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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故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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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公主回來了!”

原本頹然的瑯玕聞言一喜,立時起身,卻沒有見到婧姝進殿,不悅道:“公主人呢?”

侍衛垂首遲疑道:“公主去了冷宮,在那裏見到了皇後和公子。”

瑯玕怒道:“公主怎麽會去那,我不是下令公主一回來就把她帶到我面前來嗎?”

侍衛膝蓋一軟,跪地道:“公主、公主聽聞冷宮中發生了變故,而且皇後和公子都在那裏,一定要去見他們,我們不敢攔,而且公主身邊有一個叫武羅的異人,我們恐怕也攔不住。”

瑯玕震驚:“武羅?他、他終於來了。”頹然坐下,“你下去吧。”

侍衛退出寢宮,只留下瑯玕一個人,寬闊的殿中頓時有些空曠,空曠而寂寞。

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打破了殿中寂靜:“你怕了?”聽不出男女,怪異至極。

“沒有。”言不由衷

那聲音了然道:“我知道,你怕的不是他,是婧姝。你這副慈父的面具今天終於要被揭穿了,也好,我看著都惡心。”譏誚。

“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總算你還記得,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沒有我,你怎麽能能潛入青要山的結界、在畛水深處采到荀草,然後娶公主、當國王?沒有我,你要到哪裏去找靈湮、將青女永遠留在你身邊?”得意。

“可是你沒有告訴我,仙凡是不能結合的,她生下孩子之後就要死!”被欺騙的憤怒再次湧向上瑯玕心頭。

“你只是想得到她,將她永遠留在你身邊,她死了,不就永遠不可能離開你了,求仁得仁,怎麽還有臉反過來怪我?”真是不識好歹!

“你!”瑯玕沒了底氣,無言以對。

“不過你現在,還是好好想想,你該怎麽面對你的女兒吧。”幸災樂禍。

那聲音消失了,仿佛為了應證那人最後一句話,宮門處傳來侍衛的通報:“主上,公主求見。”

瑯玕的一生之中,從未有一刻如此害怕見到婧姝。

可是卻不能不見。

婧姝得了允準,緩緩走進殿來,似乎也有些害怕。

瑯玕明白,他們所恐懼的是同一件事情。

他處心積慮偷來的一生,在這一刻終於一敗塗地。

“父親。”婧姝走到他的身前,還是向往常一樣恭聲喚他。

“你怎麽一個人來了,姚江呢,武羅沒有傷了你吧?”明知故問。

婧姝眸光清亮:“是我要一個人來的,”意味深長,“武羅,你應該知道,無論發生什麽事,他也不會傷害我的。”

瑯玕不去看她,自顧自道:“武羅呢,他去了哪裏?”

婧姝遲疑道:“武羅已經帶走了青……我母親的屍身,要將她帶回青要山。”

瑯玕下意識怒道:“什麽?他憑什麽?”

婧姝的目光暗了下去,垂眸道:“父親,我母親,本來就是他的未婚妻。”

瑯玕仿佛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低聲道:“你都知道了?”

婧姝搖搖頭,定定看著他:“不,正是因為還有未明了的地方,才會來找您。”

瑯玕不再回避婧姝的目光,也看著她,無力道:“我、我告訴你,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十七年前,有胥國,王宮前殿。

國主正為公主的病憂心不已,遍訪天下名醫,卻仍然無計可施。

一個面目俊雅卻又帶著幾分英氣的青年侍衛從旁挺身而出,道:“主上,瑯玕願為公主尋找仙方。”

國主面露疑惑:“何處有仙方?”

瑯玕朗聲道:“微臣家鄉有一座青要山,傳說山中生有仙草,服之美人色、得長生,若能采得仙草,定然能夠治愈公主。”

國主大喜:“真有如此奇效?你若能采得仙草,治好公主,就是有胥國駙馬和下一任國主。”

瑯玕領命,篤定道:“微臣此去,定不負所托。”

青要山,山勢險峻,谷壑奧幽。

但是畛水之畔的瑯玕卻無心山水,遙望著山上的勝境面露憂愁,無意識呢喃:“為什麽我總也進不去呢?這樣怎麽能采得荀草?”

卻沒想到竟有人答了他:

“因為整個山境都被布下了結界,凡人是入不去的。”這聲音不知從何而來,不辨男女,怪異至極。

瑯玕不由大驚:“你是誰?”

“來助你的人。”仍未現身。

瑯玕不解:“你為何要助我?”

“只要我能幫你采得荀草,我的身份和動機又有什麽要緊?”叵測。

瑯玕心中已經同意,隨即認真道:“你真的能助我?”

“我隱去了你的身形,而且在結界上開了一個口,你從這裏進去,就可以悄無聲息地摘走荀草。”

瑯玕脫口:“為什麽要隱去身形?”

“山中多精怪,他們不會坐視你采走仙草。對了,你知不知道荀草長在何處、是什麽模樣?”

瑯玕如實相告:“我只知道荀草長在畛水之中,荀草的樣子倒確然不知。”

那人譏誚道:“哼,你這樣都能采到才是荒天下之大繆。我告訴你,你進入山境之後,會看見一個明珠也似的湖泊,那便是畛湖了,潛入畛湖的深處,便可以看到一株形狀如蘭的仙草,方莖黃華赤實,那便是荀草。”

瑯玕恍然:“原來如此。”

“你采到荀草之後依然從這裏出來,回去用雨水整株熬煮,便是病入膏肓回光返照者也能恢覆如初。”

瑯玕心中大喜:“多謝!”但還是有些猶疑,再次發問,“你為何要助我?”

這次那人竟答了他:“我就是看不慣,只不過是能治病救人的一株草罷了,卻非要珍而重之地藏起來。”冷笑,帶著幾分自得。

瑯玕按照那個神秘人的指示,進入了青要山,沒有讓紫荊潭中的女子、雙龍潭中的孿生兄弟察覺,悄悄潛入了清明如鏡的湖泊,可是在湖水的深處,他卻看到了不止一株荀草。

在湖底土壤埋著的同一根上,長出了兩株荀草。瑯玕雖然心中詫異,但還是不動聲色地將它們連根拔起,都帶了出去。

有了來時的經驗,瑯玕卻還是小心翼翼,所幸沒有出什麽差錯,順利出了青要山。

他日夜兼程,趕回有胥國,十天之後,方遠遠看見了末城的城門,成功在望,不禁有些激動地伸手入懷,握緊了那兩株仙草。

卻沒想到這一握,竟會改變了他的一生。

一道綠光從他懷中飄了出來,在半空中化出了人形:一身綠衣的女子,螓首蛾眉、鳳眼瓊鼻,清麗絕倫。

瑯玕震驚於她的美,卻還是警惕道:“你是誰?”

那女子微微一笑,愈發動人:“你受傷了?”

瑯玕看了看自己幹燥龜裂被韁繩磨出了血的手,道:“不礙事。”

女子卻微微蹙眉,向他伸手,一道細細的綠光從她手中發出,連接到他的,瑯玕垂首,看到自己手上的傷口一點點覆原。

見狀,女子笑道:“好些了嗎?”

瑯玕心中一熱,道:“好了,多謝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答道:“我是青女。”

瑯玕再次謝道:“多謝青女姑娘,我叫瑯玕。”

治愈了他,青女方才想起更緊要的事情:“你為什麽要把我的原身從畛水深處采走?”

瑯玕有些驚駭:“你、你是說,你就是荀草?你是妖怪?”

青女失笑:“是,我就是你手裏攥著的這株草,不過我可不是妖怪,我已經修成了正果。本來我隱去人形,元神回到真身中修養,卻被你的血喚醒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采荀草?”

瑯玕遲疑道:“我、我是去救一個人。”

青女恍然:“是嗎?那倒不奇怪了。”又疑惑,“只是,你是怎麽能進入青要山的結界的,而且,紫辛和曜兒,還有白龍黑龍他們都沒有攔你嗎?”

瑯玕不敢如實相告,只道:“我一路上並沒有見到什麽人。”

青女聞言大驚,擔憂道:“難道他們出了什麽事?”

瑯玕囁嚅道:“我,我也不知。”

青女擔憂更甚:“我要回去看看。”說著便欲乘風歸去

瑯玕忙道:“青女!別走,求你幫我去救一個人!”

青女聞言停住動作:“你要救誰?”

瑯玕有些遲疑:“我的……心上人。”

聞言,青女面露關切:“是嗎?她怎麽了?”

瑯玕懇切而焦急道:“她突然生了怪病,面布紅斑,身體衰竭,若不能及時救治,很快就要死了。我答應了她父親一定會找到方法去救她的!”

青女有些同情:“你一定很擔心她吧?”

瑯玕滿面憂慮:“是,不知道她現在,還在不在……”沒有說下去。

如他所料,青女果然有些意動:“她真的病得很重?”

瑯玕忙見機頷首道:“我走之前她身體便衰弱至極,而且容顏毀傷也令她心內郁結已久。”又安慰青女,“你的家人,就算不是神仙,必定也是修煉多年的妖,想來輕易不會受害。我走的時候,青要山也是一片安寧祥和。”

青女有些遲疑,但終於還是被他說動:“那我便先陪你去救你的心上人罷。”

瑯玕不禁大喜:“多謝!”

白茵戴著面紗,縱然已行將就木,她還是不願讓人見到自己可怖的樣子。

那個俊朗的侍衛信誓旦旦的向父親保證能夠找到仙方治愈自己,可是卻遲遲不歸,她心中已然不抱希望。

正當她暗自垂淚,卻聽得外面宮人通報:“公主,瑯侍衛回來了!”

將他喚進來,白茵驚喜地問道:“你可是尋到了仙方?”

瑯玕微微一笑,卻給出了否定的答案:“稟公主,瑯玕並未尋到仙方。”他已經不打算按照那個神秘人的吩咐毀去荀草,他能感覺到那人的惡意,雖然感激其相助,卻不願令對他溫柔以待、心地善良的青女因此受害。

白茵剛剛重燃的希望又熄滅了,她苦笑道:“我就知道,我的病根本就沒法治得好。”

瑯玕見狀忙說出自己的真意:“我沒有尋到仙方,可是卻尋到了仙人。”

白茵眼前一亮:“仙人?在哪裏?”

話音落地,便見瑯玕身後走出一個清麗絕倫、出塵絕艷的鳳眼美人。

只見她粲然一笑,對白茵道:“我是霜神青女。”

白芷被她的容光驚住,但很快緩過神來:“仙子,你真的可以治好我嗎?”

青女成竹在胸,微笑道:“當然,就是你病得太久,治愈也需要一些時日,不可操之過急。”

白芷不禁喜道:“多謝仙子!”

青女雖然惦記著青要山,但已經答應了瑯玕治愈他的心上人,便也只能盡心盡力為白茵治病,白茵病重,雖然她身懷仙法,卻也花了月餘時間才堪堪將她的病治愈。

白茵躺在床上,對青女感激不盡道:“仙子大恩大德,白茵永志不忘!”

青女並沒有放在心裏,微笑著為她掖好被角,道:“你雖然已經大好了,不過現在還是要好好休息。”

白茵應下,青女便和瑯玕一同轉身出了她的寢殿。

瑯玕尋到了仙人,治愈了公主,有胥國主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為他和白茵訂下婚約,並將他指定為下一任國主,他現在的居所也變成了臨近公主的一座偏殿。

青女和瑯玕走到宮外,並沒有如往常般歇在白茵的宮中。

瑯玕不由詫異:“你怎麽出來了?”

青女粲然一笑:“我要回去了。”

瑯玕有些怔怔地道:“你這就要走嗎?也許你的家人並沒有危險。你不如再多留幾日,參加完我和公主的婚禮再走”

青女的笑意更深了:“不行呢,就算紫辛他們沒有危險,我也是要趕緊回去的。”

瑯玕疑惑:“為什麽?”

青女帶著期許,目光柔軟:“因為武羅在等著我。”

瑯玕詫異而不解:“武羅?他為什麽要等你?等你做什麽?”

青女有些羞赧,但還是坦然道:“等我嫁給他。”

瑯玕的眼眸一瞬暗淡,但他還是笑道:“原來你也要成婚了?”

青女有些悵然:“是啊,我離開之前,他之所以不在青要山,就是去天宮稟明我們的婚事。”

瑯玕深深看一眼青女,下定了決心,對她鄭重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強留,不過,你的大恩大德我實在無以為報,只能請你喝一杯薄酒,為你送行。”

見他懇切,青女也不好拒絕,只得答應:“好。”

兩人入了宮殿,瑯玕揮退左右,自己找來了兩個銅爵。

瑯玕倒滿其中一個,另一個卻只堪堪覆住了杯底。

他舉起滿杯,對青女笑道:“我們這也算是提前喝了彼此的喜酒吧。”

青女也不禁微笑,舉杯道:“祝你和白茵百年好合、白頭偕老。”一飲而盡。

然而方一飲下,便失去力氣,銅爵從她手中跌落在地,她自己也跌落在瑯玕的雙手中。

瑯玕見她不發一語、渾身綿軟,便知道靈湮和迷藥都起了效力。

燭光下,青女目中含淚、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脫口道:“對不起。”轉瞬卻又狠下心,將她打橫抱起,向著精致的床榻走去。

把她輕輕放在榻上,反手拉下金帳,終成籠鳥的青女神色淒惶,兩行淚水無力落下,打濕如玉的臉龐,但瑯玕已經冷了心腸,絲毫不為所動。

只有這樣,才能永遠地把她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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