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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魔女祭壇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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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冰封了情感,麻木地活著,只保留簡單的意志,為了更加純粹的欲望。

雪山魔女便是這樣一群獨特的女人,在艱苦卓絕的環境裏磨煉,使靈魂超越一切的頑強。她們唯一的快樂時光是新的魔女誕生的時刻,唯一羨慕的是通過考驗可以前往慕尼黑的人。此外,她們便日覆一日地勞作修煉,一千年又一千年將孤獨和希冀寄托在歌聲中。

然而,幾個不速之客的到來使得這種單調的秩序意外地被打破了。

“怎麽沒人出來?”

“這麽簡陋的地方,和世外桃源什麽的區別很大啊。”

“所有的房子都像是貧民窟啊。”

“那叫茅屋。”

“奇怪,看不到什麽地方有祭壇啊。”

“美女們用來開會那麽重要的地方當然不能讓你找到。”

“等等,我們又回到村口啦!”

“姐姐們!不要害羞出來啊!”羅傑扯著嗓子向每一間房舍呼喊,“我們跋山涉水冒著生命危險來解放你們!哦,不,是來問候你們……”

沒有人回答。

羅傑回頭問:“這裏真的會有人嗎?”

羅斯門德毫不懷疑地點頭:“有。”

羅傑提高一百二十分貝用沙啞的聲音喊道:“姐姐們!捉迷藏的時候青春正在像書頁一篇篇翻過,不要再浪費青春了!呼,呼,青春是寶貴的,我還年青無所謂,特別是對你們……”

突然每一個房間的門窗都開了,無數詛咒、冰箭、茶壺、青菜一起飛了出來,打在騎士們及時亮出的盾牌上。羅傑不顧一切撲倒在地:“真的有人啊……”

簡陋的茅屋每一個門縫裏似乎都有好奇的眼睛在窺視,沒有人出來,門窗又關上了,就好像從來不曾打開,氣氛冷得讓人尷尬。一只只碩大的烏鴉不知何時成群站在房頂上,用血紅的眼睛打量著他們,髏大也分不出來哪只才是自己的。

羅傑氣喘籲籲站起來沖著一扇門:“好吧,姐姐們,至少我們有一個熱烈的開端!”

突然旁邊的窗戶縫裏伸出一只纖手,打了一個響指。羅傑的舌頭頓時一陣抽筋,嗚嗚咿咿說出來都是胡言亂語。

伍德道:“早叫你當心閃到舌頭嘛,哇哈哈!”

幾個人一起幸災樂禍,突然狂風大作,冰雹隨即劈頭蓋臉砸下來,人人抱頭鼠竄,冰雹砸在鎧甲上叮當亂響。羅斯門德擡起手掌,一道不可見的力量讓狂風悄無聲息地散去,四周又像起初一樣安靜得如同死城,只有越來越多的烏鴉在房頂上看著他們。

羅斯門德向前踏了一步,高聲說道:“我是羅斯門德,前來拜訪,並無惡意。”

“您不該來這裏。”

一個女人冷冰冰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使得五個人朝八個方向東張西望。任何人都無法從那聲音裏對年齡下定義,仿佛超越了時間的權威,那聲音充滿威嚴和活力,卻沒有絲毫情感:“雖然您在慕尼黑是身份特殊的賓客,但是雪山沒有合適的禮節來招待您。你們來此的原因我已經知道,但是雪山有義務保護慕尼黑的成員,所以請您留下髏大,帶著同伴回去吧。”

“我倒覺得我或許該留下來。”羅斯門德不以為意,把髏大往前一推,“這是你們的髏大,以前是慕尼黑死人沒錯,但是現在是人類了,也就是我的族人,我一樣有立場對他的負責。我就在這裏等他,我愚蠢地認為他會想要跟著我們走。如果方便的話,還請送些食物過來,我們已經快餓扁了。”

羅斯門德說完朝著最近的茅屋走了過去,彬彬有禮地敲了敲門:“小姐,借屋子休息一下。”

那門“吱”的一聲開了,羅斯門德走了進去,費隆和伍德相視一眼,也跟著走了進去。羅傑“咦”的一聲,對羅斯門德會如此順利頗感詫異:“這樣也行?四個男人一個女人,太過分了吧?我去別的房間。”他隨即朝著另一扇門跑過去:“小姐,借床休息一下。”剛敲了一下,無數的冰淩像鋼釘一樣從門板上刺出來,總算他躲得快,在地上滾了又滾,沒有受傷。

“差別待遇!好險,好險!”羅傑坐在地上驚魂未定,不住摩挲自己的胸口。

羅斯門德在遠處罵道,“混帳,還不趕緊滾過來!”

“那就四對一嘍。”羅傑只好悻悻地朝那間屋子走去,經過髏大時卻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在肩膀上拍了一把,“祝你走運了,老弟。”

髏大沒想到他會問候,楞了一下,看著他興沖沖走進去了屋裏。羅傑其實也是個挺有意思的人,和他們相處的日子裏,竟是充滿回憶。一只烏鴉飛過來沖他叫了一聲,髏大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回來自投羅網。

“再見了,我是個卑鄙的不講信用的人,沒有資格做騎士。但是這一點,你們應該也會料得到吧。”

髏大心裏和他們告別了,身後傳來羅傑的不滿的叫喊:“魔女小姐呢?騙人!你們把她藏哪裏去了?”

“沒有魔女!沒有小姐!安靜,不然扁你——其實我們也很失望。”

然後是費隆粗到可以掉渣的嗓門:“要不本大爺來給你服務?保你睡得香。”

“不!”

騎士們雜亂的吵嚷聲漸漸聽不清了,髏大嘆了口氣,竟然已經有些寂寞。烏鴉在前面等著他,一些稀薄的霧若有若無,走過的地面卻會亮起魔法的微光,就像是路標。但是髏大心裏清楚,那大概是因為布下了迷陣,防止外人進潛入重要的地方。繞過一些房舍,赫然有簡陋的菜園,一些薄薄的積雪下露出青黃的葉片,不知道是什麽作物。地勢漸高,髏大突然望見一個平整的石臺迎著血月突兀地盤踞在破頂。

祭壇!

髏大欣喜若狂,發足狂奔,直跑到那臺上。那只是一個簡陋的平臺,甚至算不上什麽建築物,但是對髏大而言,卻是充滿了辛酸淚水的聖地。

烏鴉在背後“啊啊”地叫,髏大回身望去,不知道什麽時候一群穿著樸素的女人們已經站在他的身後。為首的女子蒙著面紗,但是從聲音聽起來就是方才發話的人,髏大因此判斷她是高原魔女國的長老。說是長老,但是“老”字和她實在聯想不到一起。婀娜的腰肢配合高腰的法袍,不能不讓人聯想到她的腿很長。修長白皙的十指看上去就像是刻意雕琢出的工藝品,任誰也會把她當作美味的小姑娘。

“我就是雪山魔女國的總長老克拉爾,你在這裏幹什麽?我們本打算在房間裏和你說話。”那聲音依舊是冷冰冰的,和剛才沒有什麽不同。髏大不知道是因為她在刻意發怒,還是根本就習慣這樣說話。

“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尋找魔女祭壇。”髏大答道,“你們應該知道才對,我從慕尼黑來,蔻蔻瑪蓮說只有在這裏才可以讓依無蓮覆活。”

“祭壇?”克拉爾似乎非常詫異,“我沒有接到任何通告。誰說我們能讓依無蓮覆活了?”

髏大的胸口一下憋悶得無法呼吸:“不要開玩笑,蔻蔻瑪蓮親口這樣說!”

克拉爾邁步走過來,用淩厲的眼神盯著他的眼睛,髏大突然覺得眩暈了一下。就要摔倒的時候,兩個魔女瞬間出現在他身後扶了他一把。髏大隨即恢覆了正常,發覺周圍的魔女都在用一種非常覆雜的眼神望著他。

克拉爾的臉色也異常難看,但是語氣終於隨和了一些:“我已經通過你的記憶都知道了,跟我來吧。”

“請盡快讓依無蓮覆活!”髏大非常著急,“拜托您!”

“不要說出懇求的話!”克拉爾的厲喝聲使得狂風亂舞,“你還算是黑暗之民嗎?你已經讓我們都感到很麻煩!”

髏大被罵得不知所措,克拉爾凝視著他,隨即嘆息道:“跟我來吧,那裏不是什麽祭壇。”

髏大不信:“那這裏是?”

“腌鹹菜的風幹晾臺。”

“但是還有結界保護哪!”

“怕人偷。”

“……”

高原魔女國上下建築十村八寨,農田千頃,收成卻是可憐的。她們需要扒開雪堆,像松鼠一樣尋找埋在下面的細小蔬菜。她們辛勤地勞作,在白雪皚皚的蒼茫天地求生,把耕耘當作一種修煉,對糧食的珍惜可想而知。

髏大只好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走了幾步,眼前便是一花,突然便已經來到了一間寬敞的木屋。裏面都是蒙戴面紗的冰魔女,少說也有一百多人。沒有任何人說一句話,都用蒼白的面孔和亮晶晶的眼睛凝望著髏大。

克拉爾在地毯頂端正襟危坐,所有的魔女也一起席地而坐,只有髏大站在中央不知所措。“可憐的孩子。”克拉爾用修長美麗的手指梳理著血烏鴉的羽毛,所以髏大搞不清楚她到底在說誰。不過她還是把話題回到依無蓮的事情上來,眼神對烏鴉很慈祥,對髏大卻異常冷漠,用一種質問的口氣問道:“你很喜歡依無蓮?”

髏大點點頭:“是的。”

“那是不可能,也是不應該的。”克拉爾冷冷說道,“忘了她,回去吧。怎樣也好,過完你有血有肉的一生,再回到死亡的安眠中去。”

髏大急了:“但是……”

“她不可以在這裏被覆活!”克拉爾聲色俱厲,“蔻蔻瑪蓮大人的意圖我不知道,但是雪山沒有這樣的能力。”

“那要如何才能做到?”髏大怒道,“需要靈魂來做祭品?要我去死麽?”

“即便你死了也無法讓她覆活。”克拉爾動作優雅,言語間卻毫無憐憫之情,“我們沒有這樣的能力!實話告訴你,高原魔女國十村八寨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什麽祭壇。我們追隨的唯一對象是蔻蔻瑪蓮,視蔻蔻瑪蓮為家族成員,沒有類似信奉某個神邸的習俗,沒有祭祀活動,怎麽可能有什麽祭壇!魔女的靈魂和身軀都是經歷千萬年的苦修所得,怎麽可能像普通人一樣隨便覆活。這一點,你身為不死之王,應該比我們還要清楚才是。”

“不可能。”髏大完全懵了,“那麽我來這裏是為什麽?”

“或許是為了讓你死心。”克拉爾道,“蔻蔻瑪蓮本該是情感的駕馭者,如今卻也是被駕馭者。她不願意自己說出殘忍的話,因為你和她的關系也非同一般。我便坦白地告訴你,依無蓮和你不能同時生存,因為你們的宿命中有一個難纏的結無法解開,兩根線,只有一根能走到底。”

“為什麽?給我一個理由!”髏大失態地喊叫起來,“為什麽誰也不告訴我?難道愛在這塊陸地上就這麽難出口麽?”

這句話讓所有的魔女為止一震,克拉爾渾身顫抖,怒道:“你竟敢將那個詞說出口,就是蔻蔻瑪蓮大人也不敢將它說出口!那是光明的神投下的虛幻的圈套,就是這個圈套使得頭腦簡單的人類一味傾向於光明,不假思索便唾棄黑暗,甚至忘了,他們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安眠!你果然不屬於我們,你走吧,不要再回到這裏。”

髏大正想說什麽,突然間大地一震,外面隱約傳來房倒屋塌的聲響和震耳欲聾的怒吼聲。一個魔女帶著雪花驟然出現在眼前:“達撒爾大人又發作了,但是這次很奇怪,他一直叫著蔻蔻瑪蓮大人的名字不肯離去。”

剛說完,外面就有房屋倒塌的聲音,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吼叫:“女兒!你出來!”

“達薩爾?”髏大聽到那吼叫聲心中一驚,那是曾經遇到的雪魔!如果他喊的女兒就是蔻蔻瑪蓮,那麽也就是說……

克拉爾看了他一眼,怒道:“他是追著你來的。因為你的靈魂是從蔻蔻瑪蓮大人的靈魂中所分離出來的,你們擁有一樣的靈魂波動和氣息。”

“長老,怎麽辦?”那魔女說,“我們不可以傷害達撒爾大人,但是現在必須將他趕走,否則我們就得放棄村子了。”

“我們還不能走。”克拉爾對髏大喝道,“你走!我們的村子就要毀在你的手裏了。”

“我不走。”髏大固執地說道,“如果你不想辦法讓依無蓮覆活,我絕對不會離開。”

“可笑,別忘了,你如今只是一個人類,已經不具有讓人信服的力量。如果你不想離開,你就直接去面對達撒爾好了。”克拉爾冷笑著站起來,髏大突然間全身酸麻,無法動彈,一個魔法陣在他的腳下緩緩亮起,將他丟往它方。

“你們這些無情無義的人!”髏大聲嘶力竭地咒罵,“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烏鴉突然從長老的肩頭飛起來,落到髏大的肩頭。髏大環顧四周,魔女們都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唯一關心他和依無蓮的,竟然不過是這只鳥兒而已。

“哈哈哈!”髏大放聲大笑,連他自己也不理解他為什麽要笑。笑聲中,眼前的景物變了,他已經被丟出議事廳,跌進茫茫的風雪裏。狂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髏大來不及多想,拉著烏鴉連滾帶怕躲到一間茅屋的後面,驚恐地望著雪魔將一棟屋子的屋頂一掌掀翻。究竟是什麽樣的悲劇發生在蔻蔻瑪蓮和她的父親身上?使得蔻蔻瑪蓮成了魔界三巨頭之一,而她的父親卻成了這不成人樣的妖魔。

或許?一個念頭在髏大心底閃過,髏大猛地跳了出去,對著雪魔大聲吶喊:“達撒爾,我在這裏!”

雪魔聞言停止了破壞,喉嚨裏發出遲疑的聲響,咕嚕著,緩緩地踏著沈重的步伐走過來,一面狂嗅一面趴下來,以便高大的身軀可以較清晰地看看髏大。

“女兒?為什麽你的聲音像是男人?你轉生過麽?不錯,快兩萬年了……”

“我在尋找祭壇。”髏大大聲喊道,“我忘記了祭壇的位置,你知不知道祭壇在哪裏?”

達撒爾傻楞楞地站起來,突然聲音變得狂喜:“你要我覆活麽?我帶你去!”

“等等!”髏大還來不及反應,達撒爾已經一把將他捏起來,風馳電掣奔跑進風雪中。

雪山裏果然有祭壇,就連魔女國也不知道的祭壇!髏大又是興奮又是緊張,漫天風雪都仿佛堆積在身上,雪魔卻毫不吃力地迎風在雪山挺進。雪越發大了,髏大擡起手臂保護視野,手臂瞬間就會被雪壓得沈甸甸的,遠遠超過鋼鐵的重量。他輕輕地攥著寶珠,一絲冰涼劃過手心,喜悅在髏大心底跳動。

“蓮,機會來了。怪不得蔻蔻瑪蓮難以啟齒,她的父親達薩爾變成了那副樣子,天曉得遇到過什麽樣的悲劇。”

似乎並不是很久,一座冰峰便出現在眼前,髏大的期盼也瞬間達到了頂點。

雪魔停下來,咆哮著大力踏動地面。積雪被他震得撲簌落下,突然現出一個洞口。雪魔直沖進去,一直沖到洞穴的盡頭,將髏大緩緩地放在地上。洞內很黑,髏大的視覺稍微適應,烏鴉“呱”地叫了一聲,髏大轉身望去,只見一具屍體伸著一只手像是要抓住什麽,猙獰的面孔就連他也嚇了一跳。細看時,那屍體原來是被封在透亮的冰柱內,但是由於冰晶的折光,裏面反而顯得比周圍亮一些,看上去格外突兀。

髏大定睛看去,那屍體的雙眼被挖去了。他突然意識到,這便是達撒爾的軀體,因此他的靈魂化為雪魔後,始終無法恢覆視力。雪魔巨大的身軀在洞穴中顯得有些拘束,他不經意地發出嘶吼聲,似乎在和穿進洞窟的風之嗚咽做著無休止的抗爭。這裏是囚禁他的密室,是他的傷痛之源,他不允許任何形式的侵入。

“祭壇在……哪裏?”髏大吞吞吐吐地問,暗地裏做著自私的打算。蔻蔻瑪蓮的家事恩怨與他無關,他只要將依無蓮覆活,蔻蔻瑪蓮對於任何後果應該都是默許了。他已經仔細地打量了洞窟,從進來的時候,他就開始有所動搖。祭壇怎麽會在山洞裏?

所幸達撒爾並未有所懷疑,他一聲怒吼震得洞壁的冰淩發出脆響落下來,有的摔得粉碎,有的插進地面的雪裏。髏大險些被冰淩所傷,連忙向後躍開,貼到那冰柱側面。達撒爾旋風般一掃長臂,中央地面的雪都被蕩開,露出一個暗紅色的魔法陣。那魔法陣經歷了悠久的歲月竟然仍能保存下來,輪廓清晰可見。

讓髏大介意的是,那魔法陣的一端便壓在封住達撒爾屍身的冰柱之下,而真正的作用,不精通魔法咒文的他也無從知曉。他呆呆地望著魔法陣,希望能看出什麽端倪,可惜他只能憑著對血的執念發現那暗紅的印記完全是由血液所畫,此外一無所獲。他偷偷瞥了雪魔一眼,雪魔也在註意著他。他知道雪魔已經在懷疑,盡量保持鎮定,以免靈魂因為恐懼的波動被察覺。但是絞盡腦汁,他也不知道如何向雪魔開口。

雪魔還處在興奮當中:“怎麽?還等什麽?對了!”他揚起巨爪,轉身朝洞外走去,“祭祀怎麽可以沒有祭品。你等著,我這就去尋找最好的祭品。”

那雪魔自顧自地消失在洞外的風雪中,髏大暫時松了一口氣。烏鴉開始不停地撲騰,鼓噪,但是髏大無法得知它的真正意圖。

“你要我離開這裏麽?”髏大試探問道,烏鴉點點頭,髏大卻搖頭道:“我不能……這是唯一可以讓蓮覆活的地方,是我們必須冒的險。”

烏鴉立刻又開始狂叫,拼命地上飛下跳。髏大心中充滿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它是知道,這魔法陣對你沒用。”

克拉爾充滿嘲諷的冰冷話語從洞口傳來,髏大回過身,那細小的身影擋住了微弱的光,影子變得無限大,將他的一切希望無情地籠罩在黑暗中。

克拉爾淡淡地說道:“看來你並不知道這裏所發生的一切。也難怪,因為蔻蔻瑪蓮自己也不願意想起。”

她嘆了口氣:“那是很久遠的事了,在遙遠的無法確定的年代,人們還不會計算年月。達克尼斯的統治一片混亂,因為偉大的惡魔之王還沒有一個系統的統治方案。”克拉爾說著,聲音變得悠遠,似乎提到那段無從記載的歷史心中亦充滿恐懼。

“達撒爾大人是惡魔之王的第二代直系締造物,蔻蔻瑪蓮是他唯一的女兒。惡魔之王希望他的後代通過相互廝殺的方式來優勝劣汰,允許他們自相殘殺來爭奪領地。不幸的是達薩爾在兄弟中並不很強,他被滅族後帶著蔻蔻瑪蓮逃進了雪山,希望突破巴斯廷山脈的桎梏到中土去。很遺憾,那時候沒有任何記載,大家對於聖山的仁慈程度總是過於樂觀。他們遠遠低估了巴斯廷山脈的高度,困在雪山很久,分不清路途,沒有可以活下去的食物,除了彼此。他們相互望著的時候,饑餓越發迫切地驅使著欲望。”

“我需要你回到我的靈魂中來,因為是我誕生了你,我這樣做是為了走出去,我有權利吃掉你……年幼的蔻蔻瑪蓮,有著可以看穿人的思想的神奇力量,每天,她都從父親的眼中看到這樣的念頭,終於有一天,她知道他們已經沒有可能再走下去,她決定先下手為強。”

“結果她殺了他的父親?”

“不錯。”克拉爾道,“你還不笨,蔻蔻瑪蓮將他的父親誘入自己的血畫的魔法陣,將他獻祭給巴斯廷聖山,得到了活下去力量。但是幼小的她如何對抗這種怨恨?‘我希望你永遠也看不到我。’她挖出了父親的眼睛吃掉,因此獲得了預知命運的力量。此後,她遇到了最初的雪山魔女,受到了照顧,而她的成長便是我們魔女一族最光輝的歷史。”

“而她的父親則在永恒的禁錮中譴責自己的靈魂。”髏大冷冷地說著,伸手去推那冰柱。

克拉爾有些愕然:“你還不明白麽?這就是那時的魔法陣,這裏沒有可能讓依無蓮覆活。”

“這裏可以。”髏大固執地推著冰柱,但是那萬年的冰柱豈是他如今一個血肉之軀可以動搖。“我要將他移走。”髏大忍耐著透骨的冰冷,“然後我站在這裏,我來做祭品,將蓮的靈魂放在對面……逆轉魔法……讓魔法陣逆轉發動,這就是讓蓮覆活的辦法。告訴我,如何發動,如何向雪山之靈請求?”

“你在白費力氣,那魔法陣根本不能這樣使用,唯一可以發動的人是用血畫出魔法陣的蔻蔻瑪蓮大人自己。如果依無蓮因此覆活,魔法循環便完整了,魔法陣會消失,達撒爾大人豈不是失去了存在的媒介。”克拉爾輕笑道,“怨恨是一回事,但是父女就是父女,蔻蔻瑪蓮大人不會希望達撒爾大人受此傷害。我以為你很聰明,現在看來很傻。愛情使人愚笨,所以依無蓮才死了。不過沒關系,你很快也會步她的後塵,這樣你們更容易在一起,一起永恒地悔恨去吧。”

克拉爾說完扭頭離開。髏大罵道:“豈有此理,餵,你不要走!不好!”

他想扭頭叫住克拉爾,才發現鎧甲已經牢牢地和冰柱黏在一起。

“不是吧?”髏大這一驚非同小可。羅斯門德換給他的鎧甲也是上等的鎧甲,除了防寒的皮襯之外,行動也相當靈活。但這仍是一副鐵甲,而鐵甲遇冷就會產生強大的黏性。作為一套臨時仿制品,羅斯門德出門的時間又已經超過幾個月,中途沒有在上面塗油。

髏大的頭盔和肩膀、胳膊都黏在冰柱上,凍得結結實實。他用力掙脫,反而凍得更牢。烏鴉“啊啊”地在一邊叫囂,髏大知道它多半在罵自己笨蛋。雖然知道,卻也無從反駁。髏大想從鎧甲裏面鉆出來,卻發現連這個也很難做到。那就像是一個近身格鬥的十字固定,絞住了他的脖子和手臂。

“去找羅斯門德!”髏大真的感到慚愧,但是這個時候也只能對騎士之間的情誼存有一絲希望。烏鴉瞬間從洞穴裏飛了出去,髏大喘息著,不再費力掙紮。

一陣陣刻骨的冰冷傳來,髏大的體溫急劇喪失。“完了!”髏大貼在上面的半邊面孔都已經開始發麻,若不是皮襯的工藝水平非常好,只怕連臉皮也會被撕下來吧?髏大努力朝著上面吹氣,但是顯然不會有任何效果。髏大害怕舌頭也被粘住,不敢做更大膽的嘗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烏鴉始終沒有回來。雪魔沈重的腳步聲和一個女人的哭叫聲在外面響起,髏大的心不斷往下沈。

“放開我!”那女子哭喊著,顯然對於成為祭品的命運一清二楚。雪魔從哪裏抓到活生生的年輕女子?除了——魔女國的村落!

髏大一瞬間想過很多念頭,但都是應該逃走的多一些。

“吼——!”雪魔猛烈地咆哮著,卻沒有進來,四周女子的慘叫聲不斷,打鬥甚為激烈。

髏大暫時松了一口氣,高原魔女國當然不會放任雪魔隨便擄人的行徑,只是不論哪一方獲勝,他都將面臨危機。烏鴉也不知道有沒有找到羅斯門德,只有騎士們才可能會對他這樣的人施以援手。這一點,就算他再卑鄙無恥,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雪魔似乎和很多對手在搏鬥,吼聲又急躁又驚懼,隨即“砰”的一聲重物落地伴隨著一聲嬌呼,那小姐被狠狠地丟進洞來。洞口的雪不斷坍塌下來,唯一的出路被封死了。雪魔的吼叫和外面的打鬥聲瞬間變得細微,不斷有人慘叫,顯然陸續被雪魔殺死了。然後打鬥聲漸漸遠去,雪魔和最後的對手戰鬥著,將他們引到遠處去了。

“不!”髏大聽見那小姐尖叫著撲向洞口,不斷挖掘敲打,隨即“哇”的一聲痛叫,顯然沒有力量突破。那些雪早已被雪魔凍結成堅冰,只怕比銅墻鐵壁還要堅固。髏大很想看看確切情況,但是頭部無法轉動。突然紅色的火光一閃,那小姐放了一個火球,隨即火光不斷閃爍,但是始終沒有奏效。

“沒用的。”

髏大一出聲,嚇得那小姐一聲尖叫。髏大嘆道:“越用火烤,雪化了結成冰,那墻壁便越堅固。堅固得可以當房子抵抗任何風暴。”

“你是誰?”對方質問著,聲音迅速逼近,卻沒有腳步聲,竟然是在快速飛行。髏大一驚,冰魔女不是有翼魔族,難道,和雪魔打鬥的不是高原魔女國的冰魔女?

那小姐瞬間落到髏大身後,見到髏大的樣子,不禁楞了一楞。

“我是一個黑暗騎士。”髏大謹慎地說道,“現在我們的處境一致,你有沒有辦法將我從這冰柱上放出來?”

“一個黑暗騎士?哈哈,真是奇妙,立刻就升級成騎士啦?”那小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又悅耳又高傲,還帶著大力的諷刺,髏大隱隱有不好的感覺。

“藍魔公主露西藍琪絲!”

髏大魂飛天外,好一會兒才喘過氣來。露西藍琪絲高興地說:“我們真是有緣,髏大啊,你想怎麽死呢?”

髏大沈聲道:“殺人不好,有損形象,我們不如團結一致,逃離這裏。”

“沒錯,我們應該團結一致——幹脆吃了你就團結一致了。”露西藍琪絲殘忍地笑道,“呵呵,這裏就我們兩個人,我還管得著什麽形象,再說我哪裏有你的依無蓮大小姐美貌?”

“這個……其實你也還算不錯。”

“不錯?你就給我一句不錯?”露西藍琪絲一腳踢在髏大身上,咬牙切齒說道,“我從來沒有受過那種屈辱,還是因為一個死人!我的名聲全毀了,死在我的手裏,你也可以算是死而無憾!”

冤家路窄,髏大也只有冷冷說道:“死而無憾?不,我還是很後悔,那時候沒有幹脆殺了你。”

“你這囂張的混蛋!”露西蘭琪絲頓時大怒,揚手間一個火球在髏大背上溜出一連串火花,最後擊在洞壁上。那冰層如此堅固,以至於火球連個印子都沒有留下就湮滅了。

髏大怒道:“上次我是看在我們之間的緣分上才饒你一命,難道你以為我怕了你父親藍魔神使露西迪?為什麽你反而一定要殺我?”

“天經地義啊。”露西藍琪絲滿腔仇恨,一字一字道,“別忘了你現在是人類,惡魔殺人天經地義。何況你給我留下的恥辱,比殺了我還要過分。”

“哼。”髏大捫心自問,曾經把她打成重傷,對她做了些壞事,又扒了她的衣服、靴子給依無蓮,讓她光腳回家,實在沒有不讓她弄死自己的理由。

“哈哈,”露西藍琪絲似乎快樂得連身處險境都忘記了,一面笑著,一面貼近髏大的耳旁,“我不會讓你痛痛快快死去的,每天晚上,我就是你的夢,惡夢,在你最疲憊的時候折磨你。”她在髏大臉側吹氣,呢喃,張開紅唇,赫然伸出兩顆吸血鬼一眼的鋒利牙齒,在髏大的眼前晃了晃。從鋼盔狹窄的縫隙中看到了恐懼的眼神,她便心滿意足,厲聲喝道:“讓我看看你的臉!”

髏大反而定下心來:“你要是有辦法看到也行啊。”

露西蘭琪絲勃然大怒,她手無寸鐵,對髏大拳打腳踢,全都打在堅硬的鎧甲上。那鎧甲是羅德蘭聖鎧的仿制品,接縫甚為嚴密,都是內扣,從外面扒不下來。每個接縫外圍都有堅固的倒磷,尤其是喉頭和關節,都用長長的尖刺保護著,即可使撞擊造成致命傷害,也可有效防止吸血鬼下口。

露西蘭琪絲發洩了好一會兒,根本無法給髏大重創,大部分傷害都在屁股上。露西蘭琪絲累得喘氣,突然覺得很疼,才發現手都打腫了。疼得淚水在眼眶裏轉了幾圈,竟然沒有掉下來。

髏大強忍道:“怎麽?不打了?”

“等我的人來了再折磨你!”露西蘭琪絲一聽他的聲音就好生氣,跳起來用靴子狠狠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她的靴子後跟很長,髏大毫無心理準備,一聲慘叫。騎士為了騎馬,縱使是重型鎧甲,臀部也只是使用護臀板。髏大現在被凍在冰柱上,偏偏蹶著屁股。這一腳是露西蘭琪絲給他的最大傷害,髏大幾乎便要站立不住。

露西蘭琪絲找到了他的弱點,哈哈大笑,又是一陣亂踢。髏大一聲不吭,屁股上已經有些皮開肉綻。

露西蘭琪絲當真打累了,坐在地上喘氣。四周冷得要命,她在溫暖的地方呆慣了,方才又出了些汗,此刻加倍寒冷,不由得打了幾個寒戰。

“這些蠢貨!”她罵道,“要我等這麽久。”

“你肯定他們會回來救你麽?”髏大譏諷道,“要是他們能殺死雪魔,你就不會被擄來了。”

“不勞操心,你只管等死就好。我要一點兒一點兒剝你的皮,卻不讓你死。依無蓮費盡心機讓你覆生,那副身軀卻只能用來受苦,哈哈。”露西蘭琪絲心裏害怕,嘴上越發要這樣說。她早已失去了冷靜的辨別力,只是一味地惡狠狠說著折磨髏大的話。

髏大於是怒道:“你這蠢女人腦袋裏還有沒有些新鮮的東西!你要如何扒我的皮隨便你,但是別以為我會向你討饒。老子不久之前還不是一塊肉也沒有,打你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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