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正宇終於臉紅脖子粗了：“我怎麽沒能力養？你都是我養大的！你現在都在靠我養活，我怎麽沒能力養他？”

馮源一聽，徹底火了：“我怎麽靠你養了？我自己有工作，我自己能掙錢，怎麽是靠你養了？”

馮正宇冷笑了一聲：“你自己能掙錢？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住的房子是誰的？如果不是我，你今天能有房子住？整天就知道打游戲，竟然有臉說自己能掙錢！”

的確，在馮正宇看來，一家人都是靠他活著。

不管是梁婉玲、馮源、梁婉玲，還是窩窩，都是靠他活著。

如果不是他，一家人都過不好。

所以，一家人理所當然都應該聽他的，他才是一家之主，他才是老大！

對於馮正宇一手遮天的樣子，馮源自然是不滿意，他正要開口繼續和馮正宇爭個高低，卻被孟瑤給攔住了：“馮源，現在媽懷孕了，身體又不好，你就別再和爸吵下去了。一會兒我們進去，大家好好商量商量，達成一致意見之後再做決定。”

馮源憤憤不平地收了聲。

馮正宇白了馮源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麽。

窩窩搞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拉了拉孟瑤的衣袖，小聲問道：“媽媽，奶奶是不是懷了小寶寶？”

孟瑤點了點頭：“是的。”

窩窩一臉好奇地問道：“是叔叔還是姑姑？”

窩窩的問題，讓孟瑤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卻又笑不出來。

她頓了頓，回答道：“現在還不知道。”

窩窩似乎還想問點兒什麽，但是她看了看馮正宇和馮源一臉不悅的表情，卻識趣地收了聲。

※

一個小時以後，梁婉玲的病房內。

梁婉玲躺在病床上輸著營養液，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

馮正宇、馮源、孟瑤都坐在病床旁邊，個個神情嚴肅，像是在等待著一場談判。

窩窩好奇地看著梁婉玲手上紮著的管子，看著那營養液一點一點地從瓶子裏面滴出來。

她觀察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奶奶，那個是什麽？”

梁婉玲回答道：“是營養液。”

窩窩繼續好奇地看著那個神奇瓶子，思考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個是給你肚子裏的小寶寶吃的嗎？”

梁婉玲擡了擡嘴角，但是看了看馮源那一臉冷意，又沒笑出來：“是奶奶身體不好，需要營養，就只能輸液，知道嗎？”

窩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是沒過多久她又問了一個新問題：“奶奶不是說多吃東西就會有營養嗎？為什麽你不吃東西，要輸營養液呢？”

梁婉玲不厭其煩地回答道：“因為奶奶現在胃口不好，吃不了東西。”

窩窩不再說什麽了，周圍的氣氛又變得壓抑很沈悶起來。

還是先打破了這種沈默，他將頭轉向梁婉玲，問道：”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好，營養跟不上，懷孕對你的健康會有很大的影響，這個孩子你打算怎麽辦？”

馮源話裏的意思很很明顯，最好是終止妊娠。

梁婉玲嘆了一口氣，弱弱地回答道：“還能怎樣？現在懷都懷上了，只能是生。”

馮源馬上說道：“就你現在這身體狀況，如果一定要生的話可以。但是生下來之後，會出現很多問題，那個時候，到底誰來照顧你？”

梁婉玲還沒開口說話，馮正宇就搶著噴馮源：“誰照顧都不用你照顧！”

“我們不照顧難道你來照顧？”馮源立刻轉過頭來和馮正宇對峙。

以前，馮源是馮正宇和梁婉玲的唯一，他們將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了他。

馮源也覺得一切理所當然，畢竟他是家裏的獨子。

但是現在的情況即將發生變化，可能會有“第三者”突然出現將父母對他的愛分走一半，甚至是更多。

更何況現在父母年紀都大了，將來這個二胎弟弟或妹妹，也很可能成為他的負擔。

馮源正準備繼續說點兒什麽，卻突然看到梁婉玲哭了。

梁婉玲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眼巴巴地看著馮源，低聲說道：“馮源，現在這個孩子已經懷上了，而且也有四個多月了，如果不要對我的身體也影響很大......”

梁婉玲話還沒說完，馮源就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沒有說一定不要，我就是擔心你的身體。身體不好的情況下懷孕，影響很大。不單是你，你肚子裏的孩子也一樣，到時候萬一生出來會有個什麽問題，那怎麽辦？”

梁婉玲抹了一把眼淚，看了看孟瑤，又看了看馮源，繼續說道：“我之前營養不良，是因為孕吐。我估計再過一個多月孕吐就會減輕，到時候我的身體也就好了。孩子現在好好的，如果說真有什麽問題，那也等到以後做完檢查再說，好不好？”

梁婉玲的眼神中充滿了祈求。

馮源還想反駁，但是卻又沒有充分的理由。

就在大家再次沈默的時候，孟瑤終於開口了，她說道：“既然媽現在都懷上了，那不考慮終止妊娠。畢竟能懷上就不容易，算是一件喜事。至於以後養育的問題，大家一起努力，相信很多問題都能解決的。”

孟瑤話音未落，馮源就扭過頭，用一種極其詫異的眼神看著她。

孟瑤的反應，的確令馮源很吃驚。

一方面，他覺得孟瑤應該能想到梁婉玲生二胎的後果，會給他們帶來很多麻煩，這個麻煩孟瑤未必願意承擔；另一方面，窩窩還太小，如果家裏又多了一個孩子，以後家裏可真的要亂得一團糟了！

馮正宇也擡起了頭，他看孟瑤的眼神和馮源如出一轍。

在馮正宇看來，孟瑤雖然表面上不爭不搶，但是他始終覺得這個兒媳婦不好對付，不是好欺負的主兒。但是偏偏是這麽一個人，卻在今天主動站出來力挺他們，這確實讓他有點兒意外。

但是，馮源考慮的那些問題，孟瑤自然是考慮到了的，甚至，她考慮得更細致，更到位。

但是現在梁婉玲已經懷孕了，她能猜到梁婉玲和馮正宇早就知道有了二胎這件事的，之所以瞞到了現在，說明他們為了維護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已經做足了準備。現在即便是她和馮源再怎麽反對，他們都會想方設法將這個孩子生下來的，這樣的話，最終吃力不討好。

與其這樣，倒不如順其自然，讚同他們的意見。

梁婉玲的目光一直落在馮源的臉上，她繼續可憐巴巴地說道：“馮源，你放心，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們盡量不麻煩道你。我現在沒有上班，再過幾年，你爸也退休了，我們身體還不錯，能養大這個孩子。我和你爸算過了，現在有九年制義務教育，他生下來之後，十五歲之後除了吃點兒奶粉什麽的也不需要花什麽錢，等上了大學之後才要學費，我和你爸會想辦法先攢夠這部分的錢，不讓你們操心，好不好？”

梁婉玲本來是想勸馮源的，但是她的這番話聽得馮源心都疼了。

梁婉玲口口聲聲對他說，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但是現在看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肚子裏的這個孩子，連二十年後的事情都為他考慮好了。

馮源除了濃濃的醋意，更多的是傷心，他沒有看梁婉玲，冷冷地問道：“你們早就知道懷孕了對不對？”

梁婉玲和馮正宇互相看了看，都沒有作聲。

“你們一直在騙我，對不對？為了你們肚子裏的孩子騙我，你們覺得公平嗎？”馮源繼續問道，語氣很不好。

梁婉玲嘆了口氣，馮正宇發出了一聲很不和諧的咳嗽聲，像是在尋求支援。

孟瑤明白，馮源這樣和他們對抗下去，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於是站了起來，對馮源說道：“馮源，我們先回去吧，現在媽住院了，讓爸先請兩天假照顧她。等她身體好一點再出院，如果到時候情況不理想，我們也要適當地過來照顧照顧。”

孟瑤說吧，拉著窩窩手就走出了病房。

馮源雖然說了很多，但是仍然感覺自己還有一肚子的話沒說完，有一肚子的怨氣沒地方出。

但是現在面對梁婉玲和馮正宇，卻突然感覺自己已經和他們之間隔著一層冰冷的屏障，無法突破。

馮源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走開了。

回到家之後，馮源一直在生悶氣，就算窩窩和他玩兒，他都提不起精神來。

孟瑤則開始燉烏雞湯，當她將湯放燉盅裏燉上之後，走到了馮源的身邊，問道：“怎麽？還在生氣呢？”

馮源搖了搖頭，目光直直的：“不是生氣這麽簡單，這件事我不能輕易接受。”

馮源聲音不高，但是聲音裏卻帶著倔強。

孟瑤見狀，在馮源身邊坐了下來，說道：“馮源，其實這件事，由不得我們兩個來做主。他們的長輩，我們了晚輩，等媽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之後，和我們的同輩人。如果我們現在一味去反對，不單上了父母的心，將來媽肚子裏的孩子對我們也有意見。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嘗試去接受呢？”

馮源嘴上沒有說什麽，但是搖了搖頭。

孟瑤繼續說道：“其實咱媽懷二胎，我們也有責任。當然，最大的責任在於我，因為我沒生二胎，所以她就想著多生一個，給馮家開枝散葉。她年紀都這麽大了，懷孕是件很冒險的事情，這麽大的險她都願意去冒，你覺得你我反對，能阻止她嗎？”

“可是......可是他們也不能騙我啊！”馮源突然又火了。

孟瑤拍了拍馮源的手，道：“也不算欺騙，頂多是隱瞞。她瞞著我們，有他們的難處，就是怕我們不接受。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支持，他們肯定不會瞞著。算了，他們一輩子也不容易。我們現在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不要再去給他們添堵了。”

馮源仔細想了想，覺得孟瑤說得有道理。

但是，還是有很多現實的問題，需要面對。

過了一會兒，馮源說道：“孟瑤，如果我媽以後生了，孩子誰來照顧？我爸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窩窩長這麽大，他沒幫忙換過一次尿布，也沒幫她沖過一次奶。現在是窩窩大了，他才開始帶一帶，跟她玩兒。如果我爸不照顧，還能有誰？我媽的娘家人也絕對不會照顧的，我舅舅和二姨各自有自己的家，自己家也都有孩子，誰會來照顧她？我外公外婆年紀大了，不需要別人照顧已經謝天謝地了，也不可能照顧我媽。所以，只能是我們，到時候我們又上班，這真的是......”

馮源越說越覺得以後要面臨的問題太多，煩惱不已。

孟瑤心裏也煩，也會害怕。

但是這個時候，她不能跟著一起往壞處想，只能往好的方面說。

孟瑤理了理思緒，說道：“其實也沒什麽，我身邊也有人父母生二胎的，一開始都是嚇得不行，但是孩子生下來，那些預想中很可怕的問題也都解決了。現在有月嫂，也有鐘點工，等咱媽生了之後，月子裏請個月嫂照顧孩子，我到時候也請年假，幫著照顧一下。燉湯做飯我在行，照顧孩子我也有經驗，這都不是問題。”

“你照顧她？我只聽說過婆婆伺候媳婦月子的，沒聽過媳婦伺候婆婆月子的，這說出去就是一個笑話！”馮源仍然憤憤不平。

與此同時，孟瑤還發現，梁婉玲這一懷孕，馮源心中的天平徹底開始傾斜了，朝著她這一邊傾斜。

曾經，孟瑤多麽希望馮源能夠互不偏袒，公平公正。

但是，在孟瑤和梁婉玲之間出現問題的時候，馮源義無反顧地和梁婉玲站在了一起。

可是，今天一切徹底改變了。

改變這一狀況，只用了半天時間。

馮源的這種改變，孟瑤看得很清楚：馮源一直以來，就是想依靠自己的父母，住父母提供的房子，享受父母的愛，父母給了他絕對的安全感。

所以，父母是他的天。

而現在，梁婉玲懷孕了，他感覺到自己的那份安全感正在漸漸消失，覺得父母是不可信的，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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