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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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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書院的路上,我和馬文才一前一後的走著。

月明星稀,涼風習習,我倆都靜默無言。

今晚發生了太多事,心裏又覆雜得很,太多的東西需要我去慢慢梳理,不過理來理去都是一團亂。

我一邊想著一邊低頭走路,不巧就撞上了馬文才後背。我停下腳步,皺著眉揉揉撞疼的額頭,小聲抱怨道:“說停就停,怎麽也不知會我一聲?”

他道:“你那麽笨,又不認路,怕走丟了。”

所以,這是在等我?

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再這麽慢吞吞,明天也走不到書院。”

我樂顛顛地跑到他身邊,小心翼翼拉住他衣角,與他並排行走。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我跟他一起走夜路回書院了,仔細算算,除了他,我好像沒有跟其他人走過夜路呢!

突然就湧上一陣感慨,“文才兄,你相信緣分嗎?”

緣分,妙不可言啊!

他聞言,略思索了一陣,才道:“我只知道最重要的就是把握當下。”

不錯,這個家夥覺悟挺高的嘛!

“把握當下啊,那未來呢,你可曾想過?”

他道:“未來的事誰說得準,你沒事兒想那麽多幹嘛?”

我道:“可是如果我想留住明知道留不住的東西,那該怎麽辦?”

他道:“明知道留不住,那幹嘛還要留?”

我道:“有一句話叫‘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可聽過?”

他有些奇怪地看向我,“你想說什麽?”

我:“文才兄心裏就從來沒有過想要留住的人?”

他沈下眼眸,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停住了腳步,楞楞地盯著我看,我坦然地與他對視,心裏也正期待著他的答案。

他轉過頭,又恢覆了剛才的樣子,淡淡道:“當然有。”

我自然想要一探到底,“是誰?”

他避開我的目光,不作答。

哼,又這樣,一到關鍵時刻就不理我了。

我張開雙臂攔住了他的去路,“是我認識的人嗎?”

他看了我一眼,又要往另一邊走,我鍥而不舍地繼續擋住他的去路,繼而道:“進書院以來,除了梁山伯,文才兄你是最關心我的人,而且,你還知道我女扮男裝。你,是不是喜歡我,暗戀我?”

他仍是不敢看我,從我胳膊下面鉆了過去,我轉過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後領,深吸了口氣,沈聲道:“馬文才,我喜歡你。”

他身形一頓,站在那裏呆楞著,我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的臉,又十分認真地說了一遍,“馬文才,我喜歡你。雖然我不確定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是我可以確定,我喜歡你!”

他看著我,難得地笑了笑,又十分隨意地揉了揉我的狗頭,一張臉湊近我眼前,柔聲道:“我知道。”

………

就這樣?就這麽理所當然地接受啦?人家可是憋了好久好久才有勇氣說出這句話的,能不能給我一點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能不能稍微表示一下您老人家的震驚?啊?

說出了心裏潛藏許久的想法剛落下塊石頭又給我憋出一口老血,真是冤家,冤家啊。

他說完直接拉住我的手,再沒有什麽顧慮,“我說過,你是我的人。”

……

然後,我就這麽跟小媳婦似的被他牽著回了書院。

到山門前,我本以為大家都睡下了,書院裏本該寂寂無聲的,沒想到眼前卻是一片燈火輝煌,書院已然被裝扮一新,七夕節的氛圍也漫進了書院裏了。

聽見裏面人聲嘈雜,喜氣洋洋的,我自然地掙開馬文才的手,歡快地奔向了人群。

廣場上擺了桌椅,吃食,正中央還搭上了高臺,最上面是擺著香案的,供奉織女娘娘。師母端坐其上,她們正在舉辦乞巧大會吧!

我放慢了腳步,不敢影響她們。書院的一眾學子也都齊聚在這裏,圍觀這場盛會。

我剛尋到梁山伯的身影,正要前去入座。卻遇上了迎面而來的心蓮姑娘,她手裏捧著一個精致的雕花錦盒,笑意盈盈地向我走來。“心蓮姑娘,你…”

我的熱情問候還沒來得及說完,她就已經略過我走向了在我後面趕來的馬文才。

呃,我尷尬地收回剛舉起來的手,笑容僵在臉上。

“馬公子,你總算回來了。”馬文才停住腳步,應付了兩句,還是往我這邊看,那我,就看好戲嘍。

心蓮姑娘舉起她手中的盒子,“我在裏面寫了我的生辰八字,還有你的…”她說著便嬌羞地笑了起來,“我還正害怕你看不見我們乞巧,沒想到你剛剛好就趕到了。”

我調侃著插了一句,“文才兄,七夕佳節,辜負美人可是要被織女娘娘怪罪的喲。”

他沒好氣地瞪我,又隨便應付了幾句後,心蓮姑娘就被叫過去乞巧了,我也終於悄咪咪地入了座。

剛坐下,馬文才就把我旁邊的王藍田一把揪了起來,扔垃圾似的丟到了一邊。

嘖嘖嘖,霸道總裁的節奏嘛!

唉,反正我也管不著,安安心心地圍觀眾女乞巧就是了。不過屁股還沒坐熱就被銀心拖走了。

她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了後面的假山處,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小心謹慎地觀察有沒有人跟來。

“這…這是要幹嘛?”我看到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的香案,銀心道:“小姐,你是不是男裝久了,忘了自己也是女人啦?”

所以,這是要幹嘛?銀心見我還是一臉疑問,也不多言,塞了把香在我手裏,“乞巧啊,小姐你不怕得罪織女娘娘?”

我恍然大悟,有樣學樣地跟著她一拜,兩拜,三拜,上香。

從來不過乞巧節的我突然就要乞巧了,真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到現在也完全沒辦法代入古人的身份,原來自己一直都以圍觀者自居。

銀心拜完織女娘娘,又掏出兩個跟剛才心蓮姑娘那個差不多的錦盒,十分開心,邀功似的,“小姐你看,這個我也準備好了。”

這盒子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又是一項七夕節的傳統習俗?我試探著打開那盒子。

一看,阿西吧,一只大蜘蛛,還好沒有提前盲伸手進去搗鼓,底下還壓著一張紙,上面寫著:祝英臺,陽女…大概是生辰八字之類的東西。

銀心探頭看了看我的盒子,“小姐,你這裏面還少一樣東西哦。”

看她笑得那麽意味深長,我便欲伸手搶了她的盒子來看看,我這裏面到底少了什麽,卻被這丫頭堪堪躲過了,她護住盒子,義正言辭,“裏面的東西可是只有織女娘娘才能看的。”

說完繼續看著我笑道:“難道小姐就沒有心上人?”

心上人?什麽鬼?她道:“小姐,你忘了,我們女兒家乞巧的時候把心上人的名字同生辰八字一起放進錦盒裏,姻緣可以得到織女娘娘的保佑哦!”

這織女娘娘是兼職月老的嗎?這一晚上織女娘娘保佑姻緣,牽紅線的話就不絕於耳,她也是厲害了。

然而她和牛郎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餘力去管別人的姻緣呢。所以,這些也不過是人們美好的祈願罷了!

“銀心,筆墨伺候。”

銀心哆啦A夢似的不知從哪兒掏出了紙筆,我在上面洋洋灑灑地寫了幾個大字,折好放進了錦盒。銀心這才放心地放下她的錦盒,雙手合十閉上眼誠心禱告,我也跟著她閉上眼禱告。

這時,卻聽人腳步聲漸近,匆匆忙忙收了盒子,把香案隱在草叢裏,等會兒再來收拾吧。

我和銀心裝作無事往回走,才發現此人便是剛乞巧完了的陵姑娘。是她,那還好是白緊張一場,聽說剛才她穿針穿了最多,怎麽這會兒還悶悶不樂呢?

不知道她有沒有把陸輕羽的名字放進她的乞巧盒子裏。若是有情人,倒真的希望織女娘娘能保佑其終成眷屬。

我別了陵姑娘,剛要走出假山,就被馬文才一把拉住了,不知道他要幹嘛,我把蝴蝶燈和其他一些多餘的東西都交給了銀心,任馬文才拉著我走。

他把我帶到了假山上面,我倆互相倚靠著坐著。

此時乞巧已經結束,人也都散去了。廣場上只留下未拿走的燈和沒來得及拆掉的高臺,女眷們乞巧的錦盒也都一一擺放在香案上,接受織女的祝福。

我仰頭靠在馬文才背上,天上的星星不知什麽時候布滿了整個夜空,月亮倒隱去了光輝。

假山下面,陵姑娘,荀巨伯,蘭姑娘,梁山伯,陸輕羽都一一出現,眾人的聚會散了,人們各自的故事卻在繼續上演著。

這個時候,我再沒有閑心去理會旁人。於是我端正了坐姿,認真地看著對面的人,“文才兄,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他道:“你的問題那麽多,我怎麽知道是哪一個?”

這個家夥,明知故問。

我看了看一下子變得冷清了的廣場,嘆道:“這倒是真的驗證了那句‘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

他隨我的視線看去,無所謂地挑了挑眉,“人再多,再熱鬧,也不過是一場無聊的聚會,要散就隨它散,留不住,不留便是,我只要留住該留住的。”

我道:“可是有的東西,能留住也是那一時半刻,根本就沒有什麽是可以永遠留在身邊的吧。”

他不置可否,我心裏突然變得沈重起來,“文才兄,你答應我,以後,就算我們各奔前程,不得不分開,也要找機會常見面,好不好?”

他摟過我,堅定道:“不,我不要只是和你找機會常見面,我就是要把你永遠留在身邊。”

我無言地等著他的下文,便聽他道:“等學業完成,我就娶你回家。”“阿瀾,你可願嫁我?”

阿瀾,聽到這個名字我的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是啊,我不是祝英臺,我更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不屬於這裏,我真的可以就這樣沈淪在自己和馬文才的感情裏嗎?未來,會怎麽樣?我若是就這樣留在這裏,是對,還是錯?

我未作應答,自然地靠進他懷裏,又喃喃道:“所以,那個問題的答案是‘阿瀾’嗎?”

他摟緊了我,下巴磕在我的頭頂,柔聲道:“笨蛋,你自己猜猜看啊。”

切,又跟我賣關子。我離開他懷裏,托著下巴肆無忌憚地看著他星光下的臉,一邊花癡笑著。

久了,他終於轉過眼看我,“今晚的夜色這麽好,你不趕緊傷春悲秋一下,老盯著我做什麽?”

哈,明明是他自己不好意思了。不過,此情此景…我掏出游園得來的簫,他一見此物,臉色又沈了下去,“你還敢拿它在我面前晃?”

我瞇著眼笑言,“不過一只簫,你何必介懷,我是你的人,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見他沒有再反駁的意思,我拿好簫端正坐著,憑著記憶不太熟練地吹奏了一曲林海的《癡情冢》,有詞道:

眼裏柔情都是你

愛裏落花水飄零

夢裏牽手都是你

命裏糾結無處醒

今生君恩還不盡

願有來生化春泥

雁過無痕風有情

生死兩忘江湖裏

人前笑語花相映

人後哭泣倩誰聽

偏生愛的都是你

誰錯誰對本無憑

今生君恩還不盡

願有來生化春泥

雁過無痕風有情

生死兩忘江湖裏

今生君恩還不盡

願有來生化春泥

雁過無痕風有情

生死兩忘江湖裏

我吹完,他便道:“你也不是那麽一無是處。”

討打,我收了簫,作勢要撲倒他幹一架,一動身,別在腰間的錦盒就掉了下去,被他搶先一步奪了去,我道:“你可小心著點,裏面的東西是什麽你清楚嗎?”

他道:“不就是蜘蛛,生辰八字還有…”他未說完又看向我…

“餵,這些女人家的東西你怎麽這麽清楚?”

他道:“某個笨蛋不是也靠銀心提點才知道的嗎?餵,你到底是哪門子的女人啊?”

“要你管,你偷聽我和銀心說話啊…”

他道:“本公子光明正大,你看不見我有什麽辦法。”

歪理,我又作了一次掙紮,還是沒有奪回那盒子,他故意悠然地抖開那張紙。

雖然,大家心裏都清楚吧,但這樣當面打開還是讓人挺難為情的。

然而,他看完臉色卻陰了下去。

怎麽回事?我記得我沒有寫別人的名字呀。這個家夥,看到自己的名字不是應該很得意嗎?為什麽一副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

我湊近看了看,馬,馬統?!!

不會是剛才慌亂間和銀心拿錯了吧!

這次,我終於搶回了錦盒,把東西通通都塞了回去,“馬文才,突然想到有急事要辦,告辭。”

銀心這個死丫頭,竟然瞞著我跟馬統勾搭上了,真是猝不及防,更加猝不及防的是突然下起了雨,回到房間時全身都濕透了。

這突如其來的雨,是牛郎織女又要分離了嗎?

天上的仙人都不得圓滿,我們這些凡人更應該珍惜眼下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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