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創造了怎樣的怪物啊。

羅傑看著下方，炙熱的熔巖裏，體型龐大的怪物成沈重的呼吸。火星不斷從他的口鼻之中噴出，沈重的心跳與周圍的空氣不斷共鳴。

羅傑能夠看到，這怪物的血液之中流淌著的根本不是血液，而是純粹的能量，液化的能量。並非武力，並非魔力，而是一種介於魔力與武力之間的東西。遠比魔力更加於具有毀滅性，遠比武力更加具有破壞力。

羅傑還能夠看到，它的每次呼吸都會使周圍的能量不斷激蕩，跟隨著它的呼吸，武力與魔力不斷變化，如同聽從主人命令的奴隸。

本能的厭惡。

這是羅傑對這怪物的第一感覺。

在此之前，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面對任何怪物的生物，甚至是被改造而成的怪物，他都從未有過這樣的厭惡感。這並非是美感上的厭惡，因為這個怪物的身體無論從生物結構，還是從外表來看，都有一種特別的力量之美。也並非是來自於對他所做事情的不齒，盡管羅傑認為他所做的事情極為惡心，但是他依然並不對此感到任何的糾結。

他只是在厭惡，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這種厭惡從他第一次看到希德的時候便開始了，只是那個時候羅傑將這種厭惡歸結於他是暗族的緣故。但是當羅傑遇到這個暗族的老人，傾聽他的講述，羅傑才發現，原來自己對於暗族的厭惡並不是那麽嚴重，甚至他還有些同情這個老人。

可是，當他看到希德，這個真正的希德。他卻發現，這種厭惡之情越發的濃重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敵人，以至於他忘記了這個世界的規則。人類是所有接受我們影響的生物之中，最具有潛力的物種之一。他以為他可以憑借自己些許的力量讓你臣服，這是他犯下的最致命的錯誤。他付出了代價，他不得不會掉自己大部分的靈魂，以換取自由。現在的他正在依靠地熱的能量恢覆，當他完全恢覆之後，他將會帶著它覆仇的怒火，找到你，與你決一死戰。而你，將沒有任何機會獲得勝利。”老人表情極為黯淡，仿佛羅傑才是站在他一邊的。可現在的問題是，羅傑尋找暗族，是來找麻煩的，而並不是來結交朋友的。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為什麽選擇是我，你應該知道，我並不喜歡你們，在此之前，我甚至計劃將你們從這個世界之中抹去。”羅傑的話極為直白，甚至非常不禮貌，但是他想不通，在他的腦海之中，人類只有兩種：敵人，或者不是敵人。這兩者之間的關系也許會法神轉變，但絕對不是這樣。相信，如果有人來到自己家，將自己的建築砸出很多窟窿來，羅傑一定會和他拼命。但是這位老人竟然以德報怨，這算什麽？高潔的人格？耀眼的心靈？

“並沒有選擇任何人。”老人說，終於，他擡起頭來，直視羅傑。這幾乎是他第一次直視羅傑。羅傑能夠看到，老人雖然看上去年歲老邁，但是他依然有一雙極為清澈的雙眼，這雙眼睛之中始終帶有一股淡淡的哀傷。“我們沒有選擇，或者說，我們沒有辦法選擇。你是我們的敵人，而你也是唯一一個找到我們的人。你的智慧遠遠超過人類，你懂得很多這個世界人類所不掌握的知識。我無意探究你這些知識從何而來，但是我想，如果是你的話。也許，你會有辦法，終結我們悲劇的永生。”

“終結？你是說——”

老人來到平臺邊，望著下方熔巖之中沈浮的巨大生物，“隨著時間的流動，到現在，我們終於明白。我們留在這裏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我們將那至高偉大之命令解讀到了錯誤的方向，我們已經無法繼續完成我們的使命，我們背叛我們的信仰。”

“可是，現在的我們已經無法憑借自己的雙手來結束這一切，因為事情早已脫離我們的控制執行外。希德的存在讓一切都亂的方向，他並非那至高偉大親自創造的生命，卻被我們賦予了超過他自身責任能夠承擔的力量。他用他那那無窮的力量將我們變成了現在這般可悲的樣子，我們所有人的靈魂全部都被束縛在他的靈魂之中，他不死，我們也不會死。現在，我們已經失去了所有，唯獨期盼，能夠有一個人，能夠尋找到辦法，結束這一切。”

隨著老人的話，走廊之中陸續走來了十一個人。他們都如同這位老人一般，形容槁枯，膚色蒼白，額頭中央鑲嵌著一枚灰色的晶體。而同樣的，他們的眼中帶著濃濃的哀傷。

“結束這一切，結束我們的生命。”

這算什麽。

羅傑笑了，並且笑的莫名其妙。一群人突然來到別人的世界，並且將這個世界攪合的天翻地覆，然後發現玩大了，無法收場了。便要想辦法自殺，並且將爛攤子留給別人？

想的美！

“我幫不了你們。”羅傑果斷拒絕了他們。

“為什麽！你應該知道，你是我們的敵人！殺死我們，這便是你一開始想要做的事情！而現在我們全部都在這裏，我們沒有任何抵抗，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殺死我們，將我們的靈魂水晶插入希德的身體之中，我們便會煙消雲散！而你的敵人也僅僅只有希德一個人！這是如此簡單的事情！”

“可那是你們自己的事。”羅傑說。“我很同情你們，但是如果你們以為當你們做出無可挽回的事情，便想以一死了之來結束，那就大錯特錯了。”

“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我們已經無法完成使命，我們以無顏面對至高偉大的詢問。如果有可能，我們早已死去，只是現在，即便是死亡，也是一種奢侈。”

“如果說到選擇，為何不讓我們做另外一道選擇題？”羅傑眉頭緊皺。“既然你們能夠制造出希德，那麽也應該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裏，如果你們想死，就請幫我找到他的弱點，沒有了他的束縛，你們隨時可以去死，這樣多好。”

羅傑感覺自己說的話有些詭異，他在談論關於死亡之類事情的事情，但是他卻如此輕易的幫人尋找到死亡的方式。

這個世界怎麽了，瘋了麽？

“不，沒有可能，你不可能戰勝他，他是不滅的。如果你將它斷肢，它的斷肢將會成長為一個新的個體。如果你將他切碎，那麽每一個肉塊都會重生為一個一個獨立的希德。即便你將他燒成灰燼，他依然能夠從虛空之中重生，他將會變的更加強大。即便你能夠一次次的消滅掉他，可是最終，他將會超越你，你將無法在他的面前立足，而當你死去，這個世界也許將再也不會有人能夠對付他。”老人極為悲觀的為羅傑講述了這個事實。

“你們有如此的實力，卻為什麽不能制造一個更強大的，遠遠超過希德的生物，讓他們兩個人去打就好了。”這才是羅傑最不明白的一點。既然希德是這些人手中的產物，那麽即便他們無法制造一個超越希德的怪物，他們也應該能夠制造出一個足以媲美希德一樣強大的生物才對。

“是的，你說的很正確。而且，我們也確實這樣做了。我們趁著希德外出的時候，秘密的制造一個新的生命。他擁有希德的全部能力，甚至外形也與希德完全一致。我們一度認為這是我們的希望，但是，他最終發了瘋，並且決定終結自我生命。我們認為他只是受到了他善良心地的影響，他對自己的使命產生了動搖。但是，我們並沒有放棄。我們很快便開始了下一個計劃，我們決定制造一個能夠毀滅一切的終極生物。但是我們的計劃僅僅只進行到了一半，便被希德發現了。不得已，我們只能告訴希德，我們制造的是一個新的邪神，是送給希德的禮物，以換取希德的歡欣。”

“然後呢？”

“希德將那還沒有完成調制的生物進行了粗暴的改造，用他自己的血液。結果那怪物發生了暴走，即便希德用盡自己的力量也無法擊敗它。於是，希德將這怪物抓到了龍族的地盤上。正如所有希德血液影響變異出來的怪物一樣，那支怪物也畏懼寒冷。它被龍族永遠囚禁在極寒的海底，至今我們早已無法感應到它的存在了。”

原來如此，原來龍族所遇到了超級邪神，那個殺死了自己父母的超級怪物竟然是為了對付希德而專門制造的，羅傑終於將這個故事的脈絡理清了。

“那麽，為什麽你們不趁著這次機會重新制造一個更加強大的生物？”

“這是一個機會，因為希德需要用至少三個月的時間來回覆他的靈魂之傷。可是，我們已經無能為力。重新制造一個新的生物，我們不僅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靈魂，更需要無數的資源。可是現在，我們這裏什麽都沒有。希德將所有的設備全部隱藏起來，我相信他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舉動，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及機會。”

好吧，好吧。這群可憐的人如此的命運多舛，如此的運氣不好，即便連羅傑也不得不感慨這些人肯定是違背自然的事情做多了，結果遭到了宇宙的報覆。不過，他卻得到了一個有用的消息。

如果有可能的話，羅傑在試煉空間之中得到的那枚灰色的水晶，應該便是那發了瘋的怪物所有。老人曾經說過，他的樣子與希德類似，而那個人的遺言之中也曾經有所謂的掰斷雙角，然後才獲得了真正的死亡。

“等一下，希德的雙角對它來說有任何特殊的意義麽？”羅傑突然意識到，如果他們一樣的話，那麽至雙角的作用應該是一致的。

“你怎麽會知道？”老人臉上露出疑惑，但是隨即他又搖搖頭。“是的，他的雙角對於他來說意義重大。但是對我們來說卻沒有任何的意義，因為那雙角完全是為了仿照我們原本的身體而附加在他們頭山的，憑借這雙角，他便能夠時刻匯聚到更大的力量。一旦掰斷雙角，他便會立刻陷入到無法獲得力量的狀態，但是他的角還會迅速重生，而只要你殺死他，那麽當他重生之後，雙角還將會存在。”

“所有能夠想到的辦法，我們全部都想過了，我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老人沈默了，站在前方的所有人都沈默了。沈重的呼吸聲以及心跳聲成為這炙熱空間之中唯一的旋律，羅傑站在平臺前，至上而下的看著那巨大的生物。

這是一個好機會，但是現在殺死他，也只是讓他重生而已。

他怎麽可能會不斷的重生呢？還有憑空重生？這是什麽道理？

不，這完全沒有道理！

羅傑相信老人所說的話，即便將希德切成塊，每一塊也將會成長為一個新的希德。劣化自我繁殖是可能存在的，但是羅傑不信任何生物能夠憑空重生。

在詳細詢問老人之下，羅傑搞清楚了希德脫離翠鳥城的方式。那麽，希德會不會也采取這樣的方式，將分身隱藏於不同的世界，當一個分身死亡，另外一個分身就會覆活呢？這個問題立刻得到了老人們的否定。

因為希德的身體部分雖然能夠制造分身，但是那些分身的生命力極為低下，沒有靈魂的控制很快便會死亡，絕對沒有任何可能。

但是羅傑不信。

因為羅傑知道有一個地方能夠凍結住時間的流逝。

武魂空間。

但是羅傑沒有繼續詢問下去。他雖然羅傑這些老人那裏獲得了足夠的故事，可是羅傑依然對這些故事有所保留。他相信這些故事是真的；他相信希德將無法被輕易毀滅；他也相信這些老人一心求死。可是他並不認為事情應該朝著老人們所說的方向發展。

他還有很多的辦法沒有試驗過。

他不會幫助這些老人收拾爛攤子，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羅傑決定離開。

在平臺通往地面的過程之中，老人們試圖繼續說服羅傑，同時他們許諾給羅傑極多的好處，甚至包括那個虛無縹緲的之高偉大的祝福。羅傑不知道那祝福到底有什麽作用，老人們信誓旦旦的說，一旦有了那個祝福，這個宇宙之中各個角落可以任其遨游。

聽上去與大眼怪口中的邪神類似。

“對了，翠鳥城的那些大眼怪們，他們是邪神的追隨者，你們認識它們所謂的邪神麽？”羅傑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幾個老人面面相覷，所有人都搖頭。“這個宇宙之中，被稱為邪神的數之不盡。即便是在這個世界上，也有無數的生物被稱作邪神，我們無法知曉它們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好吧，好吧。你們不知道，我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回到地面，羅傑滿是海腥味的空氣讓羅傑的精神一振。地下壓抑的空間，壓抑的故事，還有渺茫的戰鬥前景，讓羅傑感覺似乎要窒息一般。換了一個環境，至少感覺上比之前舒服多了。

十二個老人站在羅傑面前，他們的臉上充滿了沮喪。可是他們不能阻止羅傑離去，因為羅傑說的沒錯，他們自己做出的事情，沒人能夠幫助他們打掃。

巨大的高塔之中，紅色與藍色的雙螺旋正在有節奏的明暗交替，羅傑現在終於知道，這明暗交替的規律完全與地下的希德呼吸規律一致。那強大的生物已經足以影響到這個世界的一切，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是他將武力和魔力送到了人類的手中。

可惜，他想要拿回去卻是不可能的了。

突然突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加入將這座高塔毀掉，會發生什麽？希德暴跳如雷？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崩潰？

好吧，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羅傑翻身躍入海中，並且直朝下放潛入。周邊的幾座海島並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們全部都是火山熔巖噴發的產物。制造這海島，看上去像是打穿地殼，引導熔巖噴出，並且最終形成島嶼。如此高端，羅傑曾經連想都不敢想。

但是現在。

羅傑在海底握緊拳頭，他拳周的水劇烈沸騰起來。

羅傑在附近尋找到一條海溝，並且沿著海溝不斷前進，然後又找到另外一條海溝，他精確的記下海溝的位置形狀。一路上，他不斷將海底的地形地貌全部記在心中。他不時的出水換氣，然後立刻潛入海底，他必須在茫茫大海之中尋找到足夠的標識以幫胡自己確認位置。

他一直這樣做，一直這樣做，一直到他來到了大陸岸邊。此時他才發現，他竟然來到了一座著名的海港城市外圍。

進進出出的商船和漁船，岸邊的人們在高聲討價還價。水手將貨物從船上扔下，工人扛著箱子向倉庫的位置走。

如果人們知道了天空城是如此荒蕪的話，白癡才會喜歡留在那裏。不過，從天空城失去了使者開始，也許天空城真的會很快走向衰亡吧？

羅傑躺在海面上遠遠看著，卻並不靠近。那些人在自由自在的，也許勞累，也許奔波。但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充實，而且充滿了生命力。

還有一個小時，羅傑聯盟的城市群將會飄至指定位置。

至少現在，讓我清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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