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離輕笑搖頭，她認為沒有這樣的美事。

名劍城主為人如何暫且不提，他這話說的確有幾分道理。不說別的，光是那黑劍的誕生方式已教人驚異，更妄論門主同雜役弟子鑄造的黑劍是同一般的品質……

這二者相離均是親眼所見，因此，即便劍木是上古神樹分支，也不得不教人懷疑。

伏無定曾引經據典對相離說過一句話：“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自臭也”，建木是神樹，但難保不會有壞人利用它做惡事，使它淪落。

或許……貳劍城未必像劍華面上說的那樣無辜？

相離杵著下巴，心中微泛愁思……這一思只教她難辨去路，一頭栽進正前方的磅礴雲中。

君不劍面露茫然，卻見相離從雲的那端沖了出來，依舊用不端不正的坐姿禦劍，甚至毫不在意地捋了捋額前碎發。

相離沖名劍城主道：“你的話有點道理，卻也不能斷言世上就沒有這樣的美事，據我所知，鑄造那種黑劍，極耗心血。”

名劍城主怒道：“你當我信口雌黃，胡說八道？我雖不知那劍木究竟是何來歷，可當日劍華得劍木之時，我亦在場。”

相離道：“聽你這語氣，那似乎不是什麽好地方。

“自然不是什麽好地方。”

說著，名劍城主向上方怒目圓瞪，高聲道：“戰場！凡間的戰場！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最後的結果是兩敗俱傷。乘勝追擊的將軍斬殺了最後一個仇敵後氣絕身亡。我記得那是個使斬馬刀的將軍，他死不瞑目，筆直地屹立在戰場上，雙眼流出血淚，劍木便生長在他身側。那時，劍木憑空塑成一柄斬馬刀……我絕不容忍這樣不祥之物留存於世，當即毀了，可後來我發現，劍華偷偷折了劍木的樹枝保留下來。”

相離喃喃：“……斬馬刀？”

這柄刀似乎是應時而生……難不成劍木收斂了將軍死前的怨氣同殺氣？

名劍城主道：“其後，劍華開始偷偷在名劍城培養劍木，那時我並不知他栽種劍木，只道他對鑄劍術極盡心力，門不出戶也算好事，然而，最後所成不過爾爾……第一柄白虹劍在試劍石上只斬一下便斷了，是最下品的貨色。再後來，他又成劍十餘柄，品質稂莠不齊。”

相離眉頭深鎖，斬馬刀尚能用將軍的殺伐之氣解釋，可名劍城的白虹劍要如何解釋？利用名劍城內歷久彌新的劍氣？

慢著！相離猛地反應過來，那白虹劍不是黑色的！

相離插話道：“你當日所見的斬馬刀是什麽顏色的？樹身如何？”

名劍城主嘴角下垂，顯然不滿相離打斷他的話，但他仍勉強道：“我記得那柄斬馬刀通體黑黃，劍木出刀前是黑黃色，出刀後通體血紅，便如那戰場上的鮮血一般。”

“原來如此。”相離點點頭，看來地方不同，劍木的顏色亦會隨之改變。

名劍城主姑且將前面的話接了下去：“劍華栽種劍木一事瞞了幾年，最終被我發現。他實在荒唐得很，竟信瘋了這妖木，在名劍城四處都種了幾棵，這東西光是看著就令人生厭，虧他做得出來。我姑且念著同門之誼，對他規勸教訓了一番，但他屢教不改，我便將這不肖弟子逐出劍門。”

相離勉強笑道：“我倒沒想到這件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覆雜許多。”

“這於劍門而言還不是最可恨的！”名劍城主咬牙切齒道：“劍華臨走時，還帶走好幾個劍門弟子，他們四處尋找適合栽種劍木的地方，眼下的貳劍城不過是無數貳劍城中的一個罷了，他們幾次周轉，才在近些年選了那塊荒蕪之地。然而，眾所周知，荒地上什麽也沒有，要如何生出那樣的黑劍。劍華絕對用了旁門左道！”

名劍城主言之鑿鑿，不容有假。

相離卻嘆道：“你要說的便是這些？”

名劍城主：“不錯。”

相離道：“我覺得你有些以偏概全，劍木在戰場上出現或許只是一個偶然，你也說了，它在名劍城能造就出白虹劍，你們名劍城不是戰場，荒地亦然，我曾經去過劍木林，那上面什麽也沒有。也許，這劍木是憑人的意志精力成劍，生成斬馬刀不過是恰巧吸收了將軍的殺意。”

名劍城主：“……”

相離繼續道：“城主也好，仙木林的長老也好，其實你們都看不出劍木或是黑劍上有任何妖魔之氣，對不對？然則，城主僅憑一些細枝末節便斷言它是妖木，實在言之尚早。”

名劍城主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

相離笑道：“即便真相不明，劍門仍同仙木林聯手宣戰貳劍城，實在是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名劍城主沈默片刻，忽然道：“此一戰必不可免，即使你這外人插手，也於事無補，”

相離嗤之以鼻：“城主以為光憑仙木林的樟仙人便足以成事？”

真不是相離要刻意嫌棄，實在是樟仙人太過膿包……

起初她還以為樟仙人是那日在夏雷澤遇上的白衣人，憂心忡忡，但後來，她感覺這兩個人絕不是同一個人。

樟仙人太弱了，弱得她不想出手。

名劍城主聽著相離笑聲，冷冷道：“我不知你究竟是哪路人，但一旦卷進這次紛爭就絕不會有好下場！”

相離道：“奉勸城主切莫過早斷言，起碼現在你在我手上，名劍城投鼠忌器。”

名劍城主不語，桀桀冷笑。

這笑聲只令相離後背發涼，毛骨悚然，她不禁想，莫非名劍城還留著什麽厲害的後招？

這時，追至相離身邊的君不劍道：“相……”

相離打斷他：“叫我師兄！”

君不劍頓了頓，無奈道：“……師姐。”

相離將乾坤袖收攏起來，隔斷傳向內部的聲音後，眼角瞥向君不劍：“師弟當真聰明，不用多說便知我是誰。”

君不劍無奈笑了笑：“我記得，師姐沒有答應門主的請求。”

相離哎了一聲：“不幫你的門主，可沒說不幫你，師弟，關於這個……”

君不劍心領神會：“我明白，這次來名劍城的只有我一個，沒有莫問相離。”

相離細細打量起君不劍的側臉，忽然道：“你要真是我師弟或許也不錯！”

察言觀色的能力比玉泉強了不止百倍。

君不劍暗暗搖頭，他可不想要這麽個師姐，相離為人處事的方式處處令他大開眼界。

驀地，君不劍道：“好了，你可以將名劍城主交給我了。”

“憑師弟的本事還不足以擒獲名劍城主。”相離想也不想，直接拒絕道：“因此，名劍城主不能交給你。”

君不劍頓感詫異。

相離道：“名劍城主在誰手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劍門以為他在誰手上。”

君不劍一點就通：“你說的是。”

只要劍門以為名劍城主在貳劍城就夠了，放在相離身上還有一個好處，他們想營救也所求無門。

相離收回目光，定睛瞧向前方浩瀚天空，她心中想的是：名劍城主絕不能交給劍華，這二人積怨頗深，劍華極有可能為了報覆一刀將前者殺了，那樣的話，這一戰只會打得更加熱鬧。

這時，劍木林上空，一人目光幽冷地瞧向下方。

賀南尋那清俊的臉上微微浮現出一點愁容，他有點不耐煩，下面的光景令他心生厭惡之情，貳劍城以木養劍的方法未免太過偏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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