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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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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上懷疑那時怎麽會有記者,她目光一移,又看到了旁邊另一張簡直稱得上是溫情的照片。

是,溫情:春光大好,日頭大盛,入厝的黃道吉日裏,那本應來參加一場入遷儀式的男子正陪著美艷的女子逛名店,周遭是大好的春光,唯美動人,動人得……仿佛那日兩席等著他這主人歸來的賓客全都不是人!

再配上旁邊煽動情緒的文字:“正室外室烽火大燃,可顯然,阮東廷已經做出了選擇。據悉,阮家入遷當日,阮生阮太便在辦公室裏起了嚴重的爭執,婚姻危在旦夕……”

她握著報紙的手一顫,在二樓秀玉教育俊仔的聲音漸至一樓時,不著痕跡地,將那報紙扔進了垃圾筒。

其實也是多此一舉——他天天不回家,外頭的花邊新聞滿天飛,媽咪又怎麽會不知道?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她嫁入阮家的頭兩年,他一直一直地不回來,她一直一直地等在家裏。偶爾在午夜時分醒過來,摸到身旁冰涼的床位,夜半極朦朧卻也極清醒的腦神經總是問著她:陳恩靜,你這樣,又算是什麽呢?

是啊,又算是什麽呢?

入厝的第十天,他還是沒有回家,不過恩靜知道,很快,有些事就要到來了。

那是在這年的隆冬馬上就要過去時,因為一個本土品牌的新品發布會,久未歸家的阮東廷終於還是回來了。

“‘阮氏’董事長阮東廷今夜亦將攜夫人參加,這是繼何秋霜風波後,二人第一次相攜出現在公眾面前……”小報消息的描繪永遠比她的人生更出彩。

所以,有那麽多人仍在關註著她的一舉一動,怎能做出落魄的姿態?

阮東廷踏入房間時,在房門口站了許久。不,不是因為太久沒回來,而是乍踏入房,便看到房中美得教他窒息的女子。

這一晚,她放棄了原本已在名店訂好的黑色小禮服,改穿一襲正紅色的露肩長裙。那長裙是用龍鳳袍慣用的布料縫制而成的,典雅大方的款式,唯一的裝飾是裙角用金絲勾勒出的紫羅蘭,他最愛的紫羅蘭,一朵一朵,自裙角斜斜地往上延伸至心口。

細微的花骨花,金色的絲線,卻將一襲正紅色長裙襯得越發驚艷,以至於男子走到房門口,恰逢她轉過身來時,雙目一對,他楞住,站在了原地。

是,那是好久沒見的阮東廷。

十天前自己在他辦公室裏哭訴的場景清清楚楚地躍入恩靜腦海——“阮東廷,你怎麽這樣?你怎麽這樣啊?”

可波濤洶湧的情緒此時全被裹進了這襲紅色長禮裙裏。她見到他,竟只是一笑:“還以為你會遲到。”

聲音裏一點兒哀怨也沒有,真的,一點點都沒有。她只是含著笑拿著包,朝他走過來。

四寸高跟鞋被她駕駛得穩穩當當,穩穩當當地來到這男子面前:“我已經準備好了。”

如同出水芙蓉,嬌艷而甜美,帶著紅色本身傳達的喜意。

他微微笑了下:“很美。”

從頭到腳的紅,連鞋也是紅。她說:“是不是你也和外面的人一樣以為,今晚的我會穿成一身黑呢?”

那樣落寞的顏色,也不是沒在他腦海裏閃過的。此時阮東廷卻只是牽起她的手,不做正面回答:“可這顏色的確和你很相配。”

可不是?稍後的會場上,那麽多鎂光燈全都對著她,不穿慘淡的白不穿落寞的黑,這喜好冷色調的女子頭一回在公眾場合穿大紅,竟也能穿出時尚雜志裏的味道。

可當然,驚艷了一番後,眾人最感興趣的還是八卦新聞。所以發布會一結束,無數記者的鏡頭便和話筒一同擠到這對夫婦面前。別人一問一答裏全是對發布會的感想,可偏偏,纏在他們身邊的記者問的卻是:“有傳言說阮生阮太的婚姻危在旦夕……”

不客氣的問話讓阮東廷瞬間黑臉,反正他脾氣不好全世界都知道,那記者倒也不覺得自己特別得罪了他,反而再接再厲:“如果傳言有假,阮先生是否準備做點什麽,讓謠言不擊自破呢?”

“是啊是啊!”另一個白目的記者也嘖嘖符合。

更過分的是下一個:“如果阮生阮太的婚姻沒觸礁,那今年怎麽沒聽說阮先生在準備阮太的生日宴呢?”

可這最過分的問題,卻也最令他當頭一棒——生日?

驀地,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子。只是舉首擡眉間,眾人卻也都知道了——是的,阮先生已經完全忘了太太的生日!

農歷十二月三十——見鬼了今天是幾號?農歷十二月二十九!

可身旁女子卻淺淺地漾開了笑,不著痕跡地挽緊了他陡然僵硬的手臂:“怎麽會沒有呢?要不是阮先生精心準備了這一份好禮,憑我的審美品味,今日也不可能以一身紅出場了。”

“難道說……這襲紅裙就是阮生送給阮太的生日禮物?”

她微微笑,落落大方得看不出一絲撒謊的痕跡。

自然還是有人不相信的,可無所謂了,至少,她已經替他鋪了一條下臺的路。

這晚回家的車途尤其漫長,從香港島駛往九龍半島,車子幾乎泅游過一整個城市。霓虹落在車窗上,被一條條蜿蜒的雨水分離得落寞而朦朧,她突然開口:“下雨了呢。”他卻也同時打破了沈默:“這是第幾次你替我在記者面前撒謊了?”

曾幾何時他才說“你撒謊的能力簡直和廚藝一樣糟”,可細細想來,其實,也不是的。結婚這麽多年了,有那麽多次,面對無數閃耀的鎂光燈,她總能端莊又自然地替他杜撰出子虛烏有的行徑。

恩靜依舊看著那條條落寞的雨註,聲音仿佛是愉悅的:“你這麽問,是良心發現了、想報答我嗎?”

玻璃窗上映出的男子正看著她,目光深深的,沈沈的。

恩靜轉過臉來:“如果想報答我,那就送我一份真正的生日禮物吧?”

“禮物?”

她就像是心血來潮,清澈的大眼裏陡然燃起了某種歡愉。轉頭吩咐開車的阿忠:“你先回去吧,把我們放在前面的巴士站就好。”

“什麽?”阿忠錯愕的聲音和阮生瞪大的眼同時進入她的感官裏。

恩靜笑吟吟:“陪我坐一次巴士好不好?就當作生日禮物。”

就像是沒有十天前的爭吵,就像是沒有這幾十天以來的冷落,就像是時光大幅度地將所有齟齬都一跨而過,她拉著他的手,二十分鐘後,在雙層巴士的頂層,尋到了最靠近車頭的座位。

溫婉纖細的女子拉著她冷峻的先生,好一個溫馨的場面。

汽車繞著城市外沿慢慢地走,因為坐得高,那麽輕易地,就能看清整個城市的面貌:璀璨的燈火,喧嘩的車輛,不息的人潮,這城市怎麽會有黑夜呢?連午夜都剔透明亮得不輸給白晝。她看著看著,突然間,輕輕將腦袋靠到阮東廷肩頭:“你知道嗎,其實剛嫁過來的那一年,我好想讓你帶我把整個香港都走一遍,就坐在雙層巴士上,像現在這樣。”

幽幽發香沁入他鼻息,恍惚間竟讓人以為,又回到了關系最好的那一些時日。

阮東廷頭一低,也順勢將下巴抵到她發上:“那怎麽不說?”

低啞嗓音,溫存如同每一對世間愛侶。

“因為那時好怕你啊,所以有什麽事都憋著不敢說,憋到最後,連自己也忘了。”

他笑:“那現在呢,還怕我嗎?”

“怕啊!你總是那麽兇,誰不怕你啊?”

她突然轉過頭,柔軟的雙臂突兀卻又那麽自然地,纏上了他脖子。

阮東廷一楞。

在他面前,她似乎還不曾有過這麽嬌憨的姿態吧?不像世界上任何一個正常的妻子,她甚至都不曾在他面前撒過嬌。

可今晚,似乎不一樣了。

只是她的表情看上去那麽自然,自然而愉悅地:“我們今晚就一輛巴士一輛巴士地換,把香港逛一遍,好不好?”

可事實上,換到了第三輛巴士,恩靜就已經抗不住困意,趴在他肩頭睡過去了。

巴士上乘客分分鐘在減少,可窗外耀進的霓虹卻絢爛依舊,透過玻璃,躍在女子白凈的臉上。

為什麽這一張臉,連入睡時看上去都那麽憂郁?他想著,長指慢慢游移在她的臉孔上,從眉間,到鼻尖,到她微微張開的檀口,終於,在時鐘滴滴答答地走到十二點時,英俊的面孔和手指一同落到了她耳畔:“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祝你快樂,這溫婉聰慧的女子,明明,你值得這世上最豐盛的快樂啊。

可你沒有。

你沒有得到。

巴士顛簸了一下,顛醒了原本就睡不踏實的女子,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到站了嗎?還是我睡過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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