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只叫高姓將軍胸腔中一陣湧動，他無意識地想：無論樹上這位是人是鬼，是神是佛，都不能妄圖與之為敵！

“……”

轉念一想，高將軍便覺得羞憤了，他堂堂賴國一員大將，經歷過那樣多的血雨腥風，竟還會被這些欺世盜名的把戲動搖！

一個人的外貌長相何足以說明一切？

仙風道骨，也不過湊巧生了一副好皮囊罷了。

思念及此，高將軍的目中登時多了幾分怨毒，他沖東風日道：“這便是你所說的天顏？天上仙人？以我看來，也不過如此……”

東風日冷冷看了高將軍一眼：“若將軍不想惹禍上身，下官奉勸你最好謹言慎行。”上頭這位可不是吃素的。

高將軍不為所動，目光直直逼向傲痕。

有來有往，傲痕亦著目這位將軍，當然絕非因他全身武裝，而是因為，他面上的死相。

傲痕看出，這位高姓將軍活不過三日，死期將至……究其原因，是源於他體內的三屍之氣。

人體內生來便有三屍入住，此三屍者，有人解意為貪嗔癡三念，亦有說法稱三屍乃是欲望三毒，但無論何解，三屍都是使人早死的罪魁禍首。

當三屍猖狂聊發之時，死期亦不遠矣。

傲痕稍稍皺眉。

高姓將軍的生死同他毫無關聯，但似乎有些蹊蹺，從相貌上看，高將軍不過四五十歲，中氣十足，身體理應不差，照常來說，體內三屍之氣不該如此濃郁。

這時，傲痕再縱目去瞧其他人，發現但凡年歲稍大一點的，尤其是有些許白發的，體內三屍之氣均不穩定。

照這樣看，這些的人壽數都無法超過五十，全都是早死之象……

傲痕眼中並無波瀾。

高將軍不解傲痕為何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看他，這令他莫名惱怒，忍不住提劍直指道：“好啊，天上的仙人是吧，你好好聽著，倘若你真的能向我展示天威，我便向你屈膝摩拜！若然無法，我必將你五馬分屍！”

一旁的東風日聞言瞪了高將軍一眼，心中暗道，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找死！

誰料傲痕並無所動，只是靜靜俯視眾人，冷若冰霜。

相離：“……”

這可不是對將死之人動了什麽惻隱之心。

若放在平日，傲痕亦定會不遺餘力地將這人送上西天，此時，之所以不動手，只是因為他連餘力都沒有罷了！

方才那個場面浩大的化形之術便已用盡了他的餘力。

相離咂巴了一下嘴巴，換做她，這時候一定麻溜地扭身就走。

偏偏這位死要面子，最討厭的就是逃跑！

相離這樣想的同時，頭頂被輕輕按了一下，心有靈犀版，傲痕撥了撥她的兔須，相離張口就去啃他的食指，十分用力地咬。

底下，東風日見傲痕不為所動，只道他正蓄勢待發，深恐到時候有所誤傷，連忙勸道：“將軍何必說這樣的話，我等均是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高將軍：“那可是你的親眼所見，又不是我的！”

東風日怒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就是我非要自己親眼所見不可！”

高將軍等了一陣，見傲痕依舊不為所動，正要開口嘲諷，忽見傲痕身形一飄，從十幾丈的高空落下，施施然踏在他的劍尖上，冷眼相對。

高將軍舉著劍，膽戰道：“……這不過是個尋常障眼之法，根本不足為奇！”

傲痕並不惱怒，反沖他道：“看來你真是十分地想要見識，究竟何謂天威。這倒是舉手之勞，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問你，可是真的做好準備了？瘟疫、水災、異獸……天威一經施展便不能收回，這些種種，你一人當真承受得來？”

相離：“……”動不了手便出聲威嚇，倒像是她的伎倆。

就在這時，相離的腦袋又被戳了一下。

“你……”高將軍被狠狠嗆了一下，不敢應聲，因為傲痕說的這些，他根本無力承受！但他想要見識的天威根本不是那樣的。

何必瘟疫，水災，異獸？只需要向他展示一下飛天之術，便足以叫他信服了。

聞聲，東風日倒是忍不住冷笑出聲。

“東風日，你這家夥笑什麽？”高姓將軍橫了東風日一眼。

東風日道：“我不過是笑你有眼無珠，不識天人罷了，其實，光是用看的便能明白罷！他絕非凡間之人，又豈是我等可以褻瀆的？”

高將軍額頭青筋暴起，受不得東風日刺激，可迫於傲痕壓力，只能壓低聲音道：“既然是東風日找到又認定的仙人，便請跟我去皇宮走一遭罷！”

傲痕拒絕道：“我要去哪裏。無關你請與不請，想去便去！”

“你！”高將軍氣的滿臉鐵青。

東風日不多說什麽，只喝了一聲“駕！”便策馬向前方引路，傲痕則不急不緩地由一棵松樹頂端躍向另一棵松樹頂端，緊隨其後，並未落下半步。

高將軍擦了擦汗，忙不疊地跟上。

賴國國小，皇宮亦不大。甚至不比大國的小城，與“富麗堂皇”四字絲毫不沾邊，相離見了不勝唏噓，比空桑山還要單調三分。

進了皇宮，東風日的面色逐漸凝重起來，他深知傲痕不受控制，而人世間的皇帝對他根本毫無威懾。

東風日隱隱害怕，那個瘋魔了皇帝會對傲痕出言不遜。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只得硬著頭皮引路。

一行人亦步亦趨，進入一個巨大的冰窖，腳下冒著絲絲寒氣。

相離覺得冷，幻化出來的皮毛不是真的……她為射日神箭所傷，出乎意料地感受到了凍傷。皇宮很小，冰窖卻很大，三丈厚的堅冰成排堆砌，他們踏過階梯，一路向下，直達地下三層。

東風日驚奇地發現渾身毛皮的仙兔在瑟瑟發抖，不過傲痕那張比冰霜更加嚴寒的臉迫得他不能吐出半個字。

不就，他們終於面見了賴國皇帝，那個受盡萬千寵愛的宛妃……漢白玉堆砌的病床上躺著的女人，睡容安詳，仿佛保持著入睡前的最後一個笑顏。

皇帝比她糟糕太多了，臉色發青，眼窩深陷，呆楞地看向眼前的人，瞳孔放大，游離的眼神仿佛在看向莫名的遠處。

這也難怪，盡管身著狐裘，但在這嚴寒、沒有火爐的地下長久地停留，根本就不可能維持正常的臉色。

“東風日！不死藥！”皇帝冷冷吐出一句話，語音純熟，不知是究竟重覆了多少遍，轉瞬，他又道：“把不死藥拿來！不然，你們都要給我的愛妃陪葬！”

東風日屈膝拜倒：“屬下未能帶回不死藥，但有幸帶回一位仙人，希望他能……為宛妃一盡一己之力。”

“仙人……你……”皇帝轉眸看了傲痕一眼，他瞇著眼睛，似乎在認真打量傲痕。

但憑他那餓得發昏的眼睛如何能看清傲痕？

“好！只要你能救的了愛妃，我願意以給你半壁江山，如果你要，整壁江也妨？”

高將軍驚道：“聖上！”

“住口！江山又如何及得上愛妃重要。”皇帝突然拔高了語氣：“江山當然可以給你，但若你不能喚醒愛妃，我必治你死罪！剮刑！一刀一刀將你的肉割下來！唯有這樣方能洩我心頭之恨。”

東風日勸道：“聖上，青慎言！”

“你給我閉嘴！什麽無禮不無禮，這些禮教哪及得上愛妃的半個指甲！”

癡情的皇帝……

兔子狀相離不禁往漢白玉上看去，神目所及，死氣沈沈，沒有留下半點魂魄，東風日曾言宛妃不過是沈睡，但目下看來，卻已經是完完全全的一個死人。

難怪皇帝要找不死藥，若非起死回生的丹藥又怎會對一個死人有用？

要救她，恐怕真的只有不死藥。

“皇帝當真是癡情，此情此景令人惋惜，只不過……”傲痕直接道：“你要我救她，實在時晚矣。”

聞聲，皇帝一掃衰弱之色，咆哮道：“你說什麽？”

傲痕道：“若然未死，我還能施以援手，但她已經死了。”

“你胡說！宛妃只是沈睡罷了！騙子！你是個騙子！”皇帝渾身顫抖地喊道：“來人，將這個欺世盜名的瘋子給我拉出去剮成肉末！”

傲痕道：“人間的皇帝，你姑且聽我將話說完罷……若你聽完我的話，就不會再想令她死而覆生了。”

“你說什麽？”皇帝發出詛咒一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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