。

那組長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子,平時做事雷厲風行,很少見她垂頭喪氣,可是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後,那臉色卻是超級難看。蘇眉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也不敢問,只垂頭整理著資料,渴得厲害了才敢去茶水間打水。

她才走到門口就聽到組長嘆息的聲音:“一個自行車廣告的文案都寫不好,這種人不是給我添堵嗎?”

“她到底憑什麽進我們公司呀?”

“你以為這個世界的成功是準備給有夢想的人的?錯了,是準備給有關系的人的。經理說她可是我們最大的客戶宋老板介紹來的人。”

“宋老板,蘇眉跟他有什麽關系呀?”

幾個女生在茶水間暧昧地笑起來:“臉蛋呀,你有那樣漂亮的臉蛋你也能走後門。”

蘇眉咬緊牙關,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格子間。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她默默地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見梁衣和宋文祈坐在臺階上等她。

“才回來呀。”梁衣上前挽住她的手,“宋文祈說你找到新工作了要請吃飯慶祝,怎麽樣,新工作還習慣嗎?”

她想起了上午茶水間裏的對話,咬了咬嘴唇。

梁衣習慣性地打量她,這才發現她臉上的異常,她皺起眉頭:“怎麽啦?”

蘇眉只是咬牙盯著宋文祈,一言不發。

空氣突然變得異常寂靜,寂靜得能聞到秋天中午的微風,和風中一蓬蓬青灌木的味道,宋文祈靜靜地走到她跟前,輕輕問道:“我又惹到你了?”

蘇眉擡頭,看著眼前眉目清秀的宋文祈,他一直有清淡和悅的笑,仿佛無公害的蔬菜,她突然很大聲地說道:“你做了什麽你自己不明白嗎?”

他繼續笑著,無辜地搓著手,笑的時候,嘴角有細小的渦紋:“我就是錢多沒地花,想請你們吃個飯,這也做錯了。”

“騙子。”

梁衣在一旁好奇地聽著,不時睜大眼睛:“你們怎麽了?”

“你問她呀,簡直無理取鬧。”宋文祈心虛地打著哈哈,“別鬧了,我請你們吃西餐。”

她並不清楚宋文祈此時翻滾的內心世界,她的眼睛微瞇,簡直像只小鹿,還是只眼睛水汪汪的小鹿:“你別轉移話題,你騙我什麽,你難道不清楚?”

宋文祈看著她生氣的樣子,淩厲得真像他媽媽養的小貓。他看在眼裏,卻覺得像一只小貓也是美的,真心喜歡一個人時,大概就是這樣吧,想把最好的給她,不想讓她受一點委屈,更不能看她受一點傷害。哪怕對他再兇,再討厭,也會覺得她發脾氣的樣子特別可愛,特別美。

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蘇眉挑眉問道:“你怎麽不說話了,心虛了吧?”

他沒有接她的話,目光越過她的臉,一近黃昏,這城市的光線就昏暗得不得了,他有一種要被這昏暗淹沒的無力感,該說什麽呢?

她突然用力把廣告文案扔到他的臉上:“你知道那些人在背後怎麽說我的嗎?她們說我靠臉蛋、靠手腕才進的‘綠源’,不過她們並沒有說錯,我確實是靠關系才進去的。”

他搖搖頭:“我一開始並沒有打算騙你,可我要是說幫你,你會接受嗎?”

“你別把自己說得像聖人一樣,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話。”

“你就那麽一點能耐嗎?”他突然很認真地看著她,“看來我是小看你了,我以為只要給你一個跳板,你就會憑自己的實力努力。你問問在職場上打拼的那些人,有誰沒有被人看輕過。她們看輕你,你就努力呀,用實力狠狠地把巴掌扇回去啊。”

蘇眉楞住了,她從未想到宋文祈這樣能說,趁蘇眉發楞的當口,梁衣抓著她的手:“宋文祈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他只是給你鋪了一條路,要怎麽走靠的還是你自己,難道不是嗎?”

看著宋文祈,她心裏也起了微妙的變化,就像棉花糖遇到微風,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經過三個月的相處,她一直很謹慎,從不與同事發生正面沖突,漸漸地,那些同事對她也不像以前那樣了,偶爾逛街也會叫上她,吃個飯也會帶上她。

她也已經習慣了這種職場生活,每天回到家,陪葉梅香講一個小時的話,剩下的時間就都用來進修學習。周末梁衣會來陪她,兩個人一起收拾房子,遇到太陽就把被子扛到樓頂上去曬。

兩個人盤腿坐在樓頂上,就像讀高中那會兒盤腿坐在公路上一樣,只是那時候的世界純真得沒有一絲雜質,梁衣把手擱在頭頂:“你媽的病情怎麽樣了?”

“好多了,現在已經能出門買菜了,醫生說再過半年就能停藥了。”

“我估計你媽這病只是暫時的,就是受了些刺激,有些像憂郁癥,時間一長就慢慢愈合了,像陸海洋他媽那精神病就比較難醫治。”梁衣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失措地看著蘇眉。

蘇眉像是沒有註意,繼續沒心沒肺地瞇著眼睛曬太陽,梁衣這才松了口氣,岔開話題:“你們經理還挑你的錯沒?”

“沒,前兩天還表揚我了,說我最近寫的那個文案還不錯。”她用微笑掩飾自己的情緒。

其實剛剛梁衣話裏提到的三個字,如針一般紮進了她的心裏。“陸海洋”這三個字已經烙進了她的骨血。只有她自己心裏清楚,她從沒有忘掉陸海洋,她總有一天要去找陸海洋的。

這世界上最勇敢的事就是感情,因為最膽小的事也是感情。

她就非常怕,她怕自己不去找尋,陸海洋就真的會消失在這個全是人的世界。

一入冬,恩城漸漸清冷起來,人們出門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蘇眉一直很怕冷,每天去上班,她總穿著一套絨棉服,頭上戴一頂絲絨帽,雙手戴皮質手套。每次同事們都笑她不倫不類,一點也不像在時尚圈混的廣告人,她不置可否,每天照舊穿得像一只呆笨的企鵝。

不過在年輕的異性眼裏,美人打扮得再不倫不類也是可愛的,所以每次蘇眉出公司大門,那幾個從外面找來畫廣告牌的男生總沖她吹口哨。

起初她怕惹事,任他們吹,後來覺得煩,他們再吹的時候,她就故意扭過頭,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那些男生,平時在戶外畫廣告牌,偶爾來她們公司串門。其實早就聽過她的傳言,他們既覺得她遙遠,又對她充滿好奇。因那些好奇又帶著無謂的愛慕和迷戀,此時見她直勾勾地看過來,都楞在了原地。倒是她見自己占了上風,得意地一笑,裹著衣服走進了淒淒然的寒風裏。

她一走,那幾個人才醒悟過來:“她剛剛是不是沖我笑啊?”

“別自作多情了,她是沖我笑的。”

“要不去問問?”開始不過是幾個年輕人之間的互相挑釁,總有一兩個熱血沸騰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問就問,誰怕誰啊?”

蘇眉站在公交車牌下,那幾個年輕的男孩扭扭捏捏地走上前。

公交車久候不來,蘇眉略有些不耐煩,她皺著眉頭,看著那幾個年輕的同事。

“蘇眉,一起吃個飯唄。”那幾個年輕人自然不敢問蘇眉是對誰笑的,索性邀約她共進晚餐。

蘇眉搖搖頭:“我有事。”

幾個男孩子平時心氣都是有些傲的人,被蘇眉這樣直接拒絕,臉上都有些掛不住,有一個嗓門大了起來:“有這麽忙嗎,同事一起吃個飯而已。”

蘇眉抱著手臂,靜靜地站在那裏,她並不喜歡滋事。

見她不搭理,幾個男孩更加心浮氣躁,走上前來向她靠過去:“蘇眉,你不會真是人家養的金絲雀,要趕回去報到吧?”

“你們再說一次!”想起公司早先的傳言,她輕輕地、幾乎是邪惡地笑道。

未料到她的反應這樣過激,幾個男孩一楞,突然像明白什麽似的大笑起來:“明明不幹凈,還裝什麽純。”

蘇眉的聲音裏透著冷:“你們欺人太甚了。”

未等那些男生領悟她的話,她就沖了上去,貓一樣的爪子往嬉鬧的男人的臉上抓去。如果說起初都只是善意地取笑,她的這一下卻觸到了他們的底線,誰都不願意承認自己在公司門口被女同事抓破臉這回事。

幾個人一擁而上,抓住她的手,有一個更是摟住了她的腰。

“你們幹什麽?”

慌亂中,蘇眉聽到宋文祈的聲音。

那幾個人已經眼饞了蘇眉很久,就算得不到她,能找個機會惡作劇一下,親一親她的唇,或者是摸一摸傳說中很柔軟的小手那也是極好的。

可好不容易尋到的機會卻被眼前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人給破壞了,他們氣急敗壞,惡狠狠地瞪著宋文祈,其中一個沖上去連踢了宋文祈兩腳,宋文祈吃不住痛跌坐在路上,那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哪裏鉆出來的不自量力的小白臉呀?”

“再橫呀,再橫我報警了。”坐在地上的宋文祈舉起電話,“大白天的幾個人圍堵人家姑娘,還要不要臉?”

那幾個人看宋文祈也不像是好惹的主,罵罵咧咧地走了。

蘇眉扶起宋文祈:“怎麽樣?你沒事吧?”

宋文祈覺得這真是個傻問題:“你被踢幾腳看疼不疼?”

“謝謝你,每次有事,總是你出來幫忙。”

男生如刀削的輪廓,溫暖而柔軟,像有一湖水在嘴角慢慢暈開:“你是不是想說我是你的救世主啊?”

“你怎麽臉皮這麽厚?”

宋文祈微微一笑:“今天得罪了這幾個人,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吧?”

“不會的,他們也只是年輕,只圖個嘴上痛快,若真的出事,最怕的應該是他們。”

宋文祈盯著她,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問道:“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不是,我覺得你變了,變得睿智了。”

恩港的年味,濃烈得像化不開的紅糖水,一到臘月,家家戶戶都貼上了對聯,掛上了紅燈,還沒到放假,廣告公司就給她們每人發了一箱海產。

蘇眉抱著一箱海產回家,葉梅香高興得不得了,她對蘇眉笑道:“可以吃石斑了。”

石斑在恩港實在是平凡極了的,以前陸海洋住在隔壁,他總喜歡大聲跟他媽說:“媽,我們清蒸石斑。”

不知不覺蘇眉又想起了陸海洋,她苦笑著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拿了一條石斑逃也似的躲進廚房。

吃晚飯的時候梁衣給她提來了一袋水果,看到桌子上的菜,她誇張地說道:“哇,蘇眉,你現在就是典型的田螺姑娘,你居然做得了海鮮。”

蘇眉回答:“什麽事都是逼出來的。”

“精辟。”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家常,梁衣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你們家的兩處房子好像都拍賣了,這幾天有人一直在搞衛生,我估計是新主人入住了。”

蘇眉輕輕“哦”了一聲。

梁衣見她悶悶不樂,連忙轉移話題:“我媽要我喊你們今年去我家過年。”

“不用了,我和我媽兩個人隨便弄點吃的就行了。”

“去嘛,去嘛,我媽說她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怪想你的。”梁衣順勢癱在沙發上,裝可憐。

蘇眉無計可施:“那我過兩天去港口看你媽媽,過年就不去了。”

梁衣清楚蘇眉的脾氣,她認準的事,就一條道到底,兩個人打打鬧鬧地吃完了晚飯,並約好周末的時候去梁衣家。

周末那天,她帶了一些營養品去梁家。待她走到港口時,兩條腿就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樣,她呆住了。她一個人站在公路上,心裏有一個淺淺的聲音:陸海洋,我又回來了。她走得很慢,慢慢地就走到了陸海洋住過的那個院子。突然,有一聲貓叫嚇了她一跳。她擡頭,看到那棵鋸掉的樟樹的樹樁上躺著一只貓。它的皮毛已經失去了光澤,它圓滾滾的肚皮也不見了蹤影。它瞪大眼珠子盯著她看,她突然就哭了起來,臉上全是眼淚。

那院子裏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中年女人好奇地看著她:“姑娘,你有什麽事嗎?”

蘇眉指著陸海洋家的院子,低低地哀求道:“那裏以前是我朋友住的,那家人的東西你們能給我嗎?”

那女人見她實在可憐,指著港口說道:“我們拿著沒什麽用,都扔到海裏去了。”

蘇眉撒腿就往海邊跑去,路上遇到梁衣提著熟食往家走。梁衣看著她的樣子,吃驚地喊道:“蘇眉,你要去幹什麽呀?”

“去港口。”

“你瘋了吧?前兩天才下過雨,港口很危險。”

見蘇眉頭也沒有回,梁衣急了,撥通了宋文祈的電話:“宋文祈,你快來,出大事了,蘇眉她跑到港口去了。”

宋文祈趕到港口的時候,梁衣和蘇眉正在爭執。

“你瘋了吧,那些舊物早就不知被浪卷到哪裏去了,你要怎麽找?”

遠處傳來陣陣濤聲,是海浪拍打著沙灘,蘇眉固執地掙紮著:“放開我,你怎麽知道它們被浪卷走了,或許沒有呢。”

宋文祈站在那裏,看她像瘋了一樣掙紮。大概一個人瘋狂起來,力量是可怕得不可估量的,梁衣被蘇眉甩在了沙灘上。

梁衣看到他站在岸邊,氣得大叫:“宋文祈,你還楞在那裏幹嗎?”

宋文祈站在岸邊,看著她像瘋了一樣在海灘上奔跑。他看著她固執的背影,她沈默而倔強地用自己的方式來懷念一個人,他覺得鼻子有些酸,沖蘇眉喊道:“忘掉真的有這麽難嗎?真的不可以嗎?陸海洋那個人,他遇到事就自己走了,他憑什麽值得你悼念那麽久?”

蘇眉並沒有理他,一直朝著沙灘的前方跑去。

“你倒是去追呀,我這麽胖追她不到,今天的浪這麽大,沙灘又這麽滑,很危險啊。”

宋文祈挫敗地跳下去,蘇眉此時已經停了下來,她似乎發現了什麽,呆呆地站在那裏。他跑上前,聽見她聲音低低的,喃喃的,仿佛怕驚醒自己:“陸海洋,我就知道我會找到的。”

宋文祈楞在那裏,沙灘的一角堆著一些獎杯和證書,獎杯上面寫著“陸海洋”三個字。宋文祈覺得自己被這三個毫無生氣的字給刺傷了,打敗了,體無完膚,只有無窮無盡的愁緒在心裏纏繞著。

他看著她蹲下去,把那些垃圾當寶貝一樣摟在懷裏。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海浪卷過來,濕了兩人的衣服,兩人還渾然不覺。梁衣在後面急得直跺腳:“你們兩個快回來呀,浪太大了,危險。”

梁衣的話音剛落,一個巨浪打過來,蘇眉沒站穩,整個人失去重心往海裏倒去。在這驚心動魄的一刻,宋文祈才醒悟過來,上前緊緊地拽住她:“快上岸,危險。”

蘇眉像瘋了一樣掙紮:“獎杯和證書。”

以前宋文祈覺得像蘇眉這樣的姑娘,得到過太多的寵愛,總有一天她會把對陸海洋的喜歡淡化在時間裏,卻沒想到她還是這樣的傻子,偏執地、固執地不肯忘。

他想起曾經有人對他說過:“有些人遇到了喜歡的人,就是一生。你沒有遇上,所以你不懂。”

那時候他年少,多少有點嗤之以鼻,覺得簡直就是荒謬,這世上哪有什麽天長地久,可現在他相信了,他把蘇眉往岸上拖:“你先上岸,我幫你撿回來。”

蘇眉被他拖上岸,他轉頭一個猛子紮進海裏。梁衣氣喘籲籲地看著蘇眉:“你簡直就是個瘋子,你自己發瘋就算了,還要宋文祈陪著你一起瘋。你在海邊長大難道不知道,這麽大的海浪,分分鐘都會有危險,你快讓宋文祈上岸啊。”

蘇眉這才清醒過來,她看著在海裏替她找東西的宋文祈,著急地大喊:“宋文祈,你上來啊,那些東西我不要了。”

可她的聲音被海浪淹沒了,宋文祈像根浮木一會兒沈,一會兒浮的。她和梁衣兩個人嚇得臉都白了,好在宋文祈水性不錯,在兩個人快要嚇得虛脫時,抱著幾個獎杯游了回來。他搖搖晃晃地站在蘇眉面前:“對不起,我只找到這麽多。”

蘇眉不敢說話,她仰起頭來,才驚覺自己已經流了淚,她哽咽著說:“謝謝你,宋文祈。”

宋文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虛弱地一笑,還沒有開口就栽倒在沙灘上。他已經耗盡了體力,剛剛是強撐著才游回來的。

蘇眉拍著宋文祈的臉:“宋文祈,你別嚇我。”

梁衣臉色蒼白地說道:“快叫救護車。”

幸好宋文祈只是嗆了一些海水,經過急診醫生的處理已經沒有什麽大礙,只需要住院觀察兩天,如果肺部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梁衣因為水果店忙先回去了,剩下蘇眉一人守在病床前。宋文祈一直沈默著沒有說話,蘇眉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兩個人一直沈默不語到探視時間結束。

護士來整理房間時說:“我們醫院規定普通患者家屬不可以陪床,病人有事可以按鈴,會有護士幫你。”

蘇眉楞了一下,默默地說:“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你還是別來了,我沒事。”宋文祈硬邦邦地說道。

被他這麽一沖,她楞在原地看著宋文祈。宋文祈偏著頭不肯看她,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她呆呆地說:“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他沒有說話,身子卻微微一振。

碰了一鼻子灰,她以為他還在恨她的魯莽,於是乖乖地閉上嘴。

此時的宋文祈縮在病床上,呆呆的,楞楞的,心裏卻有無數的酸楚。她怎會懂得他此時的蒼涼。她的心,她的感情都給了另外一個人,他做得再多得到的也只能是她的感激和內疚。那蒼涼使他整顆心都是痛的,就如同整個人陷在泥沼裏,拔不出來,胸悶氣短,卻又茍延殘喘。她總是這樣過分,一意孤行。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他以為她已經忘掉了發生的舊事,以為她已經忘掉了不辭而別的陸海洋,可是那些傷口,那些往事,不過是缺少一個契機。

只要時機一到,那些過往就會湧過來。

兩人沈默了好久,蘇眉才局促地絞著手指:“你覺得我很笨對不對?”

“對啊,你就是個笨蛋,人都不在了,死守著那些東西有什麽用?”宋文祈自嘲地說道。

雖然罵她是笨蛋,可他又何嘗不是一個笨蛋。早在那個晚上,她站在包間門口,她那輕輕掃視的一眼就像路過眼睛的風。

那麽短暫,卻永久地印在了他的心上。他認為那是他此生最好、最美的一次遇見,未來,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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