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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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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函很簡短,只有寥寥數語, 卻簡明地道出了趙靜臨時變卦、欲與趙瀚結盟一事, 饒是霍景安再喜怒不形於色, 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沈著臉將其揉成了一團。

他和段繾大婚在即,三書六禮都已經下了, 就差進門拜堂這一個步驟,趙靜居然在此時變卦, 投向了趙瀚, 把他當成什麽了

簡直笑話。

霍景安此刻的心情, 用怒火中燒來形容都不為過。

他忽然不想再繼續這麽縮手縮腳下去了, 如果好好活下去的代價是讓他不能保護所愛,他寧可再去爭一回。天命所歸又如何上一世他能推翻了這大魏王朝, 這一世照樣也能, 他倒要看看,老天還能護著大魏幾次

江山和美人,他都要定了

心念既起,霍景安很快就做好了決定,提筆寫了一張字條,喚來暗衛交付給他,吩咐道“送去安興坊唐府。”

之前唐巡借紀勇一事向他表露屬意,他沒有回應, 是因為不想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現在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爭這天下, 那麽當初沒有收攬過來的人就少不得要一一收為己用了。

這半年來,他在朝中斡旋,插手了不少朝事,卻甚少招攬朝臣,臣屬至今不過三人,本是不想招惹太多麻煩,沒想到卻給了他人自己好欺負的錯覺,不出手教訓一下,還真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了。

或許是上位坐久了,就容易看不清情勢,那就讓他來出手教訓一回,讓那些人好好地清醒一下,明白該招惹誰,不該招惹誰。

想著這些,霍景安就重新坐回椅子上,沈著臉吩咐劉用“把公羊興給我叫過來。”

劉用見他神色暗沈,明顯一幅盛怒模樣,不敢怠慢,連忙領命而去。

當夜,書房裏的燭火燃了許久,直至半夜方歇。

暗衛的動作很快,霍景安一聲令下,密函就在當晚被送到了安興坊唐府,第二天,廷尉唐巡就登門拜訪了晉南王府。

霍景安有著前世經驗,唐巡又有歸順之心,因此沒費多少功夫,他就將其收入了麾下,並且立刻就開始用他,交給了他一系列事情去辦。

而在唐巡離去不久後,另一個人也拜訪了晉南王府。

彼時長安城大雨連綿,來人一身蓑衣鬥笠,將自己的身形完全隱藏在了棕片之下,不肯透露姓名。門房本欲將他拒之門外,但聽此人談吐不凡,生怕是什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貴客,便去請示了管家,管家也不敢托大,將消息帶到了劉用處,一直傳到了霍景安耳裏。

霍景安想不出會是什麽人在這關頭登門拜訪,也不懼此人有什麽居心,幹脆命人將其請了進來,在書房裏接見了他。

看著緩緩摘下鬥笠的中年男子,他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又很快恢覆了平靜,不動聲色道“孫行才”

孫行才微笑著行了一禮“正是孫某,孫某見過世子。”

霍景安目光微動,淡淡掃了他一眼“無事不登三寶殿,孫大人今日前來,可是有要事相商”

孫行才道“孫某乃是為自己而來。”

這個回答讓霍景安有些意外,也讓他第一次正眼看向了孫行才“為自己而來你是想背棄舊主,另尋他人”

“正是。”

霍景安淡淡一笑“那要讓大人失望了,本世子從不用背信棄義之人,更何況孫大人貴為殿下心腹,我就是想用,也不敢用。請回吧。”

孫行才面色不改,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言一般,依舊帶著微笑道“孫某有幾句話,世子不妨聽聽,等聽過之後,世子再做決定也不遲。”

霍景安神色一動,垂眸思索片刻,道“你說。”

正值夏秋交替時節,長安城中雨水連綿,一直下了四五天方才停歇。

七月十九,雨霽初晴,同日,太史令求見趙靜,道是昨晚夜觀天象,忽見熒惑守心,軌反其道,乃是帝星有沖之兆,大兇也。

趙靜一聽就皺起了眉頭“帝星有沖什麽叫帝星有沖”

太史令答曰“稟殿下,此乃天象示警,長安城裏定有人包藏禍心,圖謀不軌,若不除,則朝政不穩,主去其宮。”

圖謀不軌趙靜心裏一咯,心道莫非這包藏禍心之人指的是她

她心中思量萬千,面上沒有露出一點神情,只道“好,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切記,此事不可對外人言,免得朝中人心浮動,包藏禍心之人沒有找到,反倒讓一些別有居心的人鉆了空子。”

“是,微臣告退。”

太史令告退離開後,趙靜坐在殿裏,仔細地思考他剛才說的那一席話。

自古以來,帝王之家就很重視星象一說,當年高祖起兵而反,也正是一位謀士觀到了月隱雲缺、帝星黯淡之相,給了高祖征伐之心,而最後的結果也印證了那謀士之言,前朝傾覆,大魏新生。

這一次的帝星有沖之相,莫非也在預兆著什麽

若不除,則朝政不穩,主去其宮這一句話難道是在暗示她的抱負能夠實現,她的計劃能順利進行,除趙瀚,立幼帝,掌權天下

趙靜有些克制不住地激動起來,她立刻就想詔孫行才入宮來商量這件事,可還沒等她傳話下去,趙瀚就怒氣沖沖地來了臨華殿,禮也不行地開口質問道“姑姑此舉何意有人包藏禍心,圖謀不軌,姑姑理當徹查長安諸臣,揪出那不軌之人,為何卻是封了太史令的嘴,什麽動作也不做若不是朕半途偶遇太史令,見他神色有異,問了一聲,朕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裏,不知道有人在窺覷朕的皇位”

趙靜眉頭一蹙,有些不滿趙瀚的質問,也暗惱那太史令口風不嚴,居然就這麽輕易地說給趙瀚聽了,不過在面上她還是笑著起身,上前安撫道“陛下稍安勿躁,此事當然要徹查個幹凈,只是事關重大,若不小心謹慎一點,大動幹戈,難免會使人心不穩,到時人沒找著,卻讓另外一些別有居心人起了想法,豈非得不償失”

趙瀚自然不肯就此善罷甘休“姑姑這是什麽話,難道為了不使一些人動心思,我們就要投鼠忌器嗎依朕看,那些會因為此事起心思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該一並除了,免得留下禍患”

“陛下此言有理。”趙靜笑道,“不過這事還是要徐徐圖之”

她心中早已有了盤算,面對趙瀚的不滿質問,安撫推脫之辭信手拈來,趙瀚當然也不是個傻的,不會被她這話說動,只不過手頭無人,沒有趙靜首肯,他的詔令都出不了東宮,就算再怎麽不甘心,也只能暫時咽下這口氣,氣沖沖地離開臨華殿。

趙靜沒有計較他的無禮,她此刻滿心滿眼都是抱負即將實現的激動,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情緒冷靜下來,思考起應對這大兇天象的法子來。

如果這天象的異變是因她而起,那麽長安就沒有別的包藏禍心之人了,不過沒有不代表找不到,她正愁沒有借口制裁霍景安,這異變來得正好,她只要稍加手腳,讓長安有流言傳出,道是晉南王世子藏有二心,她再派人去查抄晉南王府,找出證據,就能扣住霍景安那一批人,光明正大地處置他。

她原本的計劃是來一場鴻門宴,但這麽做很有可能會使朝臣心思動搖,生怕這鴻門宴有一天落到自己頭上來,於己不利,用這個法子就不一樣了,她可以做得名正言順,不怕他人置喙。

趙靜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可行,連忙命人去請陳郃和孫行才來,只是心腹沒有等來,卻等來了帶著一批手下的廷尉唐巡。

見此情景,她既驚又疑“唐巡你這是要做什麽逼宮謀反嗎來人,給本宮拿下”

立刻有一批禁衛持刀入殿,團團圍住了唐巡等人。

“微臣參見殿下。”被數把刀指著,唐巡依舊面不改色地跪地行完了大禮,鏗鏘有力道,“臣奉殿下之命,派人查抄相府,果然在書房中搜出了謀反之物,還請殿下過目”

他話音落下,就有兩名手下自他身後高捧著兩樣物什跪行而出,趙靜定睛一看,竟是天子冠冕服,不由身子一震。

“這這是怎麽回事”

唐巡大聲道“微臣幸不辱命,查找出了陳相謀反之證,已將陳家上下三十一口人全部關押進了刑部大牢,封了相府。只餘陳相孫女陳譚不曾伏法,還請殿下將其交出,讓微臣收押帶走”

陳譚原本立在趙靜身旁護著她,以防唐巡忽然發難,讓趙靜有什麽不測,卻不想聽聞了此言,登時面色一白,就有些搖搖欲墜。

“殿下”她立刻跪下,失聲求道,“祖父對殿下忠心耿耿,從無謀反之心,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請殿下明察”

趙靜的臉色也很難看,“本宮知道,你先起來。”她看向唐巡,厲聲喝道,“唐巡,你好大的狗膽,本宮尚未下發詔令,你就敢抄查相府無令抄家可是大罪,你可知罪”

唐巡驚道“殿下親傳密旨,陳相藏有二心,讓臣查抄相府,找其罪證,臣親耳所聞,如何是不經詔令還請殿下將陳譚交出,以免他人誤會殿下私心保人,有損殿下聲譽。”

“簡直一派胡言”趙靜氣得胸膛起伏,幾欲破口大罵,“本宮何時親傳密旨了”

剎那之間,她忽然明白過來,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大戲,從太史令到廷尉,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這是用來鏟除陳家的一場陰謀,可笑她還以為天助她也,可以憑借此事扳倒霍景安,沒想到卻是把陳家給賠了進去。

她收斂了怒色,看向唐巡,冷聲質問“說吧,你是奉誰之命而來晉南王世子”

唐巡道“殿下若執意不交陳譚,還請殿下恕臣得罪。”

趙靜冷笑“本宮還有說不的餘地嗎,把她帶走吧。”

“臣遵旨。”唐巡沈聲說了一句,起身手一招,命兩名手下拉起跪在地上的陳譚,轉身離去。

陳譚被拉著離開,不斷頻頻回望趙靜,口吐“殿下殿下一定要為祖父做主啊”等語,趙靜不發一言,恍若未聞,可等唐巡帶著人走到臨華殿門口,她卻忽然厲聲道“都給本宮拿下”

頓時,原本隨著唐巡等人往外退去的禁衛軍就拔刀圍住了他們,入宮者不得佩刀,唐巡等人都卸了刀劍,赤手空拳,自然不是禁衛敵手,不過瞬息之間,就全部被人拿下。

陳譚立刻見機脫身,回到趙靜身旁跪下,垂首不語。

此刻的唐巡脖子上被架了七八把刀,只要趙靜一聲令下,他就會立刻人頭落地,趙靜仔細觀其面色,沒有從他臉上發現一絲慌亂害怕之情,心裏愈加煩躁起來,不知道他是否還留有什麽後手。

未免再次著了他人之道,趙靜沒有立刻要了他的命,而是道“來人,傳本宮懿旨,廷尉唐巡假傳詔令,擅抄相府,罪無可恕,著罷去廷尉一職,打入天牢,押後受審”

不過半天光景,宰相陳郃與廷尉唐巡就先後被押入了大牢,消息一經傳開,就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首先到來的就是趙瀚。

“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從相府搜出天子冠冕服難道陳郃當真包藏禍心,欲取朕而代之”

趙靜對他的詢問不耐至極,甚至有些後悔和他結盟起來,她這個侄子是容易控制,可也實在太蠢了,一有什麽事情就只會急吼吼地質問,什麽忙都幫不上,哪像當初她和霍景安聯手對付紀勇時,她只需出人出力,別的一切都有霍景安來計劃控制,她只要坐等結果就好。這個趙瀚就只會添亂

“陛下先回宮歇著,等本宮將此事徹查清楚,再來告知陛下。來人,送陛下回去。”

眼看自己就要失去一大臂膀,趙靜也懶得給趙瀚好臉色了,直接不客氣地命人把他請回了承厚宮,又急詔孫行才入宮覲見。

好在這一次沒有來什麽妖鬼蛇神,孫行才來得很快,從他的臉色來看,他已經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趙靜也不和他廢話,把細節說了一遍,就詢問道“那唐巡的幕後之人到底是誰是不是晉南王世子”

孫行才沈吟片刻,道“殿下可還記得,數月前,殿下與世子聯手除去紀勇時,唐巡曾拿著未有殿下鳳印的詔令去抄了紀家”

趙靜道“本宮記得。”她神色一凝,“莫非他就是在那時生了投靠霍景安之心”

“恐怕正是如此。”孫行才撫須,“以天象為由,抄家查證,再按以謀反之名殿下,這個手段,可是似曾相識啊。”

趙靜聽得心裏一驚“真的是他他什麽時候收攬這麽多朝臣了”

“這半年來,世子斡旋朝堂,幹涉頗多,不少朝臣都見識到了他的手段,生了歸屬之心,也是情理之中的。”

“一群廢物”她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就只會見風使舵,墻頭兩邊倒”

孫行才靜靜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這是人之常情。”不等趙靜說些什麽,他就又道,“殿下預備如何行事”

“自然是徹查陳家謀反一事。”趙靜冷哼一聲,“本宮就不信了,他還能在這朝堂上一手遮天不成。他能讓唐巡押了陳郃,本宮也能押了那唐巡,端看誰能制得住誰”

孫行才皺眉“殿下當真要如此行事”

趙靜一驚“先生此言何意”

孫行才道“世子會有如此行動,恐怕是已經得知了殿下變卦一事,他讓唐巡收押了陳大人,卻沒有給陳大人安一個抗旨不遵之罪,讓唐巡在打鬥中失手殺了陳大人,就說明此事還有轉圜之地,這只是他給的一個小小警告。殿下要是繼續一意孤行,恐怕”

趙靜被他這番話氣笑了。警告惹出這麽大動靜,封了相府,收押了陳家三十幾口人,居然還只是一個警告那霍景安還真是好大的心氣。

“恐怕什麽難道他還要逼宮謀反不成”

“有些事,他不必親自去做,就會有人替他來做。”孫行才道,“自世子來京之後,朝中人心變化,殿下也是看到了的,多的是人想要向他表明忠心,以示屬意。現在事情還沒有到最差的一步,只要殿下改變心意,加以郡主從中周旋,那就還來得及,要是等到陳大人在牢中畏罪自殺,一切就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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