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坊市，楚妙就聽見後面傳來周離磕磕巴巴的詢問。

“那個...師叔...我娘就住在前面的凡人村落，我…師叔能不能帶我去一趟...”像是怕她拒絕，趕緊加上一句，“就是道個別，絕對不會耽誤行程的！”

見他又是臉紅又是捏手，楚妙暗道難道是自己太嚴肅，看上去不近人情？看著還在手足無措的周離，放緩了語氣道：“上來吧，我會飛得慢些，你自己指路。”

周離趕忙朝著楚妙深深鞠了一躬，剛剛踏上一只腳，就聽見後面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

“喲，這不是我們家三弟麽！父親費了老大勁才讓你進宗，你卻要到俗世做國師，可真是有出息啊！”

“二弟！你到底是來踐行還是來添亂的？別在師叔面前丟了周家的臉面！”

楚妙本想不理會，周離卻一躍而下，恭恭敬敬站在地面朝那兩人行禮，她也只好站在飛羽之上，等著這三兄弟“互訴離別之情”。

二人並未理會周離，直接繞到楚妙身前，對著她抱拳行了一禮。

其中一個身穿白衣，頭戴玉冠防禦法器的青年開口道：

“弟子周月恒見過楚師叔，此次要勞師叔照顧我家二弟了。”

旁邊的紫衣少年憋了癟嘴，顯然是對周月恒對周離的客氣很是不滿。

楚妙想了半天，才記起這兩人也是天機宗內門弟子。

紫衣少年叫周月升，是周月恒的弟弟，二人是天機宗附近一個小家族的家主之子，在內門並不怎麽顯眼。

只是沒想到，穿著洗得發白的普通衣物，說話做事總是緊張兮兮的周離，也與這兩人是兄弟。

楚妙不想去管家族閑事，揮手散出靈力將二人托起道：“你們自便，我在前方等候，半柱香後出發。”說著前行了十來裏，出了神識能探測的範圍，百無聊賴地靠著樹發呆。

楚妙剛一走，周月恒頓時變了臉色，冷漠的眼神周離不由打了個冷戰。

“大哥，二哥…”周離顯然常常被這二人打壓，伏低做小的姿態做得十分流暢。

“怎麽，父親一隕落就忙不疊要跑，看來你很是心虛啊。”周月升微揚著下巴，十分不可一世。

“二哥，我怎麽會心虛呢，我自知資質不好，在宗門也是浪費了資源，這才…”

“你怎麽想的與我們無關，交出醉心笛，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吧。”周月恒一臉冷漠，銳利的眼神似要將周離刺穿。

周離心中忐忑，看到遠方站著的楚妙才微微安心了一些，硬著頭皮斬釘截鐵地道：“大哥，二哥，醉心笛真的不在我手上，不信你們可以翻看我儲物袋！”

周月升正要開口大罵，被周月恒擡手制止，看了看楚妙，又轉回了視線盯著周離，一字一句地道：“那就祝願三弟在俗世享盡榮華富貴了。”

“我們走。”周月恒恢覆了翩翩君子模樣，遠遠地朝著楚妙行禮告辭，帶著還在掙紮的周月升迅速離去。

直到再看不見二人身影，周離才松懈下來，緊捏著的手掌張開後，手心全是掐出的血痕。

楚妙走到近前，看著如同剛才水裏撈出來的周離，也不開口詢問，取出飛羽示意他上去指路。

周離的娘居住的地方並不算遠，就在天機宗和全真派中間。

村中的居民幾乎都是附近修士的親屬，由於無靈根，又不願離親人太遠，就聚集在一起成了一個個小村落。

周離指向一處極為殘破的小院，楚妙才從空中落下，停在了塵土飛揚雜草叢生的小院外。

“娘…阿離來看您了。”周離推開院門，楚妙就察覺到不對，小院裏毫無活人氣息，倒是有著一絲絲死氣。

果然不到片刻，楚妙就聽到裏面一聲哀叫，接著就是周離的嚎啕大哭。

過了好一會兒周離才從院子裏出來，如同失了魂魄的行屍走肉，木訥地彈出火球術，將院子連同他母親的遺體燒成灰燼。

直到殘破的小院全部燒盡，周離才深吸了口氣，對著楚妙道：“師叔，我準備好了。”

楚妙知道失去親人之痛，見周離能這麽快就調整過來，還是有些意外，這樣的人不應該對修途毫無追求才是。

不過楚妙也只在心中想想，並不會表露出來，祭出飛羽之後，二人眨眼間就消失在天際。

……

璽陽郡皇宮的國師殿外，站著一名英姿勃勃的少年，身著蠶絲褚黃九龍袍，整個人散發出上位者的威儀。

旁邊的內侍小心翼翼地開口，“皇上，不如到殿裏坐著等吧，仙人不知還要何時才能到，皇上當心受了暑氣。”

少年目不斜視地盯著遠處天空，“裴國師照顧朕多年，朕就等等迎他回世外的仙人又算什麽。”

想到皇上當年從冷宮出來，是在國師的庇護下才得到皇位，內侍不再開口多勸，頂著烈日站在少年皇帝身邊等待。

半柱香後，天上降下一片羽毛，上面站著一個面容精致如仙如畫的少女，少年再不敢多看，低著頭就是一禮。

“駱宏見過仙子。”說完盯著雙腳不敢擡眼，身旁的內侍更是快將頭低到地下。

二人正等著仙子開口，忽覺一陣柔和的力量將自己托起，雖是輕柔卻完全不容抗拒。

楚妙看著眼前與駱寧相似、但多了幾分儒雅書卷氣的少年，也認出此人就是當初駱寧大鬧皇宮、找了許久的弟弟。

“不必多禮，帶我去看看裴玨吧。”楚妙不願寒暄，她想帶裴玨早日回到天機坊市，好讓他家人安葬。

駱宏趕緊在前帶路，內侍緊緊跟在楚妙和周離的身後，一行人沈默著來到內殿之中。

看見大床上毫無生機，面容卻安詳平和的裴玨，楚妙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好久未曾失去過身邊熟知之人，她都快忘了這種滋味，如今看來無論經歷幾次，都還是會在意的。

念了幾遍靜心經將心境平覆下來，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棺材，控住裴玨輕輕一帶，將他放入靈棺。

看著駱宏呆住的臉，和內侍快要瞪出來的眼珠子，楚妙輕咳一聲，將二人從呆楞中喚醒，對駱宏介紹道：

“這位是我宗前來擔任國師的周離，你們自行熟悉吧，我還要帶裴玨回宗，就先告辭了。”

周離見楚妙這就要走，連忙三五步跨上前去，“師叔等等，我有事要告知師叔。”

後面的駱宏十分有眼力見，立刻出了殿門，“仙子與周國師先聊，孤就不打擾了。”

楚妙隨手扔了個陣法後，周離才將自己之事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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