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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乖孩子,叫叔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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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承衍坐在牌位前,看著牌位上那幾個熟悉的字眼,出聲道:“別人都這麽認為,你卻不能。也……不應該。”

尹穆清皺眉,母親的死,難道還另有隱情?

“你母親自幼學武,身體健康,即便是懷你之時,遠走異國他鄉,難免有所郁結於心,產子驟然兇險,也不至於難產而亡。”

“那究竟是何故?”尹穆清不喜歡打啞謎,從小到大,她敢保證,尹承衍從未向她說過有關母親的一個字,甚至,在外人口中,她也沒有聽到任何關系母親的事。

似乎,她沒有母親一般。

“你才出生十七天,她……”說到這裏,尹穆清終究是沒有再說出口,喉間似乎哽咽的說不出話,話風一轉,只低嘆了一句:“終究是我害了她!”

“十七天?”尹穆清覺得很詫異,婦人產子十七天,即便是難產,在這之前,是死是活,早該有了結論,怎麽會在這個時間去了?

再加上,尹承衍說是他害了她,尹穆清頓時覺得母親的死,一定是有小人作祟。

“那麽,爹爹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母親不明不白的去了?不聞不問?就連女兒,到了現在,才知道她的死,是另有隱情!”尹穆清雖然和母親沒有多深的感情,可是,那畢竟是母親,若是她還活著,原主也不至於從小生活在別人的欺壓之下,並且未婚生子,難產而亡。

這麽一想來,似乎,一切罪惡的源頭,便是那個害母親離世的奸人。

“並非你所想的那樣。”尹承衍內心愧疚,覺得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索性,他便也不再解釋什麽。只道:“你母親一生被身份所迫,雖為女兒身,卻為了家國,戎裝掩紅顏,披掛上陣。她是我見過的最堅強最勇敢最無私的女子。”

聽到這裏,尹穆清對自己的母親,多了幾分好奇,問道:“娘親,究竟是什麽身份?”

尹承衍回頭看了一眼尹穆清,面色無波,心底卻早已翻江倒海。

她是什麽身份?

她是一國公主,本該享受最尊貴的身份,受萬人敬仰,榮華富貴,景樂一生。

卻因為他,受盡屈辱,成為世人所不恥的敗兵俘虜,甚至,為了自己的家國,不惜用自己的身子取悅於他……

他知道她的內心的拒絕和抵觸,可是她沒有辦法。

那時的他,年少輕狂,一心只想留她在身邊,根本就沒有考慮她是否願意,是否已有心上人。

尹承衍的手在抖,不知從何說起。

他永遠也忘不了,她抓著他的手,將那鋒利的匕首,刺入自己胸膛時決然的眼神。

他不明白,她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是什麽,是要換自己女兒一生安樂,還是換她一個解脫,還是只為給他折磨。

可是,如今,看著眼前跪在地上,不卑不吭的女子,尹承衍心中五味陳雜。

挽清,你的女兒,當真能平凡一世麽?

面對尹穆清堅定的眼神,尹承衍緩緩而出:“你母親,她……是北燕的公主。”

“北燕公主?”尹穆清沒有想到,母親竟然還有這樣的身份,可是,既然是北燕公主,為什麽母親還能嫁給爹爹?

國之大將迎娶他國公主,當今聖上真的能放心將兵權交付於他?

這可關系到國之根本,若是這個時候,父親野心起,於北燕合作,暨墨危在旦夕。

“你是不是在疑惑,為何你母親身為公主,為什麽會嫁給為父?”尹承衍輕笑一聲,道:“因為北燕國主昏庸無能,護不住她。北燕皇帝膝下子嗣單薄,就只有一個皇子,三個公主,兩國開戰,北燕連連戰敗,當時北燕皇子膽小怕事,自然不敢主動請纓,為國效力,北燕皇也舍不得讓自己唯一的兒子上沙場,刀劍無眼,若是有個萬一,他的享樂生活也到了盡頭。於是,北燕皇選擇割地求和。群臣同意,唯獨挽清公主堅持,北燕的一土一粒都不可拱手相讓,更是主動請纓,跟著北燕大將,來到了戰場,最後,竟然也穿起了戎裝。只是,北燕早就潰不成軍,就算有挽清公主在,也難以重整旗鼓,很快,便敗了。”

尹穆清想像的到,母親以前是何等意氣風發,雖為女兒身,卻一心為國,這樣的女子,如何不吸引人?

“這麽說來,爹爹你是在戰場於娘親認識,並且喜歡上她的?既然喜歡,為何不手下留情?”

尹承衍皺眉,卻不解釋,繼續道:“北燕皇帝知道兵敗,寢食難安,四處找人打聽為父的喜好,知道為父心怡挽清公主,便果斷將她貶為庶民,與北燕皇室再無任何瓜葛,並且連同十三個歌姬,將挽清公主一並送與了本將。所以,除了幾個知情人士,無人知道你母親的身世。”

“什麽?”尹穆清知道這個消息,頓時覺得內心的怒火被燃起,北燕,究竟有多狠心,才會這麽對待母親?戰敗,她已經失望,再被父母拋棄,她豈不絕望?

“北燕豈有此理!母親好歹是公主,他們怎麽如此對待她?”

“公主又如何?在利益面前,任何人都會變成棄子。”尹承衍眉頭微擰,怔怔的看著尹穆清,繼續道:“因為你母親知道皇家冷漠,知道權貴無心,便一直期盼著,你永遠也不要涉入其中,只願你平平安安的長大,做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子,相夫教子,與自己的夫君琴瑟和鳴,安樂一生。如今看來,她的希望全然落空,你不僅不知你母親的苦心,甚至,不知天高地厚,殺人放火,惹是生非,你……還有什麽事不敢做?”

越說越激動,到了最後,尹承衍已經怒不可遏。

尹穆清也越聽越糊塗,最後聽到殺人放火,惹是生非這幾個詞,她更是二丈摸不到頭腦。

她不喜被人冤枉,自然要問個明白,甚至,尹承衍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直接攤牌算了:“爹爹這話是什麽意思?女兒何曾殺人放火?這麽大的帽子,恕女兒不敢擔!至於娘親的希望,亦是女兒的心願,可是,爹爹你可有做到?若是爹爹有心,女兒難道還愁沒有安心日子過?爹爹都無心管女兒的閑事,難道女兒就任由被人欺負?女兒一個人也就罷了,現在有了九月,女兒是一個母親,難道自己過的苦難日子,還有讓小九月繼續赴女兒的後塵?”

尹承衍聽尹穆清這麽說,自然有幾分愧色,他這些年確實沒有盡心照顧她,可是這並不是她殺人的理由,尹承衍繼續道:“因此,你便要逃離尹家,不惜得罪璟王,連累尹家,甚至對尹府的那十幾個侍衛痛下殺手?是不是若不是你大哥趕到的及時,你連自己的大嫂都不放過?”

尹承衍這話一出,無疑是在尹穆清心中激起了驚浪:“你說什麽?”

對尹府侍衛痛下殺手,連大嫂都不放過?

“難道你還想狡辯?”尹承衍見尹穆清似乎不知情的樣子,卻也不難排除她是裝作如此:“阿清,你可知殺人是要償命的,天子腳下,罪加一等。”

尹穆清心中慌的很,她讓流飛他們去接九月,已經再三囑咐過,不要傷人,不能讓大嫂受到驚嚇,可是如今尹承衍怎麽會這麽說?

握緊了拳頭,尹穆清起身:“大嫂她沒事吧?我現在去看大嫂!”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若是真的關心你大嫂,為何又要你手下之人,那般狠絕?”尹承衍上前攔住尹穆清,一把抓住尹穆清的手腕,沈聲問道:“阿清,告訴父親,你可知封離的身份?”

手腕被抓的生疼,尹穆清心中咯噔一聲,難道是封離?

若是封離真的痛下殺手,那大嫂……尹穆清也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便也不在隱瞞:“四年前,封離重傷,是女兒救了他。他不知是走火入魔還是被人傷了腦子,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女兒何以知道他的身份?”

“四年前?”尹承衍皺眉,四年前,並未聽說過晉源有皇族之人失蹤,難道,阿清真的不知情?

“現在,封離在哪裏?”尹穆清問道。

“刑部大牢。”

然而,尹承衍剛說完這句話,外面突然有人請示:“將軍,屬下有要是相報。”

“進來!”尹承衍這個時候也無心讓尹穆清回避,見小將進來,開口道:“說!”

那小將立馬跪下,請罪:“屬下等無能,人……逃了!”

尹承衍眉頭一皺,看了一眼尹穆清,道:“這段時間好好想想,你自己是否做錯了。”

隨即,跟著那小將走了。

尹穆清上前幾步,心裏噗通噗通的跳,封離,你究竟是什麽人?

這會兒,尹穆清突然想起沈檸,立馬朝沈檸住的院子跑去。

沈檸被尹淩灝點了睡穴,可是因為著實驚嚇過度,這會兒,竟然發起了燒。

尹淩灝一回府,便被蘭香請了過來。得知沈檸發燒,尹淩灝心中難免有些著急,將手中早已熟睡的九月交給蘭香,人便匆匆的趕去沈檸那裏。

沈檸燒的糊裏糊塗的,一直做著同樣的夢,前一秒還是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十幾個人全部被人砍斷了脖子,一顆顆的血淋淋的頭顱朝她飛來,她嚇的連喊救命。

“不……不要……救命……”

“阿檸,阿檸醒醒!”尹淩灝見沈檸臉頰燒的通紅,額上全是虛汗,嘴裏還說著胡話,心疼的不行,伸手拍著她的臉,試圖喚她醒來:“阿檸醒醒!”

“啊……”許是聽到熟悉的聲音,沈檸突然驚醒,待看清坐在床頭的尹淩灝後,她立即撐起身子,一把抱住尹淩灝的腰身,瘦弱的小身子抖的不行:“爺,爺……我怕!”

現在,她已經顧不得害怕尹淩灝了,只想找一個溫暖的懷抱,緩解自己心頭的恐懼。

相比不久前那血腥的一幕,冷漠的尹淩灝已經可以用溫柔可愛來形容了。

雖說心疼小妻子受驚,但是小妻子主動投懷送抱,尹淩灝還是相當受用,大手攬過瘦弱的肩膀,不住的安撫:“不怕,都已經過去了,你已經安全了,沒人可以傷害你。”

“嗚嗚……嗯……不要走……”即便如此,她也害怕的難以自已,現在只想找一個人陪著,想讓尹淩灝陪著。

小臉埋在他的胸膛之上,淚水不一會兒便浸透了他的衣襟,小妻子說話甕聲甕氣,很糊塗,可是尹淩灝還是聽到了她說的是什麽。

眉毛一挑,竟然覺得,或許,她受這麽一次驚嚇,也是有用處的,這不?立刻就感覺到她離不開他了。

投懷送抱不止,還主動留他過夜。

雖然考慮到她的身子,他不可能有什麽非分之想,但是,這……是進步不是?

欣然答應:“好,爺不走,爺在這裏陪著你。”

門外,尹穆清並沒有讓人通報,看見屋中夫妻二人相處,突然覺得她這個時候進去,恐怕有些遭人嫌。

轉身,看見蘭香在一邊候著,看著屋中相擁的二人,鼻子一酸,竟然哽咽。

尹穆清倒也沒有註意到蘭香覆雜的情緒,轉身問道:“蘭香,少夫人沒事吧?”

蘭香見尹穆清問起,今夜刺殺之事,和三小姐關系很大,所以,她心中自然多有怨言,倒是沒有表現出來,恭敬道:“回小姐的話,少夫人受了些驚嚇,已經用了藥了,大夫說,要好好養著。”

“嗯!那我就不進去了,這些天你好好伺候著。”尹穆清吩咐了幾句,便道:“九月呢”

“孫小姐在西廂房,回來的途中已經睡熟了,大公子吩咐不要吵醒他。”

“嗯,我自己去抱過來。”

尹穆清自己進入西廂房暖閣,九月一個人睡的很熟,小嘴上掛了幾滴晶瑩的口水,可愛的緊。

突然,小家夥撲騰了一下被子,小嘴裏吐出了幾個讓尹穆清瞬間黑了臉色的話:“爹爹快跑,娘親來了!”

眉頭一皺,尹穆清便恨不得在這熊孩子小屁股墩兒上拍幾個巴掌印。

究竟夢到什麽了?夢境裏都這麽維護蕭璟斕,真是豈有此理。

“小沒良心的!”自己的孩子,不論再怎麽樣兒,都是不可能真的動手的,俯身抱起九月,便朝自己的茯苓閣走去。

或許,從現在開始,要重新規劃一下自己的未來了。

既然要選擇讓九月認祖歸宗,娘家自然很重要,有些人,有些事情她從前逃避的,現在就要重視起來了。

否則總會有人認為她是個軟柿子,可以任由她們拿捏。

“唉……”也不知道,流飛他們,現在是在誰的手上。

看爹爹的態度,是不想會主動將他們給她的。

……

數十個侍衛護送著一頂小嬌,匆匆進入璟王府,並無人聲張,無人慌亂,待進入府中,慕恩便將軟轎裏面的人扶了下去。

而,本以為不會有人知道,坐在黑暗之中,等蕭璟斕回來的傾恒卻一眼便看見了重傷的蕭璟斕。

他心臟驟然一縮,上前詢問:“十七爺爺?”

隨即,看向慕恩等人,小顏突然升起幾分戾氣:“怎麽回事?”

和自家主子幾乎如出一轍的模樣,雖然還稚氣未脫,帶著幾分孩子的稚嫩和嬰兒肥,可是,這麽沈聲呵斥的模樣,卻還是讓人下意識的心肝一顫。

慕恩等人更是愧疚難當,這確實都是他們保護不力的原因。

倒是宴子蘇不怕,對傾恒道:“現在不是問這事的時候,給王治傷要緊。”

傾恒自然明白,點了點頭,跟宴子蘇進入寢殿。

看著緊閉的寢殿房門,傾恒心中很是著急。

十七爺爺武功是何等程度,他想都不敢想,為何會被人傷成這個樣子?

他若是沒有猜錯的話,十七爺爺是去了傾水山莊,去尋了三姨母和九月妹妹。

為什麽會重傷至此?

傾恒轉身看向門口候著,卻同樣急不可耐的慕恩,問道:“慕恩,十七爺爺何以會受傷?刺客可有抓住?”

“長孫殿下,這事說來話長!”慕恩其實也是糊塗的,王爺這次為什麽會受傷,似乎是他自己自找的,可是他作為屬下,斷不能這麽評判主子,只道:“屬下無能!”

傾恒聽此,不由的抿了唇,再不說話。

似乎,並不像單純的遇到了刺客。

兩個時辰過後,天色已經大亮,宴子蘇才從寢殿出來,有些疲憊,身上有不少血跡。

“子蘇公子,如何?”慕恩等人立即擁了上去。

宴子蘇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的道:“需要一枚至少千年以上的血參做藥引,璟王府沒有那東西,我記得不久前南疆的貢品之中有,派人進宮一趟吧!”

“是!”

慕恩剛答應,傾恒卻突然走了過來:“不必了,本殿去。”

這樣也好,拿著璟王府的牌子進去,終究是太招人耳目了,阿斕受傷的事情,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

“屬下與長孫殿下一同入宮。”慕恩連忙請命。

這個點,早朝還沒有結束,雖然璟王時不時不參加早朝是常有的事,所以也沒有人懷疑什麽。

傾恒快馬加鞭的進入皇宮,有東宮令牌在,他自然是暢通無阻。

一路朝養心殿奔了去。

長孫殿下向來懂規矩,安安靜靜的,倒是很少有在皇宮連飛帶跑的狂奔的時候。

路上的丫鬟太監暗自咋舌。

長孫殿下也能有像小孩子這麽歡脫的時候,真是難得。

趕到養心殿的時候,傾恒已經氣喘籲籲,好巧不巧,正好遇到下了早朝,龍袍加身的蕭璟淵。

“皇爺爺!”稚嫩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蕭璟淵看到小傾恒朝自己跑來,自然眸光一亮,好像看到了蕭璟斕小的時候。

他也曾有一段這樣的光景,精美的小臉上洋溢著孩童特有的笑意,朝他奔來,卻喊著他:“皇兄。”

彎腰,朝小傾恒招了招手:“過來,讓皇爺爺看看,怎的一大早,跑的這麽急?什麽時候回的宮?身子可大好了?”

傾恒喘息了一下,便敷衍了兩句:“皇爺爺萬安,孫兒已經大好了,謝皇爺爺關心。”

“嗯!可用了早膳?再陪爺爺用一些?”身邊的侍監紀全聽此,立馬吩咐下去擺膳。

傾恒點了點頭,道:“謝皇爺爺!”

也不曾說要血參的事,便任由蕭璟淵牽著進殿。

早膳一一擺好,侍女放了碗筷,蕭璟淵便揮手,讓人退了下去。他一邊親自給傾恒盛了一碗湯,一邊問道:“可是有事向皇爺爺說?”

這孩子可不是那種橫沖直撞的性子,向來是遇到了什麽大事。

蕭璟淵這麽一問,傾恒立即跳下了凳子,跪地道:“皇爺爺,十七爺爺重傷,需千年血參。”

傾恒說的很簡短,直接切入主題,根本沒有給蕭璟淵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手上的瓷碗瞬間跌落,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你說什麽?”重傷不怕,重傷到需要血參,可想情況有多嚴重。

從小到大,那孩子災難不斷,自從自己學會保護自己,他有多少年沒有聽到他重傷了?

“皇爺爺保重身子。”傾恒有些害怕,他知道皇爺爺重視十七爺爺,自然會憂心。

蕭璟斕自知傾恒不是撒謊的孩子,他匆匆回宮,恐怕也是為了血參。

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吧,血參朕會派人送去王府。”

“是!”傾恒不疑有他,退了出去。

傾恒一走,蕭璟斕立即起身,招了紀全,去了玉檀宮。

玉檀宮,靈玉檀正在洗漱。

她多年不曾有睡懶覺的習慣了,每天天一亮便起床,在院中練一會兒劍,日日如此,是以,即便四十歲左右,也不見有一絲老態,反而更加成熟嫵媚,明艷動人。

“陛下!”

突然,門口傳來了丫鬟行禮之聲,靈玉檀挽發的手一頓,便從鏡子裏面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挑開珠簾,進入房間。

靈玉檀臉色一沈,想要起身,那人的手已經按在了她的肩上。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帶著些許老繭的大手挑起長發,便挽了起來,從妝盒中挑起一根玉簪插入發髻。

熟練的動作,理所應當的語氣,男才女貌,說不出的和諧。

歲月靜好,描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景。

然,美好沒有維持一刻,便突然被打破。

啪的一聲將肩上的那只大掌拂開,靈玉檀騰地一聲起身,後退了幾步,匆匆的拉開了與眼前男人的距離。

“你來做什麽?”厭惡的眼光,仇恨的態度,和男人的柔情截然相反。

蕭璟淵也不惱,似乎已經習慣了她刺猬一般的性格。

“前段時間,朕記得內務府將那枚南疆千年雪參送到了這裏,你可用了?”其實根本不用問,她肯定沒有用。

血參大補,卻不能多用,偶爾用一兩片熬制藥膳對身體有益,喝多了反而適得其反。

“怎麽?送來的東西,又要要回去?”靈玉檀施施然坐在榻上,別過臉去不看蕭璟淵,帶著幾分譏誚,道:“難道又是你後宮哪個狐貍精哪兒痛了,哭著喊著要在本宮這裏討東西?”

血參是好東西,誰不想要?

蕭璟淵聽此,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唇邊勾起一抹笑意,跟了過去:“她們何時值得朕關心?朕有急用罷了。阿檀身子康健,收在手中也不頂事,朕先用了,等有了好的,再給你送來。”

“呵!”靈玉檀頓時火大,怒道:“蕭璟淵,你別把話說的這麽難聽,本宮幾時稀罕過你的東西?眼巴巴的送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有多孝順,就只有本宮知道你不安好心,內心是多麽的齷齪!”

眼眶通紅,靈玉檀就像發怒的小獸一般,將蕭璟淵排斥在千裏之外:“別以為你可以收買我,就可以隨意讓你侮辱,告訴你,不可能!”

蕭璟淵也怒了,伸手抓住靈玉檀的手腕,一把便卡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與自己正視:“朕不安好心?朕齷齪?這麽多年,你便不能感覺到朕心意?哪怕是一點點你也感覺不到?蕭弘圖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不過是一夜,便將你我多日的情分拋之腦後?就連……就連阿斕,也被你嫌棄折磨至此?”

淚水從眼眶之中落下,靈玉檀卻一點都不服軟,即便痛的全身發抖,她也沒有一點求饒:“對,先皇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你連他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蕭璟斕和你一樣,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骯臟至此,他能有多高尚?”

“你住口!”手中用力,靈玉檀瞬間就被蕭璟淵推到在軟榻之上,驟然失去平衡的身子將軟榻便的圓凳打翻在地,哐當一聲巨響。

蕭璟淵面色陰沈,他脾氣不好,所有的人都知道,靈玉檀更是深知於此,可是現在她已經麻木到避開他的怒火了。

只見蕭璟淵拿過一旁的銅鏡,放在靈玉檀面前,逼迫她看著鏡子裏面滿臉淚痕,眸光猩紅的自己,怒叱道:“瞧瞧,你現在變成什麽樣兒了?這麽美的一張臉,朕卻看不到一點美。憎惡,妒恨,殘忍,已經全然將你吞噬。何時,再讓朕看見那個連一只螞蟻都不忍心傷害的單純美麗的阿檀?嗯?”

“如若我還像以前那般單純無知,怎麽會知道阿淵哥哥是這樣心狠手辣,濫殺無辜之人?”靈玉檀委屈的想哭,他質問她,恨她,她何嘗不恨他?

“你當初為什麽不殺了我?連同靈家上下幾百條人命,一並處決?為什麽要留我一個人,在你手上生不如死?為什麽?”

她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拼命逃過先皇的眼線,逃出皇宮,本以為可以看見阿淵哥哥親自來接她。

沒想到,看是看到了,他卻不是來接她的,而是看見他揮刀斬落爹爹的首級。

靈家乃百年世家,家大業大,正房一脈,京都靈府,八百多人,竟無一個活口。

血流四海,火光彌天……

這,都是她阿淵哥哥的功勞呀!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若是可以,她寧可不認識眼前這個魔鬼,寧願從了先皇,然後一頭撞死,也比現在日日噩夢好過千百倍。

眼前這個人,明明是自己的殺父之仇,現在,她卻頂著先帝寵妃的名分,在他身下日日承歡……

如何不感覺到羞憤?如何不恨?

聽到靈玉檀撕心裂肺的聲音,蕭璟淵眸色諱莫如深,手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本不願她承受靈家的罪孽,天意弄人,卻讓她親眼目睹。

可是,若是讓他重新選一次,他對靈家,還是不會手軟。

奸逆小人,禍國昧主,賣國求榮,動搖國之根本,死不足惜!

內心心疼身下女子,蕭璟淵卻還是沒了當年的柔情,沈聲道:“那是他們該死!”

“你滾,你滾……”靈玉檀低泣:“要血參沒有,一根參須也沒有。就該讓你嘗嘗血親慘死的滋味,本宮恨不得你在乎的所有人都去死!”

蕭璟淵已經知道,與她說不通,卻還是忍不住道:“阿斕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是你的骨肉,也是你的血親,難道,從小到大,你就真的沒有在乎過他一點?”

“那是你的種,我憑什麽在乎?”突然,意識到蕭璟淵的話中話,靈玉檀突然大笑起來:“哈哈……是不是蕭璟斕要死了?沒有血參活不了了?哈哈,報應!蕭璟淵,這麽多年,你的報應該到了,上天不會不長眼睛,不會待人不公的!”

蕭璟淵瞇了眼睛。

“血參本宮更不會給了,除非你派人將這玉檀宮翻過來,只不過,到時候,蕭璟斕恐怕已經死了吧!”

“你……當真是魔怔了!被仇恨蒙了雙眼,不知好歹!”說罷,蕭璟淵擡手一揮,劈裂了手下的一張上好的楠木桌,便拂袖而去。

她若是鐵了行不給,他就算是派人將這玉檀宮翻過來,恐怕也找不到。她向來防備心重,不可能將血參放在顯眼之處。

血參,不可能只有她這裏一株。

傾恒沒有回東宮,而是跟著慕恩又返回了出了宮。

他走到陌上香坊的時候,突然腳步一頓,去了尹府,已經通知到了皇爺爺,皇爺爺自然會很快派人將血參送去璟王府。

尹穆清胳膊上有傷,昨天天黑,情況又危及,自然沒有註意,晚上沐浴的時候才感覺到疼痛,發現右臂臂彎上被劃了好長一條口子,現在醒來,連動都不敢動,索性便在院子裏面養傷了。

她和九月正在吃早飯,便有小丫頭來稟報,說長孫殿下來了。

小九月瞬間眼前一亮,筷子啪的一聲扔在地上,便跑了出去:“殿下來看爺了!”

尹穆清也有些期待,那孩子乖巧,比起九月還讓人心疼,她自然憐惜,亦扔了筷子,便走了出去。

還沒有出院門,便見九月牽了小傾恒的手,有些吃力的將傾恒拽了進來,為什麽吃力?自然是因為現在九月穿著漂亮小裙褥,活脫脫一個軟綿小姑娘,被這麽一個小姑娘拉著,小傾恒自然有些扭捏!

小九月卻什麽都不關心,還掛著糕點屑的小嘴,絮絮叨叨:“殿下,你是來看娘親的嗎?你怎麽知道娘親受傷了?”

“姨母受傷了嗎?”傾恒迅速的忘記了被九月牽著的尷尬,擡眸看著站在院子裏面,看著他們的尹穆清。

十七爺爺受傷了,三姨母也受傷了,兩者一定有聯系。

尹穆清幾步上前,一左一右牽過兩個小娃娃的手,進屋:“殿下用了早飯沒?若不嫌棄,在三姨母這裏用些?”

沒問來這裏幹什麽,首先問有沒有用飯,小孩子正長身體,早飯要吃點上。

“多謝姨母!”傾恒爽快答應,昨日等著十七爺爺回府,似乎連晚上都沒有用,現下,還真的有些餓了。

尹穆清吩咐小南小北添了碗筷,便盛了溫熱的牛乳在小碗裏面,放在傾恒面前:“殿下先用些牛乳墊墊。”

傾恒掃了一眼九月和自己面前瓷碗,見九月喝了牛乳,正萌噠噠的舔唇邊的牛奶胡子,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擡眸,有些為難道:“姨母,小姑娘才喝的……”

在他記憶之中,就沒有喝過這東西,倒是有些時候,皇室宗親的小郡主們進了宮,會給她們準備牛乳酸奶子什麽的,這……

九月聽此,整個人都不好了,看向傾恒:“胡說!”

怎麽可能?一想到他從小到大就喝各種羊奶,牛奶,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難道他很娘們兒麽?

傾恒皺眉,看向尹穆清,眸中全是詢問。

這難道不是只有九月這樣的小姑娘才會喝的東西?

尹穆清飲了一口牛奶,然後不以為然道:“吃東西還分人麽?牛奶營養好,最適合你們小孩子,誰說的只有女孩子才喝,你瞧我家九月就……”

傾恒眼睛眨了眨。

說到這裏,尹穆清霎時收住,看著傾恒期待的眸色,她轉移話鋒:“喝吧,涼了就不好了,喝了牛乳,再用些銀耳蓮子粥。”

“不喝,爺不喝這個了!”沒有得出結論,更沒有傾恒的認可,九月表示很生氣,喝了幾年姑娘才喝的東西,娘親把他當什麽了?小手將小碗一推,強烈表示自己的怒意。

傾恒頓時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拿起小碗,喝了幾口,這才對九月道:“九月妹……九爺別生氣,是傾恒孤陋寡聞了,確實如同三姨母所說,牛乳對身體好,應當多用些。”

傾恒內心狂汗,這牛乳的味道真是難喝!

也只有小姑娘才能忍受這樣的味道吧!

不久的將來,待他知道九月的真實身份,任然看著九月天天喝牛乳,傾恒表示,很鄙視!

“瞧瞧,瞧瞧殿下!”尹穆清看見自家兒子偶爾任性的小脾氣,雖然在批評,卻還是難掩眸中的寵溺之色:“年齡相差不大,瞧人家多懂事,哪像你?有吃的還瞎嚷嚷!”

“哼,娘親又偏心!”九月更加不滿了!可是為了證明在自己懂事,兩只小手端起瓷碗,咕嚕咕嚕的將碗底的牛奶喝了個底朝天。

“這還差不多!”尹穆清又伸手為兩個孩子盛了蓮子粥,一邊問傾恒:“殿下是從璟王府來的麽?可有大人知道?”

“傾恒是從皇宮來的,路過尹府,所以進來看看九月妹妹,擾了姨母的清凈。”

“這孩子,和姨母怎麽也這麽說話?累不累?”尹穆清將手裏的粥放在傾恒面前,繼續道:“怎麽這個時候從皇宮出來?看你滿頭大汗,可是有急事?”

看見尹穆清那絕色又溫柔的容顏,傾恒就無法不知無不言:“十七爺爺重傷,需要血參,傾恒去了一趟皇宮。”

啪的一聲,手裏的勺子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血參?”

重傷到需要血參?

這麽嚴重?

昨晚走的時候,他明明還很精神,欠扁到算計她的名聲,不是嗎?

怎麽一夜不見,他就需要血參了?

“皇宮有血參?”尹穆清知道,不管是誰,挪用皇宮裏面的東西,都要層層批準報備,很費事,若是他急用,耽誤了病情怎麽辦?

傾恒見尹穆清聽了十七爺爺重傷需要血參後,面色有些發白,便知道尹穆清是擔心十七爺爺的。

“嗯,據說前不久,南疆進貢了一枚血參,看皇爺爺的樣子,應該親自去取了。”

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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