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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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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進並沒有受過技擊方面的訓練。封閉了視覺,當即陷入極其不利的境地。他第一個反應是用地遁術轉移到別的地方,卻感應不到任何土元力。他再不遲疑,身形如煙花旗艦般向上空升去。

“一石激起千重浪!”在快速的吟唱聲中,一道紅光從韓進口中飛出。只是紅光剛剛出現,閃爍的光芒便全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走。飛劍隱入一片虛無之中,和韓進的青芒一樣,只能感應到飛劍的存在,卻捕抓不到飛劍的影像。

不止是韓進失去了視覺,紮古內德也一樣。不過這是他的結界,雖然看不到韓進,但他能清晰地確認出韓進的位置!

紮古內德的身體向下一縮,猶如一張被拉伸到極致的彎弓,接著像一道閃電般射了出去,急追空中的韓進。這個時候,他心中略有一點點遺憾,本以為韓進會再次釋放那種光明魔法來破解這片濃到了極致的黑暗,誰知道韓進立即選擇了避讓。高手相爭,本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的。如果韓進把時間用在凈光咒上,哪怕僅僅是半秒鐘,他的處境都會變得更加危急。

以前的韓進確實有些幼稚,但他不笨,一點都不笨。兩年來的出生入死,快速成長的不僅僅是實力!從第一次來到地下城算起,他釋放凈光咒,先後數次瓦解了紮古內德的黑暗魔法,他不相信紮古內德還會做無用功。而且他第一次感應到波動如此劇烈的黑暗魔法,所謂避實就虛,他在電光石火之間已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一道白光在深邃的黑暗中一閃而沒,隨後韓進釋放出的飛劍便炸開了,化作無數劍影,風雷之聲大作,那一道道劍影如雨點般向四面八方射去。

紮古內德釋放的黑暗穹頂突然瘋狂扭曲起來,每一支劍影命中,都會在黑暗穹頂上形成一條尖尖的突刺。只在轉眼間,原本平滑的黑暗穹頂已變成一只長滿無數針刺的海蒺藜。

隨著實力的提升,韓進的絕技足以在數百米之內造成巨大破壞,現在萬千道劍影卻全部被黑暗穹頂封閉在裏面,攻擊面積被強行縮小好幾倍,而黑暗穹頂所承受的破壞力自然要大上幾倍。

紮古內德繼續向空中飛射,接踵而至的劍影在他身上劃出一條條血痕,猩紅色的茸毛四處飄飛。但他什麽都顧不上了,強行在劍海中沖出一條路。因為他清楚自己已釋放出全部戰鬥力,如果今天還是殺不了韓進,以後更無機會。韓進可以隨時撤走,他不行,這一戰是他的最後一戰,也是決定他生死存亡的一戰!

終於,黑暗穹頂承受不住難以想像的破壞力,轟的一聲炸開了。韓進只覺眼前一亮,周圍飛速變化的景象紛紛撲入他的視野。

此刻的阿爾奎特距離戰圈尚在百米開外,見自己已經來不及展開突襲,他立即張開嘴,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一道肉眼無法察覺的聲波瞬間掠過戰場。

紮古內德見阿爾奎特插手屬於自己的決戰,先是一怒,接著又是一喜。能成為領主,不管他們的個性存在著怎麽樣的區別,首先,他們肯定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守護戰士的尊嚴,焉或是想方設法活下去,在這兩者間做出選擇似乎並不困難。

見韓進的視線和身體都有些僵硬,紮古內德信心大增。右爪帶起一片尖嘯聲,強行撕破空氣,直抓向韓進的喉嚨。

僅僅是瞬間,韓進的雙眼便恢覆了澄明,但這對紮古內德來說,已經足夠了!

韓進這才發現紮古內德那只近在咫尺的巨爪,釋放縮地咒已然來不及,而紮古內德終於如願地看到韓進眼中流露出驚恐交加的神色。

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韓進也只能硬拼了。他左手一翻,打出一團白炙色的火焰,右手劍指一引,青芒由下而上,斬向紮古內德的胸腹。

紮古內德露出獰笑,向旁一偏頭,避開那團白炙色的火焰,右爪繼續貼近韓進的咽喉。至於那道青芒,紮古內德一點不在乎。因為他完全可以搶先一步擊殺韓進,而失去了主人的魔法道具,不可能發揮出什麽威力。

轟的一聲,紮古內德的巨爪不止刺穿了目標,甚至是把整個脖頸切斷。而韓進的身體卻陡然變成一團團飛濺的沙石,那道本應失去威力的青芒,卻化作一柄長達二十餘米的巨劍,裹挾著萬鈞之力,劈在紮古內德的胸腹間。

雖然已變形為一匹巨狼,但與韓進的飛劍相比,紮古內德的身形還是小得可憐。如果說韓進的飛劍是一只巨大的蒼蠅拍,那紮古內德就是一只蒼蠅!

血光飛濺,紮古內德身形被轟得斜刺裏飛了出去,在淒厲的慘號聲中,劃出一條悲痛而絕望的拋物線,直飛出七、八十米開外,砸落在地上。

地下城變得鴉雀無聲,就連阿爾奎特也被驚呆了。他無法理解,本來紮古內德和韓進拼得不相上下,他從旁插手,應該穩占上風才對,誰知眨眼間紮古內德就被打敗了,甚至是生死不知。而本應被擊殺的韓進卻憑空出現在另一個地方,神色安靜而恬淡,好似剛才發生的所有一切都與他無關。

在無數道目光中,紮古內德一點點掙紮著爬了起來。他的身體、他的眼神都變得異常狼狽。強行突破排排劍浪,他的身上留下無數深淺不一的傷口,但那不過是纖芥之疾,不足為慮。而韓進全力釋放的一劍,幾乎當場把他斬殺。他的腹部上,有一條極深極長的傷口,幾乎橫跨整個腹部,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裏面的臟器。

“你太緊張了,紮古內德。實際上我覺得……我剛才的表演有些做作,你應該會警覺的。”韓進淡淡地說道,“沒想到,你表現得這麽天真。”

紮古內德慢慢擡起頭,看向遠方的韓進。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那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發自靈魂深處的絕望!以前不管遇到什麽樣的敵人,他都有信心與命運抗爭,但遇到韓進之後,他屢屢遭挫。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先後被韓進所殺,韓進打上門來,搶了他的神器、差點毀掉他的地下城,現在,他自以為必殺的一擊,轉眼卻換成是他自己落入圈套!

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疲憊感、無力感牢牢攥住了紮古內德的心,就算他還有力量去戰鬥,卻沒有任何鬥志了。

“阿爾奎特,你在等什麽?等我過去?”韓進的視線轉到了阿爾奎特身上,嘴角露出輕蔑的笑意。他對阿爾奎特的態度,顯得有些過於苛刻了,但他有自己的原因。知道阿爾奎特很久以前就達到了十二階頂峰,在他的心目中,阿爾奎特身上籠罩著許多光環,力量、睿智、尊嚴等等,誰知阿爾奎特的表現很讓人失望。首先,阿爾奎特的氣度就不行。見到自己的敵手逃走,竟然在那裏破口大罵,作為一個智慧生命,可以選擇各種語言詞匯恰如其分地表達自己的情緒,辱罵只能證明他的膚淺!看來,不是活得越長就越聰明、越強大,生命不止會進化,也會退化,而阿爾奎特就是一個退化的代表。在那漫長的沈睡中,他不但沒有得到什麽,反而失去了很多。

阿爾奎特的臉孔略扭曲了一下,但他沒有說話,依然死死盯著韓進。

紮古內德被轟得飛出七、八十米開外,距離阿爾奎特的直線距離已經不足三十米了,按照常理說,他應該過去照顧一下紮古內德,但他始終一動不動,好似在等待著什麽。

韓進胸前的項鏈發出一聲輕微的鳴叫聲,隨後,韓進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輕聲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他們在做什麽,呵呵,有些家夥早已料到我會到地下城來了……”

阿爾奎特還是沒有動作,但他的視線在紮古內德和韓進身上來回掃視著,不知道是希望韓進快點過去幹掉紮古內德還是希望什麽。

地下城的城門洞開,無數邪眼、美杜莎還有牛頭怪們紛紛沖出地下城,向紮古內德的方向湧了過來。

“不用等了,阿爾奎特,我不會過去的。”韓進微笑道,“那是一個可憐的家夥,我沒有必要一定殺了他。”

“哼!”阿爾奎特發出冷哼聲。

“紮古內德,再見了。”韓進的視線又轉到紮古內德身上,“看在你剛才提醒過我的份上,我也提醒你一句,自己小心一些吧,不過……這對你應該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想走?!”見韓進語中流露出要離開的意思,阿爾奎特心中大急。隨著一聲咆哮,一道肉眼無法察覺的沖擊波瞬間掠過百米間的距離,在韓進身上掃過。

韓進的笑容不變,眼神依然是那麽的清澈、柔和,哪裏有半點受影響的跡象。

阿爾奎特心中不由一寒。精神沖擊是他的拿手絕技,如果精神沖擊無法釋放,焉或是無法對敵人造成影響,他的真正戰鬥力必將銳減。

在阿爾奎特發出精神沖擊的同時,三個高大的身影在一座矮山前出現,接著便消失了。下一刻,他們驀然跨越了近百米的空間,出現在韓進身後,三柄巨型鐮刀如閃電般交剪而下。

韓進釋放出早已準備好的縮地咒,出現在那座矮山前,在旁人眼中,好似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韓進與那三個發動襲擊的強者換了個位置。接著韓進的身形向下縮去,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混蛋……混蛋……”見韓進又一次在他面前輕松自如的逃走,阿爾奎特忍不住暴跳如雷,刺耳的吼聲響徹長空,“你這只無恥的老鼠……”

前一次他就罵韓進是只老鼠,現在還是老鼠,這足以證明在漫長的沈睡中,他連文化知識都沒有半點進展,更別提其他方面了。

阿爾奎特的身形化作一條銀線,忽而射到東邊,忽而射到西邊,一股又一股由純粹的精神力凝成的拳勁,瘋狂而又胡亂地轟擊在地面上,煙塵四起,一道道沖擊波就像一圈圈蕩開的漣漪般,向四下掃去,就連遠處的地下城也在微微發抖。

威普也同樣失望,見阿爾奎特在忘形地發洩著憤怒,他微微皺起眉,隨後和兩個兄弟對視一眼,再次釋放瞬間移動,出現在紮古內德身前。威普手握巨鐮,用鐮刀柄在地面上輕輕磕動著,眼中滿是玩味,靜靜地凝視著紮古內德。

而紮古內德的神色一變再變,最後慘笑道:“我總算明白,拉斐爾領主為什麽說我是個可憐的家夥了,呵呵……呵呵呵……”其實紮古內德沒有必要對韓進使用敬語,但他偏偏就在韓進的名字後加上了“領主”,至於到底為什麽,只有他自己清楚。

“晚了。”威普冷冷地說道。

如潮水般湧來的深淵種族戰士們驀然停下腳步。他們本應該誓死保護自己領主的安全,但紮古內德身受重創,已經失去了大半戰鬥力,而對面三個深淵惡魔卻剛剛出現,保持著巔峰狀態,這一戰誰勝誰負,已經不言而喻了。何況深淵惡魔一直是深淵世界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就連強大的黑龍一族也要避其鋒芒。如果紮古內德保持安然無事、依然能指揮他們作戰,那是另外一回事,此時此刻,他們真的沒有勇氣和三位深淵惡魔為敵。更關鍵的是,他們最後的依靠,阿爾奎特的表現非常暧昧,對那三個逼近紮古內德的深淵惡魔視而不見。

“你們想幹什麽?!”隨著阿爾奎特的怒吼聲,他的身形已逼近紮古內德,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冷冷註視著猶豫不決的深淵戰士們。

“阿爾奎特,果然是你!”紮古內德再一次發出慘笑聲,一縷縷鮮血順著那充滿殘忍氣息的狼吻流下,“為什麽?他們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為什麽???”

“因為你是個人類,憑什麽控制強大的深淵戰士?”威普冷冷地說道,“這個理由,夠了麽?!”

“原來如此……”紮古內德努力挺直自己的身軀,哪怕因為他的動作讓傷口撕裂得更大、更深,“這一幕遲早都會發生,因為我是個人類,對吧?”

“我給過你機會,紮古內德,你不該阻攔我進攻孤崖城的,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阿爾奎特的聲音比威普更冷漠。

“呵呵……”紮古內德吃力地轉過頭,看向那些曾經忠心耿耿的部下們。可惜,完全靠暴力締造的權力,必然將因暴力的軟弱而煙消雲散。紮古內德的視線轉到哪裏,哪裏的深淵戰士們便低下自己的頭,不敢與紮古內德對視。當然,他們更不敢站出來。就連紮古內德現在的妻子,琳賽兒也是慌張避開了紮古內德的目光。如果紮古內德能庇護她,她倒是可以做些努力,但此刻的紮古內德已經是個廢物了!生命,總是自私的。

紮古內德眼中的生機逐漸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死灰色。到最後一刻才明白,自己一生只是一場夢幻。在地面上他是孤獨的,因為他已經被人類所拋棄;在地下他依然是孤獨的,因為他是人類!所有的努力,只換來一種孤獨的冷,一種滲入骨髓的冷,一種天下雖大、卻無他立錐之地的冷!還有什麽比這最後的覺悟更悲哀?!

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我,喬伊斯,絕不允許你們傷害紮古內德大人!”那個聲音清脆、悅耳,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聲炸雷,響徹在安靜的平原上。

一個窈窕的身影從深淵法師的戰陣中走了出來,正是喬伊斯!無知,所以無畏,也因為無知,所以純粹。雖然她的是非觀根本無法獲得廣泛認同,但她堅持!此時此刻,那清純而柔美的面頰竟然發出了一種聖潔的光輝,猶如一個墮入塵世的天使。緊握著魔法杖的小手在微微顫抖著,不是恐懼什麽,而是憤怒,憤怒阿爾奎特的背叛,憤怒同伴們的無情。

喬伊斯沒有嘲諷誰,因為閱歷過於缺乏,她也不懂怎麽樣表達自己的心情。但那堅定的腳步,卻充斥著一種“十萬將士齊卸甲,更無一個是男兒”的輕蔑。

周圍的視線很覆雜,有慚愧、有憐惜、有無奈,當然,也有惱羞成怒。前面幾個牛頭怪首領聽到有人敢冒大不韙,本想把那不知好歹的家夥當場斬殺,以此討好新主人。可是當一排排戰士們向兩旁讓開,看到那清純、柔美的面頰時,幾個牛頭怪首領突然喪失了勇氣,低著頭讓到一邊。

阿爾奎特本來有些緊張,幹掉紮古內德只是開始,但絕不是結束,他還要借助這些深淵戰士守護地下城,擊敗韓進的進攻,萬一炸了營就麻煩了。

等到看清走出來的是一個脆弱無比的暗夜精靈法師,阿爾奎特忍不住發出一陣狂笑,威普幾個兄弟也跟著大笑起來。他們不屑於用語言去斥責什麽,通過笑聲足以表達出他們的強大與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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