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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千金縱買相如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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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盛夏,但甘涼城的夜晚,卻一點都不熱。

謝府內的花庭,因主人不喜的緣故,變得單調起來,一簇簇的熏蚊草,錯落的長在花亭附近,雖不美觀,倒也實用。

“仲兄所慮極是,陛下病體反覆,王氏雖是反覆無常,但也不至於……莫不是還有意外?”謝放二十有七,膚呈蜜色,劍眉入鬢,五官猶如雕刻,緊緊抿著的唇自帶一股薄情冷厲。燭火下,那雙本是棕色的瞳仁越顯深邃,雖與謝燃有五六分的相似,但少了稚嫩,眉宇之間有股煞氣與威嚴。

“去歲臘月賜婚,王家與陛下商議後,將婚期定在了明年春日。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什麽變故都有可能,讓人如何安心?”謝逸說起王氏時,不自主的皺起了眉頭,眼中好不遮攔的厭惡和憎惡。

謝逸乃謝楠嫡次子,為燕平府君,手掌整個燕北之軍政。雖也是生於漠北長於漠北,但因自來養尊處優的緣故,雖比謝放大了兩三歲,但顯得十分年輕。整個人看起來溫文爾雅,很有一股文士的風骨。

謝放長出了一口氣道:“王氏的這口氣咱們早晚要出!七弟不能白白的讓人這樣害死了!只不過現在太子身單力薄,咱們也不好徹底與王氏撕破臉。關於太子之事,仲兄也不用太多慮了,你我身在漠北,這些事自有父親與大兄操心。我們只要站在父親與大兄的身後,太子無論如何都該無恙的。如今陛下看起來大好,在朝上打壓太子,但……養了這麽久的病,只怕底子也好不到哪裏。太子該掌握的,必已萬無一失。”

謝逸看了謝放一眼,長出一口氣:“這是自然,但說什麽萬無一失,世間最難掌控的是人心。此時太子看似強大,不過都是建立在帝京裏的那些人心上。當年太子也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可最後那些人還不是紛紛倒戈,讓誠王得了……”

謝放輕聲道:“仲兄莫要太多憂心,時政雖瞬息萬變,但陛下已是暮年,殿下如日中天,該是沒有那麽多意外了。”

“你有所不知,慕容氏、王氏、甚至寒門高家、韓家,此時看起來是太子的後盾。但慕容氏有榮貴妃,她與陛下夫妻二十多載,女人心最是善變,不到最後,誰知道她會不會變卦?高家和韓家歷來左右逢源,若有萬一,誰敢保證,他們不會故技重施。”

“王家人面獸心,滿腹黑水,在太子之事上更是反覆無常!王二娘子婚事上的骯臟事,誰不知道有多齷蹉!唯太子獨自被蒙在谷中!還如珠如寶的將人捧在手心裏!那麽個愛慕榮華又無情無義不知廉恥的娘子,怎麽值得太子以未來的後位以待?!”

謝放正色道:“仲兄莫要生氣,各取所需的事誰與誰有情義可講?雖說王氏的確可惡,但這樣的事,不光大家瞞著太子,我謝家吃了天大的虧,不也不是不肯給太子多說一句嗎?王家為了未來的後位,送出了名譽有汙,但身份矜貴的嫡女。我們這群人,何不是用未來的後位籠絡住王家,才將此事對太子隱瞞個徹底?”

謝逸將杯中的酒飲盡,憤憤道:“那一家賤人,七弟這條命早晚要找回來!……你總還好,三年述職才進宮拜見姑母一次,與太子並無過深的交際,心裏只當他是太子。我自幼年年回帝京,姑母對我是極好的。也只有姑母那樣與世無爭的性子,才能養出這般好性格的太子。”

“你與太子只是幾面之緣,自然不知他品性純良又有些……哪裏適合那至尊之位,那樣的毒婦又怎麽配得上……若不是姑母只有這一個兒子。我倒是寧願他像我們這樣,做一個閑散人,駐守一處,過安安生生的日子。”

謝放冷厲的眼眸,透著些許柔軟:“仲兄說什麽胡說,許多事許多人都是生下註定的,雖說我自覺比許多人的幸運,可仲兄又怎知太子不喜歡那些?咱們是自由散漫慣了,過不慣那些勾心鬥角的日子。但太子自幼活在其中,只怕心中所想所念,均是那個位置了。那樣的人,那般矜貴,哪用得著仲兄可憐?”

謝逸笑了一聲:“是我魔障了。太子那裏,咱們按父親和大兄說的辦就是了。只母親的交代,卻不是那麽好糊弄了,若非真的著急了,也不會讓我專門跑上一趟了。”

“這些畫像能看出什麽來?一個名字,不過代表身後一門人罷了。”謝放給二人斟了酒,“帝京的娘子,又是軟綿綿的性子,哪裏適合這裏?不管怎樣的心勁,她們的出身擺在那裏,漠北和帝京比起來,何止是天壤之別。到時候真嫁到甘涼城,背井離鄉的不說,冬日想吃口青菜都沒有。那些世家娘子,如何受得?”

“素日裏看你冷心冷肺的,想的倒是深遠,你說的我何嘗不知?自你二嫂生下了阿良與阿謙,回了帝京。這些年,也從不過問漠北的後宅,竟是一點都不擔心。可侍妾也只是侍妾……罷了,不說這些了,婚姻大事自是媒妁之言,像我這般,也沒甚不好。”

“仲兄說什麽酸話?二嫂與母親同樣出身帝京陳氏,家世一等一的好,還能怕那些侍妾翻出花來?兩個侄兒,總不好像我們在漠北長大,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我怎會不知道他們在帝京比在這裏好,可……你二嫂若願意帶著他們留下,我又怎會不用心教導自己的孩子?庶子……你們的日子如何艱難,這些年仲兄都看在眼裏,如何敢要侍婢所生之子?母親雖是為了你好,但你若在這燕平或是甘涼城有了心儀之人,也未嘗不可。你若不好說,仲兄替你做主便是!”

謝放大笑:“仲兄先將此事回了母親,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若真有心儀之人,必定第一個告訴仲兄,否則我還真找不到做主的人。”

“呵,誰能想到甘涼城的冷面將軍,在兄長這兒竟是做些沒臉沒皮的事?你自己說說,這些年我幫你回了多少次了?罷了,最後一次!下次母親再問此事,我定撒手不管。”謝逸淺淺一笑,再次蹙起眉頭,“前些日,你說柔然有所異動,最近可有查明?”

“這幾日,頗是平靜,可眼看著秋收不過還有月餘的光景,越是平靜我越是惴惴不安。若這一次真有異動,只怕不會是小打小鬧。五年前的那次大旱,至今仍讓人記憶猶新,這次甘涼城以北,旱情有過之而無不及。仲兄選完備軍,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謝逸道:“雖要防範柔然,但父親的囑咐,更是重中之重。漠北雖是根基所在,但與帝京也有莫大的關聯。無論如何都要先謹防帝京有變,柔然的小打小鬧也先放一放,且到時領兵校尉以及兵勇,一定得是我們謝家軍出身才好。”

謝放鄭重的點了點頭:“仲兄放心,我曉得輕重,所有委以重任者,必先讓仲兄過目。”

謝逸看了眼月色,長嘆一聲:“如此最好。阿燃那小子,是打定主意不回來了,這是讓我派人去軍營裏將人抓回來嗎?這股怕娶親的勁,不知像了誰!也不想想,這些年我連你都如此放任,何況是他。不過說起來,咱們的侄兒都要定親了,只怕母親也不會容你們多久了。”

謝放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放下酒盅,正色道:“噢?阿玦也定下親事了?誰家的姑娘?日子定在了何時?”

謝逸不以為然:“說是正在相看,左右不過帝京那幾家的嫡女,還有別的選擇不成?既然母親已說快要定了,只怕人選早已定。這親事還有父親的意思,到時咱們只要準備好賀禮,一起捎回去是了。”

“日子過得可真快啊,當初還是個小豆丁,轉眼也開始議親了。他那樣的脾氣,必要找個溫順的,以前母親有意為她迎娶賀氏嫡長女……不知如今可有改了主意?”

謝逸冷笑一聲,不屑道:“呵!說什麽賀氏嫡長女,那樣的娘子怎麽配進我謝家門?!如今陛下尚在,怎麽都好說,若是太子登基,誰知道會有何等的下場!”

謝放不自主的皺起的眉頭:“仲兄此話從何說起?”

謝逸捏了捏眉心:“不過是些宮闈中的齷齪,素日裏你從不屑這些事,今日倒是奇了,怎麽會主動問了起來?”

謝放抿了口酒水,漫不經心道:“阿玦脾氣倔強,親事若得他喜歡,自然萬般都好,若是不喜歡,只怕家裏又該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了。”

“四弟想岔了,生在咱們這樣的家裏,素日裏小打小鬧的折騰,倒也無傷大雅,但若是婚姻大事還要折騰不休,只怕父親母親都不容他。這樣的家,看似風光無限,榮華富貴甚不輸帝王家,可該承擔的也更多。”

“有時候我甚慕你……你比大兄仲兄都自由,領兵從武也是你喜歡的事。大兄性格爽利,又何嘗喜歡帝京的那些勾心鬥角?他與大嫂這些年……總之,罷了。”

“燕綏能有今日,多虧了大兄仲兄的照料。這些年,若沒有仲兄的處處維護,也沒有燕綏的今日!”謝放端起酒盅,恭敬的說完,仰頭飲盡。

謝逸雙眸透著笑意:“你我親兄弟,何須如此?我不護你,又能護誰?罷了,你明日派人將阿燃也找回來,許久不見了,甚想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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