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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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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忘記了時間的存在,微弱火把的光沒有盡頭地燃燒著。躺在已被自己體溫溫暖的大地上,許哲好想有個人來告訴自己,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用人界的時間計算,從被囚禁開始,已經過去了十天。可對於一天擁有四十八個小時的神界來說,這是多麽難熬的四百八十小時啊……

在關押的第五天時,許哲已經耗近了全身的力量,就是想繼續的轟擊幽冥之間結界壁都辦不到。

無法使用靈,意味著許哲無法用靈來補充那流失的體能。整整四百八十個小時裏,許哲顆米未進,即便一滴潤喉的水也沒有。手背上拳擊的傷口凝成了厚厚的暗紅血疤,現在的許哲和死人的差別只在於他還有一口氣而已。

折磨自己是件愚蠢的事情,可比起在這裏什麽也不能做,許哲大概更願意死去吧?

真的沒有料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本認為要麽死去,要麽阻止神下界的天真想法,現在卻什麽都沒有做到啊。

許哲想離開這裏,哪怕得不到神的信任,自己也要回到人間,回到吳倩的身邊,回到熟悉的世界。也許這也意味著自己什麽也改變不了,但至少……至少自己能保護朋友到最後一刻。

可惜幹涸的喉嚨連呼喊“救命”也辦不到了,疲憊的身體更是連抽搐一下手指都成為了奢望。為了節省體力,許哲一直閉合著雙眼,黑暗不會讓這孩子恐懼,因為他早已習慣看不見的世界。一切都是那麽的安靜,連半點腳步聲也沒有,真是安靜死去的好環境。

就在一片黑暗中,一點異樣的東西在發生的改變。

是白色的光,從好遠的地方射來,許哲甚至覺得光穿透過了自己虛弱的身體,因為那溫暖的感覺並不像是錯覺。

細胞好像被註進了活力,重新開始了新陳代謝。白色的光中,真的像在飛舞一樣,正面隨光而來的風吹過了耳邊,有忽忽的聲響,發梢都在隨風的舞動。

如果這是死前的光,許哲會認為自己死得很舒服啊……

沒有過多久,或者根本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許哲的腳接觸到了真實的大地,四周白色的光也在悄然的散去,剩下的是夕陽的紅。

“這是……”許哲驚訝的檢查著自己的身體,不管是觸摸還是嘗試控制,沒有半分虛假的感覺,真實到就像現實。

身邊那因夕陽而被染紅的天空,翠綠的大片草地,還有歡快打鬧的小孩與行走的路人,一切都不像制造出來的假象。但正因為如此,許哲才無法理解,畢竟自己的虛弱不證明腦袋也不好使,現在的自己明明就該在那該死的幽冥之間中茍延殘喘。

“我……我是神經錯亂了嗎?”許哲並不是沒去過死人的世界,所以知道這裏不是輪回的場所,有些茫然的原地嘆息著,摸不著頭腦。

“驚訝嗎?孩子……”突然,一個聲音如此地感嘆著,就在許哲身邊不過數米的木頭長椅上,一個人安詳的坐在那裏,輕輕拍著自己身邊空出來的位置,“過來吧,坐下我們聊聊……”

許哲不知道他是誰,卻永遠無法忘記他的臉,因為他竟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同樣的眼神,同樣的氣息,同樣的發梢,甚至手臂上同樣的文身印記。就是克隆也無法到如此真實的效果,真實到許哲甚至懷疑,到底哪一個才算真正的自己?

“如果你想了解自己心中的困惑,最好還是坐下和我聊聊,並不是所有人都擁有這樣的機會。”他在等待著,長椅之上的人凝視著遠方正落下的太陽,他擁有著和從前許哲一樣的暗淡表情,那種失去了一切,一無所有的空虛與孤獨的表情。

“別露出那種樣子的臉,真得很討厭啊!”許哲在顫抖,所有的迷惘與思考全停下了,剩下的只有憤怒。因為當看著面前人的模樣,許哲的心便會莫明的哀傷。

“是嗎?我以為用你的臉出現,你會有點親切感的?”淡淡的嘆息,長椅上的“許哲”笑了,不再去刻意模仿那過去的許哲。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可你應該是很厲害的家夥吧?”並不情願的坐在了另一個自己的身邊,許哲沒有好臉色給“自己”看,“居然能滲透進幽冥之間來找我,你的膽子夠大的,不怕帝釋天那家夥找你麻煩嗎?”

“噓,不要破壞這裏的氣氛,難道你認不出這裏是哪嗎?”單指豎於了嘴邊,假許哲似乎並沒有聽許哲說話,只是沈醉在這愜意的環境中。

“別扯些無聊的廢話,我只想問你……”話未說完,許哲停止了放肆的發言,因為目光被一些東西所吸引了。

吸引自己的是遠處寂靜的一座人工湖邊,一排隨風舞動的柳枝下,一群聚集的人。大多數的人似乎都在看什麽厲害的表演,有白胡的老者,也有不懂事的孩子,他們相當的有默契,全都一樣的安靜。

他們在看的是,一個少年正為一位的女孩畫著油畫。

他們,許哲同樣無法陌生的啊。正是八年前那個懵懂的自己,還有那個叫做雪兒的暗戀對象。

“怎麽可能?!”記憶的門就像被一記重錘敲開,許哲終於想起了一切。這裏正是自己第一次和雪兒約會的公園,自己答應了她的請求,為她畫了一幅自己最愛的油畫。

接著,數小時後,在那馬路上的告白後,雪兒為了自己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想起來了嗎?這裏是你的過去,是你人生發生轉變得地方。”身邊的人平靜的如同在述說著編造好的劇本,“因為你對雪兒的愛,你無法克制自己對她深愛的心情。也因為你愚蠢的告白,你將自己帶進了危險的車禍中。然後也因為對你的愛,或者是神故意安排的橋段,雪兒奮不顧身的救了你。接著,你開始能看見另一個世界的生靈,接著,你了解了三界,接著,為了尋找那個你深感愧疚的女孩,你走上的除魔的道路……看上去覆雜,意外百出的人生,只要認真地去整理一下,其實很容易發現一條單調的線。這便是你們喜歡稱為的因果循環,也就是‘天命’。”

“你……到底是誰?”許哲在顫抖,頭頂滿是冷汗,看著身邊“自己”的眼神都在恍惚。要是在這世界有什麽可以肯定的話,許哲只知道身邊的家夥絕對不是像神那麽渺小的存在。

“明明你的眼神已經在說你知道了我是誰,可你還是想聽我親口承認嗎?”那麽自然地前傾著身子,他用單手支撐著側臉,和那些站在那畫畫少年身邊的人一樣,靜靜看著那少年時代純真的許哲,“是啊,我便是‘天’,三界的造物主,也是安排你命運的家夥……”

“果然是你這混蛋!”就像遇見了水的純納,許哲咆哮地側身揮動起了堅實的拳頭,轟向了身邊人的腦袋。許哲有一萬個憎恨天的理由,有一萬個不打到他頭破血流無法息怒的原因。

就是身邊的家夥,用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卻給了自己如此悲慘的人生。

失去珍貴的東西,仿徨,被欺騙,被利用,成為神的工具,被九尾奪去了在乎的人,無辜的人為自己的私心死去,還有這樣,還有那樣……即便想訴苦也找不到人的悲痛經歷。

也只有面對給予自己這一切的天,許哲才能露出野獸般兇狠的眼。

“你覺得是我在折磨你嗎?許哲?還是覺得三界億萬生靈的命運真的操縱在我的手上?或者說讓你如此痛苦的,其實只是你自己而已?”

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在乎許哲憤怒的攻擊,天的從容是億萬年不變得東西,好像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讓這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情緒激蕩的了。

拳頭停在了天的側臉前,刮起的拳風吹亂了他的劉海,許哲並不是忘記了恨他的感覺,只是想在他半死不活前問明白一切。

“別他媽說些聽不懂的道理,在我殺了你前,把你的話翻譯成簡單的版本!”許哲是在威脅,才不管自己是不是面前的人創造出來的一件玩具。

“簡單的版本便是,我操縱的也許是命運,可我卻無法操縱生靈面對命運的‘選擇’。許哲,其實從頭到尾,你的悲慘全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也就是說,你自己希望這樣,覺得這樣更好而已。”天在嘆息,聲音好輕,帶著一絲的遺憾。

“你到底在說什麽蠢話?有人笨到想讓自己痛苦的活著嗎?!!!!”許哲是那麽的鄙視,仿佛在和可惡的臭蟲說話。

“是嗎?那麽你為什麽不向神妥協?這樣你也不至於被弄得狼狽不堪。或者是向九尾妥協,加入九尾的陣營,你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為什麽呢?”天像在思考,他緩緩眨動的雙眼,每一下就像過去了一百年那樣的漫長。

“那是因為這樣人類就他媽的要死完了!”許哲擁有如此選擇的理由。

“那麽你為什麽在乎他人的死亡?從什麽時候你開始了在乎他人的性命?”天的問題沒完沒了。

“因為……”許哲楞住了,說不出一句話來。

“明白點了嗎?你的命運根本沒有人在操縱的啊……我能安排的只是你遇到的‘問題’,然後做出‘回答’的便是你自己,還有你自己的心。‘問題’永遠都沒有錯,錯的只有‘回答’而已。”

重新坐直了身子,天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如果不想那麽的不幸,從一開始你只要不喜歡雪兒就好了,這樣你便能繼續普通的人類生活。也可以繼續保持默默地暗戀就好,這樣她也不會因為你的告白而死。或者放棄尋找她的念頭,這樣你就不會成為除魔師了。或者不要去愛上你的搭檔,這樣你也不會與九尾這最大的‘不幸’相遇了……明明擁有那麽多通向幸福的方法,可你卻總是在一個一個問題來到時,回答出了錯誤的答案。‘不幸’不是我賜予的,我可沒有那麽偉大的‘能力’,只是你覺得這樣最合適……你覺得現在的你才是你想要的你而已……許哲,你想因為自己‘錯誤的選擇’殺了我嗎?你是不是太幼稚了?”

天啊,那是高不可攀的地方,只能仰望。可當真正來到它的面前時,當你覺得你已經觸摸到它時,其實你依然站到遙遠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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