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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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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太守傅文德驚聞此事, 連忙領了人親自前往容河碼岸,向霍景安告罪, 詢問昨夜詳情, 霍景安對他的請罪很不耐煩, 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 沈著臉問他可有清凈居所,道是郡主受賊人所傷,亟需靜養。

傅文德聞言,立刻表示他的太守府裏有一處別苑,清雅幽靜, 遠離守府鬧市, 且無人居住, 極其適合養傷。

“太守府”霍景安慢慢念了一遍這三個字, 目光停在面前人的身上, 幾分高深莫測。

“是。”傅文德低垂著頭,“世子若不嫌棄, 下官這就命人去布置準備。”

“嗯。”片刻後, 他淡淡應了一聲, “你去吧, 再備輛馬車過來。”

傅文德聽命而去,很快著人駕來了一輛馬車,霍景安讓劉用上前頂替了車夫, 就回到臥艙, 抱了段繾出來, 帶著她上了馬車。

在這期間,除了隨行的采蘩等人,其餘人都低頭垂首,不敢擡頭窺覷段繾半分容顏,傅文德也不例外,但在霍景安經過他身前時,他不動聲色地擡頭打量了一眼,見那被抱著的女子一襲淺梅襦裙,面覆遮紗,看不清容顏臉色,隱隱有幾分血腥味從她身上傳來,混合著一股濃苦的藥味,的確是有幾分不好的模樣,眉心就微微跳動了一下。

馬車駛向太守府,段繾身份貴重,傅文德不敢怠慢,一路府衛開道,不出一刻就到了守府西門,徑小道直進別苑,領著人一通收拾布置,不出半日,就幫著安頓好了段繾和她的那一大幫子丫鬟婆子。

做完這些事情,他又詢問霍景安是否要尋州內名醫過來,替段繾診治看傷。

“大夫自然要找,那傷了郡主的箭上塗有奇毒,郡主受其所害,傷勢沈重,我手下人醫術不精,尋不出解法,只能勉強以參湯吊命。為今之計,只有在州內遍尋名醫,以求解毒之法。”霍景安皺緊眉頭,顯出一股深深的憂慮,“勞煩傅大人了。”

傅文德忙道不敢“容河屬永州地界,出了這樣的事,下官難辭其咎,定當盡心竭力尋找救治郡主之法,保全郡主的性命。”

“說來是很奇怪。”霍景安道,“我此行一路南下,都沒碰上什麽事情,卻獨獨在離開永州後遇上了這些水匪,傅大人,不知你對此有何見解”

這就是要問他罪的意思了,傅文德額上滲出幾滴汗水,連忙道“世子恕罪,是下官治下不力,竟讓這些盜匪擄掠了世子官船,下官定會將他們全數緝拿歸案,給世子一個交代。”

“盜匪哪裏來的盜匪如此膽大包天,劫掠官船不說,還藏匿水中,暗箭傷人”霍景安似笑非笑,“傅大人,這可真是奇怪。”

傅文德下意識擡起頭,對上霍景安探究的目光,登時一股涼意從後背升起,直達心底,他一個激靈低下頭,帶著幾分不安與心虛道“不敢欺瞞世子,自從開春以來,永州就一直盜匪猖獗,不少人都遭過他們的殃,下官數次重措整治,都收效甚微,本以為只是一時之禍,挨過這段時間就好,沒想到他們竟膽大包天至此,敢劫掠官船,傷害郡主。下官知罪,還請世子容許下官將功抵過,助世子抓獲盜匪,以此折罪。”

“盜匪猖狂數月,竟然無法解決,看來傅大人這太守當得有些不稱職。”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傅文德急得額上滲出了更多冷汗,霍景安冷冷瞥他一眼,繼續道,“那些水匪被我的人抓獲了大半,至於他們到底是不是傅大人口中的盜匪,等我手底下的人問出訊息,就都知道了。”

“是、是”

“都尉何在他掌佐守典武職甲卒,永州盜匪猖獗,是他之過,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更與他脫不了幹系,為何不見他的人影把他給我叫來”

“是,下官這就命人去傳喚都尉”

傅文德惶惶應聲離去,派人快馬飛奔去傳都尉李平,約莫一炷香後,太守府主簿功曹領著一名武將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男子腰配大刀,見到霍景安,便卸刀行禮道“下官見過世子。”

來人正是永州都尉李平,他和傅文德皆從四品之位,依禮是不需要向尚未襲爵的霍景安行如此大禮的,但霍景安聲名在外,不是親王,勝似親王,如今更隱隱有權傾天下之勢,他和傅文德一樣,都給足了霍景安禮節和待遇。

“大人請起。”霍景安大大方方地受了他的禮,“想必大人已經聽說了,我的船隊遭遇水匪夜襲,損失頗重,郡主更是受暗箭所傷,中毒難治。敢問大人掌管永州兵馬,如何讓這盜匪猖獗數月,屢剿不滅,最終致其膽大包天,前來劫掠我回途官船”

李平才剛起身,聽他這話,又噗通一聲單膝跪下“世子容稟,那些盜匪並非出自綠林,乃是永州百姓為生計所迫,不得已為之的。自去歲春汛之後,永州便連降數月大雨,今年開春連旱多日,不見滴水,稻田裏收成不好,多地百姓無食果腹,無稅可交,這才在走投無路之下,幹起了這些劫掠勾當。”

饑荒這是霍景安沒有想到的理由,不過他向來思維敏捷,一瞬間已轉過數個念頭,冷冷道“一派胡言。不說永州一旦鬧起饑荒,殿下就會下旨開倉賑糧,我這兩日停靠容河碼岸,也未曾得見什麽餓殍遍野,便是那些盜匪當真是百姓所為,難道他們有這個膽敢夜襲官船、暗箭傷人嗎就是有這個膽,他們也沒這個能力。李大人可是欺我不熟悉永州事務,故意說這些話來誆騙於我”

他的面容陡然轉怒,“真是好大的膽子”

“下官不敢”李平驚慌道,“下官所說句句屬實,絕無半分虛言,世子若有質疑,大可派人前去查證。只不過目前只有永州西北一處災荒嚴重,流民尚未來至此地,所以此地才顯得歌舞升平,讓世子生了誤會。下官和太守大人已將災情上報了長安,殿下也的確下旨開倉賑糧,只是災情嚴重,一時難以緩解,這才盜匪四起,數剿不滅。”

霍景安看向傅文德“傅大人,李大人說的這些話,可都是真的”

傅文德緊張道“這的確如此。”

“那為何你此前不跟我分說明白,若我不尋來都尉,豈非永遠也不知道這事”

“並非下官有意欺瞞此事,只是下官覺得,能做出此等擄劫官船之舉的不會是普通百姓,是以”

“行了,我知道了。”霍景安沒有再聽他說下去,“災情嚴重,是你們失職,治理不當。但不代表昨夜襲擊我和郡主的水匪就和此事有關,我叫你們來也不是為了聽你們說這些告罪的話的。”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才接著繼續說下去“昨晚襲擊我們的那些水匪,已經被我抓獲了大半,他們的身份來歷我也會查個清楚,到時候是非黑白自會揭曉,只是還有幾條漏網之魚,希望兩位大人襄助協查,尤其是於暗中射弩傷人的,務必要把他們緝拿歸案,問清楚郡主中的到底是什麽毒。郡主的身份你們也都知道,她若有事,你們誰都逃不了責任”

霍景安的那番威脅之話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不過一個晚上,抓捕水匪的告示就張貼滿了大街小巷,永州城裏的名醫大夫更是一個接一個地被請進了太守府裏,到別苑去給段繾看傷診病,只可惜都對她的病癥束手無策,霍景安也從一開始的滿懷希望變成了焦急煩躁,在又一名大夫表示段繾的脈象兇險、無藥可醫後,他終於到了忍耐的極限,一把拂落桌上的茶盞,鐵青著臉站起身道“無藥可醫、無藥可救,一個個的都是這樣的說辭小小一種毒藥都解不開,還稱什麽名醫”

他大聲喚來楊洪,讓他把大夫帶出去,自己轉身向裏走去,繞過屏風,走向被厚厚織錦棉簾隔住的裏間,去看望纏綿病榻的段繾。

別苑布置得精巧別致,織錦棉簾後還有三層珠簾,他在最外一層珠簾處遇上了采薇,采薇雙眼通紅,一看就知道才剛剛哭過,見到他,連禮也忘記行了,顫聲道“世子,郡主她一定會好起來的,是不是她身上的毒一定能解開的,是不是”

霍景安對她們這些丫鬟並不上心,此刻見她語帶哭腔地詢問自己段繾病情,倒是多看了她一眼,為妻子有這等忠仆感到高興,不過面上不顯,只開口讓她下去,去煎給段繾服用的藥。

采薇似乎從他的態度中讀出了什麽,低低抽泣一聲就要落下淚來,采蘩恰巧從裏面走出,見她這幅樣子嚇了一跳,匆匆給霍景安行了一禮,就上前摟住她,“好端端的,哭什麽哭,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轉危為安的”一邊說,一邊帶著她往外走去。

霍景安沒有在原地停頓,掀起珠簾繼續往前走去,在經過又兩層的珠簾垂紗後終於見到了他想要見的那個人。

段繾靠坐在榻上,一聽到珠簾響動,就拿過帕子,掩唇低低咳嗽兩聲,聽上去有氣無力,像極了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

霍景安看她這副模樣,不禁笑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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